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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吗?
分明不用看。
从那日在一休亭中时,司凛夜便知晓秦修染半数可能是孟青玄派来的细作,可在秦修染进入长安王府后,又与细作该做的不甚相同,甚至大相径庭,让他想要不住的去试探;而方才秦修染的反应,让他有一丝试探成功的得逞,但更多的是却是对这结果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境。
到底只是因为秦修染长的像极了已逝她,让他心中压抑多年无处得以宣泄的内疚再次发挥到极致,还是因为他自己心高气傲想要去试探秦修染,他自己都说不清。
只是这一刻,他司凛夜亦不清楚,他对于从前的她,所剩的不过也就是内疚,与对秦修染的感觉,是断然不同的。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该死。”司凛夜低咒了句。
那日一休亭中遇,司凛夜尚不知秦修染男子身份,他甚至将秦修染误认为是那个永远都回不来的人,在握住那微凉的手腕之时,他心中不是分毫不动的。甚至在那一刻司凛夜曾有一瞬短暂的思虑,若是孟青玄送来之人,其实倒也不必担忧太多,更是有那张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亦偿还不清的脸,若是心动将他带回家纳为侧室又有何不可?只是回到长安王府,才得知秦修染是男子身份。既是知此,那异样的心动自然该减退了,他是司凛夜,是从小便苦修武艺豪情壮志想要护一方安宁之人,不是深宫内院长大心中对已逝皇兄依赖感强的孟青玄;孟青玄好男风,可他司凛夜不愿如此。
可他眼下究竟是在不如意个甚?
“王爷这是怎么了?”小金问了句。
司凛夜起眉,却并不答话,半晌后才道:“去凝香阁。”
小金微愣,司凛夜已然许久不见诸葛洛歌了,世人都道他不贪恋色相,也是有原因的,今日突然说要去凝香阁,倒是叫他一时间未曾反应过来,半晌才回神道:“王爷是该去瞧瞧王妃了。”
“恩。”司凛夜发了个单音,很快便向凝香阁方向走去,阿金当他急着见诸葛洛歌,乐呵呵的便跟了上去,却只有他司凛夜自己心中知晓,他这般急切,不过是想要证明,他对秦修染并非那种意思,他不是男风,更不可能是,他心中之人哪怕是他的王妃诸葛洛歌,都不会是他秦修染。
凝香阁大抵是王府之中最雅致之地,只因阁中之人,是整个瑞祥国中数一数二秀外慧中之人。司凛夜方进凝香阁,落入眼中的便是院中修剪整齐四季常青的草木,一朵花都没有,却又丝毫不比开的娇艳的花逊色。不知道是因着这让人舒心的雅致,还是迎面走来的诸葛洛歌,司凛夜唇角忽而勾起,心中浮躁亦定下几分。
“王爷。”诸葛洛歌穿着桃花云雾烟罗裙,迎着司凛夜柔柔一福。
司凛夜点点头,垂目顺着她光洁白皙的脖颈望去,只觉她不论内心还是外在都柔弱似水,理应被谁人捧在掌心呵护。
“起来罢。”司凛夜眼波比方才柔了些许,伸手扶起了诸葛洛歌,却又只是虚抬手掌而已,待她方站好,他的手便抽回了。司凛夜自己也反应不出为何会这般,他分明是想要像平常夫妻那般执诸葛洛歌的手与掌心揉捏,再拥她入怀,却不想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已松开了手,放开了那柔荑,站直了身子。诸葛洛歌眼中似有一抹凄凉,却也并未说甚,而是站直身子,虚退一步,微微扯了扯唇角。
司凛夜怔然,心中也暗叹,瑞祥国丞相嫡女诸葛洛歌,众人皆知她自出生便是金枝玉叶,钟灵毓秀,越大了去,便越发的秀色可餐。羽玉眉下一双杏眼水雾迷蒙,似是暗含秋波,红唇齿白,精巧琼鼻,标致万分,教养,才识,出口的软侬细语,一切都挑不出什么弊端。诸葛洛歌不知曾是多少公子的心上人,能得她心悦,司凛夜不可说不幸运。可只叹,他们从婚后便是相敬如宾,可他们若不是那件不可说也不得说之事,不该仅仅如此。
眼见着尴尬非常无话可说,司凛夜动动身,朝前走去,进了阁中卧房,先是自行斟了一盏茶,饮前又见诸葛洛歌已然前来,便又将手中茶盏让给了她。
“洛歌,喝茶罢。”
“恩,妾身谢过王爷。”诸葛洛歌声音轻细,柔夷敷在司凛夜的手背之上:“王爷许久不曾来凝香阁,妾身以为,王爷是厌倦了。”
“怎会?”司凛夜轻声道。
怎会是厌倦呢他对她,哪怕是连厌倦之前的情感,都不曾有过罢。
“既是不会,洛歌便也心安,但若是王爷厌倦了,定要早日知会于妾身,为王爷纳上几门妾室,也不是不可的”
诸葛洛歌眼泪在眼眶打转,似是梨花落雨,惹得司凛夜心头内疚颇多,她那等佳人,本该被宠非常,却被他冷落在囹水院中,芳华辜负。纵使过去千般万般不是,可如今她都是他司凛夜的女人,他却是一丝一毫的责任都未曾负。
“洛歌”司凛夜道,“本王怎会想要纳妾呢?”他的话说到一半,忽而便一顿,提起纳妾,脑中竟然是浮现出秦修染的脸来,他看的很清,那是秦修染的脸,清冷至极的眼眸,并不是已逝的她。
怎会如此?
