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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宁蝶儿本在认真看云镜南唇语,初时只觉他说起故事来无比生动,后来听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心中猛地一热,又猛地一坠,暗道:"莫大哥,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呢?只是,我是个不祥之人,不知会不会拖累了你?"只听云镜南对一沙道:"此去王城还有千里之遥,一路上不知还会有什么事发生。我思虑再三,想让你带着蝶儿先回布鲁克城。我有个好朋友在那儿,绝对能保障你们安全。这趟回去,不要再走飞羽城,绕道威烈回去吧!""不!"竟是一沙和蝶儿异口同声地回答。
"想甩开我吗?没那么容易。我苦行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个金刚转世。"一沙叫道。
"我不是什么转世"云镜南哭笑不得。
"我,"蝶儿的理由很简单,更让云镜南无法反驳,"我在岩尖上就想好了,除非是死了,否则不会和你分开。""那,好吧!"云镜南一把搂过蝶儿,转对一沙道,"蝶儿随我去王城,至于你,就看你听不听话了。""那自然是听的,我不但要听,还要问,你说的许多话我都想不过来呢!"一沙信誓旦旦地道。
"前头开路,不准偷偷回头!"云镜南马上下令道。
"哦。"一沙生怕云、蝶二人弃他而去,乖乖地走在前头,走了十数步,却未听到二人跟来,于是忍不住偷偷回头望了一眼。
"阿弥陀佛!世间万物何奇不有,这两人啃来啃去是为了什么?莫非是修行的法门是了,传说中道家就有阴阳双修这一说不妥不妥,我好象是犯了色戒不能想不能想,非礼勿视。"***三人一路向西北而行,倒也再未遇到飞羽城那样的险境。蝶儿本就喜欢漂泊,又从未到过王朝腹地,只觉一路上风土人情极是有趣。再者心爱之人就在身边相伴,一时间将自己的悲愁都封在心角。一沙也从不问云镜南此行目的,一心只关心对禅理的参悟,偏生云镜南说话不着边际不守规矩,让他天天处在思索探求之中,乐此不疲,疲之为乐。
十余天之后,三人乘马来到王城郊外。
云镜南不再前行,引着二人来到城西一处野渡。那渡口早无艄公,只有一艘破船,一半搁浅在岸上,一半漂在水里。
三人买了些凉菜热酒,就破船上,枯树边用了晚餐。
一沙照例在餐前念了一大段"谢食经",等云、蝶二人吃得只剩残局,这才捻起筷子。刚要动筷,头顶上扑哧几声,掉下一团鸟粪来,粪中夹杂几根绒羽,新鲜之极。
"宝贝,真准时!"云镜南望天笑道。
一沙、蝶儿抬头看去,只见一团白影扑腾着落在云镜南肩上,定睛一看,是只鸽子。
云镜南捻碎几粒花生,喂了喂信鸽,从它脚上解下竹筒取出纸条。
"一路平安。"云镜南念完纸条上的四个字,笑道:"阿思也太懒了!就这么四个字。"蝶儿笑道:"也许正因为这四个字,我们才能从高峰山上下来。""说得是。"云镜南笑笑,取炭笔油纸写了张字条,塞回竹筒里,挂在鸽足上,抱着鸽子对准王城方向"咕咕"几声。一放手,那鸽便直飞入王城去了。
"如果我估计不错,今天晚上,你们就会见到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云镜南笑道,"他如今可是难得一见的人物。"铁西宁现在是一国之君,当然难得一见。
***直等到初更时分,三人终于看到岸边惊鸟四散,一骑马向野渡奔来。
那骑马驰近,骑上乘者背着月光,脸庞看不清楚。
"是你们用信鸽的吗?"那乘者问道。
云镜南觉得这声音好熟,但绝非铁西宁的声音,于是反问道:"你是谁?"那人也不答话,下马近前,细看云镜南。
云镜南同时也看到那人的脸,倒抽一口凉气。来人正是毛元太。他心下第一个反应便是:"阿宁出了什么事?"第二个反应才是:"是我疏忽了,那信鸽只知飞往铁西宁府,现在阿宁是住在宫中。"毛元太正是在铁西宁府截到鸽信,上面只有三个字"枫林渡"。他素知少数大臣会用信鸽送信,思索沉吟之下,已知必是铁西宁的故交。但这人必不熟悉铁西宁现在情况,是以直接将信送到铁西宁府。
