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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三角帐幕搭在旷地中央烛影摇红透过篷布映出一片柔和的光线在黑夜中就像影画一般的浮凸出来。
帐幕旁侧停着一辆为赵子原所熟悉的灰篷马车车前的马儿正延着长颈静静地嚼着地上的草根。
白袍人情绪显得颇为激动脸上也因为兴奋逾恒而涨红他一直凝目眺望着旷地上的三角帐幕良久不一语。
赵子原见白袍人不答脱口又问:
“然则阁下传我扶风三剑竟是要我挟仗这套剑法去对香川圣女施展不成?”
白袍人道:
“香川圣女……你所要会的那个人正是香川圣女……”
赵子原呆了一呆只觉脑际一阵空白半晌不能作声。
白袍人瞥了他一眼道:
“很令你感到意外是吧?”
赵子原茫然道:
“小可万万料不到此来动手的对象会是香川圣女否则那套扶风剑法我也不愿意学了。”
白袍人道:
“你既已一口承诺此事想反悔也由你不得了!”
赵子原恍然有所悟道:
“敢情阁下早已猜到我绝不愿与香川圣女交手故此在祠堂里始终不肯相告我所要动手的对象是谁。”
白袍人道:
“正是如此。”
赵子原道:
“依此说来这一切事态的展都是阁下预为布置的了?”
他未待白袍人回答复道;
“敢问你如此作为用意何在?”
白袍人冷冷道:
“老夫传你扶风三剑你除了遵照老夫的吩咐与人动手之外其他还是少问一些的好。”赵子原寻思一会道:“如果我执意不与香川圣女交手呢?”
白袍人道:
“动手不动手听凭老夫之决定你别无抉择的余地除非你将前日所学去的扶风三剑还与老夫——”
赵子原错愕道:
“阁下是寻我的开心了学到的剑招怎样还法?”
白袍人道:
“简单得很由老夫施展重气手法将你武功悉数废了不过如此仍然太便宜你。”赵子原愤然道:“废去武功还算是便宜事儿?尊驾还待怎地?”
白袍人道:
“那扶风三式剑诀已深印你脑海之中废去武功后你若能设法恢复功力犹可从头学起故此老夫还得斩去你的双臂这才算数。”
他侃侃他说着语调甚是平淡舒缓生似对这废人武功残人肢体之事完全不当作一回事赵子原心底突然涌起了一种无比厌恶的感觉先前对他的良佳印象随之一扫而空。
赵子原道:
“阁下心狠手辣简直是以伤人杀人为乐了。”
白袍人面色一变像被人触及隐痛一般怒道:
“胡说老夫生平从不妄动刀剑你懂个什么?”
微喟一声复道:
“算了你既然不愿与香川圣女动手老夫也不勉强两条臂膀亦暂且寄在你的身上你走罢——”
赵子原微微一怔转身走了几步忽又回转过头来止身不前。
白袍人厉声道:
“你还不快滚?侍会儿若老夫改变主意要走也走不成了!”
赵子原注视对方片刻道:
“区区方才考虑到虽然我在武林中无甚身份地位但若是说了不作数那么将来便无法在江湖上站得住脚了你说是不是?”白袍人冷冷道:
“年轻人能够爱惜羽毛自然是一桩好现象老夫虽非侠义中人但自问生平就没有做过一件毁诺背信之事。”
赵子原道:
“我这就一逞上前向香川圣女叫阵不过阁下可否再回答区区一问?……”
白袍人道:
“怎地?”
赵子原沉声道:
“阁下与香川圣女可是旧识?”
白袍人神情微变道:
“实与你说是与不是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赵子原只听得茫无头绪无法理解。
当下遂举步往前行去忽然若有所思再度回过头来白袍人觉他的脸上满布着疑惑之色。白袍人道:“莫非你又改变主意了么?”赵子原道:
“据小可所知那香川圣女对武学没有一点造诣更遑论动手过招了如何当得起扶风三式一击之威?”
停歇一下复道:
“而阁下又曾提及我那对手的武功路数恰正能克制这套剑法因此我极可能有当场送命的危险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白袍人道:
“你的问题像永远没有完似的待得你亲自与香川圣女对阵之后不是便可以知道答案么。”
赵子原问不出要领只有快炔越过旷野走到帐幕前面车头的马儿见有生人来到“希聿幸”长嘶了一声、帐幕内一道娇脆的女音喝道:“什么人?”
