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栎阳 上

我行雪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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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栎阳城在今陕西临潼东北。城东原为周朝旧都镐京,西面可沿渭河出函谷关直达广阔的中原,北面可渡过黄河沿至河套的广大地区。司马迁说栎阳的地势是“北却戎狄,东通三晋”。而这座小城最有名的地方却在于他曾经是秦朝的都城,直到秦迁都咸阳以后才作为一个县治存在。

    一路绷紧的神经至此才放松下来,看来李师道杀完宰相已经消气了,并没继续找这些人的麻烦。到衙门办了几道交接手续之后正式成为此地的县令。

    安置妥当后,赵忆丛立刻召见县里的官员了解情况。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首先出来禀告道:“本县前任徐晦大人治理之下社会很稳定,人民生活也过的去,赶上好的年景还能有些余钱,在周边这些县里算是最好的了。”说着把户籍等文书一并交了上来。

    翻看了一下赵忆丛觉得很满意。这个县有五千多户人家,数万人口确实算一个大县了。想了想又随意的问了问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事情没解决的。一个衙役回道:“听说大人要来的消息我们都很高兴,大人的英名我们早就听说了,能在你手下做事真是我等的荣幸。”眨了眨眼睛又道:“不过最近有一个案子比较麻烦,我等不知该如何处理,还要请大人示下。”

    他口里虽然称颂,但神情间不大了然。显然是见自己如此年轻,心里有了轻视之意。赵忆丛心中暗笑,狗眼看人低这句话还真没错,仇士良、武元衡之流对自己都不曾轻视,今天反要被一个小现役看扁了。沉吟了一下平静的说道:“你且说来,叫我参详一下。”

    衙役说道:“前几天有个叫刘安住的人前来告状,说在本县居住的刘天祥夫妇骗走文书不认亲侄并毒打了他,不过他只有一个人证却又没其他证据,我等现在也不知道听信谁的好了。”

    见他身边的几个人也举止轻佻,殊无敬重之意,赵忆丛打定主意找个机会就把他们打发掉,让阳城等人接手。想到这里说道:“本官明日升堂审理,你且把文书留下,回去休息吧。”

    “此处虽不是长安,可也是暗潮涌动啊。”他们一走,阳城就笑着问:“你可想到什么办法了?”赵忆丛一笑道:“庞士元非百里之材也,只须轻动所有事情都立刻解决。”

    见刘晏频频点头似乎有事情要说,赵忆丛笑道:“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何必如此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见他问起,刘晏抬头道:“公子离开长安时曾经说我们有很多人暗中帮助,我很想知道具体情况,因为我有个计划需要用到这些人。”

    知道他有这个疑问不是一天两天了,苏玄明很快就查探到各种消息的那天就已经有了这个疑问,能忍到现在才问出来还真佩服他的耐性。赵忆丛也不隐瞒,向众人说出了顾道人和整个太平教暗中帮助的事。

    刘晏沉思半晌道:“如果能得到这股势力自然是好,只是我总觉得这未免也太容易了。如果其中有诈,我们可能会满盘皆输,因为我们的基础建立在他们的支持上不够稳定。”

    看来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想法呀,可正是为此这件事才显得更可信,否则以顾道人的精明怎么会有这个大的露洞呢。赵忆丛笑道:“我也曾经为此百思不得其解,怀疑他们另有目的,但后来的很多事证明我怀疑是没有根据的,何况现在的条件我们并没有更好的选择。我们总不能说顾道人对我太好,所以我要和你翻脸吧。”

    “也是,现在确实没的选择。以后有选择的时候再尽量改变这种情况吧。”刘晏接着说出了自己的设想。听完之后赵忆丛连连点头,称赞道:“你的计划很好,不过需要李青的配合,等我把她招来你们再商议吧。”

    次日,赵忆丛升堂,命人把刘安住带上堂来。

    刘安住跪倒说道:“大人,小人有冤枉,请您做主。”

    赵忆丛道:“起来回话,一定要如实讲来,不得隐瞒。”

    原来栎阳城外住着刘家兄弟两人,老大叫刘天祥,老二叫刘天瑞。

    时逢大灾之年,官府不开仓放粮,反而让百姓外出逃荒。老二看哥哥刘天祥年纪大了,就让他留下守家,自己带着一家老小外出谋生。

    当时两家并没有分家,但老二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老大就建议说:“兄弟,咱们再次相见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万一我们再也见不到面,孩子们就无法认祖归宗了。趁大家都在,我们立个分家的文书,以后也是个相认的证据。”

