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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正因为爱犬被偷走而心中郁闷,气得早饭都没吃,还打电话把派出所长邢大富说了一通。
谁知道邢大富竟然不买他的帐,还说什么“你们家的那狗天天乱跑,说不定发春去找小母狗去了!”。
这一上班又碰见这档子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冷地道:“放手,你这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他们两个一个急于挣脱,一个急于讨个说法,两个人就拉扯在一处。
钱学文在基层厮混多年,自然有对付这种事情经验,他也在实践中总结出一套土法擒拿格斗,趁着柳月不注意,悄悄使了一小绊儿,柳月一下子被他闪倒在地。
夏小洛一看他这样,很是气愤,道:“你怎么能打人呢?”
钱学文扬起高昂的头,道:“谁打他了?他自己摔倒的!”
柳月觉得这老母猪肯定要不回来了,说不定他们还不赔款,坐在地上无助地哭了起来。
夏二狗更是焦躁,愤怒地道:“你这领导咋当的?人家已经交了钱,来要猪是天经地义,不还就算了还打人!”
“对你们这些刁民,就该这样!”这会不少乡干部从办公室出来,十多个人往楼下一站,钱学文觉得有人帮忙,更是无所畏惧,高昂着头道。
夏二狗最为冲动,怒火在胸膛燃烧,看着钱学文那副傲慢的神情,再加上他平时横行乡里,趾高气昂,很多村民深受其苦,却又敢怒而不敢言。
二狗早已经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如同一条灵活的狸猫一样迅捷无比,一脚踹在钱学文微微凸起的肚子上,把他踹了个四脚朝天。
夏二狗那穿着破烂塑料拖鞋的脏兮兮的脚丫子踩在钱学文那张挺干净的脸上,冷冷地道:“今天,你必须把我们家的猪还给我们!要是不还猪,就赔给我们钱!”
一群围观的乡干部在夏二狗动如脱兔的犀利动作下,竟然成了无动于衷的围观群众,谁也没敢吭一声,心中暗道,咱是打酱油的,咱不明真相。
夏擎天比二狗子沉稳地多,不愿意冲突激化,冲着这群干部,说:“你们谁也别动!”
这倒是提醒了几个围观的干部,觉得自己人被踩在脚下,不动一下也不合适。
他们思忖片刻,认为面对武力值超强的二狗,动手显然是不明智的,是自取其辱的行为,纷纷拿出烟递给夏二狗道:“消消气,这位小兄弟!有话好好说!”
夏二狗在心目中挑选了一番,有点傻逼地接过了价格最贵档次最高的一支“红旗渠”,拉风无比地用火柴点了,深吸了一口,很惬意地吐了个烟圈。
整个过程中,他的满是泥垢的脚丫子一直和钱学文那张干净的脸进行着亲密接触。
夏小洛心道,真二,你抽了人家的烟,就得好好说话了,不可以那么生猛了,按平原的规矩,只要接受了对方散的烟,就算是接受和谈的表示。
其实,夏二狗也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他实在是经受不住这烟的诱惑,这烟要比一般的红旗渠贵得多,包装是金黄色的,简称“金渠”。
在当时,他这种家境贫寒的乡下少年很少有机会抽得到,也就是乡干部和村干部和为数不多的万元户才偶尔买上一盒,撑撑门面。
不过,他抽着人家的烟,依然没有抬起脚,继续冷冷地道:“还我们家猪!不废话!”
钱学文想搬开他的脚,谁知道这人一条细腿钱却仿佛有万钧之力,他弄了半天,硬是没有弄动,他放弃了挣扎,喘着气以一种十分不雅观的姿势趴在地上不住的破口大骂。
夏二狗低下头来“啪啪”甩了他两个耳光,声音无比清脆,听得众人一阵寒颤,道:“你看你这干部,素质咋那么低呢?你妈没教过你,不能随便骂人啊!”
正在混乱之中,一辆面包车驶进乡政府大院,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下来。
他留着随意的短发,给人一种草莽之气,但是又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怎么回事啊?乱糟糟的?”声音有几分不悦。
众人纷纷打招呼,道:“邱书记,您回来了?”
来人正是长河乡乡党委书记邱明生,刚刚去县里开一个综合治理方面的会议,回来就看到乡政府大院乱糟糟的,心里很不痛快。
他走到夏二狗面前,道:“我是乡党委书记邱明生,有什么事?不要动粗!”
夏二狗道:“书记?比他大不?能管得他了不?”
