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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道长回头喝道:
“花和尚是你来了么?”
林叶悉嗖处缓缓步出那邪里怪气的花和尚他肩上仍自扛着一把方便铲来到二人面前定身。
花和尚瞥了赵子原一眼道:
“你还没有将这小子解决吗?”
清风道长摇道:
“不忙不忙这小子已经是咱们囊中之物还怕他飞上天去?若非适才贫道察觉有人潜到近处早已一剑送他归阴了。”停歇一下问道:
“刚刚可是你在树林里面叹气?
花和尚翻目道:
“牛鼻子你间得莫名其妙极了无因无由贫僧叹的什么气?”
清风道长神色霍地沉了下来道:
“贫道分明听见了那一口叹气之声疑是那人去而复返是以才仓促将剑收回既然叹息声非你所那么贫道之疑并非杯弓蛇影而是确有第三人来到近处了。”
花和尚眨眨眼敞声道:
“牛鼻子尽管下手取他性命。”
赵子原道:
“大师动辄言杀出家人残忍好斗以至于此未免与佛家所讲求之恬澹寂灭有悖。”
花和尚道:
“贫僧早非佛门中人小子你空自喋喋结果还是活不成的。”
说着朝清风道长打了个眼色清风道长右腕迅疾一抖长剑乍动涌出一片精芒直取赵子原咽喉。
赵子原见他剑招诡异心中大为凛惕连忙纵身往后疾退一口气退长了六步这才避过对方的剑上锋芒趁势反击一掌。
清风道长冷笑一声一举步已到了他面前手中长剑抖出精光寒芒漫天尽洒笼罩住敌人。
他空出了右手不闲着掌拍指拿端的是变化无方。
清风道长这一掌剑齐出直把赵子原迫得闪避不及绕圈疾掠双方动手还不到五招赵子原已是数度遇险渐呈不支之态。
这当口斜坡后面忽然又传来一阵轻叹之声虽在剑掌嘶啸声中场上诸人无不听得一清二楚仿佛这一道叹息便在他们耳旁出一般。那清风道长剑上攻势竟然不知不觉缓了一缓。
花和尚面色一变厉声道:
“牛鼻子快点下手再迟就来不及了!”
斜坡后面一道冰冷的声音道:
“道长出剑太慢果然业已来不及杀死你的敌手了。”
语声甫落一道人影有如狂风似地卷了过来清风道长剑势一沉立刻换了一方向击出飕地一响竟把来人卷入剑圈之中。
那人冷笑一声身形若飘风般回旋往复清风道长神色沉凝挥剑连攻三招但闻“咝”“咝”三响剑啸刺耳已极那人嘿然冷笑足步微错竟已跃出剑圈外边。
清风道长连环三剑击空双眼登时射出又忿又骇的光芒手提长剑怔怔立在当地。
赵子原下意识举目望去只见那人年约五旬出头面目清瞿上唇蓄着一撮短髭身着一袭白布衣衫年事虽高却自有一股潇洒俗之气赵子原似乎可以想象到此人年轻时的勃爽飒英姿
但花和尚与清风道长的视线却落在那人腰问所系的长剑上夜风拂过那只剑柄上的黄色剑穗微微飘动。
赵子原心中默默呼道:
“就是他!今午在酒店里装作不胜酒力伏在一角桌上的醉汉就是他!奇怪花和尚清风道长追踪了他一段路程怎地先后又回到此地来了?”
花和尚一前一步;高声道:“任凭施主如何掩饰仍然被贫僧瞧穿了。”
那白袍人淡然道:
“某家何尝想掩饰什么?倒是今日午后和尚你与那位道长在某家离开镇上酒肆后便跟在后头穷追不舍某家还未问你是何缘故呢?”
花和尚道:“施主何必明知故问。”白袍人伸手拍拍腰间的长剑道:“便是为了某有这把剑子么?”
花和尚沉声道:
“施主虽然一直掩藏本来面目但你随身所携那只剑柄上的黄色剑穗乃是最明显的标志贫僧焉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白袍人道:
“事隔二十余年亏得大师记性如是之佳。”
言罢又自叹息了一声。
清风道长忍不住道:
“道友何故一再叹气?”
