52、贾环病贾府风波起

凤初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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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洪带着太监宫女摆上饭来,萧景一看大多是贾环喜欢的菜色,给张洪一个赞许的眼神。两人一起吃饭,正吃着只听外间有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我要见王爷,你凭什么拦着?”

    张洪低声下气说:“主子正在里面和人议事,现在没空。”

    也不知张洪用了什么法子,外间的声音渐渐小了。

    萧景看了看贾环的脸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如果没有子嗣,以后大位之争就会落在那人后面,若是争位失败,凭那人的作派,我的性命必然不保。所以……”

    “你不用解释,我理解。”贾环往嘴里塞了一块最爱吃的糟鹅掌,却味如嚼蜡。

    这里面的事他心里清楚,也完全体谅萧景的难处,可是正如他先前和萧景摊牌时说的,体谅不等于能心无芥蒂的接受。

    可是不能接受又该怎么办?

    又想起贾琏说过的话,真的喜欢一个人可以肚量大到包容一切。这个说法他持保留意见,难道他不宽容萧景,是因为不够爱?如果真的不够爱,又为什么狠不下心来彻底甩了他?

    贾环默默地吃饭,萧景不安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

    贾环吃完放下碗,擦擦嘴,又端起茶碗慢慢啜着。

    萧景忍不住:“你是不是有话说?”

    “没错,我是有话想提醒你。”贾环放下茶碗说,“方才我听那女子声音,好象年纪不大。”

    “哦。”萧景脸一红,“她十五了,是宫里赐下来的宫女,平常富贵人家,少爷成婚前都会放两个通房在屋里让少爷知晓人事,以免成婚那天闹笑话,宫里也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贾环制止他,“我的意思她年纪太小了,不好生养。”

    “啊……”萧景愣住了,好象看一个不认识的人一样看着他。想过他或悲或怒会有什么样反应,却没想到他居然这样反应。

    贾环心里不好受,却说:“你想要子嗣,第一是把自己的身子保养好,不可操之过急,最好能养个半年不近女色,养精蓄锐再慢慢来。第二,你的女人也要身体好,骨盆宽,俗话说就是屁股大,年龄要在十八岁以上,不能再小了,否则自己身体还在发育,还要供应孩子吃不消的。第三,你不要今天宠那个明天要这个,固定一个女子,连续宠幸一个月,就可以增加受孕机会。”

    萧景看他这么冷静地说出一套泡女人道道来,本该高兴才是,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觉得心里堵的难受,想起以前,他吃醋怄气使性子,不许自己碰别人,脾气大的要命,还一本正经的说什么“尊重”、“一心一意”什么的。而现在却冷静地指点他怎么睡女人。

    论理,他变得通情达理又做了如此大的让步,自己该高兴才是,可是他却无比怀念三年前那个脾气好大,把他当成宝贝不许别人碰一下的贾环,先前的他是那样可爱可贵,可惜一去不复返。

    现在这人不吃醋了,也不怄气使性子了,反而让他怅然若失起来。也许这个人根本就没有爱过他吧?那枕上欢爱,只是逢场作戏。

    贾环看他神色不对,似有伤感之意,觉得有些奇怪,心道:我都大度到这个地步了,你怎么反而不高兴。

    “你记着没有?”

    “嗯,记着了。”萧景郁闷地答应了。

    贾环也无奈,一步步的退让,终于退到这一步。当初的坚持在冷酷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早知如此,当初不该遇见他……

    “我该回去了,家里着急呢。”

    萧景送他出屋门,万分不舍地看着他离去,眼圈都有些发红,贾环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头也不回的连走带跑的离开。

    张洪派两个侍卫驾了辆严密的马车,把贾环送回家,可是贾环一回到家就发起病来,头疼发烧,全身沉重。赵姨娘急得不行,日夜守候又烧香拜佛,偏有人说:“这是在贡院里招了邪祟,听说贡院里有鬼神,考生做了坏事的就会被鬼神报复,所以常有考生得病发疯甚至自杀的。”

