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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木安静地伫于原处,身边的风景却在朝后飞快移动着。这一幕幕风景让这位手持长矛的少年记起许多往事。飞速奔跑中,脑中的那些往事也像这些树木一样,一幕幕轮番上映着——
:::::道路还是一如既往的粘稠,每一步都走的极艰难。手持战戟的年轻少年毫无怨言与疲态,毅然行走、甚至战斗在这充满泥泞的战场。流过汗,洒过血,每次战至穷途末路时,父亲白将军牺牲的那幕场景都指引着少年努力的方向。
:::::连年战事中,好不容易有个歇战的空档,少年才有时间特地前赴渭城,在一堆泥泞中找到了父亲的武器。即便斑驳的血渍已让那武器看起来污秽不堪,但这把战戟对少年来说无疑是最圣洁崇高的。
:::::几年来,小娃已从少年成长为战士,每次战役都背负着父亲的信仰,舞动着父亲的战戟。久而久之,白将军的旋风斩少年已使的得心应手,与父亲如出一辙。
:::::敌军不断来袭,加上抗生军的不断糟践,少年都毅然挺了下来,他对得起这份护国使命。但是,那把经历过频频战争、屠杀过无数敌军的战戟却经不起这份沧桑,在一次啤城的大规模战役中终于招架不住,战戟锋利处折断下来。
战戟由三部分组成:戟柄、矛头、以及刀刃。锋利的刀刃犹如弯月般固定在战戟柄头部,与矛头有一段距离。戟柄一般用于防御,矛头一般用于刺击,刀刃则用于劈砍,所以是最吃力的部分。
时间一长,刀刃断裂后,整柄战戟就成了长矛。于是这柄长矛,便成了陪伴少年的唯一武器。他不愿更换武器,因为那是父亲的遗物。他曾试图修补武器,但修补后的武器再也不像以往如此坚固,几次征战后又再次断损。所以,他就只能手持这柄长矛,到处奋战到处拼命。
:::::当年,父亲白将军在眼前战死,他没有哭。当年,犹如师长的马夫也死了,他更没有哭。后来,战的血汗满天、战的体无完肤、战的身心俱疲、战的身边再无一个熟人,他还是没有哭。只要有这份使命支撑着,只要有这份信仰鼓舞着,他就不会喊累也不会喊怨。这位响当当的铮铮铁汉,本来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掉泪。但是,在一次抗生军的肆虐中,这位少年哭了。
那次,在抗生军不分敌我冲进闹城,肆虐毫无防备的百姓时,少年不忍再旁观下去,第一个带头站出来冲进抗生军阵营,他提起一位身穿黄衣的士兵就是一顿毒打。在七八个抗生军围上来为同伴报复时,少年使出了他最自豪的战技——旋风斩。
然而,失去刀刃部分的战戟,已经无法发挥出这个回旋绝技原有的威力了。戟柄的木棍“笃笃笃”七八下都击中目标,但却只能将对方横扫到地上,无法再取其性命了。于是,少年便成了抗生军活生生的靶子。
在抗生军殴打少年时,许多白血球前来助战。但因对方人数过多,而白血球又不能狠下心使出杀招。所以少年的战友们,接二连三地相继倒在血泊中。
看着这些陪自己出生入死,为了保护仁国而卖命的战友死在援军手中,少年忍了。看着那些抗生军恶毒的嘴脸,每一击都击在要害想取自己性命时,少年也忍了。然而,想到抗生军在闹城的大肆横行妄为甚至屠杀百姓,自己却无法制止他们时,少年终于忍不住了。
他想到了他们这批战士共同誓死捍卫的东西,想到了那些抗生军近几年来的恶行,想到了父亲的武器无法再使出旋风斩,更想到……这种无奈和艰辛不知还要维持多久。
少年忍不住了,他终于哭了。不知是委屈的泪,艰辛的泪,还是无奈的泪。
而就在少年落下此生第一滴眼泪时,他看到了前方,渐渐入侵闹城的大量敌军。
他们黑压压的一大片,手持尖锐的镰勾爪,一步步杀戮,一步步欺凌着仁国的一切。
“我们过会再打!先应敌再说!!”
是的,少年清楚地记得,他当时是如此说的。
但是没人搭理他。
其中一位抗生军提起腿,朝着他的脑袋就是一脚。
少年被踢的头部一偏,感觉颈椎都要裂开了。继而,十多个抗生军争相上前,用脚底轮番踩踏着这个仅剩的白血球战士。
“踩死他!让他再多管闲事!!”
“直接杀了,免的再给我们惹麻烦。”
少年记得对方当时是如此说的,但他没有往心里去。他依然张大嘴,用那张被踩在鞋底的嘴巴大吼:“先去杀敌啊!!”
“我呸!杀什么敌?杀什么敌?敌人在哪?啊哈哈哈哈!”
仁国……我们誓死捍卫的仁国……为什么会……需要这种敌我不分的抗生军啊……
主公……你告诉我,你找抗生军前来援助的目的啊……主公……
又是平生第一次,少年终于抱怨起来。
眼泪失控了。它们不断从心底翻涌至脸庞。慢慢地,少年脸部整个轮廓都模糊了。但他那张不断张开合拢的嘴唇,却依然重复着那句:“快去杀敌……我求求你们,快去杀敌……”
凭什么啊战士,凭什么同样身为战士,你却要忍受这份凌辱?
