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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里,永穆公主府。
“恭迎高将军。”李岩反应还算快,口中高呼,脚下不慢,快步迎了出去。
“岩哥儿也在?”高力士脚步停了下来,并未称呼他翰林学士,羽林中侯的官衔,而是直呼其名,话语中明显透出慈爱,李岩做了再大的官儿,在他眼中,也是他的弟子。
李岩随侍在高力士身边,歉意道:“这些日子忙得很,在右威卫和工部两头跑,到将军的府上也去得少了。”
轻轻地笑了起来,高力士赞道:“你没来,可送来的礼物很得师母的欢心,岩哥儿,听闻你在右威卫练兵,一直住在军营,这才是我的好弟子。”
顺着他的话头,李岩掩饰刚才与永穆公主亲昵的举止:“刚刚在右威卫军营听闻王驸马去世,匆匆赶来吊唁,见永穆公主甚为悲伤,我不禁安慰她几句,唉,府里也没个人能拿主意,我这个族弟有空就替她打理一下杂事,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永穆公主也帮你不少,岩哥儿姐弟情深,理当如此。”高力士赞道。
“高将军,待漏院还有半月就可使用,那时侯秋冷霜寒,正好派上用场,这全是圣人对百官的殷切关怀,我想请他题块匾,还有你看是否可行?”李岩悄声询问道。
好个聪明伶俐的哥儿,皇帝得知,心里一准高兴。高力士呵呵笑道:“你们姐弟情深,我就代为转奏圣人,让你帮着永穆公主料理丧事。”
正合李岩的心意,有了高将军的这句话,即日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自由进出永穆公主府,再不用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翻墙头,来见公主了。
第二日下午,得知皇帝和武惠妃要亲来永穆公主府吊唁,李岩早早地换了小功之服,恭恭敬敬站在府门前,迎接皇帝惠妃入府。
虽说死者为大,皇帝却并未进灵堂祭拜,而是移驾住春院,欣赏庭院秋天的景致,倒是武惠妃祭拜之后,拉着永穆公主说了些劝慰的话。
眼见秋风萧瑟,桃梨枝头发黄的叶片纷纷扬扬,宛如只只枯叶蝶,旋转飞舞而下,住春院东南角,一树红枫浓烈似火,下面是一片洁白的细沙,这一院的秋景都似乎聚焦在这儿,视线穿过竹篱的缝隙处,茶庭那边隐约还有一株红枫遥相呼应。
穿行在庭院之中,皇帝李隆基脚下的步石交揉错杂,一路行来,在一瀑三叠处留恋赏玩了会儿,又在深山古刹般石灯笼的地方驻足良久,心头泛起林野森森,空山寂寂的空灵感,翰林学士李岩随侍身侧,亦步亦趋,言语亲切,为皇帝讲述着园林茶庭的种种妙处。
在院中游览了一圈,李隆基来到茶庭的望月台,藤椅小几,茶水糕点早已备好,先由中官逐一尝试过。
见皇帝心情不错,李岩抬眼瞧了一下高力士,见他对自己微笑点头,当下心领神会,朗声禀道:“陛下下旨修建待漏院,它惠及百官,对哪些年老体弱的官员更是照顾,秋末冬初时便可竣工投入使用。想来今岁寒冬腊月,百官上朝待漏,再也不用风吹雨淋站立苦等,还能打个盹享受热气腾腾的朝食,百官莫不因待漏院感念陛下的恩德”
茶庭树木掩映处,永穆公主陪着武惠妃姗姗而来,听见李岩的奏对,武惠妃脚步停了下来,芙蓉颜面露出思索的神色。
“高力士回宫向朕禀报过这事,就从宫中的御膳坊调几名厨子厨娘到待漏院,朕也题快牌匾,小李学士办的好差使,至于其它的,到时候再说吧。”李隆基轻声赞道,却对李岩另一个提议未置可否。
帝王心术,岂是你小小翰林能猜度的吗?
此番对话落入武惠妃的耳中,心里不由暗赞,李林甫父子果然有些手段,竟想出修建待漏院这么个主意,既讨好了百官,又让皇帝得了名声,皇帝向百官遍施雨露,关怀备至,父子俩不居功自傲,得意忘形,乃可造之才!