明明,明明不可能,秦修染是男子身,而他也不是似孟青玄那般的男风,他如何会想起他?
“定然是他们二人长的太过相像了,定然是如此。”
司凛夜的眉毛高起,竟不禁轻喃出声,只是如此这般,落在诸葛洛歌眼中,宛若扎心一般,半晌才道:“洛歌知道,王爷心中,依旧忘不了点杏姐姐,点杏姐姐虽是身死,却永久活在王爷心中,有时洛歌真是艳羡点杏姐姐,洛歌虽是活着,却在王爷心中占不得一寸之席”诸葛洛歌的眼泪随着说话间不断坠落,她本以为以此定然可换来司凛夜疼惜,却不料,却是想错了。
“啊!”诸葛洛歌距离司凛夜的距离极近,不料他忽而用长臂在面前金丝楠木桌上扫了过去,刚斟满的茶盏便被摔在地上,热水都溅在了她的裙角。“王爷您怎么”
这句话还没说完,诸葛洛歌便被司凛夜望向她的眼神骇的失了声。
司凛夜唇瓣抿的很紧,半晌才冰冷而道:“点杏岂是你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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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祥国军中有一段人尽皆知的佳话,所传的是一对金童玉女,分别是司凛夜,与军中第一位且唯一一位女将军,唐点杏。
司凛夜不同于军中其他将士,就算是从小摸爬滚打习练武艺,他的身上依旧是未留下什么印记,甚至皮肤都依旧白皙,若是他不出手,只怕无人知晓他身怀绝妙武艺。而唐点杏更是,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小家碧玉又绰绰有余。唐点杏可谓名如其人,极为甜美,一颦一笑都如同未出阁的小姐,娇羞难耐;可当她拿起手中长剑,眉宇间娇羞敛去,取而代之的,却是让人移不开眼的英气,这是无人能比只属于她的风华。
司凛夜与唐点杏站在一起,可谓天作地和,且二人武功不相上下,每每出站,战无不胜。不论战绩还是他们二人的故事,在军中恐怕不知者无几。
唐点杏总是甜甜的唤上一句“凛夜哥哥”,缠着他笑,绕着他闹,却又总在他想伸出手指刮刮她似琼玉般的小小鼻尖之时,猛然抽出腰间的剑,指向司凛夜,万般豪情的道上一句她要与司凛夜“一决高下”。其实唐点杏的武功虽是极好的,却还是不如司凛夜,而她能在他手下走上那么多招却又不败落的原因,自然是司凛夜总是让着她。他爱看她笑,特别是每每她赢了他后笑的极为爽朗而道的那句:
“凛夜哥哥,我又赢了,以后,换我来保护你!”