赵子原不答但见帐门一掀一个姿色俏丽的宫装女婢娉娉婷婷的走了出来手里撑一盏宫灯。
莹莹的彩色光线自灯中透射出来赵子原望着宫装女婢熟稔的脸庞立刻就认出她便是日前在安峪石亭附近与甄定远动过手黎馨。
那宫装女婢黎专馨冲赵子原盈盈一笑道:
“原来是你来了。”
赵子原错愕道:
“你——你早就知晓我要来此?”
官装女婢黎馨道:
“没错我不但知道你是谁抑且能够知晓你的来意。”
赵子原信疑参半道:
“是么?你且说说看——”
黎馨道:
“你姓赵叫赵子原此来是为的找鄙上试剑对不对?”
赵子原吃一大惊道:
“姑娘从何得知?”
黎馨淡淡道:
“由你脸上吃惊的神情足证鄙上这一次九成又料对了唉圣女智慧过人又长得美如谪仙但世上却偏偏有许多人忍心加害于她真使婢子感到大惑不解了……”
赵子听出她语中另有所指心头一觉微微地动。
黎馨轻咳一声复道:
“我问你你也是圣女的仇敌对头之一么?”
赵子原皱眉道:
“这个贵上没有对你提及么?莫非贵上在江湖上树有许多仇敌欲谋不利于她……”
黎馨道:
“这就奇了你若不是装傻便可肯定与他们不是一路之人。”
赵子原心中疑云更炽道:
“姑娘口中的‘他们’是指谁?”
黎馨说:
“你若与此事无关问之何益再说不久之后你就可以见到分晓了。”
赵子原愈是糊涂渐渐的感到不耐烦起来。
他沉声说道:
“既是如此咱们言归正题姑娘可否转告贵上就说有一少年请他赐教几招——”
黎馨道:
“圣女对武学技艺一无所知此乃尽人皆晓之事实谅你亦有所闻……”
赵子原道:
“不瞒姑娘区区乃是受人指示而来倘圣女不诸武功是实情其人为何要指示我与他动手?”
黎馨道:
“信不信在你贱妾没有那长多闲工夫与你絮那其实圣女不但在你来到之前已料到你的行止及来意对那幕后指使你之人更是了然于胸因此之故她已予为嘱咐我应付之法。”
说着合掌一拍但闻步履声起帐幕当口连袂袅袅步出四名宫装打扮长衫垂履的少女!
那四名宫装女婢迅散开将赵子原围在核心。
赵子原冷静如常道:
“在下欲与圣女过招先得通过你们这一关是吧?”
黎馨浅笑道:
“不尽这样圣女不能亲自动手只有由贱妾等数人向你请教了但你大可不必据此失望动手之人虽是咱们实与圣女亲自出手无异。”
赵子原不逞费心推敲对方语句的含意右腕一抖长剑随之出匣在彩灯照映下光芒闪闪。他低喝一声道:“得罪了。”
一阵夜风吹过旷野吹得他们的衣衫头俱都飞起拂拂有声而赵子原的一剑已在拂拂声中直推出去。
这正是“雪斋十二剑式”的招“冬雪初降”他第一着不敢冒然用新近自白袍人所学到的扶风剑法。是以所使的仍是本门剑法去势凌厉异常所取的对象是距离最近的黎馨。
黎馨身形滴溜溜一转左掌斜斩赵子原脉门这一忽那四名宫装女婢也同时动了攻势。
四女身法展动进退之间各自拂出了一掌非但将赵子原的剑势化解了开去连破带攻犹有反击之力。
赵子原抢先出手却未能抢得先机心中不禁一凛一沉剑身正待变招换式不料黎馨玉掌突地一屈变掌为指弹了出来几缕尖锐的指风朝赵子上半身五大重穴急划而至。
赵子原情知对方所弹出的乃是内家“弹指神通”手法只要被他五指中任何一指弹中只怕立刻便得毙命当地。
霎时一声锐响赵子原错步向左移动了两步身子疾地一倾五股尖厉的指风堪堪扫过他的衣袂边缘。
他才避过黎馨的“弹指神通”右侧一名官装女婢的一掌已几乎地同时伸到了赵子的肋下。
赵子原紧接着再横跨一步左时撞出。
那宫装女撤招变招将赵子原缠住其余四人趁势迎了上来各自拍出一掌刹时间但见掌影飘飞宛似飞絮在风中飘忽飞舞赵子原力竭技穷再无招架能力只有眼睛等死。
黎馨突然出一声口讯四女齐地挫掌止住去势。
赵子原喘息未定大呼道: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黎馨缓缓道:
“你为何不出扶风剑式?”
