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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府的后院有一个极大的凉亭,位于树荫之下,又易招风,所以在夏日之时是最佳乘凉的地方。
王贤正端坐在一边,他自那日和语嫣说起明教之事,便觉得忧心忡忡,所以一直都是睡得不好,每晚都是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直到天明便起床,在大清早的便赶到衙门里,不停地翻看着以前的卷宗,看一看江宁府关于明教的记载。
不过这些卷宗太过散乱,而且都是零星地提到一些关于明教的事情,只是大多都是道听途说,或是虚妄之极,让王贤边看边挠头,直到中午的时候,他实在有些头大,才放下卷宗,想回去休息一番,却又听朱强说刑部和吏部官员已经到了驿站。
虽然他身为知府,不能亲自过去迎接,但王贤还是让通判明鸿过去接风,然后便换上便服,待他们过来之时,就在后院凉亭之中布上些许凉瓜和清茶,算是为洗去他们一路风尘。
这下来的几个官员,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大官,但有一个人王贤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以前的刑部侍郎,曾经因端王案而与自己见过几次的张庆,他以前被贬下去,一直闲置着,而后新帝上位,但他却并未得到什么提升,直到后来才做了一个小官,掌管诉讼案卷的笔录整理。
如今不知何故,竟然被刑部派下来了,这几年的清闲,倒让他有些发福起来,和王贤见面也并未多说,直到互相介绍后,分主宾而坐,才听得王贤笑道:“张大人昔年于我有恩,在下一直挂念在心,但因身在江南,相隔万里,无法得见,如今张大人竟然亲来,实在让在下喜不自禁!”
张庆一笑道:“王大人客气了。”
“几位大人从汴京赶来,一路舟车之旅,颇为劳累了吧,我便命人为几位准备好房舍,也好休息一番。”王贤笑呵呵地说了一句,便喊起了朱强。
“王大人,此事不急,只是我等来此的目的,大人你也应该知晓了吧。”这坐在右边的一个中年看着王贤,他是刑部的员外郎步初,便是这一群人的领头之人。
王贤微微一笑道:“我早先便接到公文,诸位过来是为了查那粮仓失粮一案的吧。”
“正是如此。”那中年步初点了点头道:“此次失粮一案,流传极广,传至朝廷,都是大为惊慌,虽然陛下认为此非王大人你的过错,但这失粮必须追回来,否则难以向天下人交代,我们几人深知此事重要,便马不停蹄地赶到江南,还请王大人你多多配合,以明此事。”
王贤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这个步初,然后便笑着点头道:“这是自然,几位大人可在这江宁府任意查询,若有需要之处,可直接找我,若我事忙,便可找李瑞,由他帮忙。”
步初拱手言道:“王大人如此明事理,叫在下好生敬佩,步某便先谢过大人了。”
王贤面带微笑,看了看这几个人,却见到那个张庆此时正望着院子,他不由叫了一声:“张大人。”
张庆一愕然,然后便笑道:“十几年前,我也曾来过金陵,那时东边的一列都只是小树苗,才是新栽,却没有想到如今已是参天大树,故而多看了两眼。”
王贤呵呵一笑道:“却原来张大人是起了怀旧之心了,只是不知十余年前的金陵是何等风貌?”
“与现在并无不同。”张庆微微一笑,然后又收起笑容,慢慢说道:“只不过有些奇怪,未曾听到秦淮河的歌声。”
王贤失笑道:“今日乃是秦淮诞日,所以已经休声,若张大人想听曲儿,便待上几日就可。”
张庆笑了笑道:“实该如此。”
王贤招了招手,旁边的朱强就走了过来,却听到王贤说道:“你带着众位大人去客房休息,再通知一下福贤楼,今晚备宴给诸位大人接风。”
步初连忙道:“不必劳烦王大人了。”
王贤却只是淡淡一笑道:“诸位远道而来,到这金陵也是千辛万苦,我这个做知府的也自然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诸人顿时笑了起来,只是王贤不经意之间,发现张庆坐在一边,虽然面上带笑,可依旧皱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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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来的几个人在金陵开始查起案来,不过王贤却只是任由他们做事,他让江宁府的衙役和捕快们都要听命于此,而且又让步初便宜行事,可以任意查探。
