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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今日最热闹,很多的士子们都想着看一看自己的年试成绩,大家们不断地议论着、猜测着,又互相地祝福着,每个人都希望能够升入内舍。
秋色已经很浓了,而早上旭日初生的时刻,四处都像是凉凉的,就连那露珠都有一股极凉的感觉,但是太学之中却是热热闹闹的,王贤正闲的没事做,在这院子里四处乱转。
本来已经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戏了,他都不想过来了,可是又怕王合说他,所以就只好跑过来,刚一过来就发现这太学士子们都不在房间里,也不在炉亭内,都在这太学的大院之中,等待着年试的评定。
王贤本来是想去找齐偍的,但是他一大早就到秦该那边了,王贤只好作罢,便在这院子之中,算是看一看风景,也算是等待成绩吧。
“王兄。”
王贤听到一个声音,微微一愣,以为是叫自己,结果转头却见到是一个人在叫另外一个人,他不由失笑,这个姓王的实在是太多,自己被人叫惯了,刚才属于一个情景反应。
“王兄。”
又有一声,不过王贤却并没有理会了,他的目光又看向明经阁,这个博大的建筑,藏经无数,可是为什么会有暗室和通道能到达山脚下呢?为什么山脚下的那两间房子之中会有寇准的画像呢?
“王兄!”一个人这时从后面轻拍了一下王贤。
王贤转身一愣,随即笑道:“原来是曹兄,在下失礼了。”
这个人正是曹宗,他微微笑道:“今日年试成绩下发,我等外舍生真是提心吊胆,但是看王兄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依旧闲情散步,实在是逍遥无比,令人羡慕。”
王贤呵呵笑道:“曹兄你说笑了,在下已经知晓此次年试已经定然无缘内舍了,故而只有胡乱地走上一走,算是一解心中之闷吧。”
曹宗哈哈笑道:“王兄真是谦虚,对了,王兄,我给你介绍一位汴京才子认识一下,便是姓赵,上明下诚,字德甫,他也是当今吏部侍郎赵大人之子,颇好诸学,汴京之人无不赞之。”
这是一个很俊朗的青年,一身的儒士服和儒冠穿在身上,很是协调,面色白净,但很有神,典型的青年才子。
这便就是李清照未来的丈夫?果然是名不虚传,难怪李赵二人的婚姻被人称羡呢,如此一个青年,气节都已经让人心折,放在后世便定然是一个成功男士。
王贤这时不等曹宗介绍,便笑道:“赵兄请了,在下姓王,单名一个贤字,本未有字,不过别人皆称我为臣贝,乃是汴京商家王合之子。”
赵明诚俊朗的面孔呵呵一笑道:“原来是王兄,失敬,其实我听李世叔说起过你,他满口称赞你少年聪慧、明白事理,在下早就想一见尊容,可惜无缘,今日才知李世叔果然名不虚传。”
王贤听他一口一口的李世叔,不由有些奇怪,随即才明白原来他说的是隔壁的那个李大人,李清照的父亲,他不由有些发笑,这个赵明诚现在就开始李世叔李世叔的叫着,看来是对这场婚姻之事接受了,不过李清照会不会答应还是一个问题。
他此时一笑道:“其实我也是听李大人说起赵兄,他对你亦是满口称赞,而且赵兄你即将是李大人的乘龙快婿了,我和李府是隔壁,也算是娘家人了,便不要如此客气。”
曹宗听到这个,不由有些奇怪,随即看向赵明诚,笑道:“德甫竟然定了婚,却也没通知我一声,要不是今日王兄说破,你也不知瞒到何时,快说是哪家的千金?”
赵明诚呵呵笑道:“兴中你最爱乱说,我哪里敢跟你提及此事,若早些说来,汴京大街小巷岂不皆知?这对别人一个姑娘家多不好。”
曹宗笑道:“我哪里喜爱乱说,你快说是谁家的千金。”
他见到赵明诚微笑着不语,便朝着王贤道:“既然德甫不言,那王兄便告知一下,德甫订了谁家之女?”
