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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依旧灯火通明,这十数人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是气氛异常的诡异,有一种剑拔弩张之势,陆行儿这边的人和吕师囊那一边的人皆是瞪着对方,但谁也没有先说话,皆是等着陆行儿开口。
而此时的陆行儿也是颇有些难以开口,其实不管从哪一方面,他都不能答应让吕师囊成为统领,但现在的情况是,之前他们确实立了这一个承诺,而且当场之人还是很多,如若不守信的话,那么他们也就没什么脸面了。
他心中又不由暗恨陈十一起来,昔日是他满口答应赵万宝的,而今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直接把事情推向自己,竟一点也不过问此事了。
“诸位,在下想说几句,不知可否?”王贤这时候突然说起声来,让屋内紧张的气氛顿时消逝。
陆行儿闻言一喜,连忙说道:“好,王兄你尽管说。”
“其实在下以为,昔日一宝兄来到金陵之时,和诸位王公所定下来的承诺,是完全正确的。”王贤这时开口说道:“当时朝廷大军南下,围攻金陵,而后又开始猛攻,诸位试想一下,如若没有圣王来援,朝廷大军就不会腹背受敌,也就不会撤军,更不会败下阵来,所以不论怎么说,金陵得保,圣王是有大功的。”
李天闻言立刻怒声道:“你胡说什么!他有大功,那我们在金陵这边拼死拼活的就没有功吗?”
王贤也不生气,慢慢说道:“当然有功,既然两边都有功,那谁也不能再比拼对金陵有否功劳了,就单论数日前的承诺吧,当时我也在场,我很清楚的记得,明公亲口答应此事的,而后王爷和诸位也是答应了,不知我记得对不对?”
他这时看向陈十一,却见他喜怒不显,稳声说道:“不错,是我答应的。”
“那既然如此,就该遵守承诺。”王贤微微一笑地说道:“尽快确定好位子,这样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吕师囊诸人皆是颇有些惊讶,没有想到王贤竟然为他们说话,但是惊讶之中也带着欢喜,而陈十一、李天和张浩等人也都有些暗怒,陆行儿更是颇为不解地望着王贤,但见他朝着自己看来,不易察觉地向自己点了点头,陆行儿虽心中疑惑万千,但也不好说什么。
“臣贝说的极是!”赵万宝这时笑着拍掌道:“圣王本就是我明教之王,而今这起义大军也多是我明教之人,所以圣王理应被所有人称主!”
李天怒声道:“放你娘的臭屁!老子什么时候承认过圣王了?”
“李天!别给你脸不要脸,你竟敢以下犯上?”赵万宝立刻皱眉道:“我摩尼教之十大戒律明规,第一便是不遵上下者,斩之,你忘了吗?”
“哈哈哈,别拿那什么狗屁明规来说事。”李天顿时笑出声来道:“老子从来就没有当回事,如果你们执意要夺权的话,那好,我们就列阵开打,看看到底是谁的兵更强,谁更有实力,别想凭着一张嘴巴就把金陵占为己有了!”
王贤看了看李天,随即又扫了一眼其他人的表情,却见到神态各异,张浩是个阴险小人,这时候虽然貌似平静,但估计心中已经笑得开花了,毕竟他和李天也没什么交情,巴不得让这个狂妄之人先死,而陆行儿这时候也是颇有些焦急之色,一方面是李天,一方面又是吕师囊,如今和朝廷休战才两日,大家都没缓过气来,却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还有可能要打起来,让他不得不焦急万分,但他身旁的陈十一这时候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就凭着他现在不发一言来看,可以断定李天之言,是他在纵容,而且他也丝毫不打断李天说话,是想凭着李天这个从头鸟来探探吕师囊那边的底。
当王贤看到吕师囊的表情之时,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吕师囊自始至终都是很少说话的,而现在李天狂妄威胁之语,他本该生气的,却没有想到他也是很平静,而且在烛光的照耀下,隐隐有一个笑容闪过。
难道吕师囊有什么杀手锏?
