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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了会怎么样?可瞒能瞒得住吗?又能瞒得了他多久?
世子爷的耳目绝对不只他一个,所以,他瞒不住这些消息,他也不敢瞒。只是,这样的消息怎么去与世子爷说呢?他面上虽看似对那谢姑娘已是心寒意冷,可若真的不在乎了,何必费了那许大的力气将朝阳子困在太行山里?就差拿着棍子赶着人家去那清风寨了,不就是想叫神医去给谢姑娘看病吗?
可不想没把神医送到谢姑娘身边,倒是把大魔头静宇轩给招去了……顺平一张脸都皱成了团,真恨不得死在山里是他顺平,而不是那位被世子爷从心尖换到心底的小姑奶奶。他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外面却有小厮来报说世子爷已经出了宫城,不一会儿就要回府。顺平又呆呆地坐了片刻,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往外去迎封君扬。
不过片刻,骏马轻裘的封君扬带着十几名亲卫策马从外而回,在府门外跃下马来,将手中缰绳往后一扔,人迈上台阶大步往府内走去,随意地问跟在身后的顺平道:“都有谁来过了?”
封君扬在年前要赶回云西,这些时日一直很是繁忙,今日更是一早便去了宫中,直到此刻才得回来,想必已有不少人来他府中扑了个空。
顺平忙小心地将今日前来府中拜见的人都报了一遍。封君扬察觉到他声音与以往有稍许不同,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直待他换过了便袍在书房里坐下了,又饮了两口热茶,这才问顺平道:“怎么?还没追查到穆展越踪迹?”
穆展越从盛都出去后,封君扬便命顺平派人跟踪,可不过两天就被穆展越发现了,杀了那些追踪的人。幸好他们之前就知道穆展越会去清风寨,事前安排人手去了那里,果然没过多少日子清风寨就传来消息说穆展越确是去了寨里寻谢辰年,只是谢辰年提前就离开了,双方并未能遇到。再后来,穆展越又失去了踪迹,也不知去了何处。
“尚未寻到。”顺平小声答道,抬眼看了封君扬一眼,欲言又止。
封君扬轻笑一声,问他道:“出什么事了?这般小心?”
顺平是实在不知该如何与封君扬说辰年可能已葬身狼口之事,他默了默,最后咬了咬牙,干脆直接将那几张密信从怀中掏出,低着头双手给封君扬呈了上去。
封君扬瞧他如此,眉心处微微皱了下,接过那密信来细看,却是半天没有反应,好一会儿才声音干涩地问顺平道:“东西呢?”
顺平回身取了那几枚飞镖并陆骁的那把弯刀过来,连看也不敢看封君扬一眼,只低着头将手中的托盘捧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瞧到封君扬的指尖缓缓地落到了那飞镖上,紧接着,就听得封君扬闷闷地咳了两声。
顺平抬眼看去,就见封君扬脸色苍白如纸,唇抿的极紧,可那嘴角处却仍是缓缓地渗出些血迹来。顺平吓得一惊,急声叫道:“世子爷,世子爷!”
封君扬却是抬手止住了他上前,坐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往榻上仰倒过去,口中忽地发出了一声轻笑,哑声说道:“死了好,死了就再不用心心念念了。”
顺平见他这般,忍不住劝道:“许得不是,毕竟谁也没亲眼见了。可能谢姑娘与陆骁确是遇到了什么敌手,双方交过手,不小心将飞镖与弯刀遗落在了那。”
若说辰年的飞镖可以遗落,陆骁的弯刀却是不能,鲜氏人对自己的弯刀爱惜无比,有“人在刀在”之说。若是陆骁无碍,绝不会将弯刀丢弃,而若是陆骁都不在了,辰年一臂有伤,便是没有被那静宇轩所杀,也敌不过太行山的野狼群。他曾与她一同在太行山中行走过,深知那些野狼的凶悍狠毒,当日还是万物复苏的春季,不过才三两只野狼结伴,就逼得他们几乎身丧狼口……封君扬慢慢地闭上了眼,口中一片苦涩,心头却是阵阵发空。他自诩谋智过人,算来算去,却仍是算丢了她。
“准备一下,”封君扬忽地轻声说道,“三日后启程回云西,走水路,先去泰兴探望姑母后再转回云西。”
云西就在盛都之西,直接走陆路要快得许多,而若是走水路则需先由清水至清湖,而后北上经宛江往西而行,绕到泰兴之后再转陆路往南,这个圈子绕得实在不小。顺平闻言不觉愣了一愣,瞬间就明白了封君扬的打算,他是想要途中转去太行山!可若是这样就要从宜平走,宜平已是贺家的,贺泽眼下就在那里。顺平迟疑了一下,忍不住想要劝阻,可不及开口,就听得封君扬缓缓说道:“下去吧,什么人也不要放进来,叫我自己待会儿。”
顺平看了看封君扬,却试探着说道:“小的去把郎中叫来给您瞧瞧?”