赵明诚笑道:“兴中你也端的闲了点,别问王兄了,我便告诉你吧,就是礼部的李格非李大人家中的长女,小名清照。”
曹宗笑道:“原来是李清照,德甫你好福气,汴京之内,谁人不闻李才女之名?德甫你最好文采,与这位李姑娘可以算是志趣相投,实乃大幸啊,我便先恭喜一下了。”
赵明诚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莫要乱说便可。”
王贤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到一阵喧闹的声音,随即便听曹宗道:“原来是年试成绩下发,王兄,德甫,我等便去看上一看吧,不过想来二位皆是才子,些许年试应不足为意。”
赵明诚笑道:“兴中你最喜胡言乱语,王兄是才子,我哪里算个才子了,虽然无趣,不过我等还是去看一看吧。”
王贤点了点头,其实他的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侥幸的,这时便和他们走了过去,看到各个优良成绩来,这时仔细地找寻北路斋,随即便发觉自己的名字排在后面,上面写着:明经平,策论否。
这下可真让王贤有些丧气,充分体会到了古代士子们落榜的心情了,去年一年,自己阅古书,诵古言,每日朝起阅诗,夜宿读书,可以说是极为用功了,没想到还是榜上无名,这便是对自己以前的不认可,这份失落可想而知。
他慢慢地用阿Q心情想着,反正自己年纪也不大,还有很多年呢,况且自己又不是没有学到东西,这个年试只是一次考试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何必如此的功利。
这时曹宗和赵明诚已经走了过来,他们两人皆是微笑,想来成绩不错,王贤露出微笑道:“曹兄和赵兄二人想必是皆优了。”
曹宗笑道:“王兄你却是错了,德甫的确是明、策论皆优,不过我便只是二者皆平,不过再加上些许私试,那就可以升入内舍了。”
王贤忙道:“那我先恭喜二位了。”
赵明诚微微一笑道:“王兄的成绩如何?见到王兄春风满面,定是毋庸置疑了。”
王贤有些苦笑地道:“实不相瞒,在下是一平一否。”
曹宗惊讶地道:“怎么会?”
他此时朝那上面仔细看去,果然见到一平一否,不由有些纳闷,不知该说什么。
赵明诚此时笑道:“功名利禄皆是浮云,王兄莫要看的太重,你尚年少,待到明年此时,定是有所成就的。”
王贤便道:“那多谢赵兄吉言了。”
他们又说了好久,王贤心中还颇有些遗憾的,便与他们告辞,而后准备回去。
他走到明经阁,突然想起了应该去拜访一下李廌,毕竟今日自己下发成绩,虽然极差,但也要向他说一声,他便转身朝着李廌屋中前行。
敲了两声的门,便听到李廌的声音问道:“谁啊?”
王贤此时在外面道:“学生王贤,特来拜见先生。”
李廌的声音道:“门没关,直接进来吧。”
王贤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见到李廌正坐在那椅子上,桌上仍然有着一盏茶,而他手中尚拿着一卷书,此时便道:“你随便坐吧。”
这屋子里的椅子是乱放的,王贤也就随便坐下来了,然后便对着李廌道:“今日下发成绩了,我的明经为平,策论为否,此次年试,不能升入内舍了。”
李廌“嗯”了一声,然后道:“我已经知道了,怎么样,对自己的成绩还满意不?”
王贤尴尬地道:“我才疏学浅,尚需多学,这个成绩虽差,亦是我的见证吧。”
李廌一笑道:“你还真是想得开,不过这可并不是想得开就可以的,太学年试,每年一次,你失败一次便又是一年,极为可惜,怎么样?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吧。”
王贤点头道:“我实在不该标新立异,坏了文章。”
李廌放下手中的书,呵呵笑道:“你这话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你却不知。”
王贤奇怪地道:“还有一半?”
李廌笑道:“古之有千里马,可行千里,然而放在匹夫眼中,与旁马无异,有人名曰伯乐,可一眼看出千里马之别,这就是所谓的识马之术了。”
他对着莫名其妙的王贤道:“你还有一错,便是写的文章,普通人皆是不识,既然是些匹夫,怎能辨别千里马和普通马的区别?所以要寻一伯乐。”
王贤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了,心中不由欣喜,原来自己还有转机,他忙问道:“先生大才,想必观了我的试卷吧,不知如何?”
