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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比较有条理”其实也杂乱无比,所以,我并不将阿达的回答照话实录,而是在整理了一番之后再写出来,这样,对于当时曾发生了一些甚么事,比较容易明白。
阿达是病毒的徒弟之一,病毒究竟有多少徒弟,不必去深究,其中有些很有身分,像阿达就是,他有大学考古学的硕士衔头,出生在一个富有的商人家庭,可是偏偏热衷于盗墓。据他后来自己陆陆续续向我说起,单为了见病毒一面,就不知花了他多少心血,而终于能拜在病毒门下,做病毒的徒弟,所花的时间、精力,比四年大学课程更甚。
但是,阿达在病毒门下,学到了一些甚么呢?前后七年,甚么也没有学到。因为不幸得很,阿达被病毒认为没有天才。
盗墓人也要有天才么?病毒的说法是:当然要有!任何艺术家,都是九分天才,一分努力。莫扎特四岁就能作曲,他再努力,也不过四年的时间,你能叫一个鞋匠花四年功夫就学会作曲吗?盗墓是一种高度的艺术,非靠天才不可。他在三岁时就能爬进曲折的墓道,把墓里最名贵的东西带出来,这不是天才是甚么?
阿达由于没有盗墓的天才,所以在病毒门下,一直庸庸碌碌,毫无表现。不过,他总算是病毒的弟子,在病毒豪奢的住宅中,听病毒吩咐他办一些琐事的资格,还是有的。
阿达在提到他自己有这个资格时,曾十分郑重地声明:千万别轻视这个资格,要能在病毒身边办琐事,比当埃及总统的随身保卫还要忠贞靠得住,比当考古学教授要有更多的知识。
(胡明听到这样声明,只好闷哼一声。)
阿达说病毒从来不相信别人,甚至连死人都不相信,所以,不是他认为靠得住,不能常在他身边。而病毒对各地古墓的认识之深,如数家珍,在他身边,如果不是有这方面丰富的知识,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去。
我始终觉得阿达很可怜,所以他在这样自我标榜的时候,我并没有表示甚么意见,而且,竭力忍着,不使自己笑出声来。
在明白了阿达的身分之后,才可以明白何以那三个人来的时候,阿达首先看到“他们”
是的,阿达口中的“他们”是三个人,三个男人,三个穿着沙漠中游牧民族服装的男人。
沙漠中游牧民族的服装,宽大,连头套住的白色长袍。那三个男人来的时候,将头罩拉得十分低,连他们的脸也看不清。
阿达在警卫室中病毒的住宅,有许多间警卫室。每一间警卫室的设备,大致相同,有许多闭路电视,可以察看各个角落的情形。
阿达所在的那间警卫室,专门负责监看整个住宅的大门和围墙。大门就是我去拜访病毒时首先到达的那座大铁门。
在大铁门附近发生的事,警卫室都看得见,在那里发出来的声音,警卫室中,也都听得见。
时间是下午,他看到电视萤光幕上,大铁门外,出现了一辆车子,车子驶近,在大铁门前停下,从车中下来了三个穿着白长袍,连脸面也看不清楚的男人。看门人迎了上去,那三个来人中的一个道:“我们要见哲尔奋先生。”
看门人呆了一呆,连他也不知道谁是“哲尔奋先生”看门人道:“这里没有甚么哲尔奋先生。你们早已闯进了私人地方的范围,请立即离去。”
