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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场面大乱,原本热闹的喜庆场面变成了一哄而散,被众人抬着金银珠宝,也都摔落在地上,因着没有箱盖落了一地。
接着没有离开的柳明华与坐在轿子里的慕容白尘,便被一众粗布衣之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
虽是男装打扮,三千青丝只用一条布带高高束起,皮肤也不似深闺小姐那般白嫩,而是有些粗糙,且偏黑,但胸前突起,还是证明她是女子。
随之她便看着柳明华开了口:“你的同伴都跑了你为何不跑?”她踢了踢脚边箱囊,“难道你不怕我琵琶洞?”
琵琶洞!
果真是琵琶洞!
柳明华正想着如何开口,便听闻轿内慕容白辰的喊声:“救命!”随之他竟是从轿子里滚了出来。
慕容白尘在地上翻滚,双手却是被反绑在背后,手腕白皙的皮肤都已在翻滚中被麻绳磨红。说巧不巧的,恰恰是停在了女山匪的脚边。慕容白尘抬起头,望向那女山匪,额头起了薄汗,在翻滚中粘了两鬓碎发,眸中饱含水雾。
他朱唇轻启:“姑娘,求你救救我。”
这下柳明华才从慕容白尘滚出轿子的动作中反应过来,急忙扑上前去,扶起了他:“白……”差点叫出白尘,又慌忙改了口:“少爷,少爷,你没事罢!”
只是那女山匪愣愣的望着慕容白尘并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男山匪喝道:“大胆!竟敢称呼我们大当家为姑娘!”
大当家?
这琵琶洞当家的竟是位姑娘。
“白尘不识,竟是琵琶洞大当家的。”
“白尘?好名字,够风雅!”女山匪似是将将回过了神,爽朗的笑了起来,“我叫李红莺。”李红莺说着又打量着他,道:“什么识不识的,我也没识得你这般容貌竟是个儿郎!你我扯平了!”
慕容白尘与柳明华对视了一眼。
“大当家的,求您救救我家少爷罢!”柳明华哭喊,伸手去解慕容白尘手腕上的麻绳。
那李红莺便真的伸手替柳明华解起了麻绳,竟是三下五除二解开了那死结。
“大当家的…”有山匪道,“咱可是来打劫的啊!”
那李红莺这才如梦初醒,轻咳了两声:“咳咳,对,打劫的!兄弟们,抢了这嫁妆!”
“得嘞!”一众山贼竟是齐齐喝了一声,随之动手抬得抬,搬得搬,能塞的便往衣裳里头塞。余下四个山匪,两两分了押着慕容白尘与柳明华。
从轿子中滚出来,慕容白尘本就有些扭伤,而那粗鲁山匪下手自然也没轻重,被这么一押,他倒是真有些疼了,不由得闷哼了声。
这闷哼声倒是没引来李红莺的注意,反倒是让柳明华急了,他急忙喝道:“你们下手轻点!这嫁妆我们不要,别碰我家少爷!”
柳明华这一喝,倒是引来不少山匪注意。
慕容白尘咳了两声才开口道:“大当家的,各位英雄好汉,我本是月城中一户小人家,父母过世早,虽是清贫,却足以度日,我也算在这书童小生陪伴之下一直读书。”他看了看柳明华继续道:“谁料想,那一日城外的富商来月城,巧遇了我,竟是不分青红皂白非要强娶了我…”
慕容白尘语调平平,一如往常,甚至没有故意去表演。而恰恰因着这般,竟是徒增些许悲凉之意,就好似他再不愿提起此事。
“那富商丝毫不顾我男儿之身,竟要十里红妆,招摇过市。有幸在此遇见琵琶洞各位英雄好汉,实在感激不尽。”
柳明华也开口道:“少爷…”
此话一出口,气氛都微微的变了变,背后押着慕容白尘和柳明华的四人都松了手。
慕容白尘道:“各位英雄好汉皆是有情之人。若是今日我被强娶进了那富商府中,也定然不会随了他去,哪怕是自裁,也断不会叫他得逞。如此,各位英雄好汉便是我的救命恩人。”
转眼东西也抬得差不多了,李红莺才开口说话。其实她并非一直不曾注意,相反是从见到慕容白尘起,便是十分在意。
恩……怎么说呢……
琵琶洞中皆是男子,仅有她一个女娇娥,她也是因此性子直爽豪迈,若不提她是女儿身,倒真是与男子别无二致。
而眼下…自打见了这慕容白尘,倒是有些女儿家的心思冒头了。
但李红莺左右转了转眼珠,却只是道:“哈,我们救了你,也劫了你这嫁妆,扯平两清。”
“甚的嫁妆?我家少爷乃是男儿身!”柳明华不满道。
