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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盛英一时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愕然地看看郑纶,又回头去看屋内。正在这时,屋内也传出一声惊呼,就听得那之前进去的随从在里面惊慌所错地叫道:“贺将军?贺将军?”
众人尚愣怔间,郑纶拨开众人,带着亲兵率先往屋内走去。邱三也忙上前与薛盛英说道:“将军,里面怎会是贺将军?咱们快去看看!”说着不由分说地推着薛盛英往屋内而去。其余人等又是好奇又是惊讶,瞧着薛盛英在前,便就呼啦啦一同都涌了进去,待瞧清屋内情形,不觉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郑纶的亲兵已将屋内烛火点上,照得屋里一片光亮,就见贺泽赤裸着身体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灰青,似是已经死了过去,竟是动也不动一下。床脚处蜷缩着一个女子,却正捂着被子瑟瑟发动。
倒是郑纶最先反应过来,两步上前扯了被子盖在贺泽身上,然后又看一眼那床内的女子,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向着那女子捅了过去。
待薛盛英再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出声喝止。
郑纶一刀杀了那女子,又来探贺泽的鼻息,回头看向薛盛英,沉声道:“人还活着,快些叫郎中来。”
邱三也忙凑上前去看,又惊又喜地叫道:“将军,贺将军还有气!可能只是被那贱人强得脱阳了!”
众人皆都知道邱三目不识丁,听他这样嚷嚷倒不觉意外,只是有几个青州将领却忍笑不住,差点喷笑出声。这屋里的人突然变成了贺泽,叫薛盛英心中疑惑不解,又见场面乱成这样,更是恼怒异常,怒声喝骂道:“休得胡说!”
邱三愣了一愣,面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之色,二话不说伸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立刻改口道:“属下说差了,是贺将军被那女人勾引,一时把持不住,这才脱阳了!”
这话一出,有人再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便是郑纶那里,一直绷紧的嘴角都隐隐往上翘了翘。
邱三见状,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忙又给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张嘴还要再说,薛盛英那里生怕他再说出什么笑话来,忙黑着脸骂道:“你闭嘴!”
邱三忙闭上了嘴,佝偻着腰缩到了人群之后。
这屋中刚刚死了人,满床血腥,自是不能再用,众人忙七手八脚地将贺泽抬往别处。那边贺泽的亲随发觉贺泽突然不见,也一直在找寻,听到消息忙赶了过来,见自家将军成了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顿时又惊又怕,只揪着那郎中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朝阳子的**,岂是一般的郎中能查得出来的?那郎中看了半天,也查不出贺泽到底得了何病,一问是刚刚与女子行过房事,便就胡诌道:“这是脱阳了,赶紧去熬些独参汤来,给他灌下去,也好救命!”
薛盛英还真怕贺泽死在这里,一时顾不上多想,忙叫人去熬独参汤。
一旁邱三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我说是脱阳吧,将军还不信。属下以前混过妓院,没少见过这样的症状,现去熬药可来不及。”
薛盛英心神已乱,忙问他道:“那怎么办?”
邱三嘿嘿笑了两声,道:“我也是听说的,楼里的姑娘遇到这样的客人,都用簪子刺他的会阴处,一疼,就缓过来了。”
这话一出,贺泽那里却是猛然地张开了眼。原来他神智一直清醒,只是苦于身体不受控制。之前被那女子强上,他便已觉得是奇耻大辱,后来屋内又涌进这许多人来,羞愤之下,只好装作昏迷不醒。不想邱三却出这样的主意,叫他再装不下去,只好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眼,众人便就都围了上去。见贺泽那里仍是无法说话,邱三忙在人后大声叫道:“快去找簪子来,救人要紧。”
还是贺泽一个心腹瞧出贺泽眼神不对,忙伸手拦住了旁边的人,跪在贺泽床前,低声问他道:“将军,可是中毒了?”
贺泽忙眨了眨眼睛。那心腹便来探贺泽脉象,催发内力沿着他经脉游走了一圈,却丝毫察觉不到中毒的迹象。不过这心腹既能得贺泽看重,就是有几分心机的,将此事前后一联系,已是猜到自家将军这是中了人陷害,故意要他出丑。
那心腹忙站起身来,将薛盛英等人请向外面,又叫了同伴过来给贺泽擦洗身体,另寻良医给其诊治。
薛盛英人到了外面,冷静下来一想,更觉得此事蹊跷,再去寻郑纶,可人群中早已没了他的身影。薛盛英看了一圈,沉着脸问道:“郑将军呢?”
邱三闻言忙上前,恭敬地答道:“郑将军说刚才那刺客来得奇怪,他得去查一查。”
原来郎中来了之后,郑纶便就趁乱走了,此刻已是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院子。他支开身边亲兵,独自一人跃上屋顶,辰年果然早已离去,屋瓦上空留一些血迹。郑纶下意识地摸了摸腿侧的伤口,在屋顶站了一站,便就跃了下来,却未回自己的院子,带着身边亲兵,径直出城回了军中大营。
薛盛英得知郑纶连夜出城返回军中,脸色顿时白了,慌得立刻就要去寻贺泽讨主意。谁知贺泽那里却仍是不能动弹,连话都说不出一句来。薛盛英急得在屋内团团转,懊恼道:“这个贺十二,出得什么烂主意!结果郑纶没被拿住,反倒是叫他跑了!这可如何是好?郑纶不会就此反了吧?”