    老二同意,找来和刘家关系很深的邻居李社长做证人。当下就立好文书,哥俩人手一份,证人存了一份,然后兄弟告别。

    十八年后,老二夫妇病死,儿子安住做了一家财主的过继儿子。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遗言,向财主说明情况后带着父母的骨殖回原籍安葬,并带着父母分家的文书做为证据去见大伯。谁知道伯母起了坏心,假装要看文书,拿到手后就不认人。

    刘安柱见状就往回要文书,没想到脑袋反被打的鲜血直流,伯父回家后听信了伯母的言语也以为是骗子而不相认。情急之下安柱想到了当年的证人李社长,就去见他。说明情况后,李社长为了证实真伪让他诉说文书的内容,见所述符合就让他到官府来告状。

    赵忆丛听完后就让衙役去传刘天祥夫妇。不大功夫,两人被带上堂来。

    首先问刘天祥:“刘安住告你夫妇骗走文书不认亲侄,反而毒打其身,可有此事?”刘天祥道:“我从来没见过安住,全凭文书为证。如今这孩子硬说是我侄子,咬定我妻子骗走了文书,我妻子又说没有见过,我也没办法定夺。”

    赵忆丛又问杨氏。她一口咬定根本就没什么文书。想了想又问她:“刘安住身上的伤可是你打的?”

    杨氏道:“此人和我纠缠不清又私自入我家,我一怒之下就打了他,请大人明断。”赵忆丛转头为难的对刘安住道:“你说杨氏夺走文书并无证据,她既然承认打了你,我准你打他们一顿,以出你无辜被打的怨气,此事就此了结你看可好?”

    刘安住怆然泪下,道:“大人万万使不得,哪有侄子打伯父伯母的道理?我本是认亲葬父,行孝而来,又非夺什么家产,叫我干这种逆伦之事至死难从。”赵忆丛勃然大怒道:“大胆狂徒,我看你分明是想借认亲之名行夺产之实。”对刘天祥夫妇说道:“看来他真的是个骗子,情理难容。你们先回去等着,我来日升堂严刑审讯,今日就此退堂。”说完,拂袖而去。

    不一会儿,那几个衙役走了进来,说道:“大人刚才断案似乎有不妥,既不询问证人也不仔细了解情况就下结论,恐怕会让人耻笑。”

    见到他们那付幸灾乐祸的表情,赵忆丛心里也有了怒意,反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一个叫王强的衙役提着嗓子说道:“可以去把刘安住说的那个财主传来了解情况,然后再听取李社长的证言,看他说的是否为实。”赵忆丛问道:“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只有人证而无物证,如何能让人心悦诚服?”王强等人顿时哑口无言,无奈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再次升堂,传来李社长和杨氏夫妇争辩,暗中却吩咐牢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见堂下仍争执不休,杨氏仍咬定没见过什么文书,赵忆丛高喊传刘安住上堂审问。

    下边有牢子回答说刘安住病重将死,动弹不得。不一会有牢子又来报告刘安住已经死了,堂下顿时喧闹。赵忆丛不动声色的问:“可查明死因了么?”验尸仵作回答:“看尸体约十八岁,太阳穴有被他物所击打的伤痕,也是造成死亡的原因,伤口周围青紫色。”

    听完之后,赵忆丛再次转头问杨氏:“昨日你承认把人打伤,如何却把人打死了。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不是他的伯母?”杨氏仍然矢口否认。见她仍然不认,赵忆丛沉声道:“大唐律令规定,亲属之间相犯,准五服以治罪。在刑罚上,凡服制越近,以尊犯卑,处罚越轻,以卑犯尊,处罚越重。反之服制越远,以尊犯卑,处罚越重,以卑犯尊处罚越轻。若是亲友,你为尊他为卑,纵然打死打伤,也不过是误伤子女,不至于偿命。若非亲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来人把杨氏给我拿下,押送大牢,移送大理寺审判问斩。”

    两边的衙役暴雷般的应了一声,抬过枷具就往杨氏身上套。见来真的了,杨氏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吓的面如土色,声嘶力竭的喊道:“他是小妇的侄子,不要判我死罪呀。”

    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了,赵忆丛佯怒道:“莫非是还想蒙骗本官妄图免死,你说他是你的侄子有什么证据?”杨氏忙说:“有文书为证。”说着从内衣里掏出来忙着递上去。

    赵忆丛看过之后点点头说道:“既然是你的侄子,我让人抬出尸首,你们好好安葬吧。”话音刚落,一个好端端的刘安住走上堂来。赵忆丛说道:“你的文书已经拿回来了,快去安葬你父母吧!”

    刘安住扣头道谢。杨氏却羞愧的不能抬头。赵忆丛训诫一番也就放他们回去了。

    围观的群众见自己的父母官如此的聪明机智,喝彩之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