李红莺也意识到自己话说的不恰当,也料不到自己小心翼翼却还是说了句大错特错的话来。“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她说跺了跺脚。
慕容白尘的脸暗了暗,道:“大当家的不必介怀,是我家小生太过冒犯了。”
“大当家的!东西都装好了!”一旁有一山匪双手在胸前抱拳一砸,甚是豪爽的喝了句。
慕容白尘,李红莺,柳明华三人一同看去,果真,那盛着珠宝银锭子的箱子全部被绑在了他们所带来的马匹上,除此之外,他们每人的腰间都被塞的满满当当,鼓鼓囊囊。
“好!兄弟们辛苦了!”李红莺转过身子,面向众山匪,声音洪亮,没有半分在慕容白尘面前那种扭捏之态。
“大当家的辛苦了!”一众山匪齐声喝道。
眼见他们一众人就要上路,慕容白尘轻声咳了两下,与柳明华对视一眼,而后上前,在李红莺面前站定。他双手抱拳,向前平推,推至不过与李红莺一掌之遥之处,又略微弯了身子,鞠了一躬。
两鬓黑发随着他的动作而滑下,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柳明华也上前几步,随着慕容白尘之态鞠了下去。
只听慕容白尘道:“大当家的,各位英雄好汉,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愿各位听之。”
这下李红莺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一旁性子急的山匪抢了先:“还有什么事儿啊!我说你事儿是不是多了点?难不成还要让我们把这嫁妆还你啊!”
慕容白尘眼波一沉,却是语调未变:“白尘求各位英雄好汉能收留我与我家小生。”
这明明是句请求之词,却是被慕容白尘说的不卑不亢,平淡如水却又掷地有声。
就是这么一句话,半晌无人应答。良久才有人道:“我们一土匪窝子,要你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公子哥有甚的用处啊!”
柳明华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慕容白尘制止。而后便听他道:“救命之恩,岂能不报?”
李红莺道:“你若是要报恩,便不回家了吗?”
“白尘已无家可归。”
“为什么?”李红莺又问了句。
一旁的山匪在慕容白尘回答前便嚷道:“大当家的,别听他瞎说,那富商还能为了娶他把他家都给拆了?”
李红莺却是愣愣的问了句:“是这样吗?”
慕容白尘摇了摇头,道:“家园是断无法回去了。我被那同为男儿的富商强娶,虽未进夫妻之实,但街坊领里也定然把我看作…我一堂堂男儿,怎肯受此猜疑?我便是不在意,此番回去,又岂会有我与小生半分容身之处?”
慕容白尘字字句句说的皆是实情,便是略微有脑子的人,都是能想的到他口中所述之情。
柳明华也道:“我吃苦受累不要紧,只是如此回去,怕是吃二倍苦受二倍累,也断不会有人要我与少爷了,此番回去,又岂有生存之道?”
这么一来,琵琶洞山匪倒是静默了。众人皆是你望我,我望你,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慕容白尘见此,便接口道:“总归是顶差的结局,也不怕再如何了。眼下已成定局,白尘只愿跟随大当家的回琵琶洞,能活一日是一日,尽我所能报答大当家的救命之恩。”他的话说的朗利,明明所道之言皆是恳求且心诚,却又让人丝毫不觉他卑微,甚至那倾城容貌在他身上也断没有让他娘里娘气哪怕半分。众人只觉他遇此事悲苦万分,只道他是堂堂男儿托生错了相貌。
“如此,那白尘便随我一道回琵琶洞罢。”李红莺道。这简单一句话十五字在她口中说出却似是早已在心中绕了百转千回,带了浓浓的女儿情丝才出口的。
只是反对声虽减少,仍犹在。
“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他若是去了不过是多了两张嘴,就算也不至于拖累我们,可我们一山匪窝子,带着他们两个白面小生有个屁用!”
……
“切!”柳明华轻啐了声,“这么多的金银财宝,锦绣绸缎,若不是有事儿哪会让你们拿去?多了我们两张嘴不仅不赔你们还赚了呢!”