身边李崇乃是薛盛英从冀州带出来的心腹老将,闻言苦心劝道:“郑纶不敢,只是您实不该听那贺泽鼓动,行今日之事。您想一想,这事真若做下了,郑纶能不能忠心归顺还是两说,而云西王那里,您可是彻底得罪了!莫说再想娶云西王亲妹已是不能,怕是云西王还会亲自率军打过来。到时咱们薛、封两家相争,是他贺泽得渔翁之利啊。”
薛盛英听得冷汗淋漓,后怕不已,忙问李崇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李崇想了一想,道:“今夜这事变成这般模样,倒是将军的幸运。依属下看,不若将计就计,只说贺将军醉酒,误把一个女刺客当做了姬妾,行房之中受了伤。至于郑纶那里,提也不要再提。同时,属下亲去寻郑纶,向他解释今夜之事全是贺泽设计,将军您也是中了贺泽奸计。”
薛盛英闻言忙点头,催促道:“你快去,快去!”
瞧着自家将军这般无能,李崇不由暗自叹气,又嘱咐他道:“还有一事,将军须得记住。贺泽说要三家联合剿灭聚义寨之事,将军莫再上那贺泽的当。您想想这谢辰年是云西王什么人?云西王之前来青州斡旋议和之事,时间那样紧迫,他竟能半路转去那里,只为着与她见上一面。眼下云西王占据盛都,挟天子以令诸侯,整个江南都已在他囊中,咱们惹他做什么?更别说您和他妹子还有婚约,受他扶持,哪里能自绝后路啊!”
薛盛英也是后悔莫及,又觉不甘,叹道:“我也是不想总受制于人,这才一时蒙了心,行此下策。罢了罢了,你快去寻郑纶,想法安抚下他,莫要叫此事传到云西王那里。”
李崇又道:“您还要防备些二公子那里,他与贺泽走得最近,他两家私底下怕是已有约定,您莫要上了他当。”
薛盛英又应下,李崇这才带着人出城去追郑纶。不过,李崇却是猜错了薛盛显的心思,他虽然与贺泽走得近,却也并不和贺泽是一条心。
薛盛显从未见过辰年,初见之下很是吃了一惊,好半天才能镇定下来,试探着问道:“谢姑娘?”
“谢辰年。”辰年点头,又道:“薛二公子可比令兄聪明许多。”
薛盛显虽为嫡子,却是行二,比庶长子薛盛英要小了一岁有余。此事一直是他心头恨事,现听闻辰年如此称呼,薛盛显心中便有些不悦,只是他这人心思较深,因此面上并未露出什么,只道:“家兄勇武。”
辰年其实也是故意试探他,这才故意叫他薛二公子,不料他却是这样应对,不觉失笑,道:“薛将军倒是骂人不吐脏字。”
薛盛显淡淡笑了一笑,道:“是谢姑娘误会了。”
辰年不想再与他纠缠此事,转而问道:“刚才外面那样热闹,薛将军怎地都没出去看看热闹?”
薛盛显之前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还暗中派了人去打探消息,只是眼前着女子能够在重重守卫之中,不惊动任何人就进了他的屋子,叫他不由十分忌惮,因此闻言只是答道:“从小母亲就教育我,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
辰年笑笑,不予评论,却道:“薛将军,我这人不喜兜圈子,我从冀州追你至此,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薛盛显却不知她是从冀州追来,微微有些诧异,不由看她一眼,道:“谢姑娘请讲。”
虽有崔习那个变数,辰年却仍是按照原定计划与薛盛显说出了聚义寨欲夺宜平的计划,笑着问薛盛显道:“薛将军,您说这样可好?”
她所说的皆都料中了薛盛显的心思,薛盛显心中惊疑不定,半晌后,问辰年道:“我若是养虎为患怎么办?”
辰年举手郑重起誓,道:“谢辰年在此立誓,聚义寨只占宜平,绝不进冀、鲁半步,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薛盛显虽信她的誓言,却仍是犹豫不决,思及辰年与封君扬的关系,又露狐疑之色,“你不是为封君扬夺宜平?他日宜平若是落入他的手上,他便可直接挥军北上,犯我冀州与鲁州两地。”
辰年笑道:“我与封君扬之间的恩怨纠葛,三两句话解释不清。我只应你一句话,封君扬北上之日,我便将宜平拱手让与将军。这样可好?”
薛盛显更是不解,问道:“那你还夺宜平做什么呢?”
辰年苦笑,道:“实不瞒你,我只是想为寨中灾民争一条活路。青、冀两州我夺不下来,唯有宜平可以试上一试,那里紧靠江南,又有宛江便利,我们也好做我们惯常的营生。待战乱过去,灾民可以返乡,我们聚义寨还会退回山里,到时宜平交与将军手上便是。”
辰年出身匪寨,惯常的营生自是劫掠,薛盛显自觉懂了她的意思,不觉缓缓点头,正与说话间,却忽闻得外面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屋门被猛地推开,心腹护卫疾步入内,急声道:“将军,郑纶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