那来人的声音,听来冷而坚硬,极不自然,像是由甚么机器,而不是由人发出来的。
(阿达用这样的话形容三个人的声音,我大吃一惊,立时想起了我接到的那个怪电话。)
那人又道:“怎么会没有?哲尔奋先生,就是你们的主人,这所巨宅的主人。”
看门人的神情极疑惑,通过电视在监看的阿达,也极其疑惑。“哲尔奋先生”这个名字听来十分陌生,连阿达也没有听说过。
看门人道:“我相信你弄错了,我的主人是”
他讲到这里,停了一停,主人的外号是“病毒”但毕竟只能在背后叫叫,是不能当着外人讲出来的。那三个人中的一个道:“是,他人家全叫他病毒,不过哲尔奋才是他的名字,请你去告诉他,有三个远方来的朋友要见他。”
阿达这时,也感到十分奇怪,他通过传讯系统,向看门人道:“请三位来客等一会,我去通报。”
阿达转过身,按动了一下掣钮,向病毒报告有人客来访的情形。
病毒当时,独自一个人在第三号收藏室中。
在病毒的住宅之中,一共有二十间收藏室。连他,作为病毒的徒弟,已经有资格在这所豪华住宅中随便行走的人,这二十间“收藏室”也是禁地,除了病毒之外,只有齐白进入过这二十间收藏室,还有一个中国人,也曾由病毒带进去过。
阿达不知道这个可以享受特殊待遇的中国人的名字,但可想而知,那一定是单思。
(阿达提及那二十间“收藏室”胡明的眼睛都几乎凸出来,而且不由自主,吞着口水。当然,病毒的收藏室中,不知藏有多少得自世界各地的古物,足以令胡明这样的考古学家,做梦也想看。)
病毒的声音十分愤怒:“甚么人要见我?我在收藏室的时候,不见任何人。”
阿达忙道:“是,是,师父,不过这三个阿拉伯人,他们要见哲尔奋先生,并且说,那就是你的名字。”
病毒发出了“啊”地一声,静了好一会:“我在书房见他们,你去带他们进来。”
阿达驾着车,带那三个人走向建筑物。阿达心中十分好奇:“主人的名字是哲尔奋?连我也不知道。”
那三个人中的一个道:“的确,没有甚么人知道,那是他很早的时候用过的一个名字。”
阿达又向那三个人望了一眼,这时,他和那三个人面对面,隔得极近,但是却仍然看不清那三人的脸面,因为三个人的头巾压得很低。
车子在建筑物的门口停下,阿达先下车,请那三个人也下车。带着那三个人,经过了一条相当长的走廊,才到达一个宽敞的接待厅。
在通过那条走廊的时候,实际上已经进行了一系列安全检查:全是在暗中进行。如果来人身上有危险物品,警卫室早已知道。
到了接待厅之后,两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主人在书房。”
阿达带着他们,走进另一条走廊。那条走廊的装饰,比古埃及的宫殿,还要豪华。在阿达的记忆之中,经过这条走廊而能不东张西望发出惊叹声的,只有那三个人。
走廊的尽头是两扇镶有各种宝石图案的门,他们来到门前,门自动打开,里面是一间极宽敞的书房,病毒坐在书房一角的沙发,他看来瘦小,但是双眼有神。阿达带着那三个人直来到了沙发前,令得他感到有点惊讶的是,病毒很少见客,万一要见,那几个保镖一定在场,但这时,却只有病毒一个人。
当阿达带着那三个人来到那组沙发前面时,病毒道:“三位请坐,三位从库尔曼来?”