司凛夜一直觉得,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一直如此下去,直到他们二人都打不动了,闹不动了,直到这整片大好河山不再有烽火硝烟……
可是直到那无人可比拟的明媚女子宛若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空中坠落进他的怀中,司凛夜才知道,他后悔了,他不该从前每每都让着唐点杏,不该让她对自己的武功那么自信,明明是她根本打不过的劲敌,却还是一股脑的冲了上去。
司凛夜到现下都还刻骨铭心的记得,那时先皇突然驾崩,朝内外混乱不堪,权臣全部守在宫中多日不曾返回自己的府邸。而冥襄国趁乱攻进瑞祥国,抓走了众权臣的子女,以他们性命相要,逼权臣归顺。若是群臣都归顺于冥襄国,那即使先帝再生,也不可逆转局面,所以瑞祥国的军马自然是会去相救那些公子小姐。司凛夜与唐点杏武艺在身,相救起来也算是顺风顺水,可待解救了能找到的公子小姐后,却有一个人怎么也找不到。那便是丞相诸葛修之女——诸葛洛歌。其实不用想也知,若是让丞相都归顺,那这朝堂便算坍塌了一般,所以这诸葛洛歌,是无论如何也要相救回来。司凛夜想的到,唐点杏想的到,冥襄国自然也想的到。关押着诸葛洛歌的,是冥襄国军营之中最核心的地方,若要营救,不可似营救之前那些权臣之后一般,而是要精英之身前往。若论精英,当属司凛夜无疑,可当他准备出发之时,唐点杏找上了他,不论如何都要跟随,只道“我说过我要保护你的”。那时司凛夜过于自负,只觉得他可以救下诸葛洛歌,也护得了唐点杏周全,便允她前往。
接下来的事司凛夜甚至不敢再去回想,他只记得深入阵营一路轻松,轻而易举寻得了被捆绑住的诸葛洛歌,他前去解她身上绳索之上,却听闻兵马向那处包围之声。司凛夜唇角一勾,其实那些宵小,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只听闻唐点杏道了句“凛夜哥哥交给我就好!”他也就放心的继续解起绳索来。可不过也就是那一息之间的风云突变,司凛夜只觉一道凌厉剑气裹着极为浓厚内力向他袭来,且速度极快,他放下诸葛洛歌,转身对敌已然来不及。高手间过招,向来瞬息便可定胜负。
那一瞬息,唐点杏的声音忽入:“我来!”接着那满身英气的少女便挡在司凛夜身前,使了全力举剑而攻。
“……不要!”司凛夜喝出声,此人乃是高手,招式内力皆在唐点杏之上许多,她根本不是对手,更打不过他,如此这般就是送死。可他的声音碎成了片,却只见唐点杏的身子被那高手震向半空,又如断线的风筝坠落在他怀中。
唐点杏开始向外呕血,司凛夜握住她的脉门,发觉她浑身经脉净断。
“凛夜哥哥…我…我没发挥好…平日里那么轻松就能打败你,今日竟是…”
“点杏!点杏,你莫要费力说话,你…”司凛夜甚至都找不到能说的话。
可唐点杏还是笑了,她笑着说:“凛夜哥哥记住,我终于保护了你。”
……
有时司凛夜笑这世事如戏,田点杏死了后,他杀了那出现在军营中的高手,他带兵完胜冥襄国,让他们落荒而逃屁滚尿流,不受宠的皇子孟青玄突然拿出圣旨称帝要他归顺,且封亲王;所有的一切都忽而变了,他的那些豪情壮志都得以实现,可田点杏,却再也回不来了。然可笑的是,那一夜的营救,叫诸葛洛歌对他司凛夜一见倾心,不顾所有的求孟青玄旨意赐婚。
一夜之间天下人皆知司凛夜,只道他身居亲王又将诸葛修之女娶回家,实乃幸事。可无人知,为了营救诸葛洛歌,那天下只有一个的女将军唐点杏身死。
若说恨,这并不是诸葛洛歌的错,而是怨他司凛夜自己;可若说爱,也太难。好在诸葛洛歌入长安王府后,安分守己,二人便一直相敬如宾,却并无有多上哪怕一丝一毫的交集。司凛夜对诸葛洛歌也还算是不错,只不过,这一切也不过是源于他注定要辜负她罢了。
“你怎敢提点杏?”司凛夜已然起身了,居高临下垂目望着诸葛洛歌,好似望着一个毫不相干之人一般讽刺。
“王爷…王爷妾身只是这几年以来心中时常念想着点杏姐姐,若不是她妾身早已死了。妾身自知代替不得点杏姐姐,却也是想替姐姐为王爷分担一二!”诸葛洛歌此刻乃是又悔又惧,她分明只是想博得司凛夜更多一些的疼爱,却不曾想不知如何便触了他的逆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