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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那女国主终是郑重颔首,相作示意,而后便只轻扬手臂,于虚空之间探过来一道无形的力量,直将那霖儿的身子轻轻抬起,微微颤身,却终是缓缓飘浮于空,掠过扶栏,直向那高台款款飞去。
“霖儿,可得当心!”心下一阵急切,悼灵慌只上前,却终是只把住了那扶栏,没有再做多余的动作,心下却是焦急万分:“霖儿,可千万要当心啊!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又如何向那青鸟相作交代呢?”
然,仅此轻然一举,却终是尽数细微地落入了天葬的眼中,直叫那轮车上行动不便的身影微微一笑,会意不语:原来,他知道她是霖儿了。只是,之所以不能相认,并不是因为他的心里曾有过一个名作“灵儿”的女子。恐怕大抵,还只是因为他没有成为青鸟的实力吧!若,你当真可以自由地化身成为青鸟,那你是要成为青鸟,还是停顿化作悼灵相过一生呢?
“悼灵——你知道吗?其实,你早就将自己认作是青鸟了。”
◇
而正待得那海蓝衣衫但只缓缓前行虚空之际,于那人群之中,终是有一张熟悉的素净脸庞却是悠然一笑,心绪有所释缓,直冲着虚空轻然一声,却是说与那身后推着自己轮车的男子听的:“明昭——你说你不曾找到师妹。现在,那可不就是了吗?”
“对啊。”明昭却是轻缓一声回应,也不曾计较那白日里与缱绻的争执斗气。“你的好师妹,原来竟还有如此高深的本事呢!如此歌喉,居然能叫国主陛下都自叹不如——真没有想到,她,竟会是如此这样一个动听的莺燕儿呢!”
“是呢,是呢!她唱的比我都好听,是吧?”明昭一时快语,却是直叫他那身前的女子一句娇嗔,惹得他只不禁有所僵硬,面色窘迫,慌作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天底下,哪会有人比你唱的还好听呢?你才是最漂亮的,你才是唱的最动听的,你才是……”
“好啦!我又没有要和你生气的意思。”缱绻却是媚然一笑,面色轻缓,也不转头朝后看去,却是欣喜地将那搭在轮车上的一只温暖而宽厚的右手牢牢地握于手心,轻轻一吻,娇态百出,直叫那身后的明昭竟是一阵身顿,心花怒放——
“你呀!这是什么场合!怎么可以这么任意胡来!”
“我才不管呢!”缱绻却是半点都不客气。“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想在哪里怎么样,就在哪里怎么样!你管不着!”
一句柔声软语,缱绻终是更加用力地抓紧了那个手心里微微沁汗的手掌。而明昭却也终是幸福地微微俯首,在那素然女子的新发髻上亲吻了一下——
那是他的杰作,搭配着浑身精巧细致柔光涣散的金莲锦衣,一头自在飞扬而似有萤火翩飞的长头秀发竟是于这虚空之间点亮起阵阵清雅的荷花淡香,一如往昔幽冥之中黄泉幽径里的素雅和清然——若是缱绻身子完好,以她的身姿和歌喉,再加上如今的妆饰,绝对可以完好地将那个女国主比将下去的吧!然而,美中不足,却终是无力相争。
不过,此时此刻,于那轮车上静静享受着一切的女子而言,那一切虚浮的胜利都不足以与这身间有人相伴来得更为之惬意而骄傲、自豪。
——是啊,身边有人相伴,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胜利的顶峰来得要温馨而动容吧!
◇
而再说回那虚空信步的海蓝女子——
本就不会任何的术法相作护身,如今,霖儿也只算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数都交托于那对岸百丈之遥十丈高台之上的一方清丽倩影了:那是傲来的女国主,那是先前祭月节盛会上饰作蚀阴女神的绝美佳人,偃月。
而再看那信步女子的身后,一并双足之下,却是聚满了为她隐隐担忧而深深祝福着的人们:或傲来国民,或悼灵天葬,或明昭缱绻……
然,正待得那霖儿只徐徐掠过身下的火塔火舌即将抵达高台之际,那道无形的带着她前行的光华却是骤地一缩,只听得她“啊——”地一声尖叫,整个人便只迅速地摔落下去,直叫那女国主一阵急切,却终究使不出任何力量来相救于她!
“怎么回事?”偃月终是面染焦虑,“我明明……”无论她再做何等的解释,那台下看见这一幕发生的人们都只不禁一阵嘘声,直叫那女国主只能是神色暗淡,无力辩驳。
“天呐!难道……”
“难道,就是因为这女子才是真正的蚀阴女神转世,所以国主才会……”
“可是,怎么可能?国主明明是前代国主大人和女祭夫人共同认可了才登基为帝的呀!”
“而且,国主陛下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越货呢?这不是太愚蠢了吗?”
“可是,若非有意谋杀,那这位女子又怎
么会莫名其妙地摔了下去?难道,国主继任之时的法学修为还没有达到国主要求吗?”