白袍人道:
“道长身为武当青宿名望身份隆极一时却昧于大势甘心受人驱遣这等行径委实令人不解此某家深为道长忱借还有这位大师……”
花和尚及清风道长面色齐地一变花和尚打断道:
“施主此言在贫僧听来不但等于白说而且简直十分可笑得紧。”
白袍人道:“有何可笑之处?”花和尚道:
“你以为咱们行事乃是受人驱遣却绝无任何根据足资证明这个推测不是非常可笑么?”
自袍人冷冷一笑伸手人怀缓缓取出一样物事摊开来竟是两张纸牌牌底向下赵子原一瞧见白袍人手上的纸牌心中不禁震一大震。
白袍人沉声道:
“大师利用纸牌向清风道长传递消息难道不是经旁人所授意么?”
花和尚神色一沉道:
“流浪剑客!你知道的倒也不少然则你是专冲着咱们而来的了?”
他喝出“流浪剑客”之名赵子原顿感热血沸腾暗道站在眼前这个白袍人原来便是二十五年前在五台山上当着天下豪杰之前以一个抽剑动作吓走那不可一世行脚憎人的“流浪剑客”。
那么花和尚想必是挟仗“五指叉”功夫横行中原绝无敌手的行脚僧人了难怪他的注意力始终被白袍人随身所携剑柄上的黄色剑穗所吸引想来当日“流浪剑客”所使用的也是同样一只剑子。白袍人道:“可以这样说。”
花和尚指着赵子原厉声道:
“这娃儿呢?你也有心庇护他么?”
白袍人点一点头花和尚道:
“流浪剑客你太过狂妄了贫憎对你一再忍让可别错以为贫僧是惧了你。”
白袍人道:
“反正某家是管定此事你划下道来吧——”
花和尚怒极反笑道:
“很好你既然如此说贫僧说不得要把昔年五台山的旧账拿在一起和你算算了——”
白袍人淡淡道:
“二十五年前大师在五台山上不战而退今日你想再来试过一次么?”
花和尚道:
“施主剑上功夫虽高但贫僧那‘五指叉’不则已既之你未必能讨得好去!”白袍人淡然道:“是么?某家不用剑子接你一招‘五指叉’试试。”
花和尚阴笑道:
“施主不用兵刃是自寻死路可怨不得贫僧。”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登时变得紧张异常。
立在一旁的赵子原此刻却不禁暗暗为白袍人着急那花和尚的“五指叉”功夫他是见识过的其凶险奇奥确是举世罕有匹俦白袍人若弃剑拆对只怕将抵不住“五指叉”一击之威。
清风道长步近花和尚身侧低声道:
“和尚你若无十分把握还是不要轻易动手的好。”
花和尚道:
“牛鼻子甭多管昔年那笔旧账贫僧是该与他了断了。”
转面对白袍人道:“你准备好了后事没有?”白袍人仰天大笑道:
“又是这一句话!二十五年前在五台山上你说的也是这么一句难道你出‘五指叉’前非问明敌手可准备好了后事不可么?除开这话之外难道你再也没有别的言语好说么?
花和尚沉颜不语突然出手抢攻左掌迅若电光石火拍去。
他一掌出之际五指张开如爪掌上隐隐透出五股暗赤色的气体遥遥将白袍人上身罩住。
霎时间周遭气旋风荡有若狂飚疾扫惊涛怒卷出“哧”“哧”呼啸其势之烈直令人心寒胆裂。
白袍人高声道:
“大师‘五指叉’功夫果已练成气候了。”
他神色陡然变得异乎寻常的慎重目光凝注对方毫不旁瞬但见他不疾不徐举起右掌迎面封出。
掌力乍与花和尚五指所透出的气流接触立时透露出吃惊的神情全自衣袂飘动不已腊腊作响他左掌紧接着一抬出一股坚凝的内力与先时右掌所的掌劲相辅相依力道强大一倍有奇。
旁侧的清风道长与赵子原只瞧得瞠目结舌不已因为白袍人所使出此等双掌相辅的神功奇特异常有另辟溪径之妙再加上他功力深厚自然形成一股紧凝强大的气势而且毫无衰竭的迹象。
花和尚那无坚不摧的五指叉攻势竟为之一缓。
花和尚口中厉喝一声右掌五指屈伸数张数合又自有道阴风寒气自指尖直透而出。
只闻呜呜怪响亮起他的掌指已完全变成了殷红色宛如鲜血盈盈欲滴显而易见花和尚的“五指叉”已施到十成火候赵子原不觉暗叫一声“不妙”。
自袍人大喝一声左手了探右掌笔直甩出他双掌齐出招式极为繁复掌上蓄势含威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见增强适足以抵住花和尚绵绵不绝的“五指叉”攻势。
赵子原这才瞧出白袍人韧力后劲之强委实难以测度若换了旁人在花和尚“五指叉”气势所迫之下纵不当场落败亦将失去动手拼斗之能束手任得对方予宰予割了。
他们两人一动开手便各逞绝艺一招一式无不功力十足隐含雷霆之威确是武林罕见的一场拼斗。
双方僵持了许久白袍人突然挥拳连击数招迫着花和尚变式封拆身形连动阴风寒气渐形消失。白袍人乘机跃出战圈道:“领教。”花和尚寒着脸庞道:
“流浪剑客你在未分胜败之前即行退出可是不敢与我一决死战么?”
