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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随你再去祭拜,再看看钟伯。”纪晔道。
钟盈点了点头,两人一道去了。
倔强胜不过生离死别,原本还钟盈在碑前絮絮叨叨埋汰,说着就哽咽了起来,最后哭得梨花带雨,身形飘摇。
纪晔心疼她一个没支撑的女子,斗气与父亲相隔两地,再见已是只剩孤坟,任谁也过不去。钟盈刚见便是情绪失控也在情理之中了。
哭声逐渐静了下来,钟盈跪在那儿,一言不发。
纪晔上前跪在他旁边,再次向墓碑磕头后,向旁边的钟盈道:“这世上你不必畏惧无人,除去你的亲戚,我与小念,也可以做你的兄弟姐妹的!”
钟盈感激地看了看他,重重点了点头。
陪着钟盈待了一会儿后,见她有离开的念头,纪晔便随他一道走了。
这之后两人的话倒是少了很多,缄默着到了一处岔道口。
“谢谢你!”钟盈道。
愧意难当的纪晔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转了个话题道:“你还是住在你的伯父伯母那边吗?”
“如今我也只有这去处了!”钟盈面上尽是凄美的,强装出的笑容。
纪晔道:“钟姑娘,来日待我寻得妹妹行踪后,定会来家门请罪加谢恩!”
钟盈愣了下,僵硬地点了点头。
在说些勤珍重的话,两人分别了。
纪晔走在街边,见到两边开阔了很多,不少的摊贩都是挪地了。两边阁楼上有着张望着的面孔。
看着阵势,似是有着新的事情发生。
回到客栈,杨梵一正在胡吃海塞,见纪晔前来,不等他开口,就指向了柜台。
纪晔去柜台付了银两。
“师父,今天的事多谢你了!”纪晔之后坐到杨梵一的一边道。
杨梵一点了点头,
客栈的一个小二偷偷看了纪晔许久,接着去柜台下摸出了一副画像,同不远处的纪晔做了些对比,暗自点头,从身上摸出来一封信,朝着坐在一边的纪晔走去。
适才他的窥视便是被纪晔和杨梵一注意到了,他只是寻常人,哪里避得开高手的感知?
两人还在各做各的,假装没发现什么,只想看看那人有什么诡异举动。
这小二倒也没什么逾规之举,打了招呼后,本分把书信给了纪晔。
纪晔接了过来,看着上面提着的娟丽的纪家二字,倒是有些怀念这几年不见还是相同的字体。
他没什么避讳的,拆开信封后读了起来。
但见纸上正文处写着这样的内容:
晔儿,听闻了你回来的消息,老夫甚是欣慰。两年时日,想必你也是风餐雨宿,光年不济。这两年来,老夫时刻追悔自己当初,恨只顾得纪家安危,不知保全你。
两年岁岁煎熬,生怕辜负了前家主的重托,便把家主之位给了可堪大任的纪尚青。你不要怨他当初害你被逼出纪家,他也是为我纪家照想,情绪没控制好。得知你归来,我们大喜过望,没想你还回来。明日我便在你昨日去过的旧宅子设下酒菜,为你接风洗尘。万望你可以原谅我的罪责。尊师也可一道来,我好替你感谢他的恩情!
原本那宅子既然是钟泽的,尚青把它给了李赐年兄弟保管。他念叨如今你回来,怕你睹物思人,屡奔忧难,便把这宅子还与你,万望你明白尚青苦心,不与他计较!
纪晔看了看署名,是纪存二字。
“纪家来人了?”杨梵一眼神微眯,道。
“你看看吧!”纪晔把这信递了过去,他师徒二人没有什么好遮掩的秘密。
杨梵一火急看完,接着扫了一圈周围,悄声道:“看来这儿已经完全被掌控了。”
"那这样的形势对我们太不利,此去怕是危险重重。"
“你若不去,他们就该上门了!”
“那就去看看!”
纪晔吃了点酒肉,道:“师父,你打听出了什么?”
杨梵一收拾了往日的样子,道:“这儿和以前比起来,可是兴盛了太多。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这股势力压根和北玄门没关系!”
“这怪异的事肯定与那歹毒的家主有关系!”
“那如今纪家地家主是谁呢?”
“纪尚青。”
“你与他如何?”
纪晔拈着筷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道:“真是冤家路窄,他居然到了这样的位置。”他原本抱着想要洗清冤情的心荡然无存了。
“怎么个冤家路窄?”