他现在也不管什么了,马上就要临近秋收,按例要派官吏到下面监收,王贤整日都开始规划起这些事情,那明教和刑部的人都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然而,七月二十那天,有台风从广州、福建、明州、秀洲、苏州登陆,一时风势极大,沿海诸地,顿时乱成一片,房屋倒塌,山洪暴泄,百姓死伤者极多,而风势却没有停息,又朝着内地扑卷过来,比起几年前的江南洪灾,要恐怖的多。
王贤乍闻这个消息,心中想到的不是百姓伤亡,而是明教。
这个突如其来的大暴风,让福建和江南靠海一带的百姓们彻底绝望了,如此一来,岂不正是明教造反的好时机。
他连忙修书给蔡京,极为夸张地述说了此事,并且要朝廷快快抚恤,安定百姓,还要加紧调兵,防止明教叛乱。
为了让蔡京注意,他一连写了三封书简,件件都说的十分急迫。
江宁府受到大暴风影响并不大,只是因为暴风之事,秀洲、明州还有杭州诸地都有大匹难民,向西而行,所以江宁府这每天都会有大量的人涌过来,让王贤颇为警惕,除了布置兵士安定局势以外,他还组织粮草,每日施粥一次,又按照惯例,抽调其中的精壮男子,便入行伍,以恐有变。
刑部的步初、张庆几人本还在查案,可是并没有什么进展,加入每日目睹大批无家可归的人,也没有什么心思查下去了,便也帮助王贤,稳定这边的局势。
八月份的时候,诸家诸户都开始收割稻谷,王贤怕出什么意外,便命官吏们下乡,要百姓们抓紧收割,以免暴风袭来,一年心血便毁了。
虽然金陵城并不在海边,但是那台风袭来的时候,这边也感受颇为强烈,有几次强风过境,竟然让金陵一座古刹轰然倒地,附近之人皆是恐慌不安,有的人都开始向北方逃去,王贤只好赶紧派人安抚,整日之间忙的焦头烂额,几乎把明教的事情给忘了。
朝廷这次反应倒也是挺快的,蔡京首先回书给王贤,让他安稳江南,不要让百姓们起了乱子,然后又劝诫他不要挂念明教,语气颇多不满,让王贤顿时有些绝望起来。
他没有绝望多久,八月十四,中秋节的前一晚上,便有信使通过驿站送来急书:浙东暴乱,有屠夫胡九者,聚众杀官吏,抢粮仓,附近百姓闻之皆乱,一时由数十人积聚为数千人,并在附近造起反来,浙东巡检史和县尉皆是调兵镇压,却被乱民击散,而且附近几个小县皆闻风而动,官吏都是自身难保,都开始潜逃北上,乱民声势越来越大。
王贤并没有任何惊讶,但他心中还有些指望朝廷能够意识到明教之祸,又是亲书两封送于蔡京,并且还呈上一本奏章送于三省,言辞更加急迫,并直言朝廷应免江南、福建二年税收,停花石纲,罢朱勔,调兵南下,调粮安抚百姓,并言此等数事,缺一不可。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上书了,而且这一次上书也是石投大海,微有小波,却未能让蔡京和皇帝重视起来。
中秋节过后的没几天,江南诸府开始调兵平定乱民,但游民太多,数日以来,皆是饥饿不堪,明教中人终于开始大规模行动起来,吕师囊先从仙居领千人造反,然后福州王宝儿,湖州陆行儿,永康陈十一,越州吴和尚等等诸人皆是先后揭竿而起,竟然在十日之内,福建、江南二地全部动乱起来。
当信使还在路途,当明教中人正在轰轰烈烈的起义,王贤却突然被堵在家中,而他对面的是一大群兵士。
“明大人,步大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王贤这时倒是极为冷静,看着面前的诸人,他沉声说道:“这是江宁左守备的兵士,你们为何跑到我的府上?”
“王大人,你应该早就明白才对。”步初这时摸了摸胡子,呵呵一笑道:“自我们来金陵之时,你就应该要明白会有今日。”
王贤凝目道:“步大人,你到底在说什么?若不解释清楚,我定然上奏朝廷,说你带人谋乱!”
“谋乱者并不是我步初,而是你王贤。”步初冷笑一声道:“如今我就是要抓住你这个谋逆者,然后押你去汴京,交予刑部重惩!”
王贤微微吃惊道:“你胡说什么!”
步初摇了摇头,然后便道:“其实我们来这金陵,不单是查失粮之案,而是顺带着查一查王大人你和贼人勾结之事,如今在金陵数日,还真让我等查了出来,当前江南乱民皆起,这些都是你早就筹划好的吧,哼哼,身为知府,竟然谋逆,罪当凌迟!来人,拿下!”
“慢着,步初,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何时有过谋逆之意!”王贤大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今日一定要给我说个明白!”