“明教一向是只打邪恶残暴之人,从不会打自己人。”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慢悠悠地说道:“这位是李护法吧,敢问你现在带着多少兵?”
王贤微微一愣,却见到的是秦该在说话,他本一直坐在吕师囊的下首,有些看不清他的样子,而且也没有说上什么话,所以很多人都忽略了他,而今见他突然开口,都不由有些惊讶。
“老子有兵十万!”李天这时大叫道。
这话让诸人都有些好笑起来,如今手握重兵的应该算是吕师囊和陈十一了,但是他们两人各自都没有十万之兵,这李天口出狂言,直接叫嚣自己有十万大军,实在是贻笑大方。
秦该却依旧慢悠悠地说道:“十万大军的确很多,但我想里面之人,马夫者十之有一,灶头者十之有一,运粮者十之有一,督兵者十之有一,如此便止有六万人,而这六万之众,老者去其一,幼者去其一,伤者去其一,残者去其一,病者去其一,如此算来,便只有三万可用之兵,李护法,你有没有想过,这三万兵士是你唯一可用的?你如果和圣王打起来,到时候就算圣王损伤重大,你也恐怕讨不了什么好处吧?我想三万余众,能余一万人吗?而你带着一万兵的话,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
他长长的说了一大堆,却听到李天大嚷道:“你这狗屁书生,尽说这些酸文,我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也可以立刻把你砍成八段!”
秦该摇了摇头道:“果真是个浑人,难道你没有想到,你若是没了兵,那其他人会看重你吗?你可要想清楚,有人是欲除掉你而后快啊。”
“胡言乱语!”陆行儿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这个书生说了半天,却原来是挑拨他们的,他立刻皱眉说道:“我们明教兄弟同心同力,哪有这等想法?”
秦该笑呵呵地说道:“那就要问李护法了,方才他还不是直言要与圣王决战吗?只可惜,等到自己损失惨重的时候,恐怕会有人从中捡了便宜,那时候就真的是任别人欺负了。”
李天虽然是个浑人,但是这种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如果到时候自己和吕师囊打了起来,那其他人会不会趁火打劫呢?他的目光闪了闪,向身旁的张浩、陈十一和陆行儿看了看。
“你这个书生,竟然故意挑拨我们!”张浩这时候有些挂不住了,立刻说道:“来人,把这个满口胡言乱语之人抓下去!”
“张兄好大的威风啊。”赵万宝这时冷笑了一声道:“秦公子乃是圣王所请的军师,我等见之,亦是分外恭敬,而张兄竟然开口便抓,果真是不把圣王放在眼里了。”
“我……”张浩没想到自己变成出头鸟了,支吾了一下道:“我没有此意。”
王贤眼睛眨了眨,这个秦该是怎么变成了吕师囊的军师了,他作为兄弟会之人,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呢?
秦该却只是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张公子只是冲口而出,并没有什么冒犯圣王之意,赵将军就不要怪罪了,只是在下想说的便是,如今我们才刚刚守下金陵,一切都没有稳定,而朝廷大军虽然已经北上,但是离我们依旧不远,一日之内就可到达金陵,所以危险并没有解出,我们城内绝对不能出什么内乱,否则只会让官兵们捡到便宜。”
“诸位都是有勇有谋之人,这种情况也应该能想到,我们现在占了金陵,但是一切都还是紊乱不堪的,各派兵士们相互仇视,如此下来,如何能齐心协力,共抗外敌?”秦该在屋内走了两步,见到所有人都不言语,他又继续地说道:“而且在我看来,宣抚使童贯此次败阵以后,肯定不会放弃,这事关他的前程和朝廷的江山,所以肯定会立刻从西北调兵遣将,大家都应该明白,朝廷有禁军百万,更有川蜀各地外族之兵十万余众,而且还可组织北方民众为兵,如此算来,有两百万余人!
两百万的兵士,诸位可以抵挡住十万大军,抵挡住二十万大军,但是你们能抵挡百万,甚至是两百万大军吗?如果我们没有彻底形成自己的势力,没有完全控制好江南,那不出一个月,定然会被朝廷剿灭,那时候诸位还能争论起什么?”