以毛元太的细心,立马将写信人锁定在云镜南和古思身上。"枫林渡"显然是个地名,若是远程送信,断不可能只有这廖廖三字,因此,写信人必在王城附近。一想到云镜南,毛元太的手心都痒了起来。
那一败之耻让他记忆犹新。每天鸡叫时分,他都要对着枕边的瓶子说:"我会替你报仇的。"然后便到院子里练武。铁西宁很器重毛元太,给他的职位是王城九门提督,这不是一个闲职,所以不得不想方设法挤出时间增进功力。
在来枫林渡之前,他又去看了看枕边的瓶子,镇重地重复一句每天都要说的话。那瓶子里,是泡得发白的一根尾指,莹莹泛着绿光。
可是看着这个青年男子,面上不带一点杀气,毛元太感到无比失望:"看来,这个人不过是古思或云镜南的信使。""我是不是应该将那封信送给皇上?还是应该杀了这个人?"毛元太心里犹豫了一下,杀气一闪即逝。
云镜南的杀气完全隐藏,可就在毛元太露出杀意的时候,他的手指轻轻地动了动。
这足以让毛元太兴奋:"这人对杀机如此敏感!"他又试着将手放在刀上,可这次对方没有反应。于是他直接问道:"是谁派你来的?"云镜南没有答话,而是从腰上取下剑来。
毛元太的手马上握在刀柄上。
云镜南没有拔剑,他用剑鞘在地上划了几个字:"你让他来。"字体挺拔峻秀,如剑如戟。
"好,我去禀报。"毛元太突然放弃了要诛杀对方的打算,他还不笨。
此时去通报铁西宁,或许是唯一的路。他可以把私自先探枫林渡说成是为防万一。
如果要下手诛杀面前这个信使,他实在没有把握。对方对杀机的敏感,先胜一筹,这让他气势大弱。
云镜南的剑鞘斜斜停在"来"字的最后一捺上,纹丝不动。
在毛元太看来,若自己再生敌意,对方马上会察觉。而且以对方向前斜指的姿势,那鞘中之剑随时可以跃出,一定比自己的拔刀速度快上一倍。
于是,他手握刀柄,慎重地一步步向后退去,直至十余丈之外,这才上马离开。
"恐怕我们要直接进城了。"云镜南将剑插回腰上,"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心?""这人好可怕,蝶儿不喜欢他。"蝶儿道。
"不是可怕,是讨厌。"云镜南道,"有我在你身边,什么都别怕。""你的朋友,为什么没有来?"蝶儿很是担心。
"是我粗心了。"云镜南安慰道。然而,此时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担心。看到毛元太,让他想起了西南望的那次袭击。
"阿宁,是否还是从前的阿宁?"***第二天清晨。
一沙远远地跟在云镜南和蝶儿身后,口中喃喃不绝:"说是来见朋友,又让我远远跟着,是什么意思嘛?唉我这是不是犯了嗔戒?不对,高人一定有他的想法,只是我看不透罢了高人就是高人"云镜南哪有什么高深的想法,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男人身边有一个绝世美女,这已经很招目光。若再加上一个又矮又小的光头,那就什么也干不成了。
实际上,他现在还是什么也干不成。
蝶儿的吸引力超乎想象。
除了巡逻的禁军没有改变行进方向,只是一个接一个地被前面的色狼队长绊倒。云镜南和蝶儿身后跟了一大堆闲人。
王城有的是闲人。每一个银龙骑将府中,都有数百号闲人。
所以,云镜南不得不打消到王宫勘探地形的计划。如果这样到王宫去,八成会被认为是请愿团或是受邪教煽动的教众。
"蝶儿,我先去给你买副黑纱斗篷吧!"他在王城漫无目的地闲逛一个半小时之后,苦笑着道。
"可是天气这么好!"蝶儿不愿意带斗篷。
"蝶儿,听话。王城的太阳毒,这是出了名的。虽然看起来暖洋洋,可你没看见吗,一街的女孩,都没你白呢!你的皮肤这么好,晒坏了就可惜了。"云镜南道。
"可我好吧!"蝶儿对斗篷似乎很厌恶,但还是让步了,"我不要黑的,我要青绿色的。""好吧,"云镜南不在乎斗篷的色彩,"我想,也应该给一沙买一个。"一沙和蝶儿带上斗篷之后,云镜南又拐过几个街角,总算甩掉了那些讨厌的尾巴。
"看来白天是干不了什么事的。我晚上再去找朋友吧!"云镜南远远望着十丈宫墙道。
"你的朋友到底是什么人?"蝶儿天性内向,不愿意多问,可是云镜南的行为也太过于鬼祟了。
"他就住在这宫里,是一个很有权力的人。"云镜南道。
"有权力的人通常也很危险。"一沙深有感触地道,他想起的是那些围杀难民的王朝军。以他现在的眼界,怎么会想到云镜南的朋友铁西宁正是靡下有数十万王朝军的皇帝?