    赵姨娘听见大骂那人:“放你娘的屁,明明哥儿是累着了,你却说成做坏事遭了报应,小心被文曲星割了舌头。”

    贾环听见,也不想答理。

    萧景知道后,通过玉香斋脂粉店的卫老二派人送来宫廷秘药,贾环平日里就注意锻炼身体,这次考了九天,每场卷每道题都竭尽全力,确实把心力使到极限,考完后又没有好生休息,反而去找萧景,和他做了剧烈运动,于是就这么病起来,好在他平时底子好,又有好药好食物养着,慢慢好转起来,这是后话。

    他病得昏沉沉间,恍惚觉得有不少人看他,好象是贾母,还有贾琏,探春宝钗等人。

    三天后,贾环觉得稍好些,就起来在院里转转,又在外间炕上斜躺着看丫头做针线,一边闲话家常。

    “我病着几天,有谁来看我?”

    莲儿一边做针线,一边说:“爷病了这两天,老太太亲自来瞧了,还有那边大老爷、大太太、三姑娘也分别来过,宝姑娘和林姑娘一起来的,下人那边没有。”

    说着把老太太、大太太送来的补品拿来给贾环过目。

    贾环看这里并没有人参,心里叹气,家里真的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几月前凤姐得病时找遍全家也没有一支完整的参,只有参须,现在他得病时连参须也没有了。

    他如果再不赶紧出人头地就要陪着这个家完蛋了。

    莲儿又回说:“老太太贵步来我们这里,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只是这屋里窄,爷又喜欢把书随手放,更显得乱了,被老太太一顿埋怨。”

    “是我累得你们受委屈,等我好了赏你们。”贾环又问:“我不在这一个月,家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他备考和入场这些天里,家里发生的事着实不少。莲儿也不知从哪说起,便按时间顺序一一回明了。

    一是老太太千秋,凤姐发落两个得罪东府尤大奶奶的婆子,为此邢夫子当众给凤姐没脸,凤姐哭得眼睛都有些肿了,也不敢让人知道。

    贾环笑道:“她争强好胜心机算尽,却不知聪明过头就是愚蠢,如今连正经公婆和丈夫都恨她,家里人也埋怨,看她将来怎么在这个家立足。”

    然后一件事是管家林之孝提议放人出去,裁减人口。

    贾环听了说:“要裁人就从我这里裁吧,反正我这里也用不着那么多人。还有我的两个奶娘卫嬷嬷是外头的,我已经给她家安排了好出路,胡嬷嬷是家生子,你回了林管家把她全家放出去,让他们各有营运,将来我自会照顾。”

    莲儿答应了,又回道:“彩云姐姐也是这一批要放出去的,琏二奶奶的陪房旺儿有个小子该娶亲了,看上了她,使他媳妇来说。琏二爷也答应了……”

    “什么?”贾环很生气,他已经视彩云为自己人,怎么离家不到一个月就生出这种事来。

    莲儿忙说:“爷不要生气,林之孝跟琏二爷说:‘旺儿的小子,酗酒赌钱长得又丑,虽说是奴才,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彩云这孩子听说这几年出挑的更好了,何苦白糟蹋一个人。’琏二爷听了说:‘即然如此,给他一顿棍,哪里还给他老婆?’

    本来这事有琏二爷这话就算了,可是二奶奶却要给自己陪房面子,说:‘一个奴才还挑三拣四,敢瞧不起我们王家。’”

    贾环听了大怒,她老公贾琏不同意,她居然还这么揽权,把奴才不当人,本来她就不得公婆喜欢,又因尤二姐之事惹了丈夫恨,她身上还有病,仍不知收敛还这么张狂,可是找死呢。

    “你去告诉彩云的父母,就说我说的,无论如何会给彩云寻个无比体面又趁心如意的好人家,叫他们不用害怕那琏二奶奶的威势。”

    贾环越想越气,先前没有救出尤二姐他已经很有挫败感了,现在凤姐的手又要伸向彩云,彩云可是他不得意时这府里唯一真心待他好的丫头,若是连她也护不了,那他还有什么脸做人,更没脸说宝玉没用。这事他倒要和那王熙凤叫个阵,再忍下去就要被人骑到头上了。