这话让王贤诸人皆是暗暗点头,的确,他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朝廷大军,毕竟坚守金陵的血战才过去不到两日,那种残酷还未能抹去,而且朝廷大军也只是撤退一小步而已,随时可以打过来。
“啪啪啪。”王贤这时候突然击掌叹道:“说得好,说得好,如今大敌未远,明教哪能内部起乱子?诸位王公,你们说是不是?”
陆行儿也是慢慢点头道:“说的不错,如今确实不能起内乱。”
“王爷,时候不早了,我想各位也该歇息一番了。”王贤这时候见到秦该又要说话,便就抢先说道:“有什么事情不如明日再议吧?”
“嗯,好,今日就这样吧,圣王意下如何?”陆行儿立刻明白起来,还是早早散掉为好,他连忙向吕师囊问了一句。
吕师囊看了一下其余众人,随后便颇有些遗憾地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王贤微微一笑,又看向那边的秦该,但见他也是看向自己,便朝他一笑,随即就目送他跟随吕师囊走了出去。
赵万宝和赵焱这时皆是看向王贤,随后说了几句便也跟着吕师囊出去了,一时之间,屋内就剩下陆行儿、陈十一、李天、张浩和王贤五人了。
“那个臭书生实在太可恶了。”张浩这时候立刻说道:“他这不是明白着挑拨我们四人吗?”
李天这时候冷笑道:“他是可恶,但是他说的是实话,我如果和吕师囊拼起来的话,某人肯定会趁火打劫的吧,到时候恐怕李天这个名字就要被抹去了。”
“你这什么意思?”张浩一突,变色地说道:“难道你真相信那小子的挑拨之言?”
李天方想说话,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好了,你们二人也不要再争吵了,现在只剩下我们几个,便说说怎么办才好。”
陈十一开口,李天和张浩也不得不闭嘴,却听他说道:“王公子方才所为是何意?”
“并无他意。”王贤微微一笑道:“只不过是不想让此事过早了结,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那个秦该会继续劝说厉害关系,并且说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那样的话,诸位就不得不遵吕师囊为主了。”
陆行儿一愣,不解地说道:“是什么事情?”
“是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王贤耸耸肩膀道:“反正就是一个杀手锏,一旦说出来,定然会让大家不能不从。”
“你这是屁话!”李天大怒道:“你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事情,凭什么能断定?”
王贤看了看陈十一道:“明公以为呢?”
“我也觉得是这样。”陈十一这时候慢慢点了点头道:“吕师囊这次明显有备而来,他并没有说上几句,全是让那个赵万宝和那书生两人来说,而且一唱一和,鼓动人心,但是这些还不够,所以他们必然有什么重要举动,可以让我们不得不从。”
“他能有什么事情啊?”张浩这时候也是不解地说道:“毕竟我们四人的兵士明显多于吕师囊的,他难道还能动武不成?”
王贤摇了摇头道:“动武是不可能的,当下的时候,大敌未灭,内乱绝对不能发生,这一点吕师囊还是知道的。”
陆行儿想了一想才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李天哼了一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谁也不怕。”
王贤眼睛看向陈十一,见他漠然不语,心中一动,这时沉声说道:“其实我觉得,让吕师囊做个有名无实的明王,也未尝不可。”
“为什么?”陆行儿微微一愣,不解地问道:“难道金陵就这样拱手送给他了吗?”