封君扬没有说话,却疲惫地摆了摆手。顺平心中虽是忧虑,却不敢再多说,忙躬身小心地退了出去,给他关上了屋门。
三日后,云西王世子由盛都经水路返回云西,船只经清水进入清湖,又行得五六日便到了恒州,由此转进宛江。当晚,庞大的船队停靠在恒州码头,半夜时分,一艘极不起眼的船舰从中而出,顺江流而下。
“??船后日清晨便能到宜平城之南,可需要提前通知郑纶,叫他从青州来迎?”顺平小心地问封君扬道。他们这样离开船队,虽然事情做得极隐蔽,可那船队行速故意减慢,难免会被有人信察觉到异处。若是郑纶从青州出来迎,造成封君扬是私下去青州的假象,反倒是比被人知道他是去北太行的要好。
短短几日光景,封君扬人便已是瘦削了很多,站在船头如同一把笔直的剑,单薄中透着锋利,叫人望之生寒。他默然片刻,摇头道:“不用。”
顺平不敢再多说,又垂手站了片刻,瞧他没有别的吩咐,便悄然无声地退了下去。
船果然在第三日清晨到达了宜平城南七十里的平江码头,早已有安排好的人在此等候。封君扬弃舟换马,身边只带了顺平与乔老等几个人,向西绕过宜平城,直奔青州方向而去,打算由飞龙陉转入北太行。
越往北行,天气越冷,进入北太行之后,山中积雪更是已经深可过膝。那奉命追杀朝阳子的领头人并不知晓封君扬为何非要亲临此处,不过只瞧得顺平的神色便知此事非同小可,于是将封君扬领到那山沟后,便恭声说道:“飞镖与弯刀就是在此处发现的,尸骨还要在深处,小的命人仔细寻了寻,将找寻到的残骨聚在一起葬了。”
封君扬不发一言地从马上翻落下来,踩着那过膝的积雪往山沟里跋涉而去。顺平瞧他竟连轻功都不用,想必已是心神大乱,忙与乔老两人对视了一眼,低声吩咐其余人在外面等着,自己则连滚带爬地在后面追了过去。
转过一个弯,果然在那山沟深处看到了一座小小的坟茔。
封君扬缓缓走到坟前,安静地立在那里,低头看这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头。寒风从山沟深处呼啸着刮过来,将他身上的大氅吹得猎猎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他一起卷入空中,偏他身子站得那样笔直,不论那大氅如何飞舞张狂,他都不曾晃过一下。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知怎地,顺平突然就想到了这两个词。他在后面瞧了半晌,心里越发替封君扬感到酸涩,想了一想走上前去,劝他道:“世子爷,咱们回吧。”
封君扬那里却是依旧没有反应,只静静地站在坟前。
顺平眼角不禁有些湿润,又苦声劝道:“世子爷,若是谢姑娘泉下有知,定然不愿意瞧到您这般模样,您怎忍心叫她为您担忧心痛?”
封君扬闻言,忽地悲怆地笑了起来,低低说道:“她怎会为我担忧心痛,她若是肯为我担忧心痛一星半点,她就不会死在这里,不会和别的男人死在这里。”
顺平忙劝道:“谢姑娘只是年纪小,性子倔,不知您的为难之处。您想想,若是她心里没您,那次又怎会拿命救您?她就是因为心里全心全意地装着您,这才容不下别人。”
这些事情封君扬其实又如何不知,可他又能怎样做?便是他能为她抛下江山霸业,可他怎能弃了他身后所有已经为他做出了牺牲的人?他知她委屈,他疼她怜她,他费尽心机地讨好于她。可为何她就不肯体谅他的难处?
封君扬又闭目站了片刻,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冷静,淡淡说道:“走吧!”
他说完率先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沿着来路往外走去。顺平摸不到他半点心思,只得在后匆匆地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就要转过转出那山沟时,却忽听得山沟外传来乔老一声爆喝:“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