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斗寒桃李知谁家2

燕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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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民中有认识女孩的,急忙呼喊示jǐng:

    “巧儿走开,这边危险!”

    “骑马的是恶贼,别靠近!”

    “巧儿快跑,快跑!”

    巧儿指定紫衣少女道:“有雪师姐在此,多少坏蛋也收拾得了,大家不用害怕。”冲丁伯阳招手,笑着道:“先生过年好啊!”丁伯阳正在端详紫衣少女,陡闻巧儿称她“雪师姐”,早年的记忆浮现脑海,脱口道:“啊,你是东野雪,长这么高了!”

    东野雪首致意道:“丁先生你好。”黄总管耳听对答,料想少女并非鬼神,欺她形单势孤,杀心再起,含指撅唇打个呼哨。一个随从拉动坐骑鬃毛,马嘴烈焰直喷少女。稍顷烟火稀淡,再看少女没影了,近旁骑者滚落马鞍,头脸肩颈全烧成焦炭。放火那人大感诧异,寻思火流明明shè向少女,怎会把同伴烧死?一转眼寒毛倒竖,吓得差尿裤子——却见少女端坐马头,面对面瞪着,相距仅止尺许。

    雪盘膝揣手,轻松坐在马脑门上。那马姿态安稳,似未觉察头部多了个人。雪垂眸打量道:“能喷火的畜生,不象普通马匹。”转睛直视骑者,问道:“这是什么怪物?”

    那人如痴如呆,结结巴巴的回答:“呼,呼,呼焰豹。”

    雪道:“豹?膘肥肉厚的,我瞧倒象猪。”飘身落地,随手挥洒菊英剑,只见“乞里咔嚓”血肉飞洒,恰似屠宰场开工,十二匹怪马全部从头劈开,肠子油脂遍地流淌。众骑者染成血人,手里仍握着缰绳,或站或跪筛糠似的哆嗦。雪道:“乡里过年缺荤菜,这怪物养的比猪还肥,正好给乡亲们打牙祭。”回首叫村民抬肉,但场面血腥,众人哪敢靠近。

    黄总管平素作威作福,今天却当着手下栽跟头,心里虽然发虚,面子实难抹下,一咬牙大呼跳起,抡圆钢刀劈向雪。但见紫影轻忽,雪的身子随刀锋飘转,几若鸿羽乘风。那刀子就象着了魔,尽往众随从胸腹脖颈招呼,顷刻撂倒三人,余者吓的跪地求饶。黄总管红了眼胡乱劈刺。雪骂道:“傻瓜蛋,你们也有刀子,就等他来砍啊?”众人如梦初醒,拿起刀子挡架。雪道:“很好很好,谁想活命,趁早把这家伙剁了!”众随从开初还避让总管,奈何快刀无情,又得雪鼓动。一个个斗发了xìng,利刃相交火花飞迸,真的拼杀起来。

    村民们过惯了清平rì子,面对狠斗有些茫然。巧儿笑着安慰:“大伙儿放轻松,放轻松,搬板凳嗑瓜子儿,权当过年看大戏。”笑容颇为勉强。猛可里怪叫凄厉,黄总管右掌已被削掉,满地打滚痛骂伤他的那人。众随从惊觉,不敢再犯上,接连跪下求雪饶命。却见雪面若冰霜,并无相饶的意思。

    围观的村民大多厚道,眼看对方凄惶可怜,也接二连三的向雪求情。众随从察觉一线生机,按住黄总管手脚,一起伏地哀乞。雪道:“骑个破马乱冲乱闯,还放火烧房子抡刀杀人,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峨嵋山下撒野?”众随从磕头乱喊“姑娘慈悲,仙子饶恕。”雪道:“若非乡亲们发话,定宰了你们,滚罢!”众人爬起身yù逃。雪蛾眉一竖,断喝道:“站住!就这么走了?”众随从惊飞了魂,望着她不明所以。

    雪道:“烧人家房屋,岂有白白走了的道理?身上值钱东西全给我留下!”没等她完,众人已解掉行囊,扯下贵重佩饰,看雪未置可否,又把衣服鞋袜脱guang,八名大汉光溜溜的抱胸打战。村民们见状嬉笑,巧儿拍手道:“人穿衣,狗癞皮,狗子才不穿衣呢,学了狗叫放你们走。”一伙村童跟着嚷:“学狗叫,学狗叫。”八人当真“汪汪”乱吠,扶着伤者抬着尸首,淌过冰冷的河流,上了岸夺路狂奔,隔老远还传来“汪汪”之声。

    赶跑了恶人,又得许多物资,村民们喜sè盈面。雪道:“从今冬到明年开chūn,咱们的饭桌大大丰盛了。”挽起衣袖,yù将满地的生肉分给各家。两边青壮汉子拦着,新宰的牲畜腥气重,熏坏雪师姐怎么得了?争先恐后的抬挪分肉,衣饰马鞍等物搬到祠堂,让村中老者决定弃留。片刻清理干净,雪唤过巧儿,走向丁伯阳道:“先生还记得我么?在这念过书的东野雪。年节临近,我特意给您送野味。”拿起巧儿肩头的野兔野鸡,双手捧至跟前。

    巧儿挤眉弄眼的道:“礼物不能白送,有事拜托先生。”