    莲儿又说:“这事赵姨奶奶也急,也想收彩云做个膀臂,想等着你出了场就要你向太太讨呢。”

    贾环摇头:“姨娘考虑事情还是不周全,彩云是太太的大丫环,却一心向我,太太哪里不忌她,巴不得打发她走好打击我们这一房,怎么可能给我做臂膀。我去讨还不碰一鼻子灰?这事先拖几天,我自有办法。”

    莲儿又说:“这事赵姨奶奶去求老爷,说宝玉已经有了通房,可是环哥儿却没有。老爷说他已经看中两个丫环,一个给宝玉,一个给爷,只等过一二年再说。”

    贾环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如果贾政指通房过来又如何是好。

    这里莲儿接着回事情,又愤愤说:“结果当晚姨奶奶的丫头小鹊就到园里告诉了宝玉,说姨奶奶背地里说他呢。宝玉吓得连夜起来读书,晴雯看他辛苦,居然出主意说他被吓着了,让他装病。”

    贾环奇怪:“你怎么知道的这么细?”

    “咱这里有小鹊这样吃里扒外的,他那里我也用心交好了一两个小丫头,所以才知道,否则还不知道这小蹄子居然把咱这里一点屁大的事就告诉那边去,可留不得了。”

    “宝玉是全家宠儿,人想攀高也是常理,不必太苛刻,我自有道理。”

    莲儿答应,又继续回事。因为宝玉被吓病这事,贾母查问,探春说出园子里开赌局的事,园子的安全问题浮上水面,贾母震怒,查了一大帮人,连二小姐迎春的奶娘也撵了。

    “后来不知为了什么事,太太命二奶奶带着周瑞家的几个心腹,还有大太太那边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夜里突然关了园门,查抄了大观园。而且事先也没有回明老太太。”

    “好,先是自家抄,然后将来外面的人才抄起来呢。”贾环连连冷笑。

    “爷这话和三姑娘说的倒一样,她也说咱家这样的家外头是杀不死的,先从家里杀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呢。还给了那个作威作福的王善保家的一个耳光。”

    “唉,三姐姐看得清,可惜她是个女孩,不能出去立业,只能与这个家同亡,她怎能不愤不忧不怒?”贾环感慨万分。

    莲儿见他伤感,又岔开话题:“后来过中秋,全家陪着老太太赏月,老太太还嫌冷清,又念着身在考场的三爷,也不知考得如何,心里很不受用,偏偏大老爷在席上说笑话,说的是什么一个偏心的母亲被郎中针炙的故事,老太太更不快,说:‘我也得让这郎中针一针就好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贾环听了笑道:“大老爷因为讨鸳鸯没了脸,心里憋了气呢。”

    “过了中秋,太太撵了一批丫头,二姑娘屋里的司棋,四姑娘屋里的入画都出去了,为此,尤大奶奶和四姑娘吵了一架,气得不行。还有宝玉屋里的晴雯、四儿,还有上回分到各处的那些小戏子也打发走了,只芳官、藕官、蕊官三个入了庵堂做了姑子。”

    贾环听了默不做声,见莲儿欲言又止,便问:“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莲儿便说:“这回家里撵了许多人,别的人倒罢了,只是晴雯姐姐可怜,她没有父母,原来是赖大家的奴才,因老太太喜欢,才跟了老太太,只有一个姑舅哥哥叫吴贵,是个烂酒鬼,浑名叫“多浑虫”,一个嫂子风骚的不行成天勾搭男人,哪里会照看她。她素来心气高,这么病着被撵出去,又到了那么个地方,只怕没有活路了,如今爷是进过贡院的人,在这府里也有说话的底气,还是想法子救她一救。”

    贾环叹气:“你看我救了金钏儿,就以为我什么人都能救,就她那脾气,得罪人的地方多着呢。天下可怜人多的很,我哪里救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