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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水(二)
翻过山梁,又是一座山,山连山岭连岭,一望无际的参天古木。(手打)
周墩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掏出随身携带的酒壶灌了一口,一股暖流走遍全身。歇了半晌,起身把鸟枪背好,正要走忽觉一阵尿急。在山里是不能冲着大树解的,也不可以对着巨大山石,以免触犯了神灵。
墩子咬着牙转了一圈,发现一个好地方,在一大片树丛后面,正是一块洼地。
他三步并作两步拨开树丛钻了进去,刚要脱裤子,脚下一滑,整个人滑了下去。周墩子大叫一声不好,为时已晚,等他从坡上滑到底下,裤裆里早已湿落落地了。
“娘个腿的。”他爬了起来,看了看裤子。心里正盘算如何是好,一阵“叮当”的声音传了过来。
周墩子一惊,身后背的鸟枪早已不知甩到哪去了,急忙掏出腰间地匕首,顾不得胯下多难受,悄悄摸了过去。
这山洼下面也是古树参天,他躲在一棵树后想着这山里还有人,要不怎么会传来“叮当”的金属撞击声?
缓缓探出头向洼地深处望去,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一帮穿着军装或是黑色皮衣的人正将一箱一箱的东西往一座建造的极其隐秘,一半在山体里的建筑搬运。
看那帮人四五个人抬着一箱的样子,显然分量不轻。莫不是黄金?藏在深山里做什么?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不知过了多久,那帮人收拾起东西,将大门封死,数十人从对面的缓崖上攀了上去。
这山洼里恢复了安静。
周墩子紧张的四下看着,一种莫名的冲动,他想看看哪里面是什么东西。理智又再告诉他,现在不是时候。正在做思想斗争,闻得身后树丛沙沙作响,猛然回身,一条通体金黄,毛色鲜亮顺滑的狐狸嗖地一下,跑窜开了。
“就是你了!”墩子再也顾不得那山洼里那些人藏得宝贝,拉开架势寻着狐狸追了下去。
我刚讲完,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俩人犯傻的表情。
“谁?”我问道,门外一声咳嗽:“老弟是我,周大生。”
“大生哥,快进来坐。”我向老陶和猴子做了引荐。
猴子和老陶俩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周大生边上,问东问西,这纯朴的乡村汉子搓着手,回答着。起初还略显尴尬,等几个人都熟识了,气氛慢慢融洽起来。
猴子听的津津有味,非要再喝上几杯。酒过三巡,连着奋战了半天的我头脑已经晕的不知所以,只听猴子道:“我们明个准备一天,后天进山!看看那是个什么地方!”老陶接着道:“就算咱扑个空,也当帮你这二货采风了!”接着就是两人的骂声和周大生憨憨的笑声。
缓缓地,耳边安静下来,周围不再模糊旋转,漆黑一片。
我正觉得要进入梦乡了,那黑色忽地裂开一条缝,白色的枝条开始绽放开来,黑色与白色交织,萌芽,舒展,抽枝,吐叶……像是一部黑白的剪纸画,不多一会,我便身处密林之中了。黑与白的树林。
拨开面前的树枝,一汪池水,黑色的看不见里面。在岸边,几间白色的衣服,我好奇心起,低头见了起来。
又开始波动,黑色泼到白色上面,溅开,印湿,清风朗月,行云流水,又是一副破墨山水。那池子冒出朵朵水花,激起涟漪,层层荡开。渐渐那飘飘秀发,婀娜身姿渐渐浮上水面。
早已看傻得我张着大嘴,不知所以。
“转过身去,把衣服给我。”那女子情殷殷一语,我便茫然不知所措,她复又娇声道:“转身,还愣什么!”
急忙转身,水声波动。
“不认识我了?”他在我耳边低语:“我可救了你的命。”
“那帮冤死的女人倒也不会害我吧……”我声嘀咕。
“你去试试?”轻盈盈一笑,我急忙摇头。
“你总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试探着转身。
“林水。”她完叹了口气,“你答应我找到他们对吧。”
“是啊,如果他们活着的话。但是好像不太可能啊,百岁老人?”我惨惨一笑,瞟见她穿好衣服,便转过身看她。
实在是漂亮,也只有漂亮女人可以做间谍。
“死了你就跟我去阴间找……”她幽幽叹道。
“我这位大姐……不……这位奶奶,我这么年轻你就忍心害死我?”我头冒汗,凄惨的样子看她。
“你答应过我。”她的脸突地贴了过来,我一惊,向后倒去。
“你答应过我!”怒吼着,我双手捂着耳朵,重重的跌了下去。
只觉一双大手扶住了我,接着听到周大生的声音:“不能喝就别了喝了,有这俩兄弟陪着,你去床上睡会。”
此时的我哪有心思睡觉。
四下看看,心里默默道:“别生气,我答应你就是了。”
正觉得自己好笑,耳边一阵笑声。
林水,你一直跟着我?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猴子和老陶一大早就驱车和周大生去公里外的镇上采买进山用的物品,晚上回来,把我一个扔在招待所。
真是不胜酒力了,头痛的要命。
下床倒了杯水,只听见窗外一阵一阵的吵闹,一帮孩子围着一伙大人吵吵闹闹,大人们呼喝着叫他们回家却没有人听,一伙子人向那“四时坊”走去。我顾不得洗脸,推开门跟了过去。
大家簇拥着一位身穿灰布袍子的人,看年纪五十岁上下,个字很高,却不魁梧,那消瘦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到。旁边口口声声有人喊着大师。