李廌叹道:“我的确看了你的试卷,只是新奇,若我是博士,至多给你一优一平,但我已经把这卷子托人送到一个人手中了,想必他颇合其中之意。”
王贤想了半天,不得其解,疑惑地道:“先生说的是谁?”
李廌笑道:“此人你也认识,就是上次过来讲经的蔡元长。”
蔡京!王贤顿时愣住。
他没有想到李廌竟然说的是蔡京,他是苏轼的友人,和蔡京的那一派算是对立的,没想到他把自己的试卷送给了蔡京去看。
李廌见到王贤满脸迷糊,呵呵笑道:“怎么了,你是不明白什么?”
王贤忙道:“我不明白为何先生要把这个给蔡大人看,况且私传试卷给别人看,岂不是逾矩了?这对先生你也不好。”
李廌哈哈笑道:“你还是不明白啊,你可知为何我能将试卷拿过来,并且又给它送到蔡元长的面前?”
王贤摇头道:“不知,还请先生赐教。”
李廌收起笑容,慢慢说道:“因为太学之中本就有个规矩,年试之后,若是有不满意成绩的,可让学正取回,重新找人审核,以服士子之心,所以我便将你的试卷拿回来,本想找太学博士重新评判一番,可思来想去,还是托人送往蔡元长的府中。”
他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才道:“至于为何把试卷送到蔡元长的府中,王贤你难道猜不出一二?”
王贤心中慢慢想了想,最后道:“学生愚钝,先生便告诉我吧。”
李廌见他表情舒展,哈哈大笑道:“你已经想出为何了,还说此话,也罢,还是由我这个先生说比较好,蔡元长虽然汴京朝官对其恶评不断,然而其人心中尚新尚变,你的那两篇文章皆是新奇无比,想必他定然有所青眼。”
王贤此时道:“实在多谢先生一番苦心,我永生难忘。”
李廌失笑道:“你又何必如此感激,又未必能让你得以合格,你能否进入内舍,就要看蔡元长如何评价了。”
王贤脸上微微一笑,随即便道:“这便看造化了。”
李廌呵呵笑道:“你看来真的不是太在意,倒是我这个先生替你白担心了,也罢,你就先回家中等待消息吧,若我所料不差,便在最近蔡元长必会给你一个答复。”
王贤有些迟疑地道:“蔡大人位居尚书之位,公事繁忙,会不会无心一看?”
李廌摇头道:“自然不会,他对于这些倒是挺看重的,更何况我曾经也帮过他一个小忙,他再怎么不屑,也要看上几眼。”
王贤这才有些明白,这可以算作是走私情了,他便又和李廌说了一会,方才回家。
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情自然是面见王合,他不便把这一平一否说出来,只好说自己的成绩要到三日之后才能出来,这样的一番谎话说出来方才让王合点头,他连忙就走了出来。
此时已经是深秋季节了,漫天雾蒙蒙的,王贤走在院子之中,把心中烦闷之情皆抛的干净,正要回到卧房,却又听到一阵阵极小的笑声。
他心中奇怪,不由地朝着笑声处走了过去,却发现已经是内院,正有一个女子荡着秋千,而另一个女子却在旁边说着什么,不时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王贤便连忙想回去,却不料惊动了那边的女子,随后便听到一声喝问道:“是谁?”
他无奈地回道:“语嫣,是我,方才在院子之中散步,无意之中便走了过来。”
这个站着的女子便是语嫣,她见到是王贤,方才道:“你走着就走到了内院?好像那是一道园门,还要低头才能走进来的,你难道还能不注意地低头吗?”
王贤尴尬一笑,见到那荡着秋千的女子转过头来,便连忙道:“原来李姑娘也在这里,在下失礼了。”
这个荡着秋千的女子此时微微一笑,如烟如雾,便是邻家少女李清照。
她此时慢慢从秋千上走下来,然后对着王贤道:“王公子,多日不见,近来无恙。”
语嫣道:“姐,你怎么下来了,坐上去啊。”
李清照笑道:“语嫣你真是胡闹,你小叔过来了,你也不向他行礼,实在是目无尊长。”
王贤顿时大乐地道:“就是就是,语嫣这丫头真是太不像话了!”