“不可能吧!国主继位之时,明明前代国主大人和女祭夫人共同认可过的,怎么可能还是会发生如今这样的惨剧……”
……
纷纷扰扰,然,于那堕天的女子面上却终是只微微阖上双眼,落魄一声,只悲怆地等待着寂灭的到来,心底却是幽幽不断,“青鸟——如果你在这里,你会来救我吗?青鸟……”
可是,仅此一句,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身体之下,那熊熊的烈焰终是呼啸一声,带着令人窒息的浓烟和热量似要将那个女子活活烧死!
“霖儿!”酒栈之间,廊道之上,悼灵但只一声急切,忙跳起来迅捷冲上前去,急欲抱住那下坠的霖儿。
但哪想,就在他的身前,那一众人群之间却只轻飘飘然掠起来一个衣袂翩翩的白衣男子,双手但只在那火舌尖峰轻轻一绕,便直叫那火势有所轻缓。随即,他便只将霖儿拦腰一抱,送上高台:“姑娘,没事了。国主,没事了。”
仅此一句,终是伤透了霖儿紧紧关上的心扉。她但只缓缓睁开眼来,挣脱出来,一边却是有所歉意:“抱歉,国主……”一边,却是心下哀伤连连:“果然,青鸟不在这里呢!”
“姑娘,抱歉——”然,那偃月国主却是一脸惊惶,忙在霖儿身边左顾右看,声音颤栗,“姑娘,你没事吗?要不要紧?”
“没事。”虽然稍只一回想便觉得心有余悸,然而那海蓝衣衫的女子却终只是轻缓一声,惊魂未定却依旧柔声叹息:“我没事。那么,我们继续吧——”
“等一下!”追上高台的悼灵却是一脸怒不可遏,急上前来夺路相阻,“还继续什么呀!差点都闹出人命了!我不管你们是祭月节还是葬月节,总之,要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之中有谁赔得起吗!”
如此一声,终直叫那国主更是面色惨淡,赶紧道歉:“抱歉,姑娘。我,我,我当真不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能,是我的法术修炼得还不够到位吧。惊扰了姑娘,真是得罪……还望姑娘海涵,别太放在心上。”
“还啰嗦什么呀!我们走!”悼灵却是一脸愤然,厉声而起,丝毫不曾顾及那女国主的颜面。
“可是……”虽然很是不太情愿,可那国主却终只免不得哑口不语,脸色颓然:傲来国主并不如南赡部洲的皇帝们一般自认为是天之骄子,能在这里继位的,可都是从小便寄居在贫民窟里,等到了十岁左右才被挑选进入国学馆授艺的孩子。所以,他们从来都不会因为自身拥有国主的身份而自认为高人一等。
然,令人奇怪的,才只待得悼灵信手去牵拉着霖儿动身之际,那女子却是一脸冷清,纹丝不动,一边却是冷声直起,直叫那悼灵一阵心乱——
“我不走!你是什么人呀!要你如此多事做什么!我和你非亲非故,不劳你来为我费心!”
“可是……”悼灵终是喝起一声,却又很快便只沉默下去,不敢言语:不能说,现在,还绝不是能对她说出真相的时候!可是,要怎么样才能劝说她先行离去呢?真是的!
可令人意外的,正在悼灵与霖儿冷战之际,那之前抱起霖儿上台的白衣男子却是微然一笑,转向国主:“陛下,既然这位姑娘有所受惊,那不如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演出吧!姑娘,若是这位姑娘当真愿意在此为大家高歌一曲,那倒不如留到明日吧!明日里台子会搭得低一些,就不会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也好。”国主终是只双目含情,微微地朝着那男子投去感激的一眼,继而便只转向了霖儿,幽声而起:“姑娘,今天的事情真的很是抱歉。也怪我,学艺未精,差点伤及姑娘。还望姑娘见谅。明日,我自当亲自登门请罪。至于现在——”
国主不免顿了一下,看了看面色愤然的悼灵,又看了看面色欣然的另一位男子,继而便只朝着她所熟悉的身影轻然开口求助:“明昭,麻烦你送这位姑娘回酒栈去吧!”
“好的。”白衣男子但只微微颔首,有所示意。然,正待此刻,于那高台之上却是乍起两道异口同声——
“明昭?你是——你是明昭?”是悼灵和霖儿。旋即,悼灵但只尴尬地低垂下头,将话语权尽数交给了霖儿,心下却是震惊不已:难道,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吗?二嫂嫂前几天才刚刚提及过明昭。莫非,这个人当真便是我要去寻找的铸剑师,明昭么?
