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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力毫不迟疑地说:“既然小洛这样说,我就去长河乡躲一下,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重新出山。”
许小曼道:“近东,大力没有去过你大河乡老夏庄的老家,也不认识你们老家人啊!”
这个倒是个问题,王大力和夏近东老家还没打过交道,去了也摸不到门啊。
“我去!”
夏小洛道。
“老爸去的话不好,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发现,还不如我去,我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谁也注意不到。”
夏小洛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你行么?”
许小曼虽然知道自己儿子现在变得非常聪明,可是这并代表能独当一面,以前儿子出远门都是在父母或者老师的陪同下,她委实有点不放心。
“没事,我能行。”
夏小洛用一种让人无法怀疑的坚定语气说。
“就让他去吧,我跟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能扛一麻袋小麦走三里路去磨面了,现在的孩子,多锻炼才能成才,玉不琢,不成器。”
许小曼白了夏近东一眼,心道,你一个村里出来的苦哈哈的小野孩子,当然能扛小麦了,我儿子可比你金贵多了。
不过她也认为夏小洛应该锻炼锻炼,再说了,还有王大力陪着他,只要不遇见警察盘问,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安排妥当,父亲和母亲上班去了,等到卫生局的人都上了班,夏小洛望着呆坐着的王大力道:“走吧?我们去长河乡。”
王大力颇有点六神无主的样子,点了点头。
夏小洛心中鄙夷,就你这样子,出了点屁事就心中没有了主见,还想发大财,怪不得你后世只能做个身家百十来万的小老板。
王大力是商业意识觉醒得比较早的一批人,可是,文化水平不高,对国家政策把握不到位,胆识也一般,成为他发展过程中的最大的桎梏。
不过,在重生一世的夏小洛的指点下,他的成就必然发生质的变化。
两人出了门,在7月炎热的午后,整个卫生局家属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一条热得头晕目眩的大黄狗在树荫里趴着,伸着红红的长舌头喘着气儿。
夏小洛一把扯过王大力那顶他视若珍宝的破草帽,一脚踢出好远,道:“草,你这样诡异的打扮很引人注目知道不?挺起腰身来,自信点,别跟做贼了一样。”
王大力心道,我可不是刚刚做过了贼么?咱能自信得了么?
不过他现在对夏小洛很是敬佩,自然不敢多言。
夏小洛看平时趾高气扬的小姨夫被自己整得服服帖帖,心中大爽,一高兴买了两个娃娃雪糕,道:“赏给你一个。”
王大力诚惶诚恐地接过来。
两人步行到洛水县汽车站,夏小洛去售票厅买了两张去大河乡的车票,那时候县乡之间的车次很少,上午两趟,下午两趟,下午这一趟,要到下午四点半才发车。
这时候才三点一刻,还有一个多小时要等,那时候也没有候车厅之说,就一个售票厅和一片水泥地就算车站,两个人往地上一蹲等着,像盲流一样。
夏小洛站起身来,去旁边书报摊花了一毛钱买了一张过期的报纸看——因为根本没有新报纸。
他蹲在空地上,捧起报纸,认真地看了起来,沉浸在那份报纸里,看也不看王大力一眼,王大力显得很孤独无助。
他畏畏缩缩地往夏小洛那边挪了一下,有点巴结讨好的求教道:“小洛,你是怎么看得出,我卖的那个内功魔掌会出事的?”
夏小洛用手指一弹手中的《新华日报》道:“没文化,真可怕,你看看这篇文章!”
王大力这厮一心只想发财,哪有功夫读书看报,平时拿这种报纸他当厕纸都嫌硬,不过既然小洛让他看,他自然不敢违拗,接过报纸认真地读了起来。
这是一份五月的报纸,那篇新闻的题目是《商业部长买鞋上当记》。
新闻稿以颇具戏剧化的笔法写道:“5月1日,商业部长去某省调查研究,逛了武汉百货商场,在皮鞋柜台前,他看中了一双带网眼的棕色牛皮鞋,于是付款50元,买下了这双鞋,并且当场穿上了这双鞋子,继续参观。1日下午回到北京,谁知到家一脱鞋子,发现一只鞋子的后跟已经掉了一块。
17日,在11城市商业局长会议上,商业部长讲了这件事,又深有感触地说,‘假冒伪劣产品泛滥,太可恶了,这个问题,生产者有责任,商业企业进货把关不严,也有责任’。”
夏小洛再次无耻“引用”一位商界哲人的话说:“生意人要摆正和政府的关系,政府对于生意人来说,离不开,靠不住。要听党的话,按政府的要求办,政府现在要求的事,你只要做到,就没有麻烦,之所以你现在有麻烦,是因为你没有按政府的要求办,就如同孩子与家长的关系,你老爬墙上树,撬门溜锁,家长不打你屁股才怪。”
王大力一听,觉得甚为有道理,心道,以后自己做生意,可要多多咨询这兔崽子才是,这小子比他那臭屁老爹夏近东机灵多了。
夏小洛一指报纸道:“这报纸是五月份的,几个月前,党和政府就已经敲响警钟了,你还顶风作案,往枪口上撞!怪谁啊?”