王贤微笑地说道:“非也,难道诸位只看到了金陵?眼下寒冬将近,朝廷大军北上以后,恐怕两三月之内,不会大规模南下攻城了,所以这正是招兵买马、攻城掠池的最好时机,以前丢掉的地方,现在皆可以一并拿下,而且还可以顺着道路,把整个江南控制住。”
陈十一这时终于动容道:“说下去。”
“在下认为吕师囊做一个名义上的明王,或者是名义上的皇帝,都没有什么,汉灵帝以后诸帝,皆是一个名义上的皇帝,但是能有什么用处?还不是被身旁的阉人们想废就废,想立就立吗?而后的汉献帝,历经董卓、袁绍、曹操之手,虽然贵为帝尊,但是连吃饭都要看人脸色,而李唐后面的诸帝并立,皆是诸侯之间的玩物,任人宰割,可谓傀儡,所以有名无实之位,有何可惜之处?”王贤轻咳一声,见到陆行儿等人皆是不言,便又说道:“比起虚名,实力更能说明一切,三国之曹操虽然从未做过帝王,但是比帝王皆在其手下,而子孙也皆是帝王,诸位如果在乎这种虚名,便自号为王为帝便是,只是虚名可假,但是实力绝对是假不了的。”
这话让屋内几人皆是有些触动,包括陈十一在内的四个人,之前都是想着吕师囊过来以后,直接把金陵抢走了,那岂不是以前的心血就白白没有了?而一年来也皆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所以皆是不愿,此时听到王贤之言,才皆是醒悟过来,这只是一个名号而已,吕师囊夺不走他们的权,也夺不走他们的兵,更夺不走他们的城池。
陈十一眼光闪烁,随即便道:“你方才说趁着这个机会,攻占江南其他城池?如果这样的话,那金陵空虚,朝廷大军难道不会趁机南下?”
王贤沉吟道:“的确有点冒险,但是我想朝廷大军不会这么做的,特别是童贯,他一向求稳,在陇西之地的时候,他便采取稳守之策,而今才刚败阵下来,可以说面子不保,岂能轻易的南下攻城?如果再败阵的话,那他便不能在朝廷立足了,所以他必然会等到明年开春,援军开来,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再来攻城,这段时间是我们的大好时机,一旦错过了,就只能后悔了。”
陆行儿点了点头道:“王兄说的有理,我们不能只守着金陵这一块地方。”
“所以我的想法便是,让吕师囊为王,然后各自分封,算是有了名分,随后便开始攻下他城,以前丢掉的杭州、苏州诸地,此时也可以拿了回来,这三个月的时间,完全可以发展壮大,以至于有百万兵士,那时候就可以真正的与朝廷对战了。”
陈十一沉默良久,随即就道:“说的有理。”
他看了看王贤,慢慢地笑道:“想不到王公子想得这么透彻,实在是难能可贵。”
“明公过奖了。”王贤连忙谦声说道:“在下之言,明公应该早有想法才是。”
陈十一并不再说什么了,站起身来,然后便道:“今日已晚,诸位都歇息去吧,明天就开始让吕师囊为王,整顿军士,各自找几个城池去。”
李天哈哈大笑道:“那老子就去杭州,听说那里最美。”
王贤微笑不语,也站起身来,和陆行儿一块送走陈十一等人,然后才又回到屋内,就听见陆行儿叹气说道:“王兄,你这数日不在,实在不知我所受之累。”
“金陵恶战,我也有所耳闻了。”王贤叹口气道:“不过幸好金陵已经解围,现在也可以缓口气了。”
陆行儿一把坐在位子上,摇了摇头道:“并不光是朝廷大军,还有李天、张浩、陈十一他们,真的是让我寝食难安。”
王贤坐在他的对面,慢慢地说道:“而今之事,我已经明白了,如果明教各大势力都呆在金陵,那必然会起大冲突,以至于内乱,所以我刚才劝说陈十一诸人攻占他城,希望大家分散开来,这样各自发展,反而更好。”
“那我该怎么办?”陆行儿迟疑地说道:“我也该去攻城吗?”
王贤慢悠悠地说道:“当然,而且我已经想好了该去哪里,这个地方绝对是一个好地方。”
“哪里?”陆行儿一愣,不解地问道。
“明州台州二地。”王贤眨了眨眼睛道:“这快地方东临大海,北距杭州不远,而且产盐颇丰,水路方便,更重要的是人多,可以扩张军士,是上上之选。”
陆行儿皱眉道:“那金陵怎么办?”