白袍人冷冷一笑道:
“大师固执如此某家可要用剑了。”
清风道长道:
“待贫道来见识见识道友剑术。”
白袍人道:
“谁先上都一样某家今晚必教你等如愿以偿。”
长笑数声反手抽剑立时一股震人心弦的凌厉“杀气”随着拔剑的动作往对方卷去。
那股“杀气”去得突兀无比如排空巨浪如惊涛潮涌一忽里已卷及敌手身前近处。
白袍人稍有动作立在五尺之外的赵子原立即生出感应只觉呼吸窒闷身形受阻顿生回避之意。
伊始清风道长及花和尚都屹立当地动也不动。
待得白袍剑子抽出一半自剑身锋芒所透出的“杀气”愈来愈见凌厉形成一种莫可捉摸的实质力量赵子原立身之地虽然距离最远但因功力较弱是以最先感到支持不住纵身避开。
白袍人拔剑的动作甚是缓慢但随着他手臂的移动剑身一寸一寸露出森厉的“杀气”已弥漫整个旷野之上。
同时他那鹰隼般的双目中也射出强烈冷酷的杀机使人一望之下顿时生出震惧之念。
花和尚额上汗珠涔涔而落有心先行出掌抢制先机却是身不由己那边清风道长亦有同样的感受长剑欲未显然是被白袍人出剑的奇异力量所制大有动弹不得之慨。
这刻白袍人的剑身已快要出尽赵子原眼睛圆睁如铃一颗心提悬不定他情知待得白袍人剑子完全拔出之际便是生死立判之时以此人拔剑时所的电掣雷击之威而观战事必无拖长下去的道理。
花和尚与清风道长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忽仰天厉啸一声齐地旋身往后疾退。
腾腾腾两人一口气退了九步之遥前胸一挺站稳了身子。
花和尚抖颤的声音道:
“往年在五台山上贫僧已猜度出你是何许人而今益证实心中所想流浪剑客你何以不敢以本来名号示人?”白袍人大笑道:“时刻还未到呢。”
花和尚喃喃道:
“二十五年前的历史居然重演难道我永远无法与你匹敌么?……”
他面上神色瞬息万变一招手偕同清风道长转身疾掠而去二人身形瞬即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赵子原内心激腾不止他当然知晓花和尚临去所说的“历史重演”是什么意思默默忖道:
“昔日‘流浪剑客’仅仅以一个反手拔剑的动作就吓走了气焰冲天的行脚僧人今日他们双方再度碰头‘流浪剑客’剑未出全花和尚仍然不敌而去怪不得他有‘历史重演’这一说。”
一僧一道去远后白袍人低声自语道:
“好险花和尚若非自知不敌拼死出‘五指叉’功夫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平息一忽转朝赵子原道:
“小伙你几时惹上这些魔头的?”
赵子原耸耸肩道:
“其实我并役有去惹上他们我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何尔来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人要寻找我的晦气?”
白袍人笑笑道:
“依此道来你在武林中竟是个相当重要的人物了。”
赵子原默然不作一语半晌道:
“尊驾剑术堪称独步天下只是小可仍未能瞧出如何能够以一个简单的抽剑动作便将对手的斗志压垮?”
