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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六月天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炙热的太阳烤的山里面的树啊草啊的都蔫蔫的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忽然间一阵风吹来,东边儿的天际涌来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很快便将整个天空遮住,天色一下暗了下来。
几道闪电划过,闷雷声轰隆隆的响彻在大山之中,远处传来连串的回音。
半山腰处,刘满屯头戴着用柳枝编制而成的草帽,一动不动的潜伏在一片茂密的杂草当中,他趴在草丛中,枪管儿也绑着一些草,尽量的将身体蜷缩起来。即使是几米之外有人走过,也不会发现这片草丛中潜伏着一名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战士。
二十米外的那片茂密的树林中,三班的战士们全都分散开来,隐藏在其中。有的蹲在粗壮的大树后面,有的浑身缠满绿草,将自己藏身在草丛和石头之间……肖跃则爬了一棵高大繁茂的槐树,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山下那条崎岖的小路,身影隐没在了稠密的枝叶间。
大雨倾盆而下,哗哗的泼洒在山中,砸的那漫山遍野的树木杂草都抬不起头来了。
刘满屯趴在草丛中,任凭雨.水浇透了浑身的衣服,依旧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像是一具死尸。他的眼神依然专注的盯着山下那条曲折的小路,希望着那里真的能出现一个什么目标,起码……会得到一个命令,让他去攻击什么。然而他心里明白,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他们只不过是在训练,而不是演戏!
树林中,肖跃趴在树干,繁茂的.枝叶也无法遮挡住瓢泼的大雨了,雨水顺着槐树叶和枝桠掉落到他的身,他浑身已经湿透了。肖跃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奶奶个球的,连长和指导员怎么回事儿?还他不来招呼一声!排长呢?不管我们的死活啦?下这么大雨,还训练个蛋啊!真他活见鬼了,刚才晴空万里,太阳毒辣的像是卯足了劲儿要烤死地所有的东西似的,即便是藏身在密林中的侦察兵们,都觉得他们像是躲进了蒸笼当中,闷热的难受,可还一动不能动。
所有的战士都知道,也许就在.某个角落里,连长,甚至是营长,正在用望远镜认真的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表现呢!至于连长或者营长藏身在何处……都是老侦察兵了,玩儿隐藏的夫和他们比起来,那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班长!咱们撤?”肖跃在树小声的对下面喊道。
郝明躲在两块儿岩石中间的缝隙中,缝隙两端都.长满了杂草,他一动不动的靠在岩石,听着面招呼他,伸手摇了摇。
“班长,我有点儿头痛,担心会发烧!”肖跃施展磨蹭的.夫。
“肖跃!”郝明终于忍不住板起了脸,冲着面呵道:“.这是在训练,你说几句话不要紧,如果这是在战场呢?啊?就因为你自己受不了风吹雨点儿这点儿小困难,你发了几句牢骚,也许我们一次潜伏任务就白搭了,甚至会赔我们全班人的性命!甚至是一个排,一个连……”
肖跃讪笑着说.道:“我的好班长,这我知道,不用您说!这不是训练嘛,哎班长,您想想,为什么排长不来喊我们回去呢?他们肯定都在营房里面避雨呢,呵,他们避雨不舍得出来,咱们却在这儿承受着风吹雨打,唉……”
“少废话,安静点儿,注意观察!”郝明瞪了他一眼,然后不再看肖跃,视线转向山下那条小路。
二十米外,刘满屯依然趴伏在草丛中,双眼认真的盯着山坡下。大雨将眼前的视线阻挡,密集的雨点织就成了层层雨幕,山坡下的情形,模糊不清。刘满屯心想假如这是在战场的话,他们这样的潜伏能有什么用?抓舌头?偷袭敌人的小股部队?击毙敌方首脑?……
忽然,刘满屯发现侧右方的那块凸起的岩石后面,似乎闪过了一道人影。
刘满屯轻轻的抬起了右手,做出了一个有情况的手势。
他是在阵地最前沿的尖兵位置,后方能够清楚看到他这里手势的,是班长郝明。按照之前的预订计划,尖兵若是发现了什么情况,打出手势,班长会发现,并且迅速的告知全班士兵,提高警惕。
刘满屯小心翼翼的注视着那道人影的行动方向,哦,是了,他在迂回向北行动,然后从三班埋伏地点的后方发起突袭。刘满屯已经看出来了,那是连长李林。
李林突然蹲下身体,向后招了招手,然后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像是幽灵一般借着密集的雨幕以及岩石、树木、杂草的掩护,以最快的速度向北迂回。刘满屯知道了,这是连长在考验他们三班的警惕性了。
潜伏隐藏,一旦被敌发现后,就会被反包围,提前能够发现敌人的行动计划,那么就可以避免被敌人包了饺子的危险。
刘满屯的嘴唇微微的裂开,笑了。连长带着的都是精兵强将,那是五班的人,还有排长,借着下大雨的时候,趁着三班放松警惕的空当,偷袭得手,然后教训三班的警惕性不够,五班的人得意洋洋……他们不会想到,即使他们如此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即使雨幕如此密集,视线如此之差,他们的行动却依然难逃刘满屯敏锐的眼力!
