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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涛很快接她的电话:“姑姑,有事吗?”
“小涛,你睡了吗?”
“没有,刚要躺下。”
江婉蓉心里踏实了:“婷婷怎么样?”
“您放心吧。我刚跟她通过电话,她挺好的。”
江婉蓉发出歉意的口吻:“小涛,我这个长辈没当好,没能跟你的女朋友搞好关系。”
“没事的。婷婷没怪您什么。”
江婉蓉思忖道:“如果婷婷执意让你留下来,你该咋办?”
“这···我指望您能说服她呢。劝她跟我一起回国。”
“唉,她的思想已经完全西化。除非她的家人能劝动她。”
“她的家人更不可能。她把她的后妈当仇人一样。”
“可她还有亲爸呀。”
“她的亲爸也不管她。”
“你能搞到她亲爸爸的联系方式吗?”
“能呀,这有用吗?”
“你别管,搞到她亲爸的联系方式,立即交给我。”
“好吧,我试一试吧。”
江婉蓉又想到一个问题:“假如婷婷是死了心了。你可以放弃她吗?”
陆文涛回答很干脆:“我不能放弃她。大不了留下来陪她。”
江婉蓉心头一震:“说来说去。你还有留下来的念头!”
陆文涛语气纠结:“姑姑,婷婷在这里挺可怜的,连一个亲人都没有。”
江婉蓉深吸一口气:“只要她觉得这里就像人间天堂,就不值得可怜。”
陆文涛急道:“可我俩的感情是真的呀。”
江婉蓉又不禁动气道:“她为何不能为了你回国呢?”
陆文涛无语了。
江婉蓉本想狠狠责备他几句,又勉强忍耐住了,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小涛,你不是想让我给你们这些当地留学生做一场演讲吗?我想了想,决定答应了。”
陆文涛语气顿时惊喜:“太好了。我马上组织。”
江婉蓉“嗯”了一声,“别忘了让婷婷也参加。”
她结束了通话,心里还是静不下来。感觉陆文涛在这里生活几年,也有点乐不思蜀了。更何况已经生活十年的余风婷?唉,从初中到高中,正是人的价值观形成的关键年龄。而她,却失去了爱国主义教育,脱离了中国传统价值的根。自己一定要尽最大努力纠正这些留学生的思想可能产生的偏差。
她翻来覆去,脑海里留住了陆文涛。小涛是一个好孩子,可他的爸妈常年在外建设铁路,让他成了留守儿童。他的思想成长也不健全呀。唉,俞贤哥和英姐为国家辛苦半辈子了,却疏忽了对自己儿子的教育,未尝不是一件人生憾事呀!
他们现在怎么样?中亚那段电气化铁路工程已经顺利验收了,该回国了吧?
她想着想着,终于进入梦想——
再说陆俞贤和妻子刘英,他们夫妇已经为回国打包行李了,就连机票已经预订好了。其他工人,都已经陆续回国了,陆俞贤作为工程负责人,需要处理的琐事不少,只能拖到最后。他的爱妻刘英自然是夫唱妇随,一步也不离开他。
这一天,终于盼到了登机的日子。夫妻俩一早起来,就把他俩的被褥开始打包,至于其他的行李,都已经打包好了。本来,其他同事用的都是临时被褥,用过之后就丢弃了。可他们不同。一直随身带自家的被褥。也许是常年不在家里,那些被褥可是他俩结婚时行李,很有纪念意义。从另一个角度上讲,夫妻俩真把经历的每一个工地视作流动的家了。
陆俞贤负责干这些力气活,妻子刘英则趁机补个妆,毕竟,就要回国了,要给国内亲人一个美好的形象。
突然,陆俞贤两眼一黑,脑袋也嗡的一下,差一点扎下去,赶紧晃了晃了脑袋,渐感情况不对头。
正对着镜子描眉的妻子瞥到这一幕,立即回头:“你怎么了?不舒服?”
陆俞贤想答复妻子,可嘴巴颤抖半天,一个字也蹦不出,心里暗叫不好,脑袋直接扎下去,再无任何意识。
“俞贤!”
面对丈夫突然倒下,她呆愣片刻,才惊呼着扑过去——
在丹海的市郊,矗立一座特殊的公墓,那是丹海市革命烈士陵园,在那里长眠着许多为解放丹海牺牲的革命烈士。如今,那里又增添了一座新墓,墓碑上刻着叶晓辉的名字。他作为丹海新一代的革命烈士相伴在那些革命先辈,算是一种特殊的殊荣。
在烈士陵园外,一个老者踽踽独行,慢慢靠近烈士陵园的大门,抬头深吸一口气,便步履缓缓迈了进去。
走进陵园大门,只见宽宽的长廊两旁长着许多苍翠的松柏,它们象征着革命烈士永垂不朽的精神。即使在数九寒冬,它们依旧绿意盎然。一阵东北风刮过,两旁的松柏随风晃动,好像悄悄在为烈士们默哀,又好像默默守卫着长眠于地下的烈士们,一切显得那么安静。
老者的表情一阵酸楚,径直走向陵园深处,那里长眠着自己的独生儿子,那就是叶晓辉烈士。
老者就是叶子赫。在儿子的追悼会上,他强忍着眼泪没有流下来,如今第一次探望儿子的墓地,尚未到达,就被一种凄凉的氛围下,潸然泪下。
也许,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他可以不用再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把憋在心里的东西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
他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在一块新墓碑前茕茕孑立。墓碑上的叶晓辉三个大字就像一把刀子,深深扎在他的心头。他的泪水就像开闸的洪水,眼前一切都模糊了。老年丧子是人生最悲惨的命运。已经年过古稀的他不得不承受叶家独苗被无情摧残的结果。他勉强挺住没让自己倒下,在这个时刻他要是崩溃了,还有谁为他坚强?他的眼泪一直是默默地流淌,毫无声息。
嘟嘟嘟——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他沉浸在无比悲痛中的他拽回了现实。他以为是家人的担心,要马上报一下平安。可是,当他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他学生的妻子刘英。
他的神色有些诧异,这对学生夫妇之前已经来过慰问电话了,并且再过一天就回来了。难道在上飞机之前,再打一个电话吗?
他清了清嗓音,镇定地接听了电话。
可是,当他一听手机里刘英哭泣的声音,再也镇定不起来了。
“你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公公婆婆了吗——对对对,先不能跟他们说,老两口身体都不好,承受不了任何打击,可以通知一下小涛——你别哭,俞贤肯定能挺过去的——”
结束通话,他的精神突然提振起来,加快脚步往外走,由于太仓促,有几次脚下拌蒜,踉踉跄跄地消失于这座陵园。
可是,当他刚离开,从一个隐蔽处闪出一个年轻的女子,虽然一身冬装,身体显得很臃肿,但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也许孩子太小,尚在襁褓里,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连小脑袋都没有露出来。
这个女子看上去不到三十岁,是一个年轻的妈妈,当她现身在叶晓辉的墓碑前,本来怆然的眼神瞬间泪崩了。
她没有站着,也许根本站不住,直挺挺长跪在墓碑前,没有任何只言片语,只能听到轻微的抽泣声。她在叶晓辉的墓碑前发泄了很久,甚至把自己的脑袋紧紧贴在坚硬且冰冷的墓碑上,显然是对方很亲密的亲人。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