白袍人道:
“此中道理一俟你剑上造诣到了某一种程度时便自省得了。”
说着微“哦”一声像是忽然想起一事复道:
“小伙你想不想习剑?”
赵子原怔了一怔道:
“尊驾莫非想传授区区以剑术?”
他脱口说出这话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暗道自己若有福份练就此等剑上绝艺便足可挤人江湖一流高手之林对往后行事倒有莫大的方便。
白袍人冷冷道:
“老夫可不欲平白将剑上功夫传与他人小伙你若有心学剑必须有个条件交换——”赵子原道:“如此小可不学也罢。”白袍人道:
“你不要听听老夫所说的条件么?”
赵子原不语白袍人重复道:
“老夫教你一套剑法抵要你学成之后去对一个人施展……”
赵子原道:
“阁下的意思是要我挟仗这套剑法去杀死那个人么?”
白袍人摇道:
“不是老夫所欲传授与你的剑法虽称无敌天下但如果老夫所料不差那人武功路数恰正能克住你的剑法绝不致落败甚或丧命。”
赵子原惑道:
“阁下既非要使我仗剑去击毙那人然则你所图何为?”
白袍人道:
“我只要证实那人的武功是否仅止于能克制这一套剑法而已易言之若是她另有绝艺在身你便有当场送命的危险小伙子你敢冒这个险么?”
赵子原寻思一下道:
“这并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这套剑法是否够得上玩命的代价?如代价够高小可便冒一次性命之险又有何妨。”
自袍人眼瞳掠过一抹异样的光彩上上下下打量了赵子原一会从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上他依稀又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剪影当年自己的举止行事便几乎和这少年一模一样霎时他心底涌起了无限的感触。
他缓缓道:
“然则你是答应了?”
赵子原默默点头旋即又道:
“事情果真如斯简单以尊驾之能力绝无遇险的道理缘何却不自己去找那人动手?”
白袍人怒道:
“废话!老夫若能亲自与她动手何必找你代劳?”
赵子原满腹疑云却也不好多问须臾始道:
“适才那花和尚称呼你为‘流浪剑客’据小可所知武林中并无‘流浪剑客’这个人物存在阁下可否将实身份相告?”白袍人道:“老夫司马道元。”续道:
“不想我只把蓬头罩着的白布拿掉你就认不出来小伙子你的眼力也未免太差了——”
赵子原皱眉道:
“小可早已认出你老就是那自称‘司马道元’之人但司马一门十八人早于二十年前悉行遇害于翠湖舟船之上……”
白袍人神色微微一变打断道:“老夫若已遇害又怎会现身于此?”
赵子原膛目半晌则声不得。
白袍人道:
“到底你要不要学这套剑法?”
赵子原道:
“小可不是业已答应于你么?”
白袍人手指西面林丛道:
“走过这一片林障有一座废弃的词堂权当落脚之处老夫再正式传你剑法。”
赵子原愕道:
“就在此地习剑不是一样么?”
白袍人冷冷道:
“你懂个什么?老夫虽看出你是练武的上驷之材但要习成这套剑法至少得半月之久不找个落脚地方怎么行?”
赵子原道:
“既然需时如此之久小可不愿学了。”
白袍人恚道:
“天下那有成掌招剑法?你连这等耐性都没有倒教老夫好生失望。”
赵子原摇头道:
“并非小可无此耐性实是近日内我必须赶去鬼镇……”
白袍人自怀中取出那两张纸牌道:
“可是与这物件有关?”
赵子原道:
“纸牌乃花和尚所有怎会到了尊驾手里?”
白袍人道:
“花和尚在酒肆里狂妄无忌老夫有一位老友号称‘无所不偷’看不过眼便施展空空妙手如此这般把纸牌偷了过来交与老夫方始觉里面的两张纸牌有所古怪……”赵子原道:“尊驾可否将纸牌借小可一观?”
