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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吗?你今日在节度使府二堂之上,险些毁了本官的满盘计划!”绯衣人面对堂下所站之人,厉声喝斥。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的只是想将事情做得更加真切,确实没有别的意思。”那人朝着绯衣人抱拳拱手,战战兢兢地言道。
绯衣人一抬手,示意他住口,继而言道:“韦洪,本官知道,你对韦景程还是有些感情,今日堂上,你必是想用自己的死来向旧主谢罪,我说的不错吧?”没等韦洪回答,绯衣人接着说道“韦洪,看得出,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你这么做,也有几分道理,对此,我既往不咎。但是,明日本官还需你做一件事,此事若当真成了,也算是全你之德,遂你之愿。”
“好,大人但说,小的照办便是。”韦洪答道。
“明日清晨,你到节度使府内去见韦皋,对守卫甲士就说你有关于韦景程一案的新现,见得韦皋后,要如此陈述”绯衣人详细地向韦洪讲明,见到韦皋后应如何对答、如何表现、如何行事,韦洪频频点头,默记于心。
“记清楚了?”绯衣人交代完毕,向韦洪问道。
“大人放心,记清楚了。只是单凭我一面之词,节度使大人未必会相信,只怕会丛生事端,反倒给大人您添乱啊。”韦洪心中清楚若弄巧成拙,对绯衣人的计划到不见得有什么损害,相反,它只会加老爷韦景程的死亡。但是,这些话,韦洪并不敢在绯衣人面前直言。
“这不是你操心之事,我自有安排。你下去准备吧。”绯衣人素来自得于自己的运筹帷幄、统揽全局之功力,最不喜欢的便是让手下人知道得太多。
“是,大人。小的告退。”韦洪从绯衣人家中告辞,抄迂回小路回转韦景程府。
一路之上,韦洪心中暗喜,却也满腹狐疑,怎么这位大人突然改了脾气,变了计划?之前步步杀机,欲置我家老爷于死地,怎么现在却要让我去举证伸冤,救我家老爷出狱?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不明白,确实不明白,但是,又哪管得了这许多,此番前去若是能证明自己老爷的清白,也算值得,罢了,想它作甚。行至自家院墙外,韦洪一个跃身翻入院中。
清风掠过竹影,激起鬼魅般的摇曳,节度使府内,二公子韦肃灵堂之上,守灵的仆佣也酣然睡去。
韦皋独自坐于堂外石阶之上,神色黯淡,呆望着这掩藏着无数罪恶阴谋、浓墨一般的剑南夜空。良久,他低下头来,轻叹了一口气:白天就已经派人手下去了,怎么现在还不见回报?肃儿,放心,为父此次定要手刃此贼,为你报仇!韦皋摸着手中这柄羽箭,心中更加不是滋味,这是杀害我儿性命的凶器啊!是谁!有种的冲着我韦皋来!迁怒于人算什么好汉!韦皋欲使出全力搏命厮杀,可此时,连对手为何许人都不甚明了。也许,不是景程,静下来分析,确实有可疑之处
日间自己义愤填膺,未及细想,现在看来,这羽箭确是有些奇怪!倒是不错,此物实乃我节度使府戍镇配之箭,然而,却不是景程平日里率韦氏子弟田猎之用。景程惯用箭身加长的大羽箭,但我儿韦肃所中之箭,却是长于田猎近射的杀矢,此二者虽然箭身材质、箭镞外形类似,但是,很明显这柄杀矢短过大羽箭寸余,而且,从箭尾端刮蹭痕迹上看,又极像是由箭弩所可惜,景程所背之箭筒已被韦洪拿回家中,否则,是栽赃嫁祸还是故布疑阵,一看便知!内鬼究竟为何人?肃儿,你死得冤,趁灵魂未散,可否将真凶告予为父知悉?韦皋每每想到自己尚处于青春岁月的次子韦肃,心中便是一阵猛烈的悸痛!
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听塘报,韦皋摇摇晃晃地从台阶上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准备回房歇息。夜未央,痛肝肠景程,给大哥我些许时日查明此事,若真如你所说,有什么黑衣刺客,你纵有失职之过,大哥也决不会枉杀了你你也先给我安静安静,好好在那府狱之中想想别以为自己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我就当真不知!
长夜漫漫,自有丧亲之人难眠,同时,亦有含冤之人长眠
翌日,清晨,节度使府正堂。韦皋整夜未曾安睡,方才命人煮了一壶浓茶提神,此刻,他正襟危坐,听着来人的述说。本来听到差人禀报时,韦皋以为是自己派出查勘之人终有回音,没想到,竟然是景程府中的管家韦洪前来举证鸣冤,岂有此理,这主仆二人真是一样的急脾气!
“韦洪,方才你说有隐情申诉,是何隐情啊?”韦皋板着脸问道。
“回大人,小的有新证据,可证明我家老爷的清白。谋害二公子的另有其人,我家老爷只不过是中了歹人的圈套。”韦洪答道。
“哦?什么证据?呈上来。”韦皋没有想到,自己手下吏员尚未有所斩获,这韦府管家反倒先有回报。
“回大人,证据就在二公子的尸身之上。”
“何意?”韦皋一头雾水。
“请恕小人无状。昨日小的替我家老爷前去祭拜二公子,而后便一直在那里守灵,晚饭时分,趁四下无人,小的斗胆查验了二公子的尸身。”
“你!”韦皋闻听韦洪竟对自己死去儿子的尸身如此不敬,不禁大为光火,然则,刚欲怒,却听韦洪争辩道。
“请恕小人不恭之行,然则,非如此不能使真相彰显啊。大人!”
