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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界·南赡部洲·寒山南麓】
冷风沉醉,夜半正添柔情。星河灿烂,却道不问世事。
风霜之间,迷殇协同那化身而出的月童剑灵疯狂地狙击着那位金衣男子,无数带着黑色瘴气的灵气剑花在那山林之间穿梭追踪,一刻都不曾停息。
虽然这架势很是壮大,但是那金衣男子面不改色。他只保持着那张似笑非笑的纯净表情和那双横在胸前的闭合双掌了站在风里任那剑花来袭,穿透其身。
“看起来——”男子有些不太尽兴地晃了晃脖子,冷眼嘲笑道:“即使你解放出了月童灵识,但是好像,你们的这些招式未免都太过空洞,完全不能伤到本尊,呵呵。”
看着这奇异的景象,迷殇不禁也有些疑惑。天地之间,即使是那青龙,也得施展瞬步才能躲避自己的攻势,可是为何,这人竟然可以完全不用躲避,只如常地立于风中,却竟然就已然完全无视吾等之攻击!这个人,他究竟有何本事?
“月童!是你沉睡太久,还是你太轻敌了!”一声恼怒,迷殇狠狠地攥紧拳头,任由指甲刺破手掌,却终是无可奈何。他一咬牙,终于还是解除了那个限制,那个只有他和青龙才知道的限制,却终是半点征兆都没有被来人发觉。
“这个时候,身为主人,你居然会质疑自己的灵识武器。哼哼,看起来,你这阿修罗和那魔之畜生道当真都是一样的蠢顿无知呢。”虽是冷言冷语,但是这金衣童子却也没有大意。魔之六道,自己亦曾有所耳闻。虽然不至于畏惧,但今日所见,阿修罗确实也能力了得。“难怪临行之前,夫人嘱咐本尊务必当心,别一下子就将你给覆灭了。”
想到这里,这金衣男子竟似有些自嘲地冷笑起来——他并不可能将这样的对手一招致命,除非这个对手可以将自己逼迫到那种地步!但是这世上,又还能有几个可以将自己逼迫到那种需要解放力量到那种程度的人呢?
“我们之间的事,何需你来过问!妄人!”只看见敌人的冷笑听到他的冷语,月童终是忍受不住地飞腾而起,长袍之下,那一团墨绿色的东西也随之腾空,只在风里留下一段痕迹,像是一杆画笔着墨于这虚空之间,留下了一段死亡肃杀阴寒之气。
“一直以为你们这些所谓的灵识武器是没可能自主到这个地步的。不过,今天托二位的福,本尊也好像长了些许见识,可得对你们这些后起之秀留点心思了。”金衣男子终于放开了合上的双掌。他只阖上眼,口中却是振振有词:“可惜了,像你们这样的灵识武器终究也有个限制你们能力的剑鞘。好吧,既然你胆敢完全释放出自己的实力,那么,本尊也大大方方地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灵识,什么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灵识武器!天枢,天璇,苏醒吧——”
瞳孔骤然睁开,显露出一抹赤橙光华,而那七柄悬于背后的飞剑终于也开始不甘寂寞地震动起来。一声惊鸣,赤橙二剑率先脱离其位,而后径直飞旋出来,伴随着金衣男子的那声讪笑,呼啸而至,直抵在那一人一灵识的心口。
“真正的灵识兵器,就不应该受到剑体自身的束缚!真正的灵识之剑,应该就是一团至精至纯的剑气,绝无剑体。而真正的强者,也应该就是本尊这样能够完全驾驭世上最精妙神奇力量的绝世高手!而同时的,在这世上,也只有这样的七把剑才可以勉强达到本尊这强者的要求。——原谅自己的冲动吧,阿修罗,你根本就不应该与本尊动手的!”
认真起来的金衣男子周身直泛起强烈的赤橙光华,至纯的九阳精气泛滥成灾,在那山林之间排山倒海地将一排排树木碾为齑粉,毫不容情。
剑气呼啸,赤橙双剑所到之处竟是一片狼烟,配合着炙热的精气强势压迫而来,逼得迷殇月童二人更是只有退路,无从进攻。而更为可怕的是,这金衣男子的双眸之间,已然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那双瞳仁,竟然化成了七彩之色,由外到里,由弱到强,如那七剑之色泽排列一般:赤、橙、黄、绿、靛、蓝、紫。而他身上的金色绸衣,竟也蜕变成一身厚重而坚实的龙鳞甲胄,金色光华耀眼而炫目,生生夺人生息。
“魔之阿修罗,你应该感到荣幸。这一次,本尊真是没想到,在这才短短五千年寿命的人间大地上,居然已经存在着需要我解放到第二把天璇的人物。好,既然这是你的荣幸,那本尊也就大发慈悲,好好地和你战上这一回。你可千万别对不起我这两把剑之灵识啊!”
虽然一时退让,但是,有着不死神之荣耀的迷殇阿修罗又岂会轻易言败。他只收敛起自己的联翩浮想,也终于开始认真地看待起眼前这位朋友了。无论他究竟是谁,也无论这敌人究竟意欲何为,这些问题,都已与己无关。
“我所想要,正是月童想要吞噬!既然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那么,就让我将你有限的能力吞噬,化作我
无限生命里永恒的虹霓吧!”
