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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芸娘听到门外小全的怪叫声,回头望了一眼,门是带上了的,这声儿叫得可够响的,恐怕前面都能听见了吧?芸娘暗想。“他被惊着了。”净云微笑着走过来,她冲着他甜甜一笑,脸红红地低下了头。
她总是这么害羞。净云心中一动,在她面前站定,温柔地问她,“这段日子我不在,可还好?”芸娘抬起头来看他,眼神亮晶晶的,他比她高出大半个脑袋,她额头上几缕发丝飘动拂在他鼻尖上令他感到有点轻微的痒,他于是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
芸娘把今天见陈宜仁的经过全讲给了净云听,陈师傅看了芸娘交的活是真心高兴的,这孩子把他上次跟她说过的话全听进去了,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用心做的,可以看出比上次绣的有进步了。“先生今天又教了我一些,我以前就是瞎绣,现在才知道里面有好多门道。”芸娘叽叽呱呱地说得兴起,净云一直没有打断她,安静地听着她的讲述。这大概是她最快活的事情,因此急不可耐地找人分享。芸娘一口气说完一席话,意识到自己有点忘形了,但是今天陈宜仁的夸赞确实令她十分开心,她忍不住地有几分得意地看着他,好像一个等待着他赞同的孩子。
净云含笑给她递过来一杯温茶,“口渴了吧?”她接过来,毫不犹豫地一口气喝光了,然后象喝光了一杯酒似地豪气地向他亮了一下杯子,调皮地仰头笑了两声。净云取过她手里的空杯子放回到原处,“瞎绣都能绣那么好,以后有了先生了,肯定更不得了了,那得让杨二涨工钱哪!”芸娘听他说这话,心里象喝了蜜一般甜,又弱弱地反抗道:“我可不是为了工钱。”
“绣得好涨工钱没有什么不对,”净云正色道,“你的工钱我叫杨二给你记在帐上,你需要的时候再拿去用。”芸娘明白他的意思,毕竟她和那些绣娘不一样,她身上银子多了,万一被人发现了是会惹麻烦的。想到这些,芸娘变得消沉,净云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时有点心痛,他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缓慢又坚定地对她说:“别怕,会有办法!”
芸娘在他的注视下黯淡的眼神又慢慢变得清亮起来,她信赖地望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在他身边,她总是很容易就快活起来,才过了一会儿,她就又想起了一件能令自己高兴的事儿,“那我今天是不是还能挑一件自己想做的活计?”“当然能!”净云毫不迟疑地回答。芸娘相信净云,但这个绣坊毕竟是杨二的,她又迟疑地问道:“我们要不要问一下杨二,看看我做的是否合格,时间上有没有问题?”净云立即摇头,“杨二就是个奸商,你放心吧,他不会做赔本生意的,你就是替他赚钱的,不然他早就唧唧歪歪的了。”芸娘笑了,这是一个从心底深处绽放出来的笑容,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一点点阴影,象是正午阳光赶走了最后一点阴霾。
净云几乎被这个笑容惊得失去了思维,那一刻过后,他的理智一点一滴地回到他的身体里,他放开她的手,慢慢垂下,悄悄在自己身侧握紧了拳头,他的姑娘,只需要一点点善意就可以满足,可是世道对她如此不公。别急,一定会有办法!他对自己说。
芸娘坐在那里,他这样站在芸娘面前,他腰间挂着的那个荷包正好映入她的眼帘,她抿了抿嘴唇,问道:“这个你还戴着?考得好不好?”净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间,握住了那个荷包,考场里这些东西是一律不准佩带的,他这是今儿个从考场出来又翻出来挂着的,他哧哧一笑,“小全那天说,满大街的考生都戴着这个,我是头一份儿,是要中状元的。”芸娘听了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净云看她眉眼弯弯的模样,心情也好了起来,拉她站了起来,“考得好,今儿晚上要庆祝一下,来,我们看看杨二都安排了啥好玩儿的。”
他拉着她一起走到门前猛地拉开了门,外面的三个人一时间猝不及防都冲了进来,三个人你撞我我撞你乱作了一团,净云拉着芸娘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戏。杨二站定之后,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埋怨地对净云说:“这屋里又没别人,就你俩,能不能别说悄悄话,弄了半天,啥都没听见。”他还恬不知耻地冲着小五和小全问了一句,“你俩呢?”
小五也摇头,“我也啥都没听见,可惜了。”
小全不一样,他对杨二说:“我听到了一句,净云说的,杨二就是个奸商——”他话还未说完,杨二作势一脚踢了上去,小全敏捷地往旁边跳开了,“你听了半天就听见了这个?柳少爷到处散败我——”
小全不干了,大声嚷起来,“我家少爷哪里散败你了,你就是个奸商。今儿我才知道,荷包那主意是芸娘想出来的,这不是被你据为己有用来赚钱了吗?”
他嚷嚷完,一屋子人谁也没搭腔,杨二和小五的眼珠子在他身上转了两圈儿又在净云身上转了两圈儿,芸娘满面通红,净云跳起来要踹他,他立刻反应过来往外跑,一边跑嘴里还在嚷,“我就听见了这么几句,其它的,你俩互相夸赞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