到了四点一刻,汽车才姗姗来迟,两人顺利登上汽车,朝着大河乡进发。
那时候的县级公路的路况很差,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汽车一路颠簸,跟过山车一样,颠得夏小洛肝儿都快跳出来了。
王大力倒是习以为常,但一直都很担心警察忽然查车,那时候流行“严打”,动不动让王大力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阵儿。
汽车在坎坷的公路上行使了几个小时,终于到达了大河乡。
大河乡乡政府位于一条长约两百米的街道上,两边有着一些简陋的门市,有理发店、卤菜店、服装店、裁缝店、粮油店等居民生活必须的店面,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汽车停在这里,下了车,他们又找了一辆农用三轮车,给了那师傅一块钱,让他往老夏庄开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夏季的溽热消退,一轮幽蓝的圆月挂上了西边,开阔平坦的田野在柔和的月光下,如同一片绿色的地毯。
已经齐腰深的玉米秧子被夜风一吹,呼啦啦地摆动着叶子,向远道而来的客人挥手致意,蟋蟀、蛐蛐和其他不知名的昆虫热闹的叫着,与路边池塘里的蛙鸣交织成盛夏充满生机的交响曲。
夏小洛记不起多久没有回过老家了,重生之前的那一生,他参加工作以后,他最多只回洛水县城看看父母,这大河乡老家可是很少回去了。
说起来,大河乡老夏庄给他带了很多欢乐,他的童年在这里有不少美好的记忆,不用说和村里几个孩童一起下河捉鱼钓虾,也不用说爬树掏鸟窝下雪天牵着猎狗追兔子,但说在这接天连日的“青纱帐”里就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半熟的玉米带着诱人的清香,生吃即可,让人唇齿留香;青色的黄豆最好烧一烧,又香又有嚼劲;红薯埋到土里,在上面烧两把火,一扒出来,就是热的了。
片刻之后,就到了老夏庄村口,夏小洛付了钱,王大力也想付,可是夏小洛现在也算一财主,主动花钱并不是客气,那是体验一把消费的爽感。
前生他是个苦逼打工仔,还真没怎么畅快花过钱过。
王大力一看他钱夹有厚厚的一叠钞票,眼都直了,心说,莫非是姐夫发财了?
看夏小洛脸色冷峻,也不敢多问。
不用说,夏小洛很享受他惊讶的目光。
老夏庄有二百来户人家,村庄很大,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要十几分钟,村里人有两个大姓,夏小洛所在的一族有百十来户,另外一族则姓柳,不同的老祖宗。
夏姓在村里要比柳姓的势力大,村长夏近周、村支书夏铁柜,都是夏家人。
在村里都论辈分,夏近东一族在村里辈分较长,所以,村里有很多同龄人按辈分竟然叫夏小洛“爷爷”。
这种现象在重视族缘的中原地区的农村很常见,同龄然喊他“爷爷”的时候,绝对不带一丝羞涩的。
一进村,看见村头大槐树下围着一圈儿人纳凉聊天,没有灯光,仅凭月光也分不清谁是谁,就听见马胖嫂子老远就招呼:“看谁回来了?近东家的小子!”
“咿!——长恁高了?跟他爸一样,肯定也会是个大个子!”
“听说这孩子学习不错,考上第一高中了,他大伯说的……”
“啧啧啧啧,跟他爸一样,会读书!”
中原人实诚友善,而且很热情,小洛刚刚一进村儿,就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马胖嫂子一把拉着他粉嫩的小胳膊,道:“过来,看看你还认识我不?”
马胖嫂子是村里比较泼辣的妇女,三十多岁,能说会道,得理不饶人。
但是和自己家的关系特别好,也特别疼爱自己,以前他每次暑假、寒假回老家玩的时候,一定会去马胖嫂子家去玩闹,有什么好吃的,马胖嫂子都会给他留着,把他的小口袋装的满满当当的。
可是前生自己上了大学、工作后就很少回老夏庄了,只听说她家一直家境一般,老年的时候身体很差,一直被病痛折磨,这时候看着这慈祥的妇人,不禁心中一阵感动,叫了一声:“认识,你是马胖嫂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