二十米外的三班的潜伏地点,没有任何的动静传来,三班没有撤退的迹象。刘满屯知道,此时三班的战士应该已经得到了班长的命令,悄悄的改变原有的潜伏地点,然后给来犯之敌予以突然的打击,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满屯心想班长真是聪明,他知道如果能够击毙连长甚至活捉连长的话,连长也许会沮丧无奈,但是更多的会是高兴。如果他们在发现敌人的小股部队之后,却选择了撤退的话,那么即便是警惕性够了,连长还是会不高兴,就这么点儿人就吓的你们跑了?扯淡!
看着敌人已经从侧方迂回过去了,刘满屯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猫着腰弓着身准备向侧方移动,然后从背后绕过去,跟连长他们,在三班予以突然打击的时候,他再从后面包抄杀去……
然而,就在刘满屯从后方迂回过去,刚刚看到连长他们的身影时,战斗打响了!
刘满屯皱起了眉头,因为枪声不是从己方那边儿传来的,而是连长这边先发制人了!这种情况,若非是己方没有提前做出准备,根本没有改变潜伏地点,那就是连长他们太机警,最先发现了三班的人。
顾不得多想,刘满屯敏捷的移动着自己的身体,迅速的扑了去!
连长的吼声在树林中响了起来:“妈了个把子的,怎么搞的?敌人都摸到你们身后了,一点儿都没有发现?这要是在战场,你们都已经成了鬼了,几颗手榴弹就结果了你们!妈了个把子,眼睛呢?眼睛干啥吃的?”
“眼睛“指的是刘满屯,尖兵前哨。
所有的战士从藏身的地方钻了出来,班长郝明皱着眉头高声呵斥道:“刘满屯!刘满屯!出来!”
“到!”刘满屯满心疑惑的从连长他们后面跑了过来,草帽的柳枝一颤一颤的,浑身捆绑着杂草,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浑身长草的怪物。
“你怎么从后面过来了?”郝明瞪着眼吼道:“谁让你擅自改变自己位置的?你的任务是监视前方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刘满屯一听这话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感情自己刚才比划出的手势班长压根儿就没看见,他不满的说道:“班长,我提前已经发现连长他们了,也给你们打了手势,我听着你们这边儿没动静,还以为你们准备好反包抄了,所以我迂回到连长他们后面……”
“胡说!”郝明打断了刘满屯的话,“你做什么了?谁看见了?你擅自离开自己的阵地……”
“班长,咱们俩提前说好了的,别人看不到我的位置,你能看得见!”刘满屯据理力争。
连长李林吼道:“吵什么吵?妈了个把子的,都给回去,全部五公里,班长写检查!”说罢,李林怒气冲冲的带着人往山下走去。
郝明梗着脖子铁青着脸吼道:“全体都有!”
三班战士哗啦啦跑到郝明前面,列队站好,刘满屯面无表情的看着郝明,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自己明明是按照预定计划打出了手势,难道郝明当时没注意到,所以才导致了现在这种情况?不对啊,自己的手抬起来起码有十几秒钟,以郝明这样的精兵,应该不会失职的!
“保持队形,目标四号山头,急行军攻下来!杀!”郝明一声怒吼,拎着冲锋枪向山下跑去。
“杀!”三班战士疯了一般怒吼着冲下了山坡,顺着那条小路向四号山头扑了过去。
对于红旗班三班来说,这次潜伏训练被连长他们偷袭成,简直是一种侮辱,对于三班来说,这是难以接受的!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此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们更需要的是发泄!
