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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时萋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微一翻身,就出于本能地伸手撑了一下。然后她才缓缓睁开了酸涩的眼睛,看到了离自己特别近的地面。
这是在哪?有一瞬间的迷糊过后,她立即清醒了,然后一挺身坐了起来。
她睡在沙发里,那个任性霸道不讲理的恶魔竟然真的把她赶到沙发里来睡了!
下了沙发后,徐时萋只觉得自己头痛、腰痛、就连脚指头都是痛的,简直没有哪一块地方是舒坦的。她不禁咬牙切齿地转头看向一扇门,然后竭力让自己不要去回忆昨天后来发生的事情。
她昨天买了一堆胃药回来,可是要吃药的人却说已经痛过头了。文珈罗坐在床上的目光特别的清醒,只是满头汗湿了的头发和那依然不正常的脸色证明了刚才经历了怎样的疼痛。
徐时萋使劲地揉着脚踝,仰头瞪着已经由坐而站起来的人:“你干嘛?”
“洗澡。”文珈罗的声音还有一些哑,她晃晃悠悠地去拿衣服进了浴室。
徐时萋再不管她,又倒在了床上。不行了,她不愿意动了。刚才的紧张一下子消弭得干干净净,疲惫就涌了上来。还好,她这个堂姐的同学不算太差劲,至少尽了一份力,至于对方领不领情那实在不是她的事了。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着的时候,脚被人踢着,徐时萋不耐烦地侧过身去躲开,脸在柔软的被子里蹭了蹭,低声咕噜着:“让我睡觉……”
“起来洗澡去。”
领子被人提着,上半身都被托了起来。徐时萋睁开眼,转头看文珈罗已经换了睡衣包得严严实实的。
“睡衣我已经放在浴室里了,你将就穿一下。”文珈罗说完后就掀开被子躺在了床上。
“你头发还湿的。”徐时萋皱着眉,看着那雪白的枕头上印出的水渍。
“再吵我杀了你……”文珈罗的声音已经几乎是含糊着的了。
徐时萋瞪着被子下依然成了团的女孩:“真是个小鬼。”
浴室不算大,墙上铺满了彩色的小格子,水雾里有点像彩虹的感觉。洗着澡的时候,徐时萋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在浴室里光/裸着身子洗澡,而外面的床上躺着另一个女孩……
她用力晃了晃头,把那些莫名冒出来的念头都甩在了水雾中。
洗完了澡吹了下头发,她检查了大门的锁,关好了客厅的灯,然后回到床上。
只是等她刚一躺下去,一转头就看到一双眼眸盯着自己,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暗幽幽的。
“……怎么了?还不舒服?”
“客厅里有沙发!”
“沙发?”徐时萋差点儿被噎着,“你真让我去睡沙发?”
“柜子里有被子枕头,你自便。”
徐时萋气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好歹我还去帮你买了药,而且还是客人,你讲不讲理?”
“来之前就说好了的。”文珈罗的声音依然十分固执,“你出去。”
“你……”徐时萋眼前有点发黑,不禁笑起来,“你真是世界上最痴心的人了,不但要为你的师兄守一辈子的精神贞/操,连身体也不给别人靠近。”她低下头去,离文珈罗极近,近到可以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有点恶质的嘲弄,“将来活该一辈子孤寡。”
文珈罗闭了闭眼,薄唇一张一合,还是无情地赶人:“出去的时候麻烦把灯关上。”
所以,最后,徐时萋只有在沙发里窝上一晚。好在沙发够大,不至于整晚的睡不着。不过也不排除她是被气着气着气饱了就睡着了的。
醒来在原地动了动手脚,那扇门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昨晚莫明其妙地一场乱,徐时萋也没空打量一下所在的地方。这会儿外面已经天亮了,她便在屋子里四处走了走。
这是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格局相当的老旧,毫无美感。三间卧房是排成一线的,对面是长长的客厅以及厨房浴室。除了文珈罗的那间卧房,另外两间都是紧紧关闭的,徐时萋有些郁闷,也不知道还有床没有,自己竟然真的乖乖地窝在沙发里了。本来就有感觉这个地段很偏僻,所以房子外面现在也是十分安静的。昨夜睡着沙发原以为会不踏实,但是在这没有任何噪音的环境里就连梦都会做得很平稳。想想这里的这种安静又何尝不是居住的首选条件。
虽然文珈罗形容可憎、态度恶劣,但徐时萋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还是走到了冰箱前。
有些吃惊,冰箱里竟然有不少东西。至少鸡蛋不少,还有面条。
不能想象文珈罗会自己主动做饭吃,她不是还在向神仙靠拢吗?既然想不通,徐时萋就不去想了,即使她不饿,自己已经是前心贴后腹了。
厨房里用具应有尽有,徐时萋翻出锅铲放在电磁炉上,很快烧水下面。其间她已经打理好了自己,然后才打上蛋花,把每一根面条都缠上嫩黄的颜色。虽然没有蔬菜在还差点儿色,但她找到了一瓶芝麻油,最后由香来补齐。
“你在做什么?”
