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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萧,冰雨飘飘。
孤峰绝顶,转见寂寥。
任凭猎猎的秋风吹拂,任凭冷冷的冰雨敲打,风雨中的孤影少年兀自岿然不动,平静地注视着神州大地。神山巍巍,耸入云天。圣河滔滔,源远流长。
神山圣河,侵日月之玄机,夺天地之造化,永远令瞻仰的人们心潮澎湃、热血燃烧、幻想无限。
此刻时分,应是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时。少年贪婪的望了最后一眼,默默闭上眼睛,低声道:“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去山那边看看。”
“一个瞎子,想的可真多。”少年身后突然传来冰冷的讥讽,一字一顿的续道:“‘奉神谕,诛灭贪狼一脉’。”
“铮~”
话音未落,利剑出鞘,剑声铮鸣,重重蹄形剑影瞬间笼罩住孤峰绝顶。
剑影下的少年,一身补丁灰衫搭配着一双淡黄色草鞋,背上的绿色小背蒌两侧挂着一对生锈的乌黑钢锏,湿漉漉的头发散乱飘动,有的粘在脸上,有的挂在了双锏上。杀手突至,剑影重重,仍不见他有丝毫慌乱,双手从容的取下双锏,慢慢地转身。
“慕容盈与你这样的人,真是辱没了威名赫赫的‘血蹄卫’尊号。我身为‘贪狼卫’的后人,岂能死在你们这种跗骨之蛆的手中?”
“你竟然已知晓我们的身份?”
“若有来生,我必重建‘贪狼卫’,替天行道,诛杀尔等宵小之徒!”
少年视死如归,慷慨而言。趁来人吃惊疑惑之际,向后跃出,竟是倒着跳下悬崖,凌空狂笑。豪迈的笑声回荡在悬崖绝壁间,恍若群狼啸天,亦将那颗不甘的心声倾注到了九霄。
“还算是一个真正的贪狼血脉!”悬崖下有人不禁发出高声赞叹。
孤峰上的人随即御剑凌空,只见一对黑色翅膀驼着少年缓缓下坠,惊道:“‘铁翼卫’?”随之御剑疾速下坠。
一时,剑芒追赶黑翼,黑翼有意躲避,于是,双双加速坠落。就在临近崖底时,崖壁上的一处青藤中突然出现一团黑毛,冲向黑翼。
“朱蛤!”
黑翼中发出一声惊呼,倏忽间身形轻灵翻转,斜向上飞开。背上的少年随即滑落黑翼,却恰好撞在那团黑毛上。黑毛团似乎有灵性,迅速裹住少年,重新返回到了青藤内。
剑芒与黑翼同时消失,凌空出现两个黑衣蒙面人,四目紧紧盯着那处青藤,二人激动的身子只颤抖。
正在此时,二人一侧悄然出现一只金蝶,携凌厉之势攻向二人。二人同时惊呼道“‘金蝶卫’”,仓惶应战,但明显不是金蝶的对手。不到两个回合,两个黑衣蒙面人完全落在下风。眼见金蝶只需一回合,便可斩杀两个黑衣人。可就在电光火石间,三人倏然分开,站定三个方向,看向同一个方向。
原来,不知何时,崖底谷口的方向出现了一颗硕大的白色蛇头。蛇头上镶嵌的双眼是两个深绿色的漩涡,左眼可摄魂夺魄,右眼可蚀日噬月。大蛇来的悄无声息,好似破碎虚空而来,只见蛇首,不见蛇身。蛇头上的鳞片上飘舞着片片洁白的雪花,将蛇头映的更纯白了。
三人同时惊呼道:“雪蛇!”
白蛇“嘶”的一声,嘴微微一张,喷出一束赤焰,瞬间将三人吞噬。顷刻间,三人变成了同样的三缕灰烟,微微飘摇在山谷中。
大白蛇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沉思着什么。须臾,伸出九叉蛇芯,探入青藤,轻轻向上一卷,粗如蜡棒的黑色蛇芯上已挑着一只朱蛤。
朱蛤很大,圆圆的身体,红润的蛤皮晶莹剔透,活似一颗径约九尺的红色大水晶球。身体内部正中心有一颗异常鲜亮的黑点。乍一看,朱蛤好像没什么异状,可隐隐中,似乎有一股魔力正在吸取它的精魂。
大白蛇的蛇芯一卷,直接将朱蛤吞进了口中。然后,微闭眼睛,似在享受天地间最美味的晚餐。
天空中,云谲雷诡,淅沥小雨渐渐变成了瓢泼大雨,白蛇头亦渐渐隐入了天幕雨帘中,仿佛重新融进了天地间。
* * *
“狼蛇之约,丹心碧血!”
少年悠悠醒转,听到有人说话,努力睁眼看去。只见前方十丈外站着一个灰袍人,背对着自己,正紧盯着天空中的云层。少年亦循着看去,心中一惊。
但见厚厚的云层中探出一颗硕大的白色蛇头,双眼平静如波,暗淡无光。显然是疲累至极。双眼似乎从未离开过少年的身上。直到少年向它看去,才微微一吐蛇芯,似是欲言又止。
少顷,云海一阵波动翻滚,蛇头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云中。
少年不明所以,心中一如惊涛骇浪,翻滚咆哮。缓缓收回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了那个灰袍人身上。
“被‘狼、蛇’之血祭炼过的‘天冥珠’与‘天梵珠’,只有与‘魔玑珠’一起才有用了。莫非,这世上真有天道气运存在?”