王贤突然一笑道:“王爷还想要金陵?其实以我只见,这个时候,谁占了金陵,谁就是最倒霉的。”
他见到陆行儿疑惑,便继续说道:“如果大家分兵开始攻占城池,那金陵必然孤单,按照朝廷之见,本就以为金陵乃是重中之重,所以如果南下的话,必然会先攻金陵,所以守金陵者必将有大损失,就算大家及时援军,他们的伤亡也定然惨重,所以我们待在金陵已经不可取了。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能有效利用,那对王爷你的势力必然有益,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陈十一诸人的威胁。”
陆行儿点了点头,慢慢地说道:“如此的确是个良法。”
他正要开口再问,却见到王贤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掩着嘴,像是极为困顿的样子,便不由笑道:“王兄你想来肯定太累了,也罢,今天就说到这,待明天再说吧,反正我们还要在金陵待上些许日子。”
王贤也实在有些累了,这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听到陆行儿叫唤卫兵,带着他一同去一间客房休息。
他到了屋内,就直接躺在床上,呼呼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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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上午,王贤才醒了过来,洗漱之后,就听到陆行儿派人过来叫他,也没有顾的吃什么东西,便跑了过去。
这次所有人也已经到了,而陈十一他们虽然有意让步,但还是有意为难,只不过说了没过多久,秦该便拿出一样东西,却是上届明王留下来的手信和一个信物,上面直言传位于吕师囊,并言吕师囊乃光明身下凡,凡明教弟子,皆要从之。
这个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他们没有想到所谓的杀手锏竟然就是这个,明王已经作古,这个手信和信物也根本算不上什么了,所以并不能算作什么威胁,只不过他们还是小看了吕师囊等人,他们竟然直接在军中宣扬,由于军士们都是明教的教徒,所以一时传播极快,全城都在传言此事,待到中午的时候,陆行儿他们便也已经知晓。
不过刚好陆行儿、陈十一等人要让步,所以到了午间,终于表态,可以退步让吕师囊为王,但要求其余众人全部封王封侯,并且吕师囊不得擅自调动自己。
吕师囊他们商议了一番,也觉得这样已经是得来不易,所以便答应了此事,于是两方各退一步,各自约定好各种关系,直到正午之时方才散开。
王贤一个早上都没有吃饭,自然是感觉极为饿,但是又不能擅自离开,只能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几个人说来说去,直到吕师囊他们离开之时,陆行儿和陈十一还在相互说着什么,皆是讨论日后之事,王贤这时可就不想待在这里了,向陆行儿说了一句内急,就直接跑了出去,倒是让其他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跑到院子里边,也有些无所事事,便直接朝外面走去,到了一家酒楼,随即要了两份小菜,随便地吃一点。
这个酒楼倒是挺安静的,因为是午间,只有几个客人,王贤坐在一边的位子旁,靠着椅子,颇为惬意。
“小二哥,这里有没有那种红糕,就是上面有四个红点的那种。”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让王贤有些惊讶,他抬头一望,却是一个青年男子,只不过眉宇之间,稍微明亮,身影如此熟悉,正是周兵!
