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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瞬间西楼那壁又有一条人影如飞掠至三两个起落来到天井之中翩然定身而立。
玄缎老人冷哼道:
“阿武是你么?”
那人正是少年顾迁武他冲着玄缎老人躬身一礼道:
“堡主生了什么事?”
玄缎老人用那浓重的鼻音哼了一声道:
“你才到么?”
顾迁武满面惶恐道:
“属下竟夜未眠未尝稍有懈怠刚刚巡到西楼附近听到这边有了动静便立刻赶来……”
玄缎老人点点头顾迁武道:
“方才那人是谁?”
玄缎老人不答岔开话题道:
“听说青儿有一位客人来访?”顾迁武道:
“是个姓赵的少年甄姑娘此番出堡在道上与他结识的。”
玄缎老人似有所感道:
“青儿是长大了岁月过得真快啊。”
这个言语举止一向寡情冷酷的老人想起韶华之易逝亦不免牵动老怀为嗟叹。
他一举步迳自走远了身影渐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顾迁武停立原地良久忽然转身面对楼侧花圃沉喝道:
“姓赵的你也该出来了!”
花圃中悉嗖声起赵子原穿身而出他信手拂去衣袂上沾着的泥渍看似轻松其实已暗暗引满全身功力待。
表面上他仍谈笑自若道:
“小弟初次作客反复不能成眠遂趁着大好月色到园中散心……”
顾迁武露出古怪的笑容道:“是么?”赵子原道:
“顾兄以为如何?”
顾迁武道:“以为?我为什么要以为?眼睛瞧见的还不够?”
赵子原心中打鼓但他自幼因环境影响养成深沉不露的天性依然装作淡不在意地道:“小弟愚钝不明顾兄之意。”顾迁武面色一沉道:
“赵兄怎地老来这一套?你自楼阁退下藏人花圃中时恰被我撞见了我不在甄堡主面前点明说破……便是……”
话犹未完陡闻楼角那边传来一道呼声:
“迁武——迁武……”
声音甚为尖嫩正是甄陵青所。顾迁武不及多说瞅了赵子原一眼一转身迈步走了只留下楞愣而立的赵子原他默默对自己说:
“是啊既然我的行藏已露在顾迁武眼里他为何不向堡主说破?莫不是他有意袒护自己?但这又多么不可能……”
怀着一颗忐忑不定之心赵子原离开了宣武楼才过几条曲回的廊道后蓦然觉自己门径不熟竟然循不着原路走向上房!
他心中暗暗急在廊道上左转右绕一面又闪闪躲躲生怕遇到堡内之人方走到廊角转弯处忽然听到“轧、轧”机声传入耳际他放缓足步凝目望去只见那红衣人正坐在轮椅上被仆人推着行动!
中年仆人手推轮椅绕过一条狭隘的通道朝四下张望一忽使走人一幢宽敞的石屋去了。
赵子原晃身掠到石屋前面隐隐听到那红衣人的声音道:
“天风你可以为我卸装了。”
那中年仆人的声音道:
“天将破晓了老爷还要憩息么?”
那红衣人涩哑的声音:
“不养足精神怎么行?咱们明日又要赶一段长路了。”
那中年仆人唯唯诺诺接着房内透出一种极为怪异的“咝咝”声响仿若金属物相互摩擦所。
赵子原动了好奇之念哈腰自门隙望进房内于是他瞧到了一桩令人难以置信的奇怪景像——
只见那红衣人以原有姿势坐在钢铸轮椅上中年仆人天风操纵裕如地将他推到床前。
他意颇踌躇红衣人连声催道:
“甭磨菇了快动手啊。”
天风点了一下头这时候惊人的事生了他步至轮椅左侧将红衣人左手及左足自齐肩和齐腹处卸下然后转到轮椅右方以同样动作将他的右手右足一一卸了下来那模样像是玩弄法术更近似于肢解活人!
赵子原吓得险些忘形大叫起来屏息继续望去那天风做完这些动作后伸手一按轮椅把柄“轧、轧”异响复起椅座冉冉上升露出了一个约莫五尺见方的黑色空匣——
天风把卸下来的两手与两脚排列有序的放进空匣里动作相当干净利落显见已经熟于这项工作。
他从容地将红衣人抱起置于床上这个缺少了四肢的人事实上与一团肉球并没有两样!
赵子原双眼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红衣人现他的一对手脚全被齐根切掉肩肋和小腹结成一块块血肉模糊的肉疤伤口附近肌肤瘰疬泛出紫黑颜色厥状之惨怖使人不忍卒睹!