白袍人闻言反而将纸牌收入怀里道:
“等到你习剑功成之后再说吧老夫保证你半月后再到鬼镇绝不太迟不致于误事——”
赵子原寻思良久道:
“好吧但你得先将我所要用剑的对象告诉我。”
白袍人道:
“这个老夫也不能事先透露你愿意习剑便随老夫一道走否则即作罢论。”
语罢转身就走赵子原踟蹰一忽随后跟了上去。
二人快步横过山林走了许久果见远方树林隐约现出一角红墙残垣断瓦点缀其间隐隐透出一道微弱的灯光。
白袍人忽然在一株大树后面停下脚步低声道:
“那座洞堂分明荒废已久如何会有灯光透出?真是奇了。”
赵子原道:
“左右不过是僧侣之类住于此地罢了难道还有旁人不成?”
白袍人道:
“祠堂年久失修分明久无人居那里来的住持僧侣?小伙子你忒也胡涂了。”
当下迈步绕近祠堂来到山门前面但见那山门甚是古旧两人往四下张望一忽未见有何动静遂举掌推门。
“咿呀”一声山门应手而开赵子原随白袍人走人门内只见洞堂里蜘网四结供桌上久无香火积满灰尘的神像欲塌未塌格外显得阴森骇人。
神像前面的神龛上插着三只火烛昏黄色的火光不住跳跃闪动益令人感到神秘。
白袍人洪声道:
“祠堂里有人么?”
他真气深厚话声在祠堂四壁回荡不止半晌却无回音生像是毫无人迹。
赵子原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恐怖的感觉暗忖:
“分明有人点燃神龛上面的火烛。但此刻却不见有任何人影莫非那人在山门未开之先已预先藏起来?”
他方自惊疑不定陡然一道轻风拂过三只火烛被吹熄了祠堂里黝黑如墨赵子原运足目力望去也不能看出寻丈之外的事物。
赵子原呼道:
“司马前辈火光突灭莫不成……”
白袍人“嘘”了一声道:
“不要作声!你随身带了火焰没有?”
赵子原正待掏出火焰身侧忽然飘过一阵微风他江湖经验已丰情知那阵微风多半是内家罡劲当下霍地一个旋身一掌反拍而出黑暗里那一掌之力如石沉大海也瞧不见半个人影。
这当口陡见头上精芒一闪耀眼生花紧接着一声“呛啷”亮起原来白袍人已掣出了腰间长剑。
白袍人长剑一出立时有一股森寒杀气汹涌扑至直有雷霆万钧无坚弗摧的威势赵子原不知不觉倒退了几步。
蓦然祠堂中又是一声霹雳暴响一条灰色人影自剑光中冲出迅疾无比一闪即没——赵子原脱口呼道:“果然埋伏有人——”
喊出这一声后却未见白袍人第二剑劈出须臾供桌后面那一尊泥雕神像突然拦腰裂为两半倾倒下来!
赵子原睹状险些再度惊呼出声白袍人的一剑分明未曾击中佛像但自剑上透出的剑气却恍若有形之物竟把半丈开外的佛像斩为两半那剑法的威猛霸道当真令人不可思议。
然而令赵子原震惊的更不止于此那白袍人的剑法可说天下无双轻易不掣出长剑即连对付强如花和尚之敌手剑子都未出全便已将对方吓走目下他却决然抽出了全部剑身攻出一招看似仍未奏功然则那埋伏在柯堂暗处之人竟是一个较之花和尚犹为可怕的高手了——
祠堂中一片死寂间歇只传出赵子原沉重的呼吸声和白袍人四下走动的“哧”“哧”足音。
白袍人在东面屋角停下脚步沉声喝道:
“好朋友!你既是冲着某家而来便请现身吧。”
半晌没有应声白袍人提剑在手腾出空出的左手俯身提劲拉挽地上的一个铁环居然被他拉出一块石板来。
石板拉开后现出一个地窖白袍人俯身向底下呼道:
“藏身的朋友某家要下去了。”
赵子原听他竟向敌人预报自己行动不禁为之大惑不解但见白袍人在低喝过后立刻纵身纵落。
下面传来一声娇呼竟是女性口音赵子原心头微动继白袍人之后也向洞口纵落视线所至见地窖看似颇为宽敞却是四面空空什么没有只有内里一个角落隔着一片布幔。
赵子原心念电转暗忖:
“方才我清楚地听到了那一声女人的娇呼但这地窖除了布幔后隔开视线外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然则那一声女性口音自然是自帐幕之后了?”