迷殇停顿脚步,立于虚空,右臂伸展,手中只轻轻用力,便乍现出一把新的兵器:匕首“清微”。刺眼的银色光芒乍现天际,锋芒之间已然寒气侵染。
迷殇只镇定地站在虚空,手中紧紧地抓着清微,身体中的灵气逐渐融入匕身,而那把匕首的光华也渐渐地开始融进他的身体。二者贪婪地吮吸着对方身上的力量。而很快,他们便要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而解除了那个限制的迷殇,自然可以让这样的匕首发挥到极致的力量而永不必担心它会断折,湮灭。
“嘿嘿,有意思!真没想到,魔之阿修罗居然还会有备份的武器。只不过,像这样一把普通的匕首……啊……”金衣男子的声音突然便断在风里。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去,却只看见一位妙龄少女只眼神温和地看着他,明眸皓齿锃亮得就仿是此时正在她手里而直刺入他小腹的那一把散发着银色光芒的短匕——清微。
二者相视之间,少女倒是微微一笑,声音甘甜如李:“好久不见!紫炁尊者,你可别来无恙吧?”
“居然是你!”虽是气恼,但是这一时之间,紫炁却竟也想不出任何责备她的话语来。
却倒是这少女复又嫣然一笑,似挑衅道:“怎么?多年不见,高贵如你,连话,恐怕都是不愿同我们这样低贱的‘蝴蝶姬’说了的吧?还是说,你就如同当年一样,依旧嫌弃着我,憎恶着我,谋算着我,我的新郎官儿?!”
“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彻底地死无葬身之地!”如同多年以前一样,这个手执清微的女子始终都还是那般刚烈而坚韧的性格。直到今日,她居然还对自己怨憎不已!而更出乎意料的,却是此刻的她居然还成了自己的敌人!
该死!这一下,紫炁可真是恼羞成怒了!他只发狠地揪住那少女的手臂,然后只愤恨地用力扯出,甩开,全然不顾流血不止的伤处。
——这新添的伤口,于这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那个贱婢才能帮自己治愈的吧。
“嗤!妖妇!”一时间,紫炁不禁咬牙切齿:心不甘,情不顺,以他之尊贵,又怎可能自主地俯下头颅低声下气地去哀求那个卑贱如眼前少女一般的贱婢呢?
“哼哼,你身上的旧伤,怕是早已都愈合了吧。不知道,和千年以前一样,是否只是粗略地处理了一下,只要我再一诅咒,伤口便会重新裂开,血流不止呢?呵呵。”少女夸张地笑了起来,玉立的身姿间只有种令人惊奇的优雅,然而,那双眼里却只有满布怨毒的眼神,“那就让我微微地试一下吧,让那些伤口在你身上重新大放光彩,让你这‘日曜星使’再尝一次背叛、抛弃我的恶果!”
话音落幕,少女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完全地没入那一场银色光华之中,像是一只绽开翅膀凝空而立的琉璃玉翅绢蝶——那是紫炁一生都无法忘却的诅咒,那亦是他这永生都无法失落的恐惧。
“哭泣吧,清微之刺!”一声喝令,少女的眸子里只涌现出一抹幽暗的笑意,憎恨,却也冷笑着。“这样,你身上的伤口可就都会重新裂开……”
然而,少女却并没能如愿地等到紫炁的悲切哭痛,或者苦苦求饶。她诧异地看着那眼前的故人,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眼前的事实。
“你身上的伤口……怎么可能……”少女倒吸一口凉气,几乎就要湮灭。
倒是那紫炁却是一脸得意。他只轻轻一凛,冷声嘲讽道:“原本,本尊还是很瞧不起那个贱婢的。不过如今看来,她的办法还是有那么些许功效的。整整一百年,我可都没有再被你的诅咒给痛醒过了。哈哈哈哈!”
“不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够破除我的诅咒!我不信,我不信啊!”少女疯狂地哭喊道。整个人都陷入一种不安且狂躁的状态。
“难道,你忘了吗?身为日曜星使,即使身边的月曜星使死去了,本尊这身边也总得添置那么个累赘存在的。不过,本尊当真没有想到,那个新的月曜星使居然能治好困扰我数千年的病症。哈哈,不知道,是该谢谢本尊的杀戮成狂,还是说,应该感谢上天对我的眷顾!”
紫炁的笑意之间满是不屑。这个怪物,可从来都不会正眼瞧上他的同伴月曜星使一眼。而现在,他更是连她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他身边,从来都不会缺少月曜星使;而他口中新一任的月曜星使,也绝不是他第二任或者第三任的月曜星使。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少女气急败坏地直冲上前。
只是,还不待她近身,紫炁却是一脸淡然且无惧地将二指并于唇前:“你可还真是幼稚啊。明知道诅咒对我已经没有效用,你居然还妄图将我斩杀在你的‘幻梦幽境’之中?哼,破!”