柳明华的嘟囔虽是声音不大,却还是被耳尖之人听到了,虽是心思粗俗不曾意识到他所指之事,却随之不满道:“你说什么?平日里我们山匪只管抢,哪还管你们这等破事?你莫要不知好歹!”
“我家小生粗鄙,不识礼数,让各位英雄好汉见笑了,还望英雄好汉莫要在意,只当听了个笑话罢。”慕容白尘道。他这左一个英雄好汉,又一个英雄好汉的,倒是叫他们哄的开心。
“成!这小公子嘴巴够甜,带回琵琶洞,闲来无聊也可寻寻乐子!”
李红莺也点点头,眼下这要带他二人回琵琶洞的事情,算是敲定了。
只是如何回去,倒是个问题,因为马匹上已尽数捆绑上那些所谓嫁妆了,是断然再没有多出的马匹令慕容白尘与柳明华乘坐了。只是山路难行,道阻且长,又是断断无法走回去的。
正是犯难之际,却见李红莺越起身子,从马背上飞跃下来。那一瞬她随身的粗布衣摆被她的动作带的飞扬起来。慕容白尘的双眼眯了眯,望向李红莺,只见随她的动作衣摆撩起,露出她里面穿的粗布裤,颜色灰暗,脚腕处用布条束了起来,脚上是一双黑布靴,虽是磨的发白,却是没有太多灰尘,而黑布靴筒旁,插着一把尖锐的刺刀。
说也奇怪,那刺刀精致非常,刀柄镶满了宝石,各色皆有,七彩缭乱。如此精致的刺刀,着实不该出现在山匪手中。然却又不奇怪,那山匪终日烧杀掠抢,身为大当家的有个这样的刺刀不为稀奇。不知是不是那刺刀刀柄之上的七彩宝石合着日光闪了慕容白尘的眼,他只觉一阵刺痛,猛然闭上了眼睑,却又条件反射性的,眼前闪出李红莺翻身下马的动作来。那只是个模糊的人影,周边尽是刺眼亮光,什么都看不出,只是条件反射私的随着日光映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但很快,便随着刺痛感的消失,那人影也消散了。
待慕容白尘再睁开双眼,李红莺已然翻身下马站在了他的面前。
“白尘,上马。”李红莺说着拍了拍马背。
慕容白尘从一开始便自称白尘,想必那李红莺将“白尘”二字当成了他的姓名,眼下叫的十分顺口,而他也没有出口纠正。
总归一切都是假的,他又怎会在意她叫他什么。
“我若上马,大当家的如何归去?”这马一匹都不多,让他骑了,她又骑什么?
“我……我自有法子!你快些上马!”李红莺说着脸竟是红了去。
莫非…她是要与他同乘一匹马?慕容白尘心道,只是眼下也只当如此了,反正也只是为了…他又何苦在意那般多?
不过思虑了几息,慕容白尘便翻身上马。却不料,随着他一起上马的,竟是被李红莺推上去的柳明华。
如此,慕容白尘便是在那高头大马上向下俯瞰着她,他极好看的眉毛微皱,道:“大当家的这是何意?”
随着慕容白尘低下头,两鬓青丝也随之滑落,就连衣衫都敞出大口来,迎着日光,白皙的皮肤一片春光。李红莺的脸红了,急忙是移了眼。
如此过了几息,李红莺才道:“难…难道要你们二人跑路回琵琶洞?”
相比之下柳明华倒是挺乐的,因为此刻他与慕容白尘同骑在一匹马上。朝他耳侧贴了贴,轻言道:“白尘,如此挺好的,咱们坐一起也不失为良策。”
“成事不足。”慕容白尘轻冷道了句,他没说败事有余,但后半句的意味却是很明显,要知道方才柳明华啐出口的那几句话,险些让他们功亏一篑。而眼下,他竟是还不自知。
“从现下起,你便不要再开口说话了。若你做不到,就此离去也可。”
“白尘!”柳明华险些惊呼出声,还好急忙收住声音。
慕容白尘没再言语,而是侧颜向后瞥了一眼,淡然的似是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之人。
“我……”柳明华本有一堆的的话想要解释,却是因着这淡漠的眼神全数堵在了嗓子眼,再说不出一字。
慕容白尘却是视若无睹,不再言语。
半晌。
柳明华还是败下阵来:“好,我不再开口便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