库尔曼是波斯北部的一个山区,十分隔僻。
那三个人中的一个道:“不,不是,我们不是从那里来,比库尔曼远得多了,哲尔奋先生。”
病毒略为震动了一下:“阿达,你出去。”
阿达答应了一声,刚要退出去,病毒忽然又改变了主意:“阿达,你留下来也好,听听我们的客人有甚么话说。”
阿达立时又站定,就在这时,那三个来客中的一个,抬头向他望了一眼,使阿达有机会和那人的目光接触。那人的目光一闪,阿达震呆了二十秒之久,当他又定过神来之际,三个来客,都已坐了下来,病毒在说着话:“我没有用那个名字超过七十年,三位居然还能知道。”
那三个人中的一个道:“谁会忘记这个伟大的名字?东突厥颉利可汗所建的神庙,隐没在地下一千多年,就是由这个伟大的名字发掘出来的。”
病毒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了高兴的笑容。人总是喜欢他人称赞,病毒甚至高兴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三位来,是”
还是由那个人开口说话:“我们想委托哲尔奋先生进行一件事。”
病毒皱了皱眉:“我已经退休了。”
那人的声音,听来显得十分急切:“除了你之外,我们想不到有甚么人可以进入那墓室去。”
(我听到这里,和胡明互望了一眼。胡明“啊”地一声:“那三个人,是要求病毒进入一座古墓。”胡明所说的,和我所想的一样。)
病毒“嗯”地一声:“早十年,或许会接受这样的挑战,如今,真的已经退休了。”
那人的声音更急促:“但是但是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盗墓人,你能进入任何墓室,那个墓室,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可以进得去。”
病毒仍然摇着头,那人身边的另一个人,碰了那人一下,低声讲了一句甚么,像是在提醒那人,那人忙道:“或许,我还没有提及报酬”
病毒笑了起来,摊了摊手:“你们一定也可以看得到,没有甚么东西可以引起我的兴趣,我这个年纪”
病毒讲到这里,打了一个呵欠,又道:“我这个年纪,说退休,就是真的退休,没有甚么酬劳再可吸引我。”
病毒几乎已拥有一切,金钱对于他,没有任何刺激作用了。
那三个静静听病毒讲着,等病毒讲完,那人才道:“哲尔奋先生,我们提出的酬劳,是”
他讲到这里,向阿达望了一眼,阿达又陡地怔了一怔,因为那人的眼睛,看来也是一种深邃的暗绿色,那种令人震惊的程度,就像是在黑暗之中,忽然用电筒照亮了一只黑猫的眼睛。这是阿达上一次吃惊的原因。
由于震惊,他没有听清那人对病毒讲了甚么,只听到病毒在叫他,叫到第三声,他才定过神来,病毒只说了一句极简单的话:“阿达,你出去。”
阿达答应着,离开了病毒的书房。
我有点恼怒,道:“你就离开了?”
阿达睁大了眼:“是啊,我当然要离开。”
我闷哼了一声:“那么,那三个人”
阿达道:“我出了书房,主人只吩咐我离开,没有叫我走远,所以我在书房的门口等着,大约等了十分钟,我才又听到了主人的声音,叫我进去。”
我又闷哼了一声,瞪着阿达,心中骂了他十几次笨蛋,但为了避免打扰他的叙述,忍住了没有骂出来。
阿达又进了书房,看了病毒正在急速地来回踱步,神情显得异常的兴奋,一看到阿达,就道:“快,用一切可能,用最短时间,找齐白来。”
阿达连声答应,又忍不住向那三个来客望了一眼,三个来客没有甚么特别,仍然坐着。
阿达又退了出去,也退出来之后不久,另一个病毒的徒弟匆匆走向书房,阿达和他讲了几句话,那徒弟说:“主人要安排一间最好的客房,客人是甚么人?”
阿达没好气道:“鬼知道。”
那三个神秘的客人,在接下来的三天,住在客房之中,病毒每天都问上几次,找到齐白没有?
齐白在三天后联络上,他在巴黎,病毒的私人飞机立时起飞,将齐白自巴黎接到开罗来。
齐白是阿达陪进去的,阿达已尽自己所知,对齐白说了病毒要见得那么急的原因,是因为有三个人,要求病毒进入一个墓室。齐白中等身材,肤色黝黑,看起来既像是东方人,又像是西方人,他究竟多大无法从他的外表上看出来。他的步履永远轻盈矫健,全身精力弥漫。他衣着入时、华贵,齐白在高级社交场铣鱿郑人人都当他是东方的甚么贵族,气派万千,没有人知道他是盗墓人。
齐白当时,听得阿达简单地介绍了病毒要见他的原因之后,笑着,在阿达的面前,弹着手指,发出“拍”地一声响:“你师父退休了,他推荐我去做。”
阿达也料到这样,虽然他觉得有点委屈,因为他也自以为是一个杰出的盗墓人,病毒为甚么不把任务委托给他?
