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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寒芳一滴眼泪悄悄滑落,滴落在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使二人月光下的身影变得模糊,变得飘忽,变得交错。
雾渐渐浓了,寒气渐渐重了。
嬴义站起身看看雾蒙蒙的四周,说道:“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去了,大王一会儿会寻您的。”
许寒芳望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默默往回走。嬴义遵照礼节跟在身后。月光把二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交叠在一起,似乎变成了一个人。
回到宫内,嬴政一个人坐在廊下,仰望着夜空,看见许寒芳走了过来,扫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嬴义,又把目光转回来,淡淡地问:“她走了?”
“啊?哦!走了!”许寒芳想他问得一定是太后。
嬴政有意无意又扫了嬴义一眼,拉着许寒芳把她拥进怀里,紧紧抱着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坐着。
许寒芳知道反抗也没有用,他刚给母亲翻了脸,心情正不好,还是不要惹他吧!乖乖地躺在他温热怀里。到雍地回咸阳折腾了多天,有些疲惫,渐渐有了睡意。
嬴政低下头,贴在她耳边轻声说:“睏了?这些天你也累了。早些睡吧。”抱起她进了大殿,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的58
许寒芳看到嬴政满脸的疲惫,想要安慰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看看这是处置吕不韦的诏令。”嬴政递过来一卷丝帛。递丝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让我看?”许寒芳迷惑地看着嬴政,见他点了一下头,迟疑着抬手接了过来。
诏令上清晰地写着——
相国吕不韦举人不当,按律当连坐,姑念对国功大,着予免去相位,出就河南封地。
许寒芳知道这一役太后赢了,嬴政还是做了退让。但是史书上记载,终究嬴政还是没有放过吕不韦,吕不韦被贬到封地后,仍是被赐了一壶毒酒了却残生。
最后的胜利者仍是嬴政。许寒芳对吕不韦突然有了恻隐之心:“太后说的没错,吕不韦对你确实尽心尽力”
“你闭嘴!不要说了!”嬴政突然咆哮大怒:“以后我再也不想听到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一切!”
许寒芳识趣的闭口,她知道他接受不了他是吕不韦的孩子,特别是从他的母亲嘴里说出来,更难以接受。这等于告诉他,他确实不是正统的王室子孙,以往别人的猜忌都是正确的。可是对于他只有隐藏好自己的空虚和恐惧将错就错下去。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高高的火烛偶尔跳动一下。
过了一炷香时间。
嬴政在许寒芳身边轻轻坐下,柔声问:“你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我刚才说你说的重了?”
许寒芳想虚伪地摇摇头,可是还是本能地点了一下头。她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
嬴政轻轻吁了口气,却突然转了话题:“我知道你寂寞,在宫里没有人能说话。否则我也不会让你随便出宫。”
许寒芳略显委屈的点点头。原来嬴政如此明白她?
他想抬手去搂她,她却直接躺在了床榻上。他改搂为摸了摸她的秀发,淡淡地说:“好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在宫里就不寂寞了!”
“为什么?”许寒芳迷惑不解。
嬴政高深的一笑,缄口不答。他手里摸着她如丝般光滑的秀发。这秀发记得小时候好像在哪里也摸过?
这母子两个一个比一个会玩深沉,一个比一个像大尾巴狼,都是说一半留一半!许寒芳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挤兑道:“你不说就算了,我也不听了!放到你肚子里沤烂吧。”
嬴政瞅了一眼闷闷不乐的许寒芳:“不是不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你不再寂寞”却突然想到了母亲的话语,母亲的寂寞。
嬴政手里摸着如丝般的秀发,笑容却僵在脸上,因为他想起了在哪里曾摸过这如丝般的秀发......
曾经叱咤风云的吕不韦就这样被一份诏令贬到了河南。也因为嬴政的诏令,他的产业全部收为国有。他辛辛苦苦创建的商业帝国就这样顷刻间土崩瓦解。
可是吕不韦似乎并不在意,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别人看来都佩服他的大度和淡然,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欣慰。但是欣慰之余也有那么一些失落。
吕不韦在秦国的势力确实根深蒂固,临行时达官显要、商贾富豪等各行各业为他送行的人,从城外绵延到了十里长亭。
许寒芳给嬴政说抱着来看热闹的心理也来为吕不韦送行。其实她内心深处想再来看看这个最早的官商,也打心里佩服吕不韦的魄力。在她认为吕不韦确实为推动秦国的经济作了不小的贡献,也是历史上值得敬佩的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虽然吕不韦害死了成蟜,站在他的立场上,站在历史的角度上他或许并没有错。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永远也不能相认的儿子。许寒芳想起这些,仇恨也渐渐化为乌有。要怪只能怪自己无能为力,没能改变历史,救下成蟜。
给吕不韦送行的众人看到许寒芳与众不同的朱漆马车,就知道是大王身边的红人来了,纷纷让路。也有人纷纷猜测,这个女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封号,没有子嗣,却享受着比任何女人都尊贵的殊荣。
许寒芳的考古阅历很浅,不大懂得这个时候得礼仪礼节,根本不知道自己乘坐的马车是只有贵为太后、王后才可以乘坐的马车。当下车时,看到别人异样的目光,大惑不解,迷茫地望着众人。
众人看到她的目光扫过来,忙若无其事的低下头,自去谈话。可是等她已走过去,又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背影上。
许寒芳浑身不自在起来。她可以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并不友好,有羡慕,有嫉妒,有讽刺,有献媚,有讨好。
嬴义也觉出了周围人群的异样,一挥手叫来了一队虎贲军护在两旁,隔离了众人的视线。
凛冽的寒风吹得人衣袂飘飘,吹得路边的衰草沙沙作响。萧条荒凉的冬日徒增离别的伤感。
许寒芳走到吕不韦身边,轻施一礼:“相国大人,我来给您饯行。”说着端过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樽美酒。
吕不韦苦笑道:“韩姑娘我已经不再是相国了。”抬手端起酒杯。
许寒芳诚挚地笑:“可是在我心中,您永远是相国!”