“你是,我二姐姐缱绻的夫君,明昭?”霖儿却是一声轻缓相问,完全不曾理会身旁的苦思悼灵。
“是啊,我是明昭。你二姐姐就在下面等着你呢。那么,你是先回酒栈,还是去见你二姐姐?”悠然一笑,明昭终是再只将眼神朝向了悼灵,不禁一句悠然而起。“若是公子有言相问,倒不如择日相诉吧——今日盛
会,还是别太错过的好。”
然,还不待得心下犹疑的悼灵有所反应,明昭便只将那霖儿轻轻拦腰抱起,送到那人群之中心绪焦急的缱绻身旁。末了,终是两朵幽冥金莲缓缓相拥,情深意重。
随即,悼灵终是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却终也只能落寞地离开高台,任由着那高台上一曲《再相逢》大戏袅袅升起,有如山间云雾,水上气缭……
——那是一段传说,传说中天帝的化身东海主神帝俊邂逅蚀阴女神青裳的一段奇缘,佳话——然而,那却也是一切悲剧的开始:因为,那个乍现于世的婴孩只有一个名字:女裔!是的,月神女裔,她从都没有真正地拥有过由父母所亲赐予的名字。那个不可一世誓要让这天下大乱的月神女姬有的,却只是这个一个如笑柄一般的称呼:女裔……
◇
当那持续了整整一夜的祭月节盛会结束之后,当悼灵只无奈地与那天葬回到房中时,那相思一并霖儿却终是就这般离他遥遥而去了。
“原来,他就是明昭啊!”心绪颇为紊乱,唯余下一句轻声嗟叹。旋即,他便只阖眼沉沉睡去,似好不容易才捡了个空闲能偷得一日安眠之期——
是啊,自从碰到天葬之后,悼灵他就似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日了。虽然说身体不至于太过疲累,但是体力和法力终究还是会有所耗损的呀!如今,只待得这一个白头日里,能好好地休息一阵,将那些失去的力量好好地补给回来吧!
◇
云烟渺渺,步履轻缓。迷茫在白雾世界里的人影但只停顿身影,环顾四周,却似乎找不出任何熟悉的人影,或者地方——整个空茫白净的世界里,仿佛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应该刚刚才倒在床榻上安睡的吗?怎么会,突然来到这样的地方呢?”悼灵心绪彷徨,却终是无可奈何,淡然一叹,似有所明白:“难道,这里就是二嫂嫂献祭于我之前交予我的梦境?”
然而,无论他如何忖度,这个空茫的似乎只有白雾的世界里却终究不可能会有人来回答他任何问题的了。末了,悼灵终是只虚弱地叹了口气,倒在了一旁,任他身边风云变幻,似都不打算起来了。
然,于这梦里的悼灵却终究是不曾完全睡去的——隐隐地,就在他的心头,似乎总有什么声音正在缓缓蠕动,似要破除幽深已久的蛰伏的困顿和悲怆——
“哈唧嘛哆……”极突兀的,正待那悼灵隐隐似将要入眠之际,身边某个不知名的方向却只幽幽然传来了一记苍老而虚弱万分的声音。仅只一瞬,便足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了——
“什么声音?”不由得,悼灵终是迅捷起身,环顾四周,却依旧仍是半点异样的声音和人影都不曾有所发觉。“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哈唧嘛哆?什么意思?这是什么地方的语言,怎么模模糊糊地,完全听不明白呢?”
“是空山语哦。”正在那悼灵兀自心忖之际,于他身前白雾之中终是幽幽然现出来一个熟悉的妩媚身姿:那是一袭红色绯衣满身珠光宝气的弥月倾衾公主。
“二嫂嫂!”悼灵止不住一阵心切,慌然上前。
然,那绯衣的女姬身影却终是若即若离,若隐若现的,竟似完全不存在一般的人儿,无论他如何前往靠近,终似无法到达她的身边,急得他只不禁一声心切喊起:“二嫂嫂,怎么回事?我怎么,好像都靠近不了你的身边?你在哪里,你真的是我二嫂嫂吗?”
“我就在你的身边——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会在你的身边,一直陪伴着你,等待着你复苏他的力量!”那是一个悠扬而婉转的女声,却终是叫人琢磨不清它究竟是响起在了何方。末了,悼灵也只得作罢,却只听得那女声继续悠然轻叹——
“青鸟。”时远时近的女声终是直接念起了这样的名字,不予避讳。“刚才那个声音,便是你身体之中青鸟所发出的声音。他听见了霖儿的声音,他知道她就在他的身边。所以,他才想着要呼唤她一声。然而,你现在还不能去见他,更不能带她去见他。”
“是青鸟?”悼灵不免狐疑。“我现在,不是在梦里吗?若是我在梦里,又怎会听见潜藏在我身体之中青鸟的声音呢?即便我在这梦中听到了,那也该是虚假的,不坐实的吧!那,我又怎么能确定那就是青鸟的声音呢?还有,‘哈唧嘛哆’——这是什么意思?”
然,那个绯红的女姬却终是只微然一笑,妩媚之中悠然笃定:“你不是梦里。但,也可以说你就是在梦里。不过,无论你身置何方,相信我:专心聆听你自己的心声——在那里,你就可以见到他的存在。所以,不要相信任何的谣言,也不要相信任何虚假的传说——相信你的心,相信住在你心底的那个人。然后,你就能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