灰袍人喃喃自语,自说自问。忽见他的左手微微一扬,向后抛出一样东西,跌落在少年眼前的水滩中,发出“啪嗒”一声响。
少年循声望去,只见水滩中有一红一绿两颗珠子,约有成年人的拇指肚大小。有一根似蜡棒的东西,通体乌黑,表面像是裹着一层黑油油的油脂。一卷兽皮周围仍有未落下的水花。
当少年继续看向灰袍人时,发现灰袍人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那还有踪影。
少年揉了揉双眼,勉强站起身,顿觉全身快要散架了一般。可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后,又有一种莫名的舒服感传来。是以,为了等待下一波的舒服感,他只能强忍先一波的疼痛。
心中自问道:苦尽甘来?
少年走到水滩前,捞起两颗珠子,仔细查看,发现皆是纯色,但不晶莹剔透。红色珠子火热,绿色珠子冰冷,正中间皆有一个比针孔还细的小孔,里面泛着微微青光。
再捞起那根似蜡棒的东西,约九寸长,约五根拇指合起粗,质地极柔软,像是一小段骨筋。左看右看,再也瞧不出个所以然。除了颜色外,倒是与大户人家祭祖时用的蜡棒无二致。
至于灰袍人丢过来的那卷兽皮卷,上面画着三幅完全不同形态的人形图案,分别用红蓝两种颜色勾勒出不同的曲线。少年也看不明白,只好连同珠子、蜡棒一起收进小背蒌。
少年看着周围比人还高的杂草丛,正寻思着自己在什么地方,该如何回家时,突然惊呼一声:“咦!这不是我家的老宅吗?”
忽然间,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呼地一下冲进杂草丛,疯狂奔跑。身上时而传来的剧烈疼痛,几度差点让他晕了过去。没跑出多远,只见一间茅草屋前围满了人,但没有人说话。
少年灵机一动,装作看不见,一步一趋的向茅草屋方向走去。
有人大声喊道:“陈天鸿回来了!”
忽见人群中冲出一人,长的白白胖胖,干干净净,怀中抱着一头小白猪,傻乎乎的冲到少年近前,嘴凑到耳朵边低声道:“小七,来了好多坏人!”
少年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胖少年的手,低声道:“五哥,有我在!”
此时,围着茅草屋的所有人围了过来,将两个少年团团围住。人群中走出一位中年人,左手拿的手帕始终捂着嘴,他要说话时,手帕刚一离嘴,便剧烈咳嗽起来。
他身边一位书生模样的中年人道:“南侯……”
中年人立即摆手制止,又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拿下手帕,喘息道:“七少爷,昨夜,我慕容家家主慕容真与……大小姐……咳咳……一起暴毙身亡了……咳咳……”
这一口气终是没缓过来,中年人立即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过了很长一会,似是好了很多,才继续说道:“我家宝少爷吩咐,安少爷始终是陈氏血脉,理应认祖归宗,吩咐老奴送过来。陈家现有的宅子,原本是田家的,此时无人主,暂由我慕容家打理了。”
少年道:“南侯爷辛苦了。”
“咳咳……”叫南侯的中年人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缓缓转过身,一步一趋的向前走去,看似快要不支了一般,淡淡地说道:“七少爷若无其它差遣,老奴这就回去向宝少爷复命了。”
慕容家的家仆陆续跟着离去,只留下了空旷的杂草地。
一位老仆坐在茅屋前的树墩上,眼前放着一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白衣少年,睡的很沉、很香。担架的一旁放着三十二个灵牌。不多时,茅草屋的门口出现了一位少年,瘦的皮包骨,早已没什么人的模样了。
少年陈天鸿跪在灵牌前,眼泪只在眼眶打转。谁能想到,曾几何时,叱咤风云的“贪狼卫”后人,传到第三十三世时,已没有了安置祖宗灵位的地方。曾经始祖龙兴之地,已长满了野草。
这些事如同一柄柄利刃,不停地扎着少年陈天鸿的心。
天空中阴沉的乌云开始飘散,一缕缕朝霞喷薄而出,照射大地。快速熔化着天地间的冰冷,将温暖撒满人间。可在这死寂般的杂草丛里,茅草屋像是一座简陋的“坟墓”,老仆与四位少年像是皆从坟墓里爬出来,彷徨在人间。
少年陈天鸿心如明镜,自己突遇杀手袭击而意外生还,但幕后的主使人慕容真与慕容盈父女俩却在一夜间暴毙身亡。不明身份的灰袍人,不明来历的白蛇,等等。这一夜之间的惊变,已完全超出了他的所知。
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不是为祖宗重新修祠堂的时候。是必须得为生存大计重新考虑的时候。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查明真相。
陈天鸿强忍着悲伤,与老仆临时搭建了一间“草屋祠堂”,先将祖宗灵位堆放起来。
茅草屋周围的气氛,沉重的犹如葬礼。连平日里傻乎乎只乐的老五陈天磊,亦一脸正经,不敢吱声。
在将老八陈天安抬回茅屋,放到自己的床上后,陈天鸿轻声道:“隆伯,我去一趟黑龙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