那一旁的小二连忙说道:“有的有的,客官你要的是朱颜糕吧,请这边坐。”
“有就好,我找了好几家。”周兵点了点头,便要坐在一旁,却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抬头一望,却是王贤,而且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臣贝?”周兵有些迟疑地说了一句,随即便听到王贤笑呵呵地说道:“怎么了,止兵莫不是不认得我了?快坐过来一叙吧。”
周兵这时回过神来,坐到王贤的对面,却听到王贤喊道:“小二,添些酒菜来。”
“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去找我和语嫣姑娘啊?”周兵这时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王贤,然后又说道:“这一趟去扬州,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王贤“嗯”了一声,随即便说道:“还好。”
“我们待在金陵,一直听不到你的消息,自从你去了扬州以后,语嫣姑娘和我就一直忐忑不安,虽然洪伯伯说你无事,但是我总觉得还是很危险的,后来听冷香偶然提起,才知道你竟然要去烧粮仓,面对的是数万大军,当时我和语嫣姑娘都顿时有些惶恐起来。”周兵这时说话说的极快,又快声说道:“后来我听军中传言,扬州的粮仓被烧掉了,顿时觉得不妙,那边出事了以后,官兵肯定会追查到底的,你独自一人又如何能逃脱的了?那时我都想出城去寻你,但正逢战时,城门紧闭,而我们也根本不知道你的消息,所以虽然惊慌,但也是毫无办法,今日城门开放,我都已经准备好北上扬州,却没有想到,你竟然回来了。”
周兵说话极快,一大堆的话像是石子落地,让王贤颇有些苦笑不得,但亦是万分感动,便“嗯”了一声道:“多谢挂念,我没事。”
这时候小二已经把酒菜上来了,王贤便又说道:“来来,吃东西,我从扬州回来的那几日,可没有什么好东西吃啊。”
他给周兵倒满了酒,却见到她正默然地坐在那里,正对着阳光,那面容突然一亮,如同画中之人一样,一下子印刻在王贤的脑子里了。
“没事就好。”周兵这时慢慢回过神来,见到王贤在看着自己,心头顿时有些紊乱起来,干巴巴地笑道:“臣贝你干什么一直看着我?”
王贤“哦”的一声,随即便道:“这个,没什么,呵呵,来吃菜,吃菜。”
“嗯,这菜味道不错。”周兵这时随便夹点菜放到嘴巴里,吃了几口顿时觉得有些古怪,待回过神来,顿时咧嘴,这个竟然是生姜片,辛辣异常,她连忙拿起杯子,猛喝了几口,才算恢复过来,却又见到王贤在笑看着自己,便不由的面色一红道:“看什么?只是吃错东西了。”
王贤一笑道:“我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嗯,就像是昔年刚入太学之中,你我在太学门口的那家酒楼对饮的时候那样。”
周兵一愣,回忆起往事,便也是微笑地说道:“难道臣贝又喜欢我再把你灌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王贤呵呵一笑道:“只要忆及往事,就如同醇酒千杯,滴滴入心,便已经醉了。”
周兵轻笑一声,见到王贤靠在椅上,面容坦然,让她顿时也变得淡然起来,抬眼望着外面,顿有天高云淡之意。
“对了,止兵,你和语嫣在这里还好吧?”王贤这时沉声说道:“前一段时间金陵被攻,人心惶惶的,想必你们也不好受吧?”
周兵摇了摇头道:“一切尚好,反正我们躲在家里不出来,虽然金陵城内人心惶惶的,但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王贤点头道:“明教还是很有本事的,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止兵你可要老实说。”
周兵一愣道:“什么事?”
“秦该来金陵了。”王贤沉声说道:“他是作为明教圣王吕师囊的军师身份来金陵的,而且还故意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他有没有和你接触过?”
周兵惊讶地说道:“秦该回来了?”
王贤抬眼看着周兵,见她的惊讶之色,不似作伪,心下更加疑惑起来,秦该回到金陵后,难道也没有和周兵联系吗?他的目标是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事?
“我真的不知他回来了。”周兵这时见到王贤看着自己,便连忙说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语嫣姑娘,我和她一直在一起的,从来没见过别人。”
王贤轻声一笑道:“我又没说什么,只是很奇怪,秦该为什么会加入明教,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周兵这时也皱起眉头道:“我也觉得奇怪,我想见见他。”
“暂时你是见不着他了,他很忙的。”王贤笑着说道:“圣王要成为真正的王了,十天之后,便要开始登位大礼,还有封王封侯之事,所以秦该这段时间肯定忙不过来。”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暂且不管他了,对了,你为什么会来这儿买红糕?”
周兵一愣,顿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忘了告诉你,小宪已经回来了,还有语嫣姑娘的爹娘和爷爷他们都回来了。”
王贤顿时大喜地说道:“回来了?他们在哪?”