但他想到自己和齐白相比较,毕竟还相去甚远,他倒也心平气和:“那一定是十分难以进入的一个墓室。”
齐白笑道:“对我来说,没有甚么墓室难进入。”
阿达叹了一口气,齐白有资格这样说,他就不能这样自夸。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书房门口,书房门自动打开,病毒和那三个来客,全在书房中。阿达记得十分清楚,齐白一现身,那三个神秘来客,一起转头,向齐白望来,阿达就注意到,齐白陡地震了一震,阿达知道齐白震动的原因,一定是因为那三个人的眼睛所发出的光芒,实在令人吃惊。
病毒看到齐白:“过来,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做。”
齐白一面张开双手,一面向前走过去,来到了病毒面前,将病毒紧紧拥抱了一下:“酬劳是甚么?”
病毒呵呵笑着:“我早知道你第一个问题是这个。”
齐白坐下来,翘起了腿:“你一定早已想好答案了?”
病毒道:“是。只要你做得成,酬劳是”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酬劳是,我二十间收藏室,随便你要一间。”
病毒这一句话才出口,齐白整个人都呆住了。齐白是呆住了没有出声,在一旁的阿达,却沉不住气,发出了“啊”地一下惊呼声。
阿达发出惊呼声,不能怪他,因为病毒的那二十间收藏室,他虽然没有到过,但究竟有多少稀世奇珍收藏着,他也约略知道。病毒一开口,提出给齐白的酬劳如此惊人,那么,他有甚么好处?那三个神秘客人许给病毒的好处是甚么?
阿达根本没有机会定过神来,他一发出惊呼声,病毒已经喝道:“阿达,出去。”
阿达叙述到这里时,我不由自主叫了起来:“不,阿达,你要留着。”
阿达向我望来,谁知道胡明就在这时,忽然像发了狂一样,双手抓住阿达心口的衣服。
阿达吃惊之极:“胡教授,你干甚么?”
我也吃了一惊,因为我也想不出胡明为甚么突然之间,会如此失态的。
胡明喘着气:“阿达,你这混蛋,你为甚么从来也未曾向我提起过这点。”
阿达道:“我不知道你想知道。”
胡明的神情仍然极其激动:“病毒不会这样对齐白说,不会。”
阿达道:“是真的,真的。”
胡明喘着气:“如果齐白要的是病毒收藏之中,一个完整的金字塔中心部分,病毒难道也答应?”
阿达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走过去,将胡明和阿达分了开来,阿达神情骇然地看着胡明。胡明又喘了一会气,才镇定下来:“对不起,阿达。”他立时转向我:“你不知道,病毒的收藏中,有一组宝物,是他在金字塔中得来的,一个法老王用来葬他小儿子,那是无价之宝,全是黄金铸成。”
我听得胡明这样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那又怎样?这组宝物在病毒处,和在齐白处,有甚么不同?”
胡明的眼睁得老大:“当然不同,病毒已经老了,他死了之后,就有可能将他的全部珍藏,都捐给国家,而齐白,任何东西到了他的手里,就一定卖给人。”
我摇头道:“你不必瞎紧张,你没听阿达说,齐白要完成任务之后,才能得到报酬?”
胡明苦笑了一下:“没有甚么墓室是齐白进不去的!他一定可以完成任务。”
一听得胡明这样讲,我心中陡地一动。
我已经知道齐白进入了一个极其奇特的墓室,而这个墓室,是病毒叫他去的,条件极其优厚。而齐白之所以会进入那个墓室,是有三个神秘人物的要求,病毒自己不去,才委托了齐白。
至于那是甚么样的墓室,我全然不知,只知道那墓室一定怪异莫名这一点,有齐白寄给我的那两卷录音带可资证明。
齐白是怎么进了那墓室的,我也不知道,齐白是不是曾邀请单思共同行事,单思在整件事中,扮演着甚么样的角色,我也不知道。
整件事仍然在迷雾中,但是总知道是怎样开端的。我问阿达:“你真的离开了?”