赵子默默呆了半晌方才他自己败得莫名其妙在未及出“扶风剑式”之前便已遭到致命之危是以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怪只怪他一开始之时没有立即使用白袍人所传授的扶风三剑这一败显然十分不值。
但对方居然未将他击毙当场更令他错愕不已。
黎馨道:
“你虽已输了却是在扶风三剑出之前这场比试不算咱们重来过。”
赵子原道:
“姑娘仍然准备以五敌一么?”黎馨道:
“这是圣女的吩咐莫说那扶风三剑厉害非凡你果然为了试剑而来敌手愈多愈能出你的潜力是以对你也大有神益。”
赵子原双眉紧皱忖道:
“听口气圣女似乎对我并无恶意反有帮助成全我的意思真是令人费解了。”
黎馨又道:
“不过贱妾等仍有办法克制你的剑法到时候可能收手不住你便有当场送命的危险相公得好生小心了。”
赵子原心头一震暗道那白袍人果然没有危言耸听对他再三警告之言现在已由黎馨亲口加以证实内心不觉惴然。
五名宫装女婢身形旋动各据方位黎馨率先动攻击玉臂微抬长袖轻飘飘拂去。
她这一袖挥出暗蕴内家真力可刚可柔抑且去势劲急有若闪电赵子原手中的兵刃险些被卷翻了去。
赵子原退开两步手上剑子一挑剑上徒地追出一阵阵森寒凌厉之气剑星在黑暗里宛如腾蛟飞舞。
这剑他已施出“扶风三式”第一剑“下津风寒”须臾间自剑身上透出的森威杀气己弥漫到周遭附近笼罩住对方五人。
五女立觉一股森冷之气迫侵肌肤便如跌落冰窖一般。
右侧一名宫装女婢脱口道:
“冷极了!”
黎馨道:
“那是敌手施展扶风剑法自然而然所透出的杀气不过他剑上火候未足还未到伤人于无形的地步咱们只要依照圣女的嘱咐自能将他的剑法破去——”
一举掌往前直拍出去同一忽里五女身形微闪在赵子原前后左右迅移动宛如穿花引蝶一般。
五女娇躯移动间业已化去赵子剑上所透出的杀气紧接着长袖又是一挑五只长袖齐齐卷向赵子原。
赵子原满面凛然在对方飞袖行将及身之际手足齐动“刷”地自东转西折了一次方向。
他猛力压腕攻出一剑“呛”一响已换招为“扶风三式”第二剑——“风高雁斜”。
五名宫装女婢闪电似的一个转身竟掌直袭过来。
她们五人出掌以攻为守攻时迅快如电守时又稳如金汤城池赵子原只觉剑上一窒那一式“凤高雁斜”竟然不出丝毫威力!
赵子原这一惊诚然非同小可他自练成“扶风三式”后雄心陡奋询非昔比自觉可以仗持这套威猛霸道的剑法行走天下想不到出师不利却被五个女流在举手投足间将他的剑法化解开了。
抑有进者五女的招式手法自表面看来完全平淡无奇与赵子原剑上的威力简直无法相比。
但这平淡无奇的招式却偏偏将他的剑法克制住了。
赵子原心有未甘抡剑再攻剑势猛若迅雷劲道强绝施出第三式“风起云涌。”
扶风第三式施出之际、一股剑气迅布满周遭赵子原仰天长啸一声仗着剑气护体抢占有利方位忽地现有隙可乘剑随心动长剑暴吐朝左斜面一名宫装少女电射迅击。
霍霍剑芒挟着血光飞溅在灯光掩映下格外显得耀目。
那宫装女婢惊呼一声蹬步急退。
她的左肋已被赵子原一剑划下一道伤痕鲜血自伤口涔涔滴落胸口急促地喘息下止——
黎馨喝问道:
“银秋你受伤了么?”