步初看了看身旁的明鸿,然后便道:“明大人,便由你说吧。”
明鸿一愣,看了一下王贤,然后连忙说道:“还是请步大人说吧。”
步初一笑,随即便道:“也罢,王贤你听着,其实我们这次来之前,便被左丞赵大人叫去,他给我们看了一封书信,而这上面的内容便是说你勾结明教,蓄谋造反之事,赵大人当时也不知此事是否属实,便托我等几人到金陵查探,我们这些日子明为查失粮之事,暗中却在找你勾结明教的证据,果然不出我们所料,你竟然数次与明教之人联络,而且你还和明教的首领有着交往,上次金陵失粮之事也定然有你的参与吧,如今江南暴乱,若不早点把你拿下,则金陵危矣,把他拿下!”
后面的兵士看了看明鸿,然后皆是跑了过来,随后就听到哗啦啦的声音,却见到王贤背后跑过来一群人,便立刻停下脚步,不敢再前行一步了。
“步大人,你所说的都是自己胡乱猜测的吧。”王贤这时朝着身旁的兵士们挥了挥,然后又道:“若是真的能证明是我参与了失粮一案,那在下二话不说,自缚手脚,随你处置。”
步初本见到王贤身后一些兵士,忙退了一步,此时闻言,不由哈哈一笑,便对旁边的明鸿耳语几句,随后就见到明鸿走到一旁。
王贤的后面是他的家中卫兵,还有黄宽和他的东厂兄弟,本来这次步初直接带兵闯过来的时候,众人都是有些吃惊,不过陆忠很快反应过来,集合卫兵们护在了王贤的旁边,而后黄宽也赶了过来,皆是在王贤的身后,盯着这些不速之客。
“大人,他们是想干什么?”黄宽这时皱着眉头,有些小声地问道。
王贤盯着那边的几个人,然后小声道:“这些人是刑部的人,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我可能会陷入一个圈套之中,黄宽,等会你要注意一下,千万不要和对面打起来,看我的眼色行事。”
黄宽重重地点了点头,却见到那边走过来一人,他微微一讶地说道:“是陆大人。”
王贤一愣,转过头来,却见到一个小胡子正看向自己,他失神了半天,方才说道:“陆收?”
站在明鸿旁边的那人,却正是王贤的亲信,从昌化县带过来的陆收。
“你不是重病在床吗?”王贤凝眉说道:“难道你是估计骗我?李瑞对我说你病的很重,还让我好担心了一阵,我还给你送了一些人参,没想到你却什么事都没有。”
陆收嘿嘿一笑地说道:“大人,我陆收重病一场,让你担心了,实在是我的不是,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
王贤点头道:“我从未放在心上,不过你实在没有想到,你会背弃我,步初,他难道就是你所说的证据?”
步初笑道:“陆收这些年一直跟着你,所谓深知你的底细,而事实上,最先怀疑你的便是陆收,他通过上面的渠道,把对你怀疑送给了赵大人,这才有了今日一幕。”
王贤眯起眼睛,看着陆收道:“你怀疑我什么?怀疑我和明教有关系吗?”
“的确如此,大人,虽然我一直没问过你的私事,但是自从你把黄宽编为私军的时候,我就对你有所怀疑起来,而后又通过蛛丝马迹,终于发现这等惊天大事,所以我便急书送给三省,所幸步大人他们来的快,也没有酿成大祸。”陆收不紧不慢地说着,却见到王贤看着自己,他不由地转过脸来,然后又哈哈笑道:“大人,你不要看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大人身为大郡知府,理当为朝廷治理一方水土,但是却和明教的人勾搭在一起,可谓于国于民皆是不利,我陆收虽然位卑,却不敢忘国,所以就暗中查访,以查明真相,从而今日为天下除害!”
旁边的步初笑着点头道:“不错,陆收你此次所立下的功劳甚多,待我回到朝中,必然会向赵大人举荐一番。”
陆收连忙躬身而言道:“还请步大人多多提拔。”
步初点了点头道:“嗯,你便把王贤所做的一切都说出来吧,让他听一听,免得心有不服。”
王贤冷哼一声道:“陆收你就说一说,我倒是想听一下,到底我是如何的勾结明教,如何成为大奸大恶之人的!”
陆收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开口,却真的让王贤大吃一惊。
这个陆收竟然从几年前在昌化开始说起,王贤在暴雨挖河道被他说成是收买民心,而后几次削弱衙役的事情被他说成是借机增加自己的力量,后来把黄宽更是编为私军,而后又在昌化县广收民心,直到后来,不知用了何等手段,竟然到了金陵做起知府,但朝廷征粮的时候他却并无焦急之意,显然不把这个当回事,不料猛然间就派兵士护船,大规模的动用金银器物和水船若干,从遥远的地方运回粮草,但最后竟然一夜之间不见,这也是王贤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