……
晚饭后开班务会的时候,排长楚喜亲自参与了。
班长郝明为今天的事情首先做出了检讨,但是他并没有说是自己的失职,而是说自己太过于信任刘满屯了,没曾想刘满屯各项军事技能拔尖儿,警惕性却不足,毕竟是新兵,应该安排一名老兵的。这是他作为班长,战前安排作战任务不当造成的后果。
刘满屯呼啦一下站了起来,瞪着眼反驳道:“班长,我打出了暗号,是你失职没有发现!”
“刘满屯,有错就要承认!你擅自离开自己的阵地……”
“你……”刘满屯气的说不出话来,擅离职守,这一条让刘满屯无话可说。
肖跃在旁边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唉,都别说了,全他怪我,我在大槐树,站的高理应望的远,枪毙我算了!”
“肖跃,你这话什么意思?”郝明听出来肖跃言外有意,不满的说道。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这人就敢于承担责任,这没什么不对?我的大,好,班长!”肖跃鄙夷的扭过头去,仰着脸说道:“哎,反正我是支持刘满屯!我相信刘满屯。”
郝明一拍桌子,吼道:“你的意思是我失职了是么?”
“你自己心里有数!”肖跃毫不相让。
楚喜沉声呵斥道:“吵什么吵?郝明,你拍什么桌子?还有没有点儿班长的样子了?”
郝明不说话了,肖跃冷笑一声,然后冲刘满屯挤了挤眼睛,似乎在说哥们儿,瞧见没有,这孙子就他欠抽!
刘满屯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攥得紧紧的,青筋暴起,脸部的肌肉抽搐着,他强忍着自己发火的冲动,心里安慰着自己,也许是当时下大雨,视线差,所以班长没有看到自己的手势,这也可以理解?
排长楚喜面无表情的说道:“刘满屯,你当时为什么擅自离开自己的前哨位置?”
刘满屯叹了口气,把自己当时的想法说了出来。楚喜默不作声的想了好一会儿,说道:“全体做检查,深刻反省!”说罢,楚喜铁青着脸起身走了出去。
……
全班战士都累坏了,班务会结束后全都躺倒炕歇着了。
刘满屯一时间也睡不着,起身到操场溜达,心里烦躁的不行不行的。被人冤枉的滋味儿实在是难受的很,他皱着眉头不断的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别发火,别生气,战之间应该互相体谅,对级应该服从命令,而不是争执!这是军队,这是军队……
操场冷冷清清的,白天的大雨过后,使得操场到处湿滑一片,一些被踩踏的根本长不起来的青草贴着地表可怜兮兮的生存着。
刘满屯走到操场边缘,翻身了双杠。
空气很潮湿,没有风,但是并不热。刘满屯坐在双杠面,一点点的压制着内心的烦躁,终于平息下来之后,他忽然很想家,想念爷爷、妹妹们还有弟弟们,保国哥呢?他现在在部队生活如何了?应该给他写封信了,参军都半年多了,一直都没给他去过信,只是为了节省点儿钱……
自从来到部队,刘满屯在新兵连的三个月根本就没往家里去过信,直到进入侦察营后,他才往家里写了一封信,告知了一下自己进入部队之后的大致情况,请家里人都放心等等。家里的回信中,刘二爷又是一番老掉牙的叮嘱,以及弟弟妹妹们的问候,信是吴梅丫写的,在信的最后,吴梅丫有些含蓄的说了一些比较温情的话,刘满屯看得出来,但是他却让自己别去乱想,这只不过是妹妹喜欢哥哥关心哥哥的一番话而已。
然后……刘满屯才想到了张敏,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了?自从来到部队之后,刘满屯只是在偶尔的间歇时间,才会想起张敏,可让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的是,每每想起张敏,都只是霎那间的感觉,并没有十分渴望的那种思念。张敏的影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之后,刘满屯就会想到别的。这是为什么?难道……正如同张敏所说的那般,他们两个人的结合,只是因为太寂寞,只是因为生活的太单调,他们需要情感的寄托,一旦变换一种生活方式之后,很快就会忘掉对方么?
也许,自己应该给她也写一封信了。此时的刘满屯想起张敏,心里有一丝的喜悦,又有一丝的酸楚,一丝的愧疚。
不远处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刘满屯从思考中回过神儿来,扭头看去。
沉沉的夜色下,几个人正在往刘满屯这边儿急匆匆的走来。刘满屯的眼睛眯缝起来了,他心里颤抖了一下,因为他感觉到了往这边儿走来的几个人身带着一股浓浓的凶气……
郝明和两个班长以及三个老兵围了来,刘满屯眯缝着眼睛打着招呼:“班长,还没休息?”