那宫装女婢低喘道:
“我一时大意致为他剑法所乘幸好并无大碍。”
这会子帐幕里忽然传出一道银铃似的语声:
“黎馨快施展萍风拍尽管放手对付此人。”
声音真是悦耳动听令人听来舒服之极赵子原听出那正是香川圣女特有的语音。
黎馨低应道:
“是。”
掌随声起蓦地动攻势跨步揉身欺敌。
四女足下碎踏莲步开始不停的移形换位掌法同时一变云橘变幻如风中飘萍使人难以测度。
赵子原全力驭剑扶风三式从头施展开来那黎馨玉手不疾不徐的拂了一圈他顿时觉一股古怪的内力横卷过来像海边浪潮永无休止地卷拍自己所攻出的剑气竟然平空一窒。
那黎馨及四名宫装婢女出手的部位极为奇特掌势翻飞间隐隐出风雷之声一忽里只见手影重重叠叠已分不出先后赵子原剑上的攻势立财为之一挫手下不禁大见慌乱。
赵子原情知自己已面临重大危机显而易见敌方的“萍风拍”正是“扶风三式”的克星。
他剑上威力无法出被迫完全放弃攻击双足倒踏在五女掌影中不住东闪西躲狼狈异常。
陡闻一道“嗡”“嗡”怪响亮起一种不可思议的压力从黎馨掌上透出之后风声与身影俱敛。蹬蹬蹬赵子原连退十步仰面一跤栽倒地上。
帐幕内香川圣女的声音道:
“他死了么?”
黎馨摇摇头道:
“死不了婢子遵从你的嘱咐适才那一拍只用了三分力道充其量他只是内脏受点轻伤而已。”
赵子原挣扎着自地上爬起对方一掌之力几乎把他震得五腑内脏都移了位而他初尝败绩心中的难受更有甚于**的苦痛。
他刚刚自草地上拾起长剑自觉无颜再呆下去正欲举步离开一忽之间五个宫装女婢又围了上来。
香川圣女的语声自帐幕里扬起。
“别难为他让他走罢——”
当前一名宫装女婢娇躯一让赵子原一转身匆匆往树林掠去须臾便将灯火四射的帐幕抛在后面。
白袍人仍然等在原地笔直的身躯一动也不动生像自始至终不曾移动过一步身子似的。
赵子原犹未开口白袍人已自冷冷道:
“甭多说一切经过老夫都已收在眼里。”
咯一停歇复道:
“你败了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赵子原没好气地道:
“但是香川圣女居然没有下令杀死我难道也在你预料之中么?”
白袍人道:
“她不杀你自有她的理由同时亦证实了一件事——”
赵子原冲口问道;
“证实了什么?”
白袍人岔开话题道:
“萍风拍虽足以克制住扶风剑法那只是因为你剑上火候未足换了老夫上去他们就无可奈何了。”冷笑数声续道:
“除非圣女另有其他专用来对付我的绝招秘技否则老夫倒大可不必过于耿耿于心了嘿!嘿!”
赵子原忍不住插口道:
“你说啥?圣女为何要对付你?”
伯袍人只是冷笑半晌不一语赵子原见他避而不答虽然疑团满腹却也不好多问。
良久白袍人始道:
“说与你听你也不会懂的你受伤不轻还不尽快运功调息再过三个时辰便无救了。”
赵子原一凛连忙将手中剑交还对方就地盘膝坐下运起师门吐纳口诀调气养伤。
白袍人突地一伸手按在赵子原天灵盖上。
赵子原惊呼道:“你……你……”白袍人低喝道:
“摒除杂念运气冲向玄关——”
手上一加劲赵子原但觉一股一股火焰般热气自对方掌心传下立刻领悟到对方之意忙屏息运功。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忽然赵子原身子一阵颤抖他体内一股浊气在白袍人掌上真力的透导下正逐渐向玄脉冲去。
白袍人脸上较他身上的白袍犹要苍白整件衣袂被汗水渗湿了不时有丝丝白烟自他的顶门蒸出。
一阵夜风呼啸而过隐隐夹杂着轻微的步履声!