阿达苦着脸:“师父主人叫我离去,我怎么能不走?”
我用力挥了一下手:“那么,你不知道病毒要齐白去的墓室是在甚么地方?”
阿达摇着头:“不知道。”
阿达在惊叫了一声之后,病毒就喝令他出去,齐白在那一刹那间,定下神来。
阿达不敢违抗病毒的命令,但是他实在十分不愿意,他故意走得很慢,所以在他离开之前,还听到了几句对话。
齐白长长吸了一口气:“真的?”
病毒道:“我甚么时候骗过你?”
齐白再吸了一口气:“好,那墓室在甚么地方?”
病毒道:“这三位客人,会向你详细的解释,他们要的,是那墓室中所有的尸体。”
阿达只听到这里,脚步已慢到不能再慢了,病毒发现他故意拖延,又大喝了一声:“阿达,你怎么还在?”
这一声大喝,令得阿达急急打开门,离开了病毒的书房,书房之中,齐白、病毒和三个神秘客人,又说了一些甚么,阿达听不到了。
这次,论到我紧张,我伸手指着阿达:“你听清楚了?病毒说‘他们要的,是那墓室中所有的尸体’?是这样说?”
阿达极其肯定地道:“绝对。”
我望向胡明:“有人偷入古墓去,目的只是为了偷盗尸体的?”
胡明道:“当然有,看是甚么人的尸体。尸体、木乃伊,本身都极有价值。”
我闷哼了一声:“病毒许给齐白的酬劳如此惊人,可想而知,病毒能在那三个神秘人物处所得的好处更甚,尸体除了学术上的价值之外,还会有甚么价值?”
胡明翻着眼,答不上来。
我又道:“他们用甚么东西打动了病毒的心?”
胡明没有好气道:“我和你一样,甚么也不知道。”
我呆了好一会,的确,这几个问题,除了病毒本人之外,似乎没有甚么人可以代为解答。
我又向阿达望去:“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嚷叫着那三个人又来了?”
阿达道:“是他们来到。”
我道:“他们来,你为甚么害怕?”
阿达的神色惊疑不定,像是不知该说好,还是不说好。
我道:“你只管实说,只要你说的是实话,病毒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你。”
阿达连喘了几口气:“我只觉得那三个人很怪,因为他们上次来过了之后主人也变得很怪。”
我扬了扬眉,不再发问题,让阿达讲下去,阿达想了片刻:“我退出书房之后,自然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又讲了些甚么。过了大约半小时,书房门打开,齐白哈哈大笑,走了出来。”
齐白哈哈大笑着,走了出来,向在书房门口呆立着的阿达,作了一个鬼脸,一拳打在阿达的肩头上:“阿达,你猜我要了老头子的甚么宝物?”
阿达闷哼了一声:“齐白先生,我也学会了不少盗墓的本领,可是一直没有像样干过,如果你要助手的话”
阿达的话还没有讲完,齐白又已经大笑了起来,指着阿达:“你?不行!不但你,连老头子也不行。只有我,伟大的盗墓者齐白,才可以做得到,那是非同凡响的一次偷盗,足以名垂青史!”
阿达的脾气十分好,虽然齐白那样奚落他,他还是道:“齐白先生,你总要助手的。”
齐白“哈”地一声:“对,你倒提醒了我,我需要找一个人合作,嗯,全世界够资格的,也只有那个中国人了。”
齐白一面说着,一面已不再理会阿达,步履轻松地走了出去。
阿达当然知道,齐白口中提及的那个“中国人”是单思:病毒、齐白和单思,是当世最伟大的三个盗墓人。阿达自度本领不能和他们三人相提并论,自然也没有甚么话可说。
齐白一走开,病毒在书房叫道:“阿达,送客人离开。”阿达一回头,那三个人已经站在门口。
自始至终,那三个人的头巾一直压得很低,阿达一直未曾看清他们的脸面。
他答应了一声,便领着三个来客向外走去,一面找点话来客套:“三位不在这里多住几天,要回去了?”