身后幽幽的声音吓了徐时萋一跳,转过头去就看到文珈罗顶着一头翘得老高的头发倚在门边盯着锅里。
“扑哧”一声,她笑了。憋屈了一晚上的怒火一下子都没了。她也从没见过文珈罗有这么馋的眼神,甚至怀疑她家里人是不是也很久没见到这样的眼神了。
“鸡蛋面,要不要吃?”
文珈罗不动声色地上前,然后看着被蛋花缠得见不到面的这锅东西:“就这个?”
徐时萋一扬眉:“你爱吃不吃。”说完就自己抬手到头上的橱柜里拿碗。
看她动作如此熟练,若不是见她精神尚好,文珈罗简直怀疑她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就专研究她这的摆设了。
文珈罗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转头去刷牙洗脸,然后对着镜子安抚着那些不听话的头发。
最后餐桌前两个人都捧着碗吸着面条吃。
徐时萋先吃完的,就坐在那看着文珈罗,然后奇怪地问:“你这不是挺能吃吗?”
“因为你是外人。”文珈罗回答。
“哦……”徐时萋长长地应着,“也就是说你不吃饭只是做给家里人看的?”
“起初不是,是真的不想吃东西,吃什么吐什么。后来才慢慢好了些。”
“我很早就想问了,”徐时萋双肘撑在桌子上,继续追根到底,“你把自己弄成了厌食症,其实只是为了让家里人知道事情的严重/□□?”
文珈罗停止了进餐,然后看着她。这女人笑得狡黠,分明是等着自己往下跳呢。
“没错,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是我爷爷教我的。”
“不可能。”徐时萋摇头。
“我们从小就在他们身边,是听着老一辈的故事长大的。”文珈罗笑,“学而不用,不是好学生。”
徐时萋叹了口气。老爷子要知道孙女儿把那些辉煌故事都这么再造利用,非得气晕不可。
“那你昨晚的胃疼是怎么回事?”
“不吃东西胃自然会造反,这事也不许跟我堂姐讲。”文珈罗满脸威胁地看着她,“她们都不知道。”
“你不是吃了晚饭吗?”徐时萋纳闷了。
“菜太辣了。”文珈罗想了想,“之前一天都没吃东西。”她又补了一句,“晚上在那湖边又吹了冷风……”
“冷风是吸进肺里,不是吃进胃里!”徐时萋站起来收拾碗筷,懒得再跟她讲话。不珍惜自己的人都必须吃苦头,活该。
“不用洗了,一会儿会有阿姨来收拾。”文珈罗在后面喊。
徐时萋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她住的地方会这么有人气味,原来还专门有人伺候她啊。既然是别人的地方,徐时萋自觉没有太多发言权,她就准备离开。文珈罗叫住她,反正是要出门的,就干脆送她去坐车好了。
在客厅里等人的时候,徐时萋接到家里来的电话。说是卫生局一早就去了人,重新又取样走了,但这回态度很好,暗示只是走走过场,看起来事情有回转的余地,让她不要担心。
徐时萋心里舒了口气,然后就看到文珈罗走了出来。
她的眼珠差点没掉下来,因为文珈罗竟然穿着一身制服站在那里。
浅蓝色的衬衣,藏蓝色的及膝裙;金黄色的胸徽和肩章上显而易见的红色盾牌。这身衣服绝对称不上好看,可是徐时萋认为如果不是特意于她量身定作的,也肯定是事后经过修改的。因为穿在她身上竟然不难看,反而有点英姿飒爽的感觉……
徐时萋能认出这身制服是属于哪个单位的。她家开的店也是要和这单位打交道的。但是这个小恶魔竟然真的是一本正经要去上班的样子,让她实在有些意外。
以文家的条件,想做什么都可以,宝华虽然读了大学,但是却全心全意地想做好家庭主妇,所以也随她去了。可是真的没想到,文珈罗竟然选择的是朝九晚五的公务员生活。
“走后门?”徐时萋指着她身上的衣服,试探着问。
文珈罗低头看了看,然后剜了她一眼:“正经考的。”
徐时萋满脸的不信:“你能过这种平淡的生活?”