白袍人神色一变这刻赵子原运气已进入无相境界人事不知正是最紧要的关头万万受不得外来的任何干扰。
侧耳倾听在夜风呻吟中那跫音愈来愈近。
白袍人暗忖:
“此刻我真气仍未散完不可能分手应敌万望这人只是个路过的若是个敌人后果就不堪想象了。”
林内一片黝黑那足步声来到切近停下了足。
白袍人意识到那人正站在自己的背后半晌未见有何动静不知如何他竟有如芒在背的感觉。
陡地那人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尖厉刺耳中气之足令人咋舌一道低沉的语声一字一字道:
“鬼使神差教我在这等情况下碰着你谢金印你也有今天……”
白袍人头也不回道:
“苏继飞是你来了么。”
那人道:
“你的记性倒还不差一听到我的声音就认出来了。”
白袍人谢金印冷冷道:
“咱们算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怎么认不出来你想要某家这条性命是也不是?”
那苏继飞道:
“你何必明知故问还记得那年你受人买雇仗剑夜闯太昭堡击毙赵堡主这档事么?赵门父亡女散是后苏某曾欲寻你复仇却是力有不逮赵堡主的千金赵主兰亦曾……”
话未说完白袍人谢金印打断道:
“事情已过去很久很久了那一年你还是太昭堡的总管吧听说赵飞星仁而下士难怪在他死后你还如斯忠心不二。”说着微微叹息一声苏继飞道:
“以苏某的身法原本万万无法与你匹敌但眼下你显然绝无还手之力命中注定你该死于苏某之手——”他一步跨上一掌扬起直劈下去。谢金印大吼一声道:
“且慢。”
苏继飞闻言掌势微窒道:
“姓谢的你还有何话要说?”
谢金印道:
“某家久闻苏某人慷慨任侠岂是乘人危难之辈。”
苏继飞哂道:
“若不乘你之危眼看此恨此仇一辈子也休想得报了苏某虽自问于心有愧却是被迫出此你这话不啻白说”
一掌重复扬起谢金印适时喊道:
“苏继飞你容某家说了这一句再动手不迟。”
苏继飞道:
“你莫要耍缓兵之计苏某……”
谢金印沉声道:“你知道这受伤的年轻人是谁么?”
苏继飞道:
“这少年么苏某与他见过数面得知他姓赵是阳武的白雪斋孟老儿的传人我正在奇怪你缘何要助他疗伤呢?”
谢金印道:
“有关他的身世你回去问你的少女主人便可知晓了此刻你一出掌势必祸殃池鱼连姓赵的少年也一起毙了当心你要因此后悔终生——”
苏继飞呆了一呆道:
“你故作耸听之危言其谁可信?”
谢金印听出他语气之中满含森森杀机不禁暗暗感到不妙。
这一霎间谢金印猛然想起自己一生杀人无数在自己的剑下每次对方虽想还手却是无能为力那闭目等毙的滋味原来便是这样的一念及此心子不由一颤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脑际思潮翻涌忖道:
“天网恢恢报应不爽想不到我谢金印会毙命在这等场合之下。”
等了许久却未见苏继飞掌下来他不禁又是一怔。
苏继飞缓缓道:
“谢金印你所说的苏某宁可信其有为了赵姓少年的安全说不得只有放弃今日这个千载难遇的机会了。”
语声中隐隐透出心中的矛盾与苦痛谢金印心中剑时一松。
蓦地一道阴森的冷笑自近处亮起三人头上枝叶簌簌一动一条黑影自树梢上疾扑而下——
那黑影下扑之势何等迅疾一掌平吐平空加重千钧挟着呼呼风声往谢金印顶门劈去!谢金印目眦欲裂大吼一声苏继飞脱口呼道:“留心——”
他未及多虑猛地一跃而前恰恰赶上那条下降的黑影左右双掌连扬如山内力疾而出。
那人眼见偷袭即将得手陡觉后体生凉匆遽间再出顾不得伤敌只有回身封掌自救。
那人喝道:
“姓苏的你不敢下手我代你宰了谢金印你怎反而帮起他来?”
这当儿谢金印手上的真力已然散尽全身压力一轻弓身一弹好比弹簧一般即刻跃起。
“呛”一响长剑随之出鞘。
刹时但见漫天寒光霍霍一股剑气直迫出去剑尖犹未击实那狙击之人已应声翻倒!
一条血口自眉心延至鼻端。
苏继飞瞪目凝视内心不觉又惊又骇期期艾艾说:“你——你那一剑并未触到敌身而他身上的血口竟达寸许莫非你剑上功夫已到了伤人于无形的境地?”