一声喝令,紫炁周身便爆裂出一阵阵接连不断的破碎之音,咔咔的,整个不知道何时将他困顿其中的无色镜面全都破碎开去,化
作微小的沙粒随风消逝——那便是她的幽境绝壁。
而后,紫炁便再一次看到了那个立于虚空正对着自己的迷殇。而在他手中,那柄名为清微的短刺已然裂痕斑驳,灵气尽散,离死不远矣。
——方才与那方少女的对峙,只不过是场短暂的幻梦而已。
“你该换把武器了,阿修罗。”冷言相对,紫炁倒也不给迷殇反口的机会。只一眨眼,他便置于月童背后,稳扼住其双手,不再任其反抗。“若是你还有其它的灵识武器,那本尊就勉为其难再帮你收拾掉这一把吧!”
话语之间,灵气激荡,紫炁调动起身体中强势而霸道的诸光阳气,强行地自那月童的腕处直压入其体内经络之中。
一时之间,尚不待迷殇反应过来,月童剑影便消散无形,而那柄长剑亦如被青龙所封印的花落银枪一般,灵气封闭,只沦为了一把凡铁般的俗物。
——强势诸光阳气之下,又岂会留存此等不堪一击的霜华,任其落魄染地?
“如今,本尊倒要瞧瞧,你这魔之阿修罗还能有什么能耐!”
【人间界·东海】
镜之琉璃中的人越是战得不可开交,昊空却愈是能将那从镜中召唤出的九人看个分明。但是越看,她却越发糊涂了。
“你们,到底都是谁呢?”疑惑地,昊空顾自地往前走出一步,却终究起不了任何作用。
镜之琉璃之术,昊空也曾有所耳闻。施术者可以隔空召唤出无穷无尽和自己有着誓约的护守。但是,这些人,明显和对面那亵耻九命之司不同!那分明,就是活的人,而绝非曾经和悼灵有过誓约的护守之灵!所以,这一次,他从那镜中召唤出来的究竟都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悼灵是否已然习得镜之琉璃之术,但是召唤护守这一本领,他断然是不可能出错的。只是眼前这九人……”
那是极度陌生的感觉,怪异无常。
不免地,昊空不禁忧愁地叹了口气,纵使无有所得却也只能低头作罢。“不管你召唤出来的都是什么,只要他们能够帮你脱险,那便都是好人了吧。小白,若你不是心怀慈悲,恐怕也不需要我再待在你身旁了的吧。”
她顾自长舒一口,不自觉地哀叹一声:“花落被敌人掳获,也不知将来的你,究竟又会执起那一柄仙器呢。”
感慨之余,昊空也不自主地继续复看向那镜之琉璃结界中战斗着的众人。只是,突然地,她脑中一个激灵,闪现出一些零碎的画面。而她再细看那结界正中之人——
“那不是……那不是弥月公主的……”
昊空的心,已然凉了半截。而夺去她眼中生气的,竟是那一尾缠绕在悼灵臂膀上的青蛇!正是那一尾青蛇,终于让她看穿了施展出镜之琉璃之术之人的真正身份:死生之弥月,那是冥王的公主!
——那一尾青蛇,浑身碧绿,不曾掺杂任何异色,那可是世间罕有之玩物,那可是渊雀龙城曾在蒙山之中拾获并献赠的双身青蛇!那可是渊雀龙城赠予弥月的第一件玩物!
——可是,怎么会……
——他明明只是好心给了你一处栖灵之所,可是为什么,现在却轮到你来主宰他的生命,意识?
——你明明应该安息在他的灵魂深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出来替他施术,惩奸除恶!
——你明明应该只剩下一缕灵魂残识,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原动力,可是为何你竟还能在那结界中发挥自如,甚至,完全夺去了他的意识!难不成,是他的身体和灵魂给予了你力量,而你,竟当着我的面就霸占了他的身体吗?
——可是,你又不是邪灵……
思虑及此,昊空不禁一怔,完全地僵住了:“是啊,冥王!我一早就应该想到的!你可是冥王的女儿。冥王尚且可以驯服冥灵,将他们都化为自己的军团战士,而身为冥王女儿的你,又怎会毫无继承……所以,当真是你……”
“啊!哈……”一声悲叹,昊空虚弱地差点就要死掉了。不过,好在她始终都还是那么个精明而乖巧的女人,哪怕心神俱损,她也终究还能冲破桎梏,想到更远的地方。
“悼灵——”奋不顾身,昊空姑娘只凝聚起浑身的力量,将无尽的灵气蕴藏进自己的声音之中,一声呐喊,震天绝响,却丝毫不敢疏忽,一句言辞凭空袭去:“悼灵,想想她吧,想想你的霖儿,想想你的过去,想想你未竟的使命,想想你重生于世流连于此的目的呀!你……难道,就不愿意活着再去见她一面了吗!悼灵——”
这一声,悲怆而震撼。而她的心神,法力,灵气,终于也在这一刻就要用得殆尽了。
只是,那置身于结界之中此时此刻已然失去了对身体主导意识的悼灵,又能否在那灵魂深处听见她这一声不顾一切似玩命般的深情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