“平平淡淡才能过好一生。”文珈罗整着衣装,然后看着她笑,“不是吗?”
徐时萋沉默了一下,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有些人一但做了某个决定,就会花所有的精力去实现它。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佐证这个决定所需要的决心。说好听一些,叫拥有坚韧顽强的信念,不过也可以叫做不撞南墙不回头。于文珈罗,大概是撞破了南墙也不回头吧。
“知道你强了,行吧。”徐时萋也笑了,这回是真心的。她也有不能不做的决定,但却没有文珈罗这样的勇气,说现在我就可以肯定我将如何如何。她的顾虑太多,又做不到像文珈罗一样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只好五年五年的来。将来会拖到什么地步她不知道,太过遥远的东西她不敢去想。
所以说,其实她很羡慕文珈罗,这是个太有胆量的女孩。
出门前换鞋的时候,文珈罗突然说:“昨晚谢谢你了。”
徐时萋愣了愣。
“不过你可真不会买药,基本上都没用的。”文珈罗又补充了一句。
“是,下次你别再让我看到胃痛就得了。”徐时萋哭笑不得,然后也说:“我接到我妈的电话了,店里的事估计没问题,谢谢了。”
文珈罗回过头来,一脸的不耐烦。徐时萋似乎想起来她答应过不提的,只好摇摇手,闭上了嘴。
“对了,我让你问你爸的话问了后给我回话。”文珈罗摸出手机,“手机给我。”
徐时萋一脸问号地递给了她,然后见她乱按了一通。
“这是我号码,存起来。”
“知道了。”徐时萋笑得很温柔,声音也很温柔,“你其实挺不错。”
文珈罗哼哼了两声,先开门出去了。
走到楼下的时候,徐时萋留心地仔细看了下楼道口的特点。昨晚跑错了楼的事她没叫文珈罗知道,不然肯定是一顿嘲笑。虽然没觉得记住有什么作用,但她还是耿耿于怀地记下了。
现在是白天,才好看看这个小区。楼前宽敞的空地一边充当了停车场,另一边却有着像模像样的蓝球场和几张乒乓球桌,树下还有些老年人用的健身器具,看起来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不知道为什么文珈罗会住在这里,但她仔细看着小区门口站岗的小年轻,怎么看那站姿都像是当兵的。
文珈罗把徐时萋送到了汽车站,然后挥了挥手就上班去了。
徐时萋直到坐在了汽车里,还是觉得从昨天到现在发生的事有些好笑。原本是平行的两个人发生了交集,因为原本是平行的大概是气场不合,所以交集也变得特别。在汽车飞驰在高速路上的时候,徐时萋有认真地看着窗外。可惜一直没看到那个人工湖。只记得昨天人工湖旁好像没有工地和机器,也许那是个准备要开发但是又被放弃了的人工湖。
人就是这么不定性的生物,长情是什么,或者问,爱情是什么,徐时萋其实也不知道。对于她来说,爱情要比别人难,又何论长情。有约束的婚姻至少有约束的力量,而没有约束的感情,就像看不到未来一样随时容易崩塌。因为不想面临那种绝境,所以干脆连爱的巢都不要建,这样,才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