阿达只随便问一句,三人中的一个,突然以听来十分凶狠的语气道:“回去,齐白事情办不成,谁也别想回去。”
那人的声音,本来就刺耳,这时听来,更是令人不寒而栗,接着,他听到另一个人,以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低声讲了一句,刚才那人也就不再出声。
阿达直到这时,才回过头来,向那三人望了一眼,那三人倒也没有甚么异状。阿达继续带着他们向外走:“齐白是第一流的盗墓人,但即使是第一流的盗墓人,有时也会失手。”
还是刚才那个用凶狠声调讲话的人开口,不过这次,他的声音咕哝着,听来像是自言自语:“最好齐白能成功,不然,哲尔奋也得不到他的酬劳,哼哼,那时,他可完了。”
阿达本来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这时心中更是骇然,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他将那三个人送出了大门,看着那三个人登上他们来时所乘的车子,疾驶而去。
阿达一直心中惴惴,不知道齐白如果不成功,会有甚么不幸降临,他也曾用言语试探,可是他的智力和病毒相去太远,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叫病毒一瞪眼,将他的话瞪了回去。
不过,据阿达说,他在暗中观察,发觉自那三个人和齐白离去之后,病毒的情绪变得很古怪,像是焦急地期待着甚么。
病毒吩咐,一有齐白的消息,立时通知他。但是齐白却一直没有消息。
看起来,齐白自从那次离开之后,一直没有和病毒再联络过,反倒寄了两卷录音带给我。
病毒焦切地在等待齐白的消息,明知齐白曾寄过录音带给我,居然能沉得住气,不过,他听到了单思的死讯,大是震惊,原因我多少有点明白。
病毒知道齐白接到任务,考虑到一个人不易完成,会去找单思,单思死了,说明齐白的工作进行得极不顺利,所以他才那样震惊。
由此可知,病毒对于齐自的工作进行如何,十分紧张和关切,当然是基于那三个神秘来客许给病毒的酬劳。
我将事情约莫整理出了一个头绪,和胡明商讨着,胡明也同意我的见解。然后,我问道:“那三个人,究竟许了病毒甚么好处?”
胡明叹了一声:“是不是那三个人威胁他,要是齐白办不成这件事,会对他不利?”
我道:“就算那三个人曾这样说过,病毒也不见得会怕,他有足够的条件,防止任何对他不利的事。”
胡明道:“这就真猜不透了。”他望向阿达:“那三个人又来了?”阿达又现出惊骇的神情来:“是的,他们又来了,就在两小时前。”
阿达又见到那三个人,那三个人的装束、动作,和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一样。
他看到那三个人由人带领着,来到了书房的门口,正以十分急促的脚步,走向书房。书房门打开,三个人走进去,阿达趁门打开的时候,向内里望了一下,看到病毒在书房之中,背负双手,急速地踱着步。
在阿达的记忆之中,病毒不论碰上甚么大事,都未曾这样急躁不安。
再加上阿达早就认定这三个人身分神秘,不怀好意,所以当三个人进去,书房门关上之后,他就守在书房的门口。
书房的隔音设备极好,阿达在门外,动用了一些窃听的仪器,听到了一些剧烈的争吵声,愈听愈是害怕,想来想去,没有甚么人可以诉说,只有胡明是他的好朋友,所以才直奔胡明的住所而来。
阿达的叙述告了一段落,胡明的脸色,难看之极,冷冷地道:“你现在来找我有甚么用?我能帮忙甚么?事情的整个经过,我到现在才知道。”
胡明是在怪阿达为甚么事情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和他提起过。
我道:“阿达,照你看来,病毒是不是受着甚么胁逼?”