    此前已有人抱走那男婴,自去寻他的亲生爹娘。丁先生接过野物,微笑道:“雪姑娘今非昔比,出落成花朵一般模样。呵呵,你何事托我办?”雪微现踌躇之sè,道:“先修好学堂再罢。”随即伐木剖竹,动手修补破房。村民们争相帮忙,和泥的和泥,捆草的捆草,垒土的垒土,正是人多力量大,rì暮时分搭成简易的草堂。大伙儿收工散去,几个村妇邀请雪巧儿回家同住。雪道:“不用了,今后我住丁先生家里。”

    丁伯阳道:“你跟村里婶婶们同宿才合适,丁某手脚粗慢,照料不好女孩儿的饮食起居。”

    雪道:“应该我们照顾您才对,学生伺候老师是天经地义。”不容分,和巧儿进去扫除土石,安放家什,从墙角箱柜翻出几条被褥。雪道:“好多被子,学生盖的?”巧儿应道:“对,往常学童就睡隔壁,现在放年假没人住,咱俩正好清静念书。”

    丁伯阳奇道:“念书?你们……要入学念书?”峨嵋派的幼徒修道之前,多曾寄居乡村农家,跟着村上的教书先生学认字。但学童均为五六岁的娃娃,巧儿昔rì寄读此间,如今上学都嫌大了,何况是年及二八的少女?丁伯阳难以相信,挠头道:“大姑娘上学堂,不是笑罢……”

    巧儿笑道:“我是陪读,雪师姐是正角,您多花功夫教她。”话间,屋后“噼啪,嘶哗”作响,雪挥剑劈柴,刷洗铁锅烧开水。巧儿道:“瞧瞧,她是认真的哦,先生你就答允罢。”指向墙边的野味,道:“先生收了学生送的肉,好象就不能拒绝教书了。”

    丁伯阳道:“嗯,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求学先给老师送肉,倒也符合学中常规。”巧儿道:“是丁志玄告诉我们的,照学规行事他爹才喜欢。”

    丁伯阳是丁志玄的父亲,谈及儿子两眼发亮:“志玄还好么?上山时我叫他勤奋修行。年终未见返乡,想必师门事务繁多。”眼神随之黯淡,父子情深,难免牵挂。

    巧儿道:“好着呢,丁志玄加入风雷门,修炼比谁都用功。最近厨房事忙,他给开花婆婆当下手,没空回家探亲,托雪师姐替他向您多磕几个头。”丁伯阳展颜笑道:“那子新入门墙,雪姑娘怎肯与他结交。”巧儿道:“还不是想跟您多念些书……”压低嗓门,神秘的道:“此事关系雪的婚姻,学识长进后,她才可以嫁给……”

    恰巧雪进屋,手里端一盆热水,巧儿便住了口。雪道:“先生皮肉打坏了,我带着玉花散,抹上一会儿就结疤。”摆好板凳水盆,请先生坐下治伤。丁伯阳依言褪衣端坐,手捻胡须思索,暗觉仙徒学文已属稀奇,如何还关乎她的婚嫁?结合巧儿暧mei的口吻,丁先生转错了念头“啊呀,莫非雪姑娘青眼有加,看上了我们家志玄!”

    再瞧雪蘸水拧帕,仔细擦伤抹药,完全是服侍至亲长辈的神态。丁伯阳越想越起疑,试探道:“嗨,女孩子嫁人,最重要的技能是针线女工。至于文才嘛,亦非出嫁必修之技。”

    雪愣了愣,似懂非懂,隐约觉出此言针对自己。丁伯阳续道:“拜我为师学做文章,学好嫁给书生,用心良苦啊!”雪蓦地明白,脸庞飞起两朵红霞。丁先生暗中欢喜“是了,她深恋我们志玄,自愧学识浅薄,难当我耕读世家的媳妇,故此先向公公求学。”手掌轻拍膝盖,假作难sè道:“嫁给读书人是不错,但那子本是你的师弟,娶了师姐恐招外人议论。”

    雪冲口道:“师弟?私底下我都叫他师哥……”她心地诚朴,意中人时时在心,稍经诱导就露口风,一下子额头都羞红了。丁伯阳哈哈大笑道:“私底下叫师哥,私底下哦。”话语对上榫头,丁先生呆气发作,立马确信雪爱上了丁志玄。岂料此“师哥”非彼“师哥”,两人所指差了十万八千里。

    雪是爽朗xìng子,不会扭捏作态,只道:“我学诗文只想破破俗,先生别瞎猜了。”捡起墙边的野鸡,道:“我去后边煮晚饭,巧儿把地下打扫干净。”一转身,两步逃进灶房。

    巧儿收捡水盆手巾,嘴里没闲着:“先生眼力好厉害呀,师姐心事看了个透,连她那‘师弟师哥’的鬼名堂都能看出来。”

    丁伯阳道:“先生是过来人,儿女谈情爱的把戏,瞒不住行家法眼。”暗喜志玄那辈子修来的福份,竟博得峨嵋仙女垂青,忽一转念,忧虑道:“雪乃玄门高徒,婚姻大事须经师尊批准,未知乱尘大师是何态度。”

    巧儿道:“嗨,玄门师尊已经换人啦,乱尘大师退隐元始峰,才不管雪嫁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