谢金印冷然一笑没有回话。
苏继飞陡觉胸中窒闷全身上下不舒服之极恨不得纵身避开离开此地愈远愈好。
他现自己所以会生出如是感觉乃是谢金印提剑在手自剑身锋芒上所透出的“杀气”之缘故。
当下遂暗暗动功抗拒但他现自己的抗拒内力愈大那无形的“杀气”亦随之增强简直无法阻挡他慢慢将自身功力提到八成左右对方剑上的那股杀气方始减弱了一些。
直至谢金印撒剑人鞘“杀气”才完全消失。
苏继飞的胸前如释重压长长吁了一口大气。
谢金印用脚踢翻尸身道:
“你可认得此人?”
苏继飞望了死者一眼但见那人身上着一件银色大憋面目却是十分陌生他寻思一下道:
“这人十有**是甄定远手下银衣队之人……”
谢金印皱眉道:
“如此说甄定远那头老狐狸也来到近处了。”
说话间举步朝苏继飞迫去。
苏继飞不知不觉倒退了两步愤然道:
“方才苏某放过你来而你现在竟反过来欲谋不利于我么?”
谢金印冷然无语身子一提平空跃起反手一抖一拔长剑再度出匣击出。
剑尖所指却是苏继飞立身之处后面但听一声惨号划破夜空令人听了为之毛骨悚然。
苏继飞一呆之下霍地一个转身五步前另一名银衣汉子倒卧在血泊中死状与刻前那一个并无二致。
他恍然悟出那银衣汉子敢情正欲向自亡突施暗袭却为谢金印觉及时击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谢金印挽起身上衣袂揩去剑身沾染的血渍喃喃自语道:
“这剑子已有多年未曾染上鲜血眼下杀戒一开不知又要造下多少罪孽了唉!”
这刻他与苏继飞正面相对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道:
“日前在安峪道上我就怀疑那香川圣女的赶车人马铮就是你苏继飞所化装事实果然不错你几时易名为马铮的?”
苏继飞道:
“你能够借用司马道元之名难道我便不能改名易姓么?”
他俩谈话之间赵子原业已苏醒过来朦胧里听到了后面这两句话睁开眼睛一瞧只见白袍人面前立着一个车夫装束的中年人正是为香川圣女御车的“马铮”。
但目下他已从两人的话语中得知“马铮”乃是苏继飞的化身在此之前他已先后见过苏继飞数面而后来见到“马铮”时竟然认不出他便是苏继飞所乔扮可知他不但改了名字连容貌都乔装过了。
赵子原脑际思索着这些问题仍然盘膝坐在地上未尝移动身子是以谢金印及苏继飞都未察觉他已醒转。
谢金印道:
“你改名易姓也罢缘何却要取个马铮的名字当然你已知晓水泊绿屋二主人‘女娲’的车夫便叫做马骥马铮马骥字音相去不远颇有影射之嫌连老夫都几乎被搞糊涂了。”
语声一顿又道:
“抑且你化装后容貌与马骥那般相像香川圣女所坐的篷车其大小形状也与‘女娲’的马车一般无二显然你们是有意在武林中人的心目中造成一种混乱和迷惑至于用心如何只有你们自己明白……”
苏继飞道:
“你呢?你化名做司马道元敢说没有用心么?”
谢金印冷笑数声道:
“在江湖上有喧赫地位的苏继飞竟屈志降身当起香川圣女的车夫来怕是没有多少人肯相信的了。”苏继飞眼色一变似乎极为耽心对方真会张扬这事。
赵子原听到此处可再也沉不住气了呼地立身起来冲着苏继飞躬身一揖口上说道:
“苏大叔可还认得小可?”
前此苏继飞曾向赵子原提到他与其师盂坚石乃是旧识故以赵子原口头上称呼他为大叔。
苏继飞与谢金印齐地一怔谢金印抢着问道:
“你是几时醒来的?”赵子原怔道:“刚刚不久。”谢金印道:
“然则你目击老夫击杀这两个汉子没有?”