吕不韦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望了许寒芳片刻,儒雅地一笑,把酒一饮而尽,略一点头。
吕不韦坐着一辆简易的马车走了,消失在蜿蜒的小路尽头,淹没在荒草枯棘背后。曾经何等的风光,如今却是孑然一身,孤零零冷清清地离去。
许寒芳看着马车渐渐成为一个小黑点,太后赵姬的话她没有对吕不韦说,她觉得所有的恩恩怨怨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慢慢过去,何必非要彼此去伤害?
已经破损,在寒风中抖缩飘荡。
来了多次。这里再也没有发现浩然来过的痕迹。难道浩然已经不在了吗?还是他不能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许寒芳走进豆腐房,屋内也到处是灰尘。她抬头望了一圈,在这里她曾经和浩然相敬如宾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在这里她曾经和浩然为了生计早出晚归忙忙碌碌;在这里她和浩然、高渐离曾经一起击筑高歌,纵情欢笑这里洒满了她和浩然的汗水;这里充满了欢笑;也浸透了生活的酸甜苦辣。
许寒芳轻轻摸着落满灰尘的石磨,用手指在石磨上写了“浩然”两个字。她慢慢走着,一点一点看着,所到之处她都用手指在满是尘埃的地方写一个字:爱。
嬴义默默跟在她身后,忘情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全是理解和关切。
示意嬴义留在院内等候,许寒芳走进屋内,抱起那块写满爱的牌匾,看了许久。她想了想,从身上取下自己的战利品——那把短剑,沿着浩然的笔迹,认真地把每一个“爱”字刻在牌匾上。
尽管是削铁如泥的短剑,可是刻着细小的字许寒芳还是觉得很费力,刻到最小的一个“爱”字,手腕发酸忍不住手一抖,短剑剑尖划过手指,鲜血立刻喷涌而出,滴滴答答滴在牌匾上,染红了一个个“爱”
一股钻心的痛从指尖传到大脑的神经中枢,许寒芳扔掉短剑,按着了手指,忍不住喊道:“浩然!”
可是哪里有人回应?她的眼睛已红,手指的痛哪里有心口的痛深?看着鲜血从指缝溢出,这才想起来喊道:“嬴义!”
守在院内的嬴义立刻走了进来:“末将在!”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快!我的手划破了!”许寒芳按着伤口,鲜血还在往下不断地流。
嬴义快步上前,单膝跪下,查看伤口,心疼地说:“怎么弄得?我看看!”低头看见牌匾上的血迹和短剑已经明白怎么回事。
武将都会随身携带刀伤药。嬴义从怀中取出刀伤药小心翼翼给许寒芳包扎好伤口,轻轻问:“疼吗?”他很想把她的手捧到手心暖着,可是想起她的第一声呼喊,他努力克制住了自己。
许寒芳微微笑笑,摇摇头。弯腰拾起短剑,想继续把没有完成的字刻完。
“你的手受了伤,改天再刻?”嬴义小声说。
许寒芳边认真地刻着边认真地说:“不,我不喜欢半途而废,我要做一件事就要把它做完。”本来刻得就很费力,翘起一根受伤的手指就更费力,指尖钻心的痛使她的手在不断地颤抖。
她执着的神情让嬴义感动,默默看着她一笔一划用心地刻着。
锋利的短剑刻木头上的字,确实是杀鸡用牛刀,不太好使。不一会许寒芳的鼻子尖上沁出了汗珠。她的手指也火辣辣的疼。握着短剑的手也抖得更厉害。
终于刻到最后一个字。许寒芳停下来甩了甩酸痛的手腕,用袖子蹭了把鼻尖上的汗,休息了片刻,咬牙坚持着想把最后一个字刻完,可是手已经抖得不听使唤。
一旁的嬴义迟疑了半晌,看了看严肃认真的她,咬了咬嘴唇,伸出一只手,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
许寒芳一愣,扭头看向嬴义,看到嬴义清澈的目光中全是挚诚。她莞尔一笑,低下头看着握在一起的两只手。
嬴义的大手很有力,他握着她的手稳稳当当地把最后一个字刻完,这个“爱”字比其它的字刻得更深入,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