说着指了一下脚下的钱学文。
邱明生觉得面前这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少年其实也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哈哈一笑道:“管得了!”
这时候夏小洛也过来扯他的胳膊,夏二狗倒不是愣头青,明白这事情闹大了可不好收场。
夏二狗才抬起脚,邱明生拉着脸子对钱学文说:“去洗把脸去。”
钱学文气鼓鼓地走了。
夏小洛道:“邱书记,我们可不愿意动粗,这事儿实在是情急之下,才做出这么冲动的举动……”
他接着简明扼要地把整个事件说了一遍,自然略去了偷狗、毒猪那一段。
周围的人看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遇见这长河乡最大的领导却不卑不亢,从容淡定,说话更是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入情入理,都大为惊奇。
夏擎天更是用欣赏到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堂弟,心道,这小子,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昨天晚上出的主意就分外刁钻,今天又如此滔滔不绝,嘿,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看来,这县城的教育就是能成才!
毕竟在90年代初,乡政府的权利还是非常大的,这邱明生也算是一方诸侯。
虽然邱书记不怎么摆架子,但是在众人眼里还是很有威严的,一般人见了都要有几分畏惧。
但是这孩子却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
邱明生对他也有很欣赏,抚摸了他一下头,温和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夏小洛做出一个乖巧的表情,道:“我叫夏小洛,我家在县卫生局,老家在老夏庄,现在是回来过暑假,我爸爸叫夏近东。”
“哦,夏近东!你是夏近东的儿子啊!我说你怎么这么伶牙俐齿呢。”
邱明生更加怜爱地抚摸着他的头。
这话说得委实值得商榷,其实夏近东一点不“伶牙俐齿”。
夏小洛心道,看样子这人认识我吧,笑道:“您认识我爸爸么?”
邱明生道:“咋个不认识?我们俩都是平原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的,不过他比我晚三届,我毕业的时候,他刚刚入学,不过我们在老乡会认识,你爸爸的文章当时冠绝整个中文系。”
显然,父亲在学校期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毕业后两人又同在洛水县工作,虽然不在一起工作,但是也算是老相识了。
夏小洛赶紧顺杆子爬,甜甜地叫了一声,道:“邱叔叔,今天的事情您可要帮忙啊!”
邱明生爽朗地一笑道:“什么帮忙不帮忙,我肯定会公平的处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时候,钱学文也把脸用香皂洗干净了,不过衣服上还沾了不少泥巴,他有点尴尬地走过来。
邱明生看也没看他一眼,道:“你到我办公室一趟。”
又回过头来,对夏小洛几个人和蔼地道:“你们几个先等等。”
钱学文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嚣张跋扈的样子,跟个小媳妇一样的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夏小洛心道,看来恶人自有“恶人”磨。
一进邱明生办公室,邱明生往办公桌后的藤椅一坐,也没让钱学文坐下。
他端起搪瓷缸子里的隔夜的又苦又涩的陈茶喝喝了一口,把一片茶叶吐到地板上道:“怎么回事?”
钱学文道:“唉……这事儿……提留款和统筹款要加强征收力度,您是在会议上着重强调的啊,我这也是按照您的既定方针来办的不是!”
“啪”地一声,邱明生把搪瓷缸子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茶水溅出了许多,在办公桌上蜿蜒了一道长长的水迹,水滴滴落到地上,发出滴答之声。
钱学文打了一个寒战。
“我们党的原则是什么?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工作方法是什么?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人家一个没有男劳力的五保户,你把人家的猪给人牵走了!还让人怎么生活?”
邱明生掷地有声地说。
钱学文嘴唇动了几下,脸憋得通红,最终没有说出话,心中恨恨不已,自己也算是长河乡有头有脸的人物,堂堂一乡之长,虽然是副的,但也是乡干部中最年轻的副科级干部,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却被一个野蛮的小刁民踩在脚下,颜面尽失。
这还算了,还被自己顶头上司没来由地狠狠批了一顿。
妈的,这政策也太难把握了,我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你给我讲原则;我要讲原则,你给我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基层工作难做啊!他心道。
邱明生冷着脸道:“你这样弄,不仅仅丢你一个人的脸,还丢我们乡政府、乡党委的脸,若引起群体性事件,谁都收拾不了!还楞什么?不赶紧把猪还给人家!?”
一提起这头引发一系列惨案的母猪,钱学文又是一头冷汗,但是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了,躲是躲不过去了,只好心一横,道:“母猪在后院,不过……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