赵子原的视线落到地上横陈的两具尸身上摇头道:
“没有啊阁下追问这个做啥?”谢金印不答心想、
“如果他此言不虚那么他仍不知我的真正身分因为苏继飞指认我是谢金印时乃时我杀死那两个人之前是后他便未曾再提及谢金印的名字再说他若知晓我是谢金印态度势将大为改变绝不会如此自在看来似乎是我多虑了。”
正忖间陡闻前方旷地上传来一阵金铃声在夜空中格外显得清脆响亮诸人不觉吃了一惊。苏继飞失声呼道:“不好!”谢金印道:“什么事?”
苏继飞急促地道:
“圣女预言今夜必有事故生目下警铃骤响看来他们已经动了!”
他道了一声“少陪”横身移出数丈往帐幕疾掠而去。
少时从四周丛林内突然涌出数以百计的银衣人个个手上俱都提着兵刃震声高喝一时之间杀声直冲霄汉!
那百余个银衣汉子自四面八方涌将上去霎那将旷地中央的帐幕围在核心。
谢金印睹状道:
“这一队人马都是甄定远的手下他竟择于今夜向香川圣女起攻击看似有赶尽杀绝的决心咱们时间凑巧恰好赶上了这场好戏。”
赵子原心子一颤道:
“甄定远与香川圣女有何深仇大恨非要将她消灭不可?”
谢金印道:
“你忘了在安峪石亭附近甄定远曾拦过圣女的篷车么其时甄老狐狸便有杀她之意无奈情势不许罢了。”
停歇一下续道:
“小伙你必须记住人与人间之所以会相互残杀往往不是为了有何仇恨过节彼此间的利害关系更能导致人们的敌对甄定远千方百计欲除去香川圣女即为此中例证……”
放眼望去那苏继飞奔到帐幕前不及十丈处时已被十数名提刀的银衣汉子赶上但见刀光旋飞当前银衣人数刀齐出向苏继飞后背及腿腰砍到。
苏继飞双手连扬倏地“嗤”“嗤”连响数声竟在对方刀身未递到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出暗器。
当先数人乍不及防被暗器击中仰身翻跌于地。
苏继飞身形毫不停滞俄顷已赶到了帐幕前面。
同一忽里帐幕内闪出宫装女婢以黎馨为为数约莫有四十人左右与甄定远这一大队人乌相形之下便显得人少势弱。
那四十名宫装女婢各以五人为一组排开在帐幕篷车的四周欲接近帐幕则先必得通过她们的拦阻。
谢金印注目察看那边的形势颔若有所悟。
侧朝赵子原道:
“敢情那些女婢乃是摆出了进可以联手合击退可各自为战的阵法银衣人为数虽多要闯过这一关倒颇为不易呢。”赵子原道:
“双方主事者怎么还未见露面?”
谢金印“噫”了一声道:
“老夫也正怀疑及此揣摩情形这一阵不过是先头攻击而已双方都还有隐藏的杀着及厉害手段犹未使出咱们等着瞧吧。”
赵子原打量自己与白袍人立身的地方正是这一带丛林最为偏僻隐秘之处是以不虑会被交战的任何一方觉。
旷野中厮杀声愈趋响亮银衣人与宫装女婢们已成短兵相接的状态战况激烈异常。
但见刀光与掌影齐飞两方都在舍命苦斗战况展一如谢金印所料银衣人为数虽多却始终攻不破宫装女婢的防御圈子眨眼工夫最前面的银衣汉子已接二连三倒下数人。
那苏继飞仁立在帐门当口没有加入厮杀。
银衣汉子猛攻许久无法占得优势开始身后撤退宫装女婢则依旧守在原位未曾趁机追击。
谢金印叹道:
“这些妮子平日训练有素临危不乱竟能挡得住大队人马的攻击圣女能训练出这一批人来真是良难了。”
言下大有对香川圣女之能敬佩有加的意思这是赵子原次听到他对某一人如许推崇不禁睁大眼睛讶异的望着他。
那些银衣汉子退到了五丈开外陡然停住身子不再倒退。
赵子原道:
“他们正在重整阵容列莫非竟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谢金屯颔道:
“他们自然不会就此退走了再攻之后从左右二面向中内夹击另分出一小股人来攻向侧背。”
双方交手之后形势果然大为改观银衣人这一方战术运用已占上风不多时已确砍倒了对方女婢多人。
宫装女婢愈战愈形不利就在欲告溃败的当儿立在帐门当口的苏继飞突然侧身一让美艳绝世的香川圣女缓缓走将出来。
赵子原情不自禁呼道:“瞧!香川圣女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