“当年我父母双双消失,家主位置空缺,由我的大爷爷暂代。本来按照惯例,纪家的家主就该是我来继承。可不料中间横生枝节。纪尚青平日里待我很好,我是万万没想到他是蛰伏的毒蛇。后来一次家族比试中,有着三个被我剑伤到的兄弟,他们个个是这一代的顶梁柱,因此打斗格外凶险,偶尔擦伤倒也正常,他们都没记在心里,没曾想到半日内毙命,死相极为可怖。追查下来,我的剑被测出有毒。”
“接着,在另外一位长老的刻意引导下,在我的住处搜到了这毒药,我一时百口莫辩,那三个兄弟的爹娘拼死力荐囚禁我,我为表示清白,也用剑划了自己一道伤口,他们被这吓到,只是留我等死。我本来想的是一死了之,却不曾想迷糊中察觉到一人往我嘴里喂了些粉末,我情急之下竭尽全力往他手臂上留下抓痕。后来见到我无事,他们当我这是苦肉计,我百口莫辩能够出入我住处的那几人,我一一查了,在他臂上发现了那抓痕,我才知道其中的始末。可我说了,却无人信。”
“我爹的薄面加上一些死保我的人,我才苟全自己的身家性命。后来钟伯看在和我父亲的交情,收留下了我和小念。我那傻瓜妹妹,平日里觉得他那般唯唯诺诺的,大难临头时偏要随我来,我便把他当做了我身边最亲的人。后来钟伯在这边受到了不少的刁难,行医为生的他日子过得愈发艰难起来,一些好心人才告诉了我们纪尚青手下授意他们,他们不得不做。”
“后来,我找到他时,他成了纪家的新家主,我当面说出他的罪行,他依旧在人前一副君子模样,把我的说辞当做是污蔑,而私下笑我是废物。再到两年前,被他陷害杀死北玄门监察使,我只好逃出来,之后的情形你也知道了,就不说了。先前的事本来是我的梦魇,也没与师父你详说。如今好受些,就不妨一一道来了。”
杨梵一听得入迷,半晌回过神道:“我原本想到势力之争会极为费事,可真没想到这种小家族还需要这样尔虞我诈。这事也得怨你的爹娘,他们把你架在了纪家的顶层,让你小小年纪便被引入漩涡。”
纪晔苦笑道:“如今说这些也是无用,这恐是天意。他们俩尽管下落不明,可当初也不是就想把我推进这火炉里的。”
杨梵一点了点头。
“有没有探听到小念的消息?”纪晔道。
杨梵一摇摇头。
“有好看的了!”看着客栈外四处游荡着,着装各异的人流,杨梵一指道。
两人随着客栈里的其余人一齐出去寻热闹。
只见街道中间一辆辆车马赶过,车上拉着大箱子,并用绳将其与车束缚着。其中有些盛得太满,箱子盖都索性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些戏服和道具。
这些人纪晔之前显然是见所未见的,如此大的社戏队伍,在如今富庶的泽达乡,也没有可以匹敌的。
这社戏班子的齐全也是让人膛目,后面带着的酒肉也是映证了社饭社酒的美味香醇。
杨梵一轻轻咦了一声,心道:“怎么会有这般的情形?阵仗倒真是惹人去看,可怎会在这地界来呢?”
纪晔同杨梵一挤在人群里,听着旁边人的议论。
“这次唱的什么戏?”
“有平安戏,求福戏。”
“老李头,你消息真灵通!”
“听说是蓬庭十三骑死守送丹桥的故事。”
蓬庭十三骑这故事,纪晔也听过,他也为这传奇而折服过。
而当初杨梵一正是把原样的故事讲给了他。
前朝失鹿,群雄逐之。
直到今日,**连年,温地一代詹台家族起事,迅速占据半壁江山。三年前建温朝,定都旧都,更名温京,俗名皇城。
明眼人都能看出,再过几年,天下十之**都是他们的。
而这蓬庭十三骑,便是他们精心挑选最为忠诚的高手组成的一只小队。
这只小队在詹台家崛起中,起到了不可估计的作用。
而这蓬庭十三骑死守送丹桥,便是他们最后一战,也是惊世一战。
当时前朝都城被暗中围住的温朝军士骤然猛攻,二十万中了声东击西计策的士兵在将军带领下迅速回援。本就是粗糙的谋略,也只能换来片刻的机会。
而原来准备阻援的军士深陷苦战,若是离开,攻城便可能功亏一篑。
危急时刻,蓬庭十三骑挺身而出,十三人占据了离都城最近的四里地的送丹桥,准备对抗回援的敌军。
桥面只容六人并排通过,十三人完全可以阻拦住援军。若是避开此处,就得绕道多十里路。见十三人身后没什么士卒,本就痛恨他们的前朝将领便下令战马踏碎十三人的尸体。
十三人面对冲来的千军万马,挥起剑来砍瓜切菜。
没人会想到十三人有那样的力量,之后暗器,箭雨,兵阵,都没淌过去。
桥上尸体将桥面堆叠得干了数尺,不少尸体顺着河水流去下流,桥身缝隙处往下滴着血水。此处几乎风沙走石,风云变色。
半晌之后,都没有了后续的赴死者,他们望着十三道影子,犹如见了阎罗。十三人依旧站在此处,他们身后,攻下都城的军队赶来,尽是滚滚烟尘。见大势已去,敌军迅速溃逃。
詹台家军队停了下来,几位将领现在尸山上,望着背向大军,巍然不动的十三人。那十三匹快马,早成了肉酱。
几十万人,数位大将,在秋天长水中,致敬了数个时辰,直至风起,十三座丰碑浑然倒下。
……
纪晔敬佩的是他们本来的传奇,可这社戏谁知道改成了什么样,大概是开战前说一大堆慷慨激昂的话?可战事紧急,敌军哪里会容许拖延?
这样想想便知索然无味了。
“老兄,这什么时候开始?”杨梵一笑嘻嘻同一旁的人搭讪道。
这人打量他一眼,鄙夷道:“这社戏是给节元村看的,我们要到下月,这是近两年惯例,你都不知?”
杨梵一赔笑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元节村?纪晔想起了在那儿的钟盈,他自顾自道:“有这社戏,她也会减些孤单与痛楚。”
他们依旧打量着的时候,看见了车队后面最后一辆马车上坐着个少年。纪晔眼尖,见他双臂下垂,知道是废掉了。只剩下满头的乱发披下来,只露出少许苍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