忖念及此遂动了欲掀起布慢一看究竟的念头他往前走了几步白袍人忽然振身拦在他的面前。白袍人冷冷道:“你要做什么?”
赵子原道:
“阁下明知我欲掀起布幔缘何却将我拦住?”白袍人道:
“你还是不要掀开的好。”
赵子原一怔道:
“莫非阁下已经猜到帷幕后面有什么古怪物事不能让小可过目么?纵令如此帷幔还是迟早要掀开的啊。”
白袍人想了一想道:
“好罢老夫这便将帷幔扯开但你最好闭上眼睛的好。”
身子一掠上前伸手疾掀布幔。
帷幔倒卷扬起赵子原非但没有依言把眼帘闭上反而睁大眼睛望去他先见到一个身披薄蝉轻纱的姣美少女卧缩在墙角一隅墙角上方挂着一盏油灯火光将近处照得亮如白昼。
赵子原冲口道:
“李姬是你?”
那女子徐徐转过头来抬起白皙如玉的纤手拢住一头乌睨了赵子原一眼嫣然一笑。
这一笑直有**蚀骨的力量赵子原却未注意及此他现眼前这个美女身材体态虽与留香院东厢李姬十分相象但面庞五官却截然不同这时那轻纱美女长身立起全身美妙处在轻纱下若隐若现。
轻纱美女妖声道:
“适才你是呼唤李姬的名字么?你既认得她定必曾经到过留香院了。”
赵子原愕道:“姑娘是谁?”轻纱美女道:
“我一向住在留香院西厢敢情你只到过东厢难怪会对我如此陌生……”
昔日赵子原曾听李姬说过武啸秋将留香院划为东南西北四厢各住有一名绝世女人布施色相与天下高手使之受其控制利用是以此刻闻言并不感到如何惊异。
赵子原道:
“敢情姑娘便是艳名远播天下的留香四艳之一么?”
轻纱美女不答转眼白袍人道:
“这位爷台——”
白袍人冷冷截口道:
“武啸秋若图驱遣美女以色相诱惑老夫那么他是白费心机了。”
轻纱美女笑靥满面道:
“贱妾从未遇到不为我色相所动的男人爷台此言未免言之过早。”
玉臂微动身上轻纱尽褪火光照在她**白皙的妖躯上宛如一尊白玉雕像令人心硅摇荡血脉贲张。
赵子原只瞧得面红耳赤全身血液几乎凝结住了连忙移开目光。
那裸女款款向赵子原行去举手投足间甚是诱惑迷人赵子原隐隐闻到一股馥郁的幽香自对方裸露的**出她愈走愈近香泽愈是浓厚赵子原不觉心猿意马起来心子扑扑狂跳不止。
白袍人微哦道:
“原来武啸秋授意你诱惑的对象居然是这个姓赵的青年人……”
赵子原迅地盘膝坐在地上不住调元运息吐纳呼吸那裸女媚然一笑突然倾身往赵子原怀中倒去。
她**裸的**缠在赵子原身上双手箍住他的肩肿赵子原登时感到全身柔软无力竟然无力摆脱。
白袍人冷眼在旁观看并不加以阻止似乎欲观察他的定力如何有无办法抵制女色的诱惑?
豆大的汗珠自赵子原两颊滚滚落下上半身也剧烈的摇晃起来白袍人意识到他正极力向心中之魔抗争交战。但力量已显得微乎其微了。
白袍人点一点头猛然出声道:
“姑娘放手。”
那裸女恍若未闻仍然紧紧缠在赵子原身上。
白袍人沉道:
“你是不是山西白石山庄沈庄主的独生爱女沈浣青姑娘么?”
裸女娇躯一震微抬螓盯住白袍人欲言又止。白袍人续道:
“姑娘果真是沈庄主的爱女又怎会被武啸秋收为留香四艳呢?