语嫣见到王贤一脸得意的笑容,不禁递过去一个白眼,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便说道:“你不是去看太学的年试成绩了吗?怎么样,是不是很差?”
李清照闻言不由问道:“太学年试成绩出来了?”
王贤叹口气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明经和策论,一平一否,可算是极差。”
语嫣见他叹气,也不好说些什么,倒是李清照说道:“王公子莫要如此灰心,一次之败,并不能说是什么,何况王公子你尚是一届少年,何必如此的放在心上,不如收拾书籍,从头看起,以备明年,如此才不枉一个大丈夫!”
这算是激扬之语了吧,王贤没想到李清照第一句话就是励志的话,不由地道:“多谢李姑娘之言,在下便铭记在心了。”
语嫣见他又挂上了笑容,不由地道:“姐,你莫要说他,看他这个样子,这些都好像不放在心上。”
王贤忙道:“我哪里不放在心上,十年磨剑方为一日,我怎能不放心上呢?不过……”
他笑着把自己的试卷被李廌递给了蔡京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笑道:“所以今次年试也未必是落榜,待等上几日再能作定夺。”
李清照点了点头道:“那位李先生说的有理,便如韩退之所言,伯乐不常有,而千里马常有,这个蔡大人虽然并不是良名在外,但也未必不是王公子的伯乐。”
王贤笑道:“便是如此,对了,李姑娘,我今日在太学之中,意外地遇上一人,你猜是谁?”
李清照不由奇道:“何人?”
王贤笑道:“便是赵明诚赵公子了,今日是第一次得见,果然是青年才俊,别是一番气质。”
李清照闻言不由一愣,却没有说话。
王贤见她这样,心知在一个少女面前提及她的未婚夫,的确让人尴尬,他忙道:“我刚才不是有意说的,李姑娘你莫要介意。”
李清照摆手道:“没事。”
这时气氛便有些尴尬起来,王贤站在这里不知想说些什么,张着嘴巴几次想说话,却突然说道:“那个赵公子两项皆优,看来定能进入内舍了。”
语嫣狠狠地瞪了王贤一眼,然后对正站在这儿的李清照道:“姐,我们不要理他,再去荡秋千吧,王贤你出去吧。”
李清照却道:“不用了,语嫣,我先回去了。”她说着便朝王贤略微行了一礼,然后便走了出去。
语嫣忙道:“我送你回去。”
这时内院之中就剩下王贤一个了,他不由用手轻轻掌了一下嘴巴,自己真是口没遮拦,本来说的好好的,结果又让大家败兴而散,实在是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
他此时走到秋千旁,轻轻地坐在上面,慢慢地荡了起来,鼻边还有一点淡淡的香味,像是久久不能散去。
坐在秋千的上面,微微闭上眼睛,慢慢的来回荡着,让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仿佛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所有的东西都不在自己的眼前了,一切都随着这一上一下变得模糊起来,慢慢的使自己逐渐迷失在这样的感觉之中。
“你好心情啊,还荡着秋千。”语嫣的声音像是突然出现在王贤的耳边。
王贤睁开眼睛,见到语嫣站在那里,不怒不喜,便停下来道:“我发现荡秋千确实是放松的好方法,真的不错。”
语嫣却是哼了一声道:“方才你为何提起那个赵公子,都把清照姐给气跑了!”
王贤苦笑地道:“我今天确实是见到了他,然后便口没遮拦地说起来了,没想到竟然让李清照生气了,确实是我的错。”
语嫣走了过来道:“本来这个婚事清照姐就不是很开心,她还是对这个赵公子一无所知呢,你这样提及,她就算不生气,羞也要羞走了。”
王贤点头道:“我知道了,下次不在说他了。”
语嫣“嗯”了一声道:“你真的去找蔡京帮忙了?”
王贤笑道:“我哪里能找得到他?人家一个尚书大人,岂是我说见就见的?是我的一个老师帮忙的,这次还真的要多谢他了。”
语嫣迟疑地道:“蔡京是一个大奸臣,宋朝基本上就是亡于他手中的,你难道还想和这样的奸臣有什么瓜葛吗?”