"那我们别见他了吧!"蝶儿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关系过于重大,人,我一定要见。"云镜南转头就走,"我们先找家客栈安顿下来。""哦。"蝶儿应道,皱紧眉头又回首望了望宫墙,她一点也不喜欢这雄伟的建筑,"宫墙越高,里面的人岂不是越寂寞?"***蒲力得到兰顿王默许之后,十余万兰顿军象潮水一样涌进蓝河公国。
首将韦群是蒲力的一员干将,也是兰顿军中最可怕的将领之一。
他的军队盔甲鲜亮,连甲片上的刀痕也不允许一丝污垢。
在检阅军队时,他只要看到有一个人的肩甲披得不正,便会厉声骂道:"上台,披甲五十次!"几十斤的铁甲,披上再脱下五十次,不是一个轻松的活。但是,每个挨罚的人都心甘情愿。因为在韦群的新兵训练课上,他们早就被灌入这样一种观念:"甲胄齐整,直接关系到你的生命。"肩甲不正,也许会影响战士的举刀速度,足以致命。
蓝河公国刚经历过伏击伊枝的血战,元气未复。
国主忆灵果断颁布四星防御令。
兰顿王朝的警戒令分为五星级,一星是加强巡逻,二星是出动军队,三星是全民动员。
从长山城塞到每个军营的入口处,全挂起四个盾牌。四星防御令在忆灵作出决定的十分钟后启动。
除了苏曼城已经沦陷,其它要塞的蓝河军全线撤退。他们护送着平民,向长山退却,只有君悦率一万长山近卫负责殿后,死死将韦群抵挡在苏曼一带。"一鼓作气,全歼叛贼!"韦群携袭占苏曼的全胜之势,鼓舞部下猛攻君悦部。
长山近卫军,是同时拥有极大耻辱和极至光荣的军队。世元380年对伊枝人的防御战和反击战,世元382年伏击伊枝部,这在史书上只是廖廖几句,可对于这支军队,却是刻骨铭心。
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近卫军,衣甲远不如韦群军鲜亮,战斗力却不容小觑。
韦群的十八次冲锋全被打回,近卫军象钉子一样,牢牢扎在苏曼城通往长山的道路上。
"君悦大人,这是今天的伤亡报告。"副将将报告呈上。
"一千二百五十三人。"君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批难民离开这里多久了?""三天了,大人。""三天!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君悦道。
这三天对君悦来说,很长。准确地说,象十八天。每一次打回韦群军的冲锋,硝烟渐散,抬头看看太阳,总觉得那是崭新而清凉的晨曦。
作为一名忆灵的忠实部属,他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在所不惜。可他更明白现在公国的处境,无谓的牺牲对蓝河有损无益。
每日伤亡一日日攀升,韦群军象没有表情的机器,一次次将防线冲得血肉模糊。
"最后再撑一天。"君悦给自己打气。敌人的兵力占了绝对优势,硬碰是迫不得已的事,只要难民能及时到达长山,他就会全军全速后撤。
韦群并不比君悦轻松。
他对战争的结果很肯定,最后的胜利者肯定是自己。
但是,战争的胜利并不意味着他在仕途上的胜利。不但要胜,还要胜得漂亮。
"见鬼,这支军队是什么做的?我每天要损失三千多人。对方的防御不过是些木桩土篱而已。"韦群自认不是最优秀的战将,可是对于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军队,信心百倍,"明天,全线攻击!"***王城皇宫当值羽林军小壮是个新兵。
说他是新兵,其实只是从被编入羽林开始算,半个月时间当然算新。
但是他其实已入伍六年,除了古思与犁师之战,他几乎参加过每一次大战役。他先后跟从过铁西宁、韩布、郎翔,上个月,参加郎翔近卫的报名考试未被录取,却被羽林军收编。
"当羽林军有什么意思?除了巡逻就是站岗。宫墙造得这么高,就是有刺客也进不来。"当然,小壮的烦恼还不止这些。刚刚入伍,难免被老兵们排挤,他每天都是咬着牙过来的:"有种在战场上见真章啊!凭着资格老就呼五喝六的,算什么"他的脚都快站麻了,心想:如果这时有刺客,恐怕自己连迈都迈不动。
"这年头,还会有什么刺客?除非碰到云镜南那样的人。"他开着小差,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咧了咧嘴角。
可是,真有一个人径直向他走了过来,越走越近,丝毫没有绕道的意思。
这个南门形同虚设,除了国家大典,平时连文武百官都不从这儿过。有个人直接往这儿走,便属于需要高度警戒的情况了。
那人直接走到小壮身前五米处。
"站住!"小壮端戟喊道,"什么人!皇宫禁地,不准*近!""我要面圣!"那人一边说一边用牙签抠着牙缝里的晚餐牛肉丝。
"什么?"小壮以为自己听错了,对面这人穿着平民服饰,看脸色也不象喝醉酒的样子。
"我要面圣,麻烦通禀一声。"那人又道。
小壮环顾四周,见无同僚在侧,上前几步,用戟尖点了点那人,笑道:"兄弟,发烧了吧?皇上岂是你想见就见的。你回头看看,满大街子的人,哪个不想一睹圣容?就凭你""我想,如果铁西宁知道我要送他十座城,他会光着脚丫子跑出来迎接的。"那人不紧不慢地道。
小壮被对方的气势压住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不会是开玩笑"话说到一半,看那人仍是气定神闲,心里已信了**分,于是转身叫道:"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