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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离国皇宫里的老人,还记得那一天映彻宇内的大火,以及火光猎猎中,那个美如谪仙的银发男子。
可是安盈从太医院出来的时候,她抬起头,却只看到一片宝石般美丽璀璨的夜空。
她莫名地有种冲动,想回到那个房间,留住易轩。
即便他还没有真正离开,这片天空,已经开始变得寂寞起来。
可是,安盈最后没有回头。
习惯自持的人,总是不善于挽留。
终究,所有人都会离开。
易轩如此,纳兰静雪也如此。
过了今晚,她与纳兰静雪的合作,也将正式告一段落。
安盈走得很慢。小七已经被白霜她们带回了寝宫,兴许已经睡着了,继续他无忧无虑的梦。
想到小七,她的神色变得轻缓起来,路上遇见的巡逻队伍愈来愈少,安盈终于停在了一座大大的佛堂前。
这座佛堂位于冷宫附近,地理位置偏僻得有点荒芜,但是佛堂本身去建造得壮观肃穆,一楼是一座高大的佛厅,二楼则是供皇室中人静心养神的禅房,再上面,则是五层高的宝塔,宝塔里供奉着各路的神佛,平时除了打扫人员,几乎很少人涉足。
自从叶子桓在这里“静养”后,为了他的身体‘着想’,连打扫人员也渐渐不去了。
也许已经蛛丝密布了吧。
大厅外只有几名粗使的太监,他们见到踏月而来的安盈,并不通报,而是沉默地行了一礼,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他们都是安盈或者纳兰静雪精心挑选的心腹,并不需要过多提防。
大门微敞。
她将门再推开一些,便看见那名正站在金色大佛的纳兰静雪。
即便已经见过那么多次,安盈每次见到纳兰静雪,还是会觉得惊叹,惊叹于这个世界的钟灵毓秀。怎么样的造物力才可以让一个人美得没有一点尘气。
也难怪沙地的人民,会将他当成神一样顶礼膜拜。
只是,在这个绝世的身姿里,到底是怎样一个灵魂呢?
情深意重,亦或者偏执如魔。
纳兰静雪似乎早预料到安盈会来,听到响动,他微微侧过身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找我?”他率先开口问。
“嗯。”安盈点头,人已经走了进来。
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地合上。
佛堂里的光线也因为大门的掩上而变得些许黯淡,烛光摇曳,不安的光线,映着佛容。有种狰狞的错觉。
“子桓呢?”几乎在踏进来的第一步,安盈便察觉出不对劲。她望着二楼黑漆漆的禅房,又问。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就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去帮我去做一件事。”纳兰回答道。
“嗯。”安盈没有什么反应。
“我请他帮我杀萧天傲。那个人已经活得太久了,所有的事,今晚都应该有一个了结。”纳兰静雪微微一笑,撩起长袍,在蒲团上屈膝坐好,姿态优美,仿佛入定般平静安详。
而他的这番话,也似乎,并不是对安盈说的。
他的目光凝视着面前虚空,宛如一位温柔的情人。
##动-乱篇(2)
安盈本来还在猜测,从纳兰静雪说出那番话后,她顿时了然。
“叶子桓已经被你放走了吧。”她问。脚步已经往后挪。
这里的人固然都靠得住,可是,如果纳兰静雪想笼络他们,他们只怕早已经倒戈。
那个人,本来就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没关系,虽然我放他走了,可是他还会回来的。这里还有他想要的东西。”纳兰静雪淡淡道:“叶子桓肯任由你为所欲为那么久,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被我们所制,不过是想伺机行事,借刀杀人罢了。”
“利用我铲除那些跟过他的功-臣?然后,他再将我取而代之。他甚至可以不背骂名,就完成集权的目的。”安盈其实早就这样考虑过,只是自信叶子桓逃不出这里,她还是愿意一赌。
可惜还是棋差一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纳兰静雪会是第一个拆台的人。
“叶子桓为了权力付出那么多,将一生的情爱喜乐都赔了进去,想大彻大悟实在太难。”纳兰静雪肯定了安盈的说法,淡淡道:“倘若真的彻悟了,其实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纳兰,告诉我……为什么?”虽然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她还是想听到他亲口说出来。
“正如我刚才所说,一个人倘若为了一件事执着一生,如果最后真的大彻大悟,那并不是一件幸事,而是一件悲哀的事。而对我而言,这一生,我唯一的所执所迷,只有他。如果谁毁了他,我就毁掉一切,为他陪葬。”纳兰静雪微微抬起头,阳春白雪的脸,映着橘色的烛光,平静得有丝圣洁。
安盈心底却冒出了一股寒意,“一切?”
何为一切?
难道他想毁掉的人,不仅仅是将萧逸带到绝路的她而已吗?
“你来找我,是想问水云安的事情吗?”纳兰静雪终于将话题拉了回去。
安盈想点头,到头来却只能低笑,满语自嘲,“本来是为了这件事,不过,现在已经毫无意义了。我听说水云安正在沙地作客,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是同盟。而你给她的筹码,便是离国,甚至沙地,对不对?”
纳兰静雪并没有反驳,他微微一笑,“今晚之后,水云安便会成为这片大陆真正的霸主。真正的赢家,永远是旁观的那个人。是不是很可笑?”
安盈蹙眉。
“安盈,你想借助别人的力量,就注定会被别人所利用。”纳兰静雪继续道:“你很努力,可是你的力量还是太小太小。你想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却忘记了,每个人都有掌控自己命运的权力。你想操控别人的命运,难道别人就会任你摆布么?”
安盈已经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她豁地转身,大步朝佛堂外面走去。
纳兰静雪布置了那么久,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轻易地杀掉她。
“安盈!”果然,纳兰没有追出来,只是在后面叫住了她。
安盈顿足。
“你……喜欢过萧逸吗?”背后的人,轻轻地问。
安盈沉默片刻,终于回答,“比我以为的更多。”
喜欢那个人,并不是汹涌、突如其至的情感,而是在他离开后,支离破碎但是日久弥深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