“唉,也罢,你说下去。”韦皋强压心中怒火,决意继续听韦洪的说辞。
“细察之下,小的惊奇现,二公子并非死于前胸所中之箭,而是后脑处的致命重击!”韦洪的话,刚一出口,韦皋便皱起了眉头,他往前探了探身说道:
“你说韦肃并非中箭致死,可有凭据?”
“回大人。二公子脑后曾遭重物击打,且枕骨尽碎,颅内淤血虽盈而很少外,从中可以看出,这袭击之人,力道沉稳刚猛,伤处却不易被人察觉,故而,此人定是个行家里手,且功力极为深厚。”
“嗯,韦肃的武功我了解,并不算差。”韦皋听着,下意识地赞同道。
“另外,二公子胸部的伤口我也略加查勘,却现伤口之处并无血荫,大人博闻强识,想必定然知道,这致命伤口处必定有血荫出现,而人死之后的伤口却没有。由此观之,二公子胸部所中之箭应为死后伤,而真正致二公子于死命的正是那手执钝器,突袭击之刺客。”韦洪越说,心情越是激动,他不住地顿字,希望韦皋能够听得更加真切。
此时,堂外突然有差人来报:“禀报大人,刘将军求见。”
“嗯,快请他进来。”韦皋言道。那差人领命下去,韦洪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原来是这样,怪就怪昨日里慌了手脚、乱了方寸,不及细察,否则,当时立即封山搜捕,说不定已将那名刺客俘获。”韦皋听罢韦洪的叙述,心中暗暗叫悔。
“难道,大人还有怀疑?大人若是不信,可叫仵作前来,一验便知。”韦洪欲趁热打铁,劝得韦皋回转心意。
韦皋实则心中已明,只是想再听听自己所差之人的堂前回禀。片刻工夫,刘崇义自堂外风尘仆仆而来,行至韦皋近前拱手一揖,言道:“禀报大人,昨日末将奉命前往东山南麓桃林处四下查勘,略有收获。这柄大羽箭就是在林中找到的,从位置上分析,应该是从韦副使所在之处出的,箭镞之上粘有些许血迹而箭身处却没有,想必是那名黑衣人躲闪不及,被韦副使所之箭略伤皮肉,继而,那黑衣人受伤逃走,反将这大羽箭遗落于草窠之内。哦,这就是末将找到的大羽箭,请大人过目。”刘崇义边说着,边双手将箭呈到了韦皋面前。
果然,杀矢为刺客之物,这柄大羽箭才是景程昨日所。韦皋看着手中的箭,将韦洪及刘崇义二人方才所言结合起来,心中已明:看来,对于肃儿的死,景程的确不是元凶,可是,这黑衣人又是谁呢?或者,他又是受何人指使,前往东山行刺的呢?
自上个月以来,命案就接连生,现在那幕后之人已将毒手伸向了自己的儿子,而我却还不知道对手为何人。原以为是景程,他欲杀我父子二人而后借皇帝敕命,名正言顺地成为统领三镇的节度使。原以为只要证据确凿,将韦景程明正典刑,依律严惩,就可以平息府内事端,令其党羽日后规矩做事而不敢造次。可现在事情远没有当初预想的那么简单啊还是,先将景程从府狱中放出来再说,这小子虽然莽撞,但毕竟亲历此事,听他说说此案疑点,兴许能有所突破。
刘崇义和韦洪在堂下站着,见韦皋既不表态,也不话,心中不解,暗中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却听此刻韦皋言道:“崇义!”
“末将在。”
“你骑马来的?”
“嗯正是。”刘崇义被韦皋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连忙应声答道。
“正好。我们去府狱,接副使出来。韦洪,你也去!”韦皋一声令下,二人领命应道。
“是,大人。”三人一同出府,跃马疾驰而去。
推官章灿这一宿睡得并不踏实,前半夜似有鬼怪作祟,副使韦景程的形象仿佛总在自己眼前萦绕,久久挥之不去。后半夜困意渐浓,才勉强入睡。早上醒来,却已是卯时,章灿不禁一惊:“坏了,迟了,迟了。再不去禀报,就显得我章灿做假了。”章灿连忙洗漱穿戴,官幞还未戴好就急匆匆地要出门,平日里都是乘车前去节度使府,今晨也换作骑马,只是因为这还能快些。
快到节度使府门前,却见韦皋率两名护从,朝自己这边过来,章灿连忙勒住缰绳,拨转马头。此时,韦皋也看到了章灿骑马而至,便也停下,说道:“章灿,来得正好。本官刚要去找你,这样,咱们同去府狱,到地方再说。”韦皋说完,催马赶路。
章灿问韦洪:“令公去府狱有何贵干?”
“当然是去接我家老爷。他冤屈得雪啦。”韦洪喜形于色答道,继而也扬鞭疾驰。
章灿顿时大惊失色,坏了,原先算计着,节度使即便日后查明了真凶,也会因距离副使自杀时日已久而无奈作罢,更不会归咎于自己可谁料想韦令公心意回转得如此之快!哎呀,大事不妙!
城中街市之上,三人心情迫切疾驰在前,一人失魂落魄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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