王贤失笑道:“你又犯了理想主义的病了,虽然蔡京在后世之中我们知道是个大奸臣,但他现在未必是,况且请他帮忙也没有什么,又不是要把命和他绑在一起,这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情,你却非要把它想得那么复杂。”
语嫣哼了一声道:“我只知道蔡京的坏处,你最好不要和他走的太近。”
王贤无奈地道:“怎么会走的太近呢?我难道还要故意巴结他不成?”
语嫣沉吟了一会道:“那就好。”她又听到轻轻的声音,抬头一见,却原来王贤又开始荡起了秋千,不由地说道:“你快给我下来,秋千都会被你做断的。”
王贤哈哈大笑道:“怎么会呢,这秋千多好啊!”
他说着便开始大幅度地摆动着,这样前后摆动实在是极为的舒服,就像漂在云中一般,他又轻闭上眼睛,慢慢体会这种舒服的感觉。
只听到“啪嗒”一声,秋千的绳子顿时断了,王贤一下子跌在地上,而且是完完整整的跌在地上。
语嫣连忙跑过去道:“你怎么样?”
王贤的屁股着地,头也碰到了地上,不过因是土地,并不是特别疼痛,不过他还是哼唧了两下,让语嫣有些着急,便要去告诉王合,准备去请大夫。
他闻言连忙拉住语嫣,睁开眼睛道:“我没什么大碍,别去找大夫了。”
语嫣见他面上平静,不由有些生气地道:“你又骗我!”
王贤忙道:“我哪里骗你什么了?要不你从秋千上摔下来试一试,看看疼不疼,我现在屁股还是火辣辣的疼呢,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语嫣只好道:“那你能起来吧,躺在这地上很冷的。”
王贤这时试了试,还真是起不来,不由地伸出手来道:“起不来,拉我一下。”
语嫣迟疑了一下,随即便拉他起来,然后道:“你能走路吧,不用我送你回卧房吧?”
王贤一愣道:“回卧房?回卧房干什么?”
语嫣皱眉道:“你不是受伤了吗?当然是回去休息啊。”
王贤忙道:“摔倒了就要回去卧床休息,要是被人知道,岂不是笑掉大牙,我还是去兰亭里面坐一坐吧,不过估计没法子做起来了,就只能趴在石桌上面了。”
语嫣摇了摇头道:“随你怎么办,我现在也要走了。”
王贤奇怪地道:“要走?你去哪?”
语嫣淡淡地道:“当然是去教徒弟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对了,昨天我也给徒弟出了一份试卷,结果你猜她考了多少分?”
王贤呵呵一笑道:“是不是满分一百分的?有没有六十分?”
语嫣道:“只有五分,只对了一个。”
王贤不由有些失笑,但还有些惊讶,问道:“你是不是出的题目太难了?”
语嫣摇头道:“不难,但是她不会,我现在便是给她讲那些题目的。”
王贤安慰她道:“你也不要太过心急了,一步一步的来,对她不能要求过高,对你自己也不能要求过高,只要慢慢地教,总会成功的,指不定下次她就能考十分、五十分或是一百分,你不要灰心了。”
语嫣展颜地道:“我从没有灰心过。”
她突然之间的绽开笑容,倒是让王贤愣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屁股上的生疼让他回过了神,已经不见了语嫣,他只好捂着屁股一步步地走到亭子里面,然后趴在台子上面,但又碰到了屁股,使得他一下一下地叫了几声,那棵大树的黄叶也被他的声音惊吓,竟然一下子掉下好几片。
王贤脑袋悬空,不一会儿就觉得头昏脑胀,坚持不住了,便咬着牙扒了起来,然后坐在石凳上,俯身趴在石台上睡着了。
…………
这几日对于王贤来说真是有些痛苦,本来屁股摔得就是生疼,但他还是每日要去太学那边探探消息,刚开始走路的时候极疼,可是走着走着就适应起来了,就这样在疼痛之中渡过了好几天,最后才逐渐好转,不碍走路了。