天长节前李岩进宫,教授华尔兹,抱着自己在耳边说的那句话,突然又一次响起,要成为后宫之主,欲速则不达!皇后被废,我正该一步一步缓着来,如同这待漏院这般高明的策略,在后宫遍洒些恩泽雨露。
又瞧了一眼李岩那张笑脸,心里啄磨着,有了李林甫父子这样精明的朝中外援出谋划策,摇旗呐喊,我才能登上皇后之位,儿子成为东宫太子。
不自觉地呆站了半晌,武惠妃才轻移莲步,走到皇帝近前,轻启朱唇赞道:“圣人,哀家远远地瞧见你们君臣相谈甚欢,亲情浓浓,好似一对父子。”
这话触动了皇帝李隆基的心事,高力士昨日还在耳边夸奖这个孩子,说他仿效古之名将,住进右威卫的军营,与羽林骑食同锅,寝同帐,身先士卒地操训。
从刚才对庭院的一番妙论李隆基就看出李岩惊才艳艳,之前的几篇策论甚有见地,诗词才名早已名动长安,心潮涌动,不愧是我的
想到此处,心里顿是一惊,偷眼向他瞧去,白衣年少,人物清俊,允文允武,毫无骄矜之色,好个少年俊才,他既有开疆拓土之志,日后我就亲授兵法,如待王忠嗣一般。
“蕙妃,岩哥儿乃是大唐宗室里的千里驹,既然你也赏识岩哥儿,不如认他做个义子,让永穆公主也多个弟弟,李岩也好名正言顺地过府来帮忙。”皇帝脸上的神色淡淡,竟未露半点心迹,随意地说出这几句话来。
武惠妃笑得如春风中的花枝,连连点头。
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李岩心神激荡,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过了片刻,高力士拉了拉他,才如梦初醒,慌忙跪下来行叩拜之礼:“儿臣参见父皇母妃。”
瞧着这一幕感人的场景,高力士眼眶湿热,皇帝还真是没有忘记麒麟头绿翡翠呀,自己可是趁教习李岩骑射的时候,仔细验看过。
永穆公主容色黯黯的脸儿露出笑容,如秋夜皎洁的明月破云而出。
表兄哪及的上岩哥儿的一丝半毫,他才是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情郎,自己心中的夫君。
永穆公主此时眼中满满俱是岩哥儿的身影,心中叹道,可惜不能结为名义上的夫妻,能借姐弟的名分长相厮守,亦是不错了,唉!世间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
几场秋雨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半月后的一个清晨,大明宫前建福门。
四更天下了霜,冷得让人直跺脚,瑟瑟秋风直往官员袍衫里钻,随从们赶紧给主人裹上皮裘,手中的火把也靠得更近,好增加些暖意。
太常少卿贺知章从怀中取出个扁扁的银酒壶,偷偷抿了一口,上品的山中仙酿呀,口中道:“用不着,马上就要进待漏院休息,只等张相公前来剪彩。”
话音未落,只听见贺六儿催促周围几名随从:“张相公来了,快灭掉火把。”
这是规矩,宰相过来,其余的官员要灭掉火把,表示尊敬,中书令张说权势熏天,还压源侍中一头,百官哪敢怠慢。
另一边,百官人群中悄悄进来了一帮子人,环拥着一名英姿雄伟,器宇轩昂的紫袍中年人,此时,远处马蹄声轰鸣,一队如龙的火把由远及近。
百官中有人带头呼道:“恭迎张相公!”
那中年人鼻中冷哼一声:“中书令好大的派头。”
他身边的少年官员暗叫糟糕,待漏院开张剪彩,皇帝有可能要来抚慰百官,少年官员告诉了父亲,眼下看这情势,被源党当做了朝争的工具,今天紫宸殿常朝商议朱雀大街的事,虽然会少些阻力,但日后难保他们不会使绊子出阴招?
少年官员低声禀道:“父皇,该过去剪彩了。”
那紫袍中年人就是皇帝李隆基,火把半映着他的脸,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轻轻道:“暂且不忙,先瞧瞧,岩哥儿提议得好,微服私访,才知道朝中百官的疾苦。”
中书令张说大喇喇地策马来到待漏院前,一帮子逢迎献媚的官儿迎了上去,侍御史王鉷这些日子有求于张说,迎上去点头哈腰道:“张相公,就等着你这位燕许大手笔,题匾,剪彩。”
“剪彩?”张说没听说过这事,甚是好奇。
王鉷朝待漏院一指,张说一眼扫了过去,几个侍女手捧彩带站在朱漆铜钉大门前,托盘上放着剪刀等物。
为百官上朝待漏的地方剪彩,题匾,岂不显出我的权势?源侍中苏礼部老朽,哪及自己年富力强,也不推辞,立即应道:“好!”也未招呼站在前面的源侍中苏礼部,中书令张说直接就往剪彩的地儿走过去。
张说为人不识检点,被源党利用,他岂不衔狠报复?故事精彩,兄们,砸票!有悬赏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