凭什么啊战士,凭什么你身为战士,在被踩在脚下后,还不能进行反击?
凭什么啊战士,凭什么同样是效忠仁国,你却要低三下四地祈求别人?
战士啊,我们的浴血战士。就凭如此一个使命,你就要祈求已经变成敌人的援军吗?
你一身的本领哪里去了?你那身经百战的真本领,只能用于杀敌啊……
……
:::::白光来临时,少年已痛苦的无法动弹,无论是身上的还是心中的,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一时间竟不再想战争也不再想生存。而在白光散去后,他发现自己竟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境——
这里的一切都从未见过。这里没有硝烟没有战争,没有满地的泥泞也没有数不清的士兵。有的只是一排排的书本与安详的人们。
少年不知这是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身边的人们说的话他再也听不懂,他只知道身上的伤痕痊愈了,他只知道自己的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柄失去刀刃的长矛……
迷茫地看着周遭的一切,迷茫地想从刚才的痛苦中摆脱出来,迷茫地迷惘着。直到一只手忽然搭在少年肩上,在少年警惕地回过头时,看到了一个正朝自己开口说话的老者:
“你好,一头白发的少年。我叫吴颜,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你是聋哑人吗?没关系,肚子饿吗?孩子……”
少年听不懂,这位开口对自己说话的慈祥老者身着长风衣,精神抖擞的,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而对方眼里流露出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友善眼神,少年却感受的真真切切。那眼神甚至已经超越了马夫对自己的关怀,那眼神是除了父亲以外,他此生第一次在其他人身上见到,它携有一种如浴春风的温暖感……
今天是怎么了?如此多的平生第一次……
※※※※※※※※※※※※
跑……跑……
白,加油跑。别再回忆过去,跑到渭城,去看看你回到的过去是哪个年代,看看当年的白将军是否还健在,也看看当年的你正在做什么。
如果回到的是小娃时代,能挽回父亲的死去那是再好不过。退而求其次,如果能回到少年时代,能挽回战戟的折损那也甚好。再退一步,如果能阻止当年自己冲动地冲进闹城去挑衅抗生军,也……也好。
跑……跑……
道路虽有些崎岖,却不再像往日那般泥泞不堪。难道……自己回到的年代是很久很久以前?
白一边朝自己住所跑着一边观察着周围陌生的景色与忙碌的人们。不久后,那栋熟悉的木屋映入眼帘。
“喝!哈!”
耳旁传来阵阵习武的声响。
白偷偷跑进一颗灌木中躲避起来,悄悄望向那不远的声源处。至于为何要躲起来,他自己都说不上来。或许现在的自己,对于眼前那对习武的父子而言是个外人吧?
每一招每一式都如此熟悉,木屋前的白将军手把手地教导着尚处幼年的自己。此情此景,灌木后的白都清楚记得。而在看到那个汗流浃背的自己时,白忽然觉得,这段年幼习武的生活虽然艰苦,却是自己人生中最最幸福的日子。
白并没有上前,而是一直默默地躲在那儿观察着。他有想过等白将军一个人独处时上前相认。不用得到什么,一个肩拍,哪怕是一个肯定的眼神,也会使他幸福之至。
然而他还是有些担心,担心这种“上前相认”的细微变故也会在潜移默化中扭曲了历史,从而改变白将军之后的遭遇。
阿亚克说过,“过去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是无法改变的”。那么如果自己现在上前与父亲相认,这份“过去”不就已经改变了吗?难道他所说的无法改变是另一层意思吗?
白不敢再往下想,对于自己盲目行动会对时空造成何种变故他丝毫不了解,所以他不敢轻易拿自己父亲的生命开玩笑。如果他上前相认得到的结果不是阻止了父亲死亡,而是加快或将父亲死亡变的不可预测,那就糟了。
于是白决定:要在最关键的时候跳出来帮父亲一把,最终避免父亲的死亡。如果真的挽回了这个最坏的结局,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什么阿亚克与芊芷鹤说的仁义社会,什么到过去或去未来改变历史都与他无关。他只要挽回痛苦,在最关键的时刻将父亲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所以白耐心地等着。他强忍着与父亲重逢的念头,默默的一个人遭受着寂寞与孤独的煎熬,甚至在敌军入侵时,他都因为避免与父亲相见故意对战事视而不见……
这些年来一个人承受、忍耐,寂寥的时间一长,人就容易变老。
他清楚知道这份等待是有价值的,再漫长的等待也都有一个终点,无论终点是一场空还是如愿而归,等待总会有一个结果。所以他不急,他等。
等着,忍着,就在这场六年的煎熬中,白迎来了那场期盼已久的渭城战役。
马夫,童年小娃,白将军,旋风斩,渭城失守……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镜头历历于目。渭城这个仁国的股弘之地,渭城这个仁国最热闹的咽喉要冲,忽然间沦为人间地狱,痛苦嚎啕遍布城中每个角落。
而白则一直在周围暗中伺机着,他在等待那个永远铭刻在心的瞬间——忽闻一声巨吼,白将军为了救小娃将手中战戟朝敌军身上飞射出去。而在他身后,寻找白将军漏洞多时的三个敌人也同时起跳,三把锋利之极的镰勾爪伸向了护子心切的白将军。
就是现在!
自己苦等了整整六年,为的就是这一个瞬间!!
白迅速起身,举起他那柄斑驳的长矛,用他此生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三把世间最恶毒的镰勾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