阿达道:“我不知道,真的,那三个人是甚么路数,我完全不知道。”
我望向胡明:“病毒上次和我见面,一点实话都没有说,我要再去找他。”
胡明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出为难的神情。我正想责备他没有用,而且,我也拟定了一套可以使病毒见我的言词。而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起来,我听到一个十分急促的声音在问道:“有一位卫斯理先生,在不在?”
胡明和阿达一听到那声音,就怔了一怔,分明那是他们的熟人。阿达立时压低声音:“糟,大师兄来了,我得躲一躲。”
我还未曾明白阿达口中的“大师兄”是甚么意思,胡明已打开了书房的另一扇门,连拉带推,将阿达塞了进去,接着,他就打开了书房的门,大声道:“啊炳,是甚么使我们伟大的人物到我这里来的?”
随着那过分阿谀的欢迎词,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看来极神气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那中年人带着一股极度的傲气,在走进来的时候,只向胡明略为点了一下头。可是一看见我,态度立时大大转变,竟然向我深深鞠了一躬。
我深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道理,这人气派非凡,但既然是他有事来找我,我乐得搭搭架子,所以我只是爱理不理地点了一下头。
那人道:“卫斯理先生,我主人差我来看你”我冷冷地道:“你主人是谁?”
胡明在一旁,像是生怕我得罪了那个人一样,抢着道:“这位是都宝先生,是最伟大的盗墓人的首传弟子。”
我直到这时,才知道阿达口中的“大师兄”是甚么意思,原来这个人是病毒的大徒弟。
病毒派他的大弟子来见我,一定是有要事要求我,我心中极其高兴。态度却仍然冷漠:“哦,我还以为盗墓人一定要小蚌子才好,容易从掘出的地道之中钻进去,哈哈。”
我毫不留情地调侃,胡明的脸色发青,那身材高大的都宝,神情也很尴尬:“卫先生,主人说,上次他对你不礼貌,请你原谅。”我闷哼了一声:“如果我已成了那三头黑豹的点心,不知道你主人准备怎么补救?”
都宝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自身边取出了一架小录音机来:“主人托我带来了几句话。”
他说着,自顾自按下了一个掣,录音机中,传出了病毒的声音。
病毒先叫了我一声:“卫先生。”在叫了我一声之后,停了好一会,像是老奸巨滑如病毒,也不知道该如何措词才好。在大约十秒之后,他的声音才继续下去,不论你要甚么酬劳,我都可以答应。请你跟都宝来,我们可以面谈。”
病毒带来的话,真是只有“几句话”这几句话中,也已表达了他对我的要求。
我呆了一呆,胡明却已发出了一下欢呼声:“卫,答应他,答应他。”
我狠很瞪了他一眼,问都宝道:“我可以和他会面,但是绝不等于我会替他工作。”
都宝忙道:“不要紧,不要紧,主人说,务必要请你去和他见见面。”
刚才我还挖空心思想见病毒,忽然之间,情形反了过来,我不禁哈哈大笑。都宝显然不知道我为甚么发笑,只是瞪眼望着我。
我一面笑,一面道:“好了,这就走吧。”
都宝忙道:“是,是,车子就在外面。”
胡明来到了我的身边,压低声音:“问他要那一组完整的黄金葬品。”
我曾听他讲起过病毒所有的那一套“完整的黄金葬品”那是一个法老王为了他夭折的儿子所制造的,据说,单是黄金的本身,重量已超过二十吨,再加上全是一系列的艺术精品,价值之高,无可估计,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三个月前,齐白也曾得到过病毒的许诺,他是不是也提出要这套陪葬品,不得而知。我这时听胡明这样提醒我,想到的倒不是这组陪葬品的价值如何,而是想到,病毒向我提供了对齐白同样的许诺,那么,他要我做的事情是甚么呢?
会不会他要我做的事,就和他要齐白去做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