我正惊异间,他突然转身看我。我与他眼光一对,不觉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左眼,是一只义眼,浑浊不清。宽大的额头,瘦瘦的颧骨。正死气沉沉地瞪着我。
“那边的兄弟,你过来一下。”他指了指我。一伙人唰的一下闪出路来,村主任也在其中,尴尬的冲我笑笑,声嘀咕:“不是我不信邪,这事……”
我摆了摆手,笑道:“信就有,不信就没有。”罢大步流星向那“大师”走去。
来到近前,他上一眼下一眼看了七七四十六眼,直看的我从心里发毛。
“你身上有鬼气。”半晌他沉声对我道。这“大师”果然有两下子,从半年前我就知道自己撞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一咧嘴,声嘀咕道:“我知道。”然后冲他了头,示意我不打扰,转身向招待所边走边低声自言自语道:“最好不要伤害她们,度了她们才是你要做的吧。”
转过身的我看不见那“大师”嘴角抽*动,一闪念,眼睛里充满莫名光芒。
村民们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和大师,村长更是一跺脚追过来:“我这位记者兄弟,咱这儿可不是搞封建迷信……”
不等他完,我笑着对他道:“我知道,这是萨满文化行吧。哈哈。”
村支书尴尬的冲我头。
至于那“大师“如何处理那座楼,我没有心情管,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找到那山里的宝物。还有帮着林水找到那日本男人和孩子。
只听得身后有苍老的声音喊:“徐玄师父,你再找把锁头把楼门封住吧。”
“不只是门,还有其他缝隙,要不然也不能有东西出来招人破锁……”
原来他叫徐玄。
我不觉一激灵,那叫杏花的女子又是怎么跑出来找到的我?
一切都是云烟,过去就不要再想了。我自我安慰着。
天刚擦黑,老陶一行三人回到住处与我碰了面。将摄影设备食品饮用水工兵铲等等一系列的设备装进大包包,这三人弄的东西可够全的了。老陶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打趣道:“要是再有一把像样的家伙就更完美了。”
吃晚饭的时候我像周大生打听起关于“大师”徐玄的事情。
周大生喝了口酒,看了看我三人,微微一笑道:“那我就讲讲这个徐玄……”
第二个年头。
这股席卷全国的红潮并没有放过这早已失去往日繁华孤独的港。到处都是标语,到处都是红色的海洋。村里为响应《关于农村无产阶级**的指示》,一伙年轻人在村领导的带领下组成“红色革命队”“红色革命委员会”,搞起了“破四旧”捣毁“资产阶级司令部”改变“资产阶级专政为无产阶级专政”运动。
但这村子显然没有“资产阶级司令部”一类的所在,可这队成立也不能干呆着,自然找了些事情做。现在虽没有“资产阶级”“地主阶级”但“资产阶级”“地主阶级”的后人们还在!革委会主任大声喊着动员口号,向村里的“资产阶级”“地主阶级”的后人下了家伙。
徐玄就是第一批被关起来的“资产阶级”后人。关押他们的地方正是那座几十年钱人声鼎沸花红酒绿的“四时坊”。
自从这里除了惨绝人寰命案后,这里就成了村中的禁地。多少年来除了晚上不时传出几回凄惨的声响外,倒也相安无事。但这儿还是没人愿意来,甚至没有人敢拆毁它。
徐玄三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蜷缩着挤在一起,空气里充满发霉的味道,不时跑过的老鼠告诉他们这里还有其他生命。
白天还好过,但是夜晚总会来临的。
徐玄家在解放前是这一片有名的财主乡绅,家里百十来亩地,有酱园子,还开当铺。到了徐玄父亲这辈,好不容易盼到了日本滚蛋,又赶上改朝换代,家产没收的没收,分发的分发,只给他们留了两间房。那就好好生活吧,不想又遇见了这乱七八糟的世道。徐老爷子见儿子被抓,一着急,背过气去再也没喘上来。不过这也好,免得一把老骨头也被抓到这鬼地方来。十八岁的徐玄流着眼泪想着。
“鬼地方。”徐玄一抖,起了一身白毛汗。
天渐渐黑了下来。
四个人都不话,挤在一起。江风透过窗缝门板吹进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徐玄睁着眼睛四下看,漆黑一片。
或许他如果不睁着眼睛,而是像其他三个人一样沉沉睡去,那么他的眼睛就不会瞎了一只了。
其余的三个打起了鼾声。真奇怪他们在这样的环境下是怎么睡着的。徐玄冷的发抖,愈来愈冷。六月份的江风本不应该这样冷。
他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四周,鬼使神差的看到了他一生难忘的画面。
从二楼,翩翩走下一位美丽女子,奇怪黑暗中竟然可以看清她的容貌。带着一鬼魅,不是人间所有的美貌。
徐玄看傻了眼,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突然那女子面露惊恐,向楼上退去,画面中又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那衣着显然不是中式的样式。
他追着那女子,宁笑着,手里拎着滴着血的刀。他冲上楼,一阵扭打声,接着是女子的大叫,哭泣,痛苦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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