周兵见他喜笑颜开,也不由笑了起来,当下二人也不再饮酒,便付了钱,周兵带着红糕走了出去,然后朝着大街的一边行去。
“这个红糕是汴京特产,小宪最喜爱吃,所以我今日特地跑出来,想在金陵买上一点,却没有想到根本找不着,还好这个酒楼有。”周兵边走边说道:“我和姑娘已经搬出去住了,虽然也在秦淮河边,但和冷香姑娘他们隔着一个河了。”
王贤一愣道:“在河的那一边?”
周兵轻轻一笑道:“你跟着我便是。”
他们二人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绕过许多地方,没过多久便行至一个小街之中,然后就可以看见一个院落,周兵带着王贤走上前去,轻轻叩门,便有人过来开门,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正是小宪。
周兵这时笑呵呵地说道:“小宪,姐姐给你买来爱吃的红糕了。”
小宪这时微微一笑,又看向王贤,然后比划着手势。
周兵轻笑道:“他说你终于回来了,他也很担心你。”
“谢谢小宪挂念,我没事。”王贤一笑,随即便走了进去,但见这院子之中很是干净,一切都是井然有秩,颇有小家之感。
他轻步向前走着,却听到周兵说道:“去到亭边吃吧,我带王公子去找语嫣姑娘。”
“这里倒也是很安静。”王贤笑着对走过来的周兵说道:“只不过你们为何要搬过来?这样还是有些危险啊,不如住在老伯那边,还可有一份照应。”
周兵迟疑了一下才道:“其实我们搬过来主要就是想安静,而且我和语嫣姑娘还在做发动机……”
王贤闻言顿时笑出声来,他已经忘记发动机的事情了,却没有想到周兵竟然又提起了,而且语嫣好像还没有放弃这个,竟然搬到这边来研究。
“他们就在屋内。”周兵向王贤示意了一下,然后又转身说道:“我去告诉语嫣姑娘。”
王贤这时直接走了进去,但见王德明和王合三人皆是坐在那里说着什么,待见到王贤进来,都是大为惊喜。
“儿啊,你终于回来了!”王合这时突然出声,颇为颤抖地说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王贤也是颇为激动,这时进了屋子,一把跪了起来道:“孩儿不孝,让爹爹受惊了,让大哥和大嫂你们被人抓走了,孩儿真是该死!”
“二弟快起来。”王德明一把拉起王贤,然后激动地说道:“我们没有什么事,明教的那些人对我们很好,只是我们担心你啊听说你一人去扬州犯险,爹爹担心了好几日,连饭都不想吃了。”
王贤颇有些沙哑地说道:“我没事,只是害的你们担心了。”
“快坐下,来,坐在我的旁边。”王合这时叹了口气地说道:“我本想着我们王家就出来你一个进士,为何老天竟然和我们王家作对,把唯一的进士带走,这些天来,我一直想着死了算了,要不是德明天天劝着我,我真的是寻摸着死了。”
“爹。”王贤这时哑声说道:“是孩儿不孝,没向你禀告。”
王合摇了摇头道:“不,不,你是好孩子,比德明强多了,是我们王家的唯一一个进士,看到你平安回来,我就算死了也值得了,待见到祖宗们,也好禀告他们,我王家并没有因我而毁。”
他越说越有些胡言乱语,但是王贤知道他实在是太过担心所致,所以就一直陪着他说着话,直到他有些累了,王德明才扶着他去后面休息。
王贤心下也是有些不平静,他自少年之时,刚来大宋的时候,就遇到了王家,然后一直被王合当成亲儿子一样对待,这就像是一个家一般,这种亲情让王贤无法割舍,所以他才万分激动,好久也没有平复下来。
他这时站起身来,朝着四处看了看,然后就走了出去,却恰好撞倒一个人,只听“哎呀”一声,随即就听到一个斥声和一个娇笑声。
王贤抬眼一望,却见到一张青涩的面容看向自己,微皱着眉头,但掩饰不住眼角喜悦之情,一身素衣,正是那个和自己一样来自另外一个时代的语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