裸女依旧没有开腔但一双皓手已自赵子原肩上缓缓收将回来她一离开赵子原的身子赵子原灵台登时清醒许多。
适才他神思虽然有些恍惚但白袍人之言仍然听得十分清楚内心因之震惊非常暗道那山西白石山庄沈庄主一生慷慨任侠在武林中地位极高武林有事只要沈庄主一句话十分难题便有七八分能够得到解决想不到他的女儿竟会沦落以至于此不禁为之才满腹疑团。沈烷青低声道:“爷台还是不要追究这些的好。”
白袍人情知一时绝对无法弄明白她被武啸秋囚制利用的始未经过遂自墙角捡起她的衣物沈浣青一手接过迅即把衣服穿上。
这会子地窖上面忽然传来一阵叱咤声音紧接着轰然一声暴震亮起似乎有人出了内家劈空掌力。
白袍人喃喃道:
“又有人闯进祠堂来了武啸秋似还没有退走哩……”
话犹未尽只听一道低沉的喝声道:
“姓武的顾某此来为的要向你讨一个人——”
另一声阴森的冷笑道:
“你是什么东西?敢用这种口气对老夫说话?”
那低沉的声音道:
“昨日顾某遍闯留香院四厢独不见东厢沈姑娘芳踪后来从尊驾的一名手下口中获知……”
那阴森的声音道:
“据说天下无不能在武院主的寒贴摧木掌下走过十招反正顾某是早已豁出了这条性命武院主你动手吧。”
赵子原一听那声音只觉甚是熟稔一时之间不觉怔住自语道:
“原来是顾迁武顾兄他也来了!”
他目光扫过沈浣青面庞觉她的脸色变得异乎寻常的惨白竟像突然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赵子原暗暗感到不解却是不暇细究敞亮嗓子道:
“顾大哥!小弟在此。”
就在此刻地窖顶上的出口出“蓬”地一响赵子原立刻知道上面将要堵塞住了情急之下身形暴起往上直射而去几乎就在同一忽里他身旁白影一闪白袍人比他抢快一步一掌后先至那块石板未合被掌力一震一声暴响过后顿时被掌力击得块块碎裂!
白袍人及赵子原先后自裂口冲将出去沈浣青迟疑一会亦轻提身子继后跃出地窖。
祠堂时那身着灰色衣衫的武啸秋。正一掌接着一掌将顾迁武迫得全无招架之力只听得掌风呼呼夹杂着一声闷哼顾迁武仰身跄然倒退了五步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身躯贴在土墙上。
赵子原大喊道:
“顾兄怎么样?”
顾迁武用力摆一摆道:
“还好没有事。”
武啸秋阴阴一笑一箭步欺到切近高举单掌就要痛下杀手白袍人适时压沉嗓子大喝道:
“武啸秋!你与某家住手!”
武啸秋身子好比旋风一般回转过来带着惊异的眼色望着白袍人与赵子原两人有顷他那凌厉的视线落到沈浣青身上睛瞳射出一股慑人的威凌沈院青无端端打了个寒噤满面都是惊悸。
自袍人瞧在眼里有意无意地移动身子插在武啸秋与沈淙青两人中间冰冷的声音道:
“天不从人愿姓武的你的算计已完全落空竟想找无辜的弱女出气么?”
武啸秋阴**:
“你甭狂嘿嘿你也就要完了!”
白袍人嗤之以鼻道:
“就凭你一个人么?”
武啸秋道:
“就凭老夫一人又怎样?”
白袍人冷笑道:
“只有你姓武的一人是万万不行的最好像翠湖那一夜再找两个高手来个联合夹攻……”
赵子原闻言心头重重一震默默对自己呼道:
“他提到了翠湖又说再寻两个帮手夹攻是什么意思?他——他不要就是我所怀疑的那人个罢?”一念至此再也不敢往下追想下去。白袍人复道:
“若非某家深悉你的为人几乎要错以为你的神智有问题了姓武的我既敢口出狂言必然有所仗恃莫非你在等着帮手来到么?”
武啸秋道:
“总算被你料对了不错老夫的确是在等候某一个人的到来咱们约定的时候也快到了。”
白袍人道:
“既是如此某家愿意候待你那帮手的到来倒不急于立即和你动手了但你可以透露那个即将来此与你会合的人是谁么?”
武啸秋道:
“有何不可此人即是水泊绿屋二主人……”
话至中途倏然住口不语而以嘿嘿的阴笑掩饰过去。赵子原听他言词闪烁不由大感困惑。白袍人神色一沉道:
“可是水泊绿屋那称做‘女娲’的女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