“没到熄灯时间呢,你不是也在这儿么?”郝明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说道:“刘满屯,你还知道叫我班长?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竟敢顶撞我!”
“呵,你想怎么着?”刘满屯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个新兵蛋子!”五班班长王铁强伸手抓住了刘满屯,一把将刘满屯从双杠拉扯下来。
刘满屯反应敏捷,并没有一头栽下,而是一个侧翻身,稳稳的站在了操场,顺手扭住王铁的胳膊,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王铁强扔了出去。随即,刘满屯冲着郝明挥起了拳头……他不想解释,更懒得说废话,事情明摆着的,郝明他们既然这个时候找来了,那就是要教训教训刘满屯。之前刘满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都入伍半年了,怎么老兵还会欺负新兵么?虽然平日里在训练的时候,老兵教训新兵的事儿屡见不鲜,可怎么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儿破事儿,来报复性的打击?哦,据其他老兵说这种事儿在其他部队常见,在侦察营也有过。不过刘满屯实在是想不到,会有人来报复打击他,因为……好歹自己也是有点儿名气的人啊!
当然,想归想,疑惑归疑惑,打起来了就照打不误!
想别的没用。
这帮老兵们遭受到了他们从未有经历过的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打击!如同噩梦般的打斗过程让他们彻底傻了!要知道,侦察营的战士,各个儿都是野战部队中的精兵,百里挑一的人,除了在各项军事技能拔尖之外,散打格斗那更是各个都有一副利落的伸手。
尤其是郝明这名原先侦察营里的兵王,今天来的五班班长王铁强也是高手,另外三名老兵那也都数得的精兵!
就算是刘满屯练过传统中国武术,就算是他散打格斗在全侦察营第一,可要同时对付五名散打高手的话,在这几名战士的眼里,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挨打的份儿。今天郝明就是要好好教训教训刘满屯,让他知道在部队里,新兵蛋子你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尤其是,郝明心里的那份担忧和嫉妒,让他越发的恨刘满屯,你说你好好的在家里待着不行么?干嘛非得来当兵?当兵也就算了,干嘛还非得来到和我一个部队的侦察营?
黑暗中,操场中没有一般人打架斗殴时的狂吼乱叫声,只有呼呼出拳摆腿的风声以及击中人体发出的砰砰声,间或有人遭受打击后沉闷的痛呼声……
两分钟的时间很短暂,但是对于郝明他们几个人来讲,简直是遭受了一场漫长的酷刑。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五个人,五个侦察营的搏击高手,对一个人,一个全侦察营格斗第一的新兵蛋子,却会败得如此一败涂地,如此惨不忍睹!
五个人全都躺在了地,蜷缩着身体呻吟着,低低的痛呼着,骂着……
他们并没有受重伤,只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起来,因为站起来后,绝对会被再次的打倒,而且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这是一种让任何人都要崩溃都失去信心的打斗经过,在他们的眼中,刘满屯压根儿就是他一个变态到了极点的人物。
这让郝明他们不由得想起了童年时期,听闻过的有关江湖绿林当中的武林高手!参军之后,尤其是成为了侦察营的精兵之后,他们已经忘却了那种儿时的崇拜,在他们眼里,那只不过是传说,真正的现实生活中,这种人是没有的。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他们,兵中之王,擅长搏击格斗一招毙命的侦察兵!
真孙子真他欠抽!刘满屯想起了肖跃经常会挂在嘴边儿的一句话,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有点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拍了拍手,没事儿人似的,施施然向宿舍营房走去……
“郝班长,这,这他的还是人么?”
“咳咳,这小子够仗义,没下重手!”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咱们的脸可就丢尽了,操,人家一个打五个,而且把咱们五个全都撂翻了,人家却跟没事儿人似的,这他新兵蛋子……”
“这小子肯定是武术世家的后代。”
郝明从地坐了起来,许久没有言语,他彻底的绝望了!本想教训下刘满屯,却被对方狠狠的教训了一通,而且绝对是让人刻骨铭心的教训。五个打一个啊!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郝明都快哭出来了,自从到了部队之后,他玩命的训练,锻炼,苦学文化知识军事技能……他用自己的能力,抹去了原本存在于心中的自卑。然而此时,他再一次自卑了!
“这事儿……刘满屯如果不说出去,咱们都别说,就当,没有发生过。”郝明低声说道。
“废话,咱他好意思说么?”
“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