他刚一走进太学,便要先去见李廌,却见到李廌已经走过来了,他只是短短地说道:“跟我过来。”
王贤见他说完便走,连忙跟上,此时绕过这边的房子,走过几颗已经掉了叶子的大树,随即便到了明经阁,李廌这时带着红纸,这上面有记号标明是学正,给那些护卫们看了一下,便带着王贤走了进去。
李廌对这个明经阁是挺熟悉的,不像以前王贤过来的时候乱转,便走到一间房子,然后低声对王贤道:“就在这里,你自己进去吧,我先回去。”
王贤见到李廌已经走远,方才敲了敲房门,听到里面的声音道:“进来吧。”
他推开门,这房里有两个人,皆是年近花甲,正是太学长和当朝户部尚书蔡京。
蔡京见到王贤走了进来,不由含笑道:“那两篇文章皆是你所作?果然是少年有为,过来坐吧。”
王贤这时忙行礼道:“学生王贤见过蔡大人、太学长。”
蔡京摆摆手道:“今日叫你过来,就不是让你施这些虚礼的,太学长,我与这位小士子说上几句话。”
那太学长立刻会意道:“老夫正有一些私事要作,蔡大人便随意了。”
王贤见蔡京支开太学长,不由有些奇怪,这时蔡京又很客气地让他坐下,随后才道:“你的文章,明经之题,你写的很好,所谓凡事皆求一个变字,一切皆不能例外,待看到天道在于变通这一句,便知晓你通篇文章之意了,此文甚好,那太学博士实在荒唐,竟然评了一个平,应该给优。”
他说这话让王贤顿时把心放下了,便要起身说一下感谢,却又听到蔡京道:“至于你的那篇策论,我倒是想问问你几个问题。”
王贤忙道:“请大人详问。”
蔡京这时看着他说道:“此文确是你所为之?”
王贤听他竟然问这个,不由一愣道:“确是在下为之。”
蔡京点头笑道:“那好,你说用交子代替铁铜之钱,是否可行?”
王贤谨慎地道:“在下认为交子方便、节省而且又利于流通,的确是用来替代铁铜之物的好方法,只是现在还未能成熟,未必得当。”
蔡京一愣,随即便道:“你不要有所估计,在我面前就直言。”
王贤说道:“在下认为铁铜所耗极大,而且不宜收回,兵马铁骑皆是要用铁,平常家里也都需要用铜,这些铁铜却耗在了钱币上,实在不值,而事实上,今日你卖物得钱,明日你买物便用掉了,相当于以物易物,钱只是过手之物,何必用铁铜之物?故而在下愚见,当用交子替代铁铜,以节省铁铜。”
蔡京神色不动地道:“然而铁铜之物可以摸到看到,不会作假,而那交子却只是一张纸,何来保证不会有刁民作假钱?”
王贤道:“这便要看朝廷如何去做了,可以从两面杜绝此事,一是严惩作假钱者,二是提高作钱的手艺,让平常人家根本无法模仿,我想朝廷中之中,应该有很多能工巧匠吧?这些都是民间所不能比拟的,所以大人便不用担心作假。”
蔡京沉声道:“若要是朝中作钱之匠私自作钱?又当如何?”
王贤对这个问题考虑的很细致,此时便道:“其实交子可用多道手艺来保证,每个工匠都只是经手一次,匠人们只知道一种工艺,这样除非是所有的匠人们集中起来,方能作出假钱,但要把所有的匠人集中起来,显然不可能。”
蔡京点了点头,然后笑道:“你果然聪慧无比,年少有为啊,其实我亦是觉得铁铜不便,观惠州交子如此便利,便想借鉴,本是十分担心作假,闻你之言,这个倒不是个问题了。”
王贤呵呵笑道:“作假确实是个小问题,而真正的问题在于如何保证交子能够使用。”
他继续道:“其实交子说白了,它就是一张纸,只不过有着特殊印记的纸,铁钱融掉后还可以作兵器,铜钱融掉以后还可以作铜器,但是这交子却又能有什么用?它只不过是一张纸而已,如何能让百姓们使用它买东西,如何能让商家们能够接受它?这便是最难的地方。”
蔡京动容道:“难道以朝廷名义还不能保证?”
王贤摇头说道:“并不是那么容易,交子毕竟是新东西,百姓们对其都不熟悉,自然是不愿意使用,所以要推行它,只能缓慢行之,先在汴京周围使用,再推广各府各州,先在富贵人家使用,再推广到普通百姓,如此才能保证百姓们能接受它。”
蔡京想了一想,叹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太过缓慢了?”
王贤连忙说道:“大人,其实不慢,万事开头难,若能在汴京使用的话,其他州府定然会争相效仿的,到时候不用朝廷督促,交子都会盛行。”
蔡京露出笑容道:“很好,你叫王贤对吧,难得你竟然想得如此之深,实在让我惊讶。”
他这时站立起来,走了两步,随即便笑道:“如此才气,竟还在太学,也不像话,不过你的年纪尚幼,还是应该如此,这样吧,我便和礼部尚书还有太学长举荐你一下,让你才能得其用,如此可好?”
王贤等得就是这句话,此时连忙道:“多谢蔡大人,小子感激不尽!”
蔡京摆手笑道:“莫要感谢我,要谢也谢你自己,若不是你的那文章,我怎么可能会在此和你长谈?若不是这番长谈,我又怎会决定举荐你?”
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笑道:“你便回去等上消息吧,我现在尚有事,不能长聊,待到他日,必要再和你商讨一番交子之事。”
王贤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出门外,方才走了出去,然后直接向着李廌那边行去。
他此时难掩兴奋的表情,见到李廌便把这事仔细地说了一遍,随即笑道:“还要多谢先生的劳苦,若不是先生之举,我定然又要在外舍待上一年了。”
李廌听完后,才点点头道:“想不到蔡元长竟然对交子也有如此大的兴趣,看来你也算走运,若是他人定然对此不屑,很好,很好!”
他走了几步便道:“你也该回去告诉一下父母双亲,此乃大喜之事。”
王贤便又说一些感谢的话,随后才告辞回家,他一路上心情奇好,就连步伐也变得轻了,走路走的也是很快了,不一会儿便到了家中,把自己得以升入内舍的消息对王合说了一下,让王合老泪纵横,不能自己,絮絮叨叨一直到了好久才算结束。
他便一直在家呆着,反正没有什么事情,便把语嫣手抄的那本《何博士备论》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文章写的特别有趣,有些东西颇为向纵横家之论,但是又披上了儒家的仁义的外衣,所以虽然言辞激烈,但不是让人厌烦。
每天早上必要去一次太学,算是探探消息,也见一见齐偍和秦该诸人,齐偍乃是两平,未必能进入内舍,不过他也没什么气恼,好像对这个也看淡了不少,整日和秦该聚在一起。
这样日复一日,但也不是过了太久,王贤又被李廌带到太学长那里了,随后就见到一个人此时正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奇怪,随后便听到他大声道:“接令!”
王贤见到里面的太学长都弓起了身子,连忙也是这样,而后便听到那人大声说道:“敕令开封人王贤为承务郎,令到即行,不得有误,敕此!”
王贤一时没反应过来,却听到太学长小声地道:“过去接令,过去接啊!”
他连忙走过去,想去接那什么令,却没想那人皱眉道:“弓身接,真是没大没小的!”
王贤闻言不由生气,这个家伙是什么来头,颁布这什么令,还要自己弓身来接,他正想发火,却见到太学长还弓着身,便知自己定然惹不起这人,只好无奈地弓身过去,双手接着。
那人此时递给王贤一道红色的纸,然后便对太学长客气了一番,就走了出去。
王贤愣愣的还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这时见到太学长已经走出去,他便打开重新读了一遍,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这时走了出去,已经见到李廌正站在那里,便直接走过去。
李廌问道:“怎么样?太学长找你是不是让你升入内舍了?”
王贤挠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根本没听,反倒是一个人颁了什么什么令,诺,就是这个东西。”
李廌见到这红纸,不由大为惊讶,便打开这张纸,然后轻轻读了一句,过了许久才叹道:“王贤,你真是好命,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王贤摇摇头道:“我不知,还望先生赐教。”
李廌慢慢地说道:“这便是吏部的批文,授予你一个承务郎的职位,你已经是朝廷官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