似此奇异可怖的景象顿时将赵子原唬得呆住了错非亲眼目睹他绝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一个残肢怪人。
他情不自禁忖道:
“怪不得红衣人始终坐在轮椅之上全身动作除却头部的转动外便只有胸部呼气吸气的起伏原来他的四肢早已残缺不知他的手脚是怎么失去的?失去它们后又怎么能活下去?活着又为了什么?……”
中年仆人天风立在床侧面向红衣人说道:
“老爷又过去十天了。”
那残缺红衣人像一团肉球般躺在床上斜睨了中年仆人一眼慢吞吞道:
“十日之期又到了么?也亏你记得这般清楚。”
边说边自口中吐出两粒色呈淡红的小丸交与天风道:
“两颗药丸又可以让你支撑十天了十天是一个不算短的日期哪。”
天风接过药丸纳入口里道:
“多谢老爷。”
口上虽是如此说着但毋论语气表情都没有任何感激的意思。
残肢人瞧在眼里阴笑一声道:
“天风你可是厌倦了这桩差事。”
天风道:“老爷意所何指?”残肢红衣人道:
“这一问是多余的了天风你并不蠢自然猜得出我所指的乃是服侍老夫这一件工作而言。”
天风似乎被勾动了内心深埋的怨怒面上恶毒之色毕露无遗冲口道:
“老爷既能以特种方法制驭小人的心神甚至一命哪须……”
语至中途似是有所察觉忙住口不语。
残肢人柔声道:
“看来你是厌倦的了老夫可从绿屋里另挑选一人充作随从至于你……”
他语声一顿接道:
“至于你可任意离老夫而去少了老夫这个累赘乐得享享清福。”
天风身子一颤结结巴巴道:
“小……小人没有这个意思……”
残肢红衣人放柔声音道:
“也亏你数年来寸步不离我身服侍得无微不周嗯嗯老夫会记得你的好处尤其是你走了以后。”
红衣人口气愈趋柔和大风身躯抖颤得便更加厉害“噗”地一声他双膝一软竟自跪了下去。
他打着牙巴骨道:
“小人不欲……不欲步上王仁及……及金贵等人后尘请原谅……小人无知……”
残肢红衣人沉吟一下道:
“起来吧老夫看不惯你这等奴才模样。”
天风露出喜色长身立起道:
“老爷是答应小人继续眼侍左右了?”
残肢人不应陡地别朝壁窗喊道:
“好朋友既来了何不堂堂皇皇走进来?”
门外的赵子原吓一大跳以为又是对方现了自己全身立时运集真气蓄满待倏听得“叭”的一响一条人影宛若滑鱼一般自壁窗一闪而入!
那人身着黑衫面上蒙着一幅黑布端端立在石室中央!
残肢红衣人平静如故道:
“你是谁?”
那蒙面人压沉嗓子道:
“区区此来非为与阁下论交何庸通名报姓!”
声音甚是干涩朦胧分明有意隐藏住自己通常所说的语声。
残肢人道:
“那么你是干什么的?”
蒙面人一言不右腕一沉一抖“嚓”的一声脆响他已将长剑自腰剑鞘中抽将出来——只闻他冷冷道:“干什么的?你问问区区手中的这支剑子便知道了!”
他一舒长剑剑身颤动不歇周遭空气像在一霎问被无形的巨帘旋卷起来出嗡然巨震。残肢人依旧不见慌张道:
“有话好说啊何必动刀动剑?”
蒙面人猛可一挥手尖啸之声顿起剑子有若潜龙出壑般一吐而出由正面往对方袭去。
残肢人那仿若肉球一样的身躯仍斜躺床上不动顷忽问蒙面人一剑已递到了他的胸前剑风呼啸而涌!
眼看蒙面人剑尖堪堪触着肉球的前胸一旁的中年仆人天风陡地欺身向前自斜刺里一伸掌一道内力应势而出朝蒙面人后背击至。
蒙面人但觉后脊生凉不觉吃了一惊慌忙间不暇伤敌长剑迅撤将回来上身同时一俯对方掌风从他头上掠过。
天风冷冷道: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在老爷面前撒野。”
他不容敌手有瞬息喘息机会双掌一左一右接连挥起笔直朝蒙面人疾罩而落——残肢人喝道:“天风住手!”天风闻声双掌一沉硬生生将去势刹住。
残肢人向持剑以立的蒙面人道:
“老夫问一句——”
蒙面人道:
“阁下休要拖延时候……”
残肢人打断道:
“你可以瞧得老夫手脚俱无形同废人但你仍不惜动剑必欲取走这残废老人性命而后已且请说说缘由何在?”蒙面人道:“自然不能告诉你。”
残肢人两眼晶珠不住转动道:
“到底你受了谁指使而来?”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
“说到指使区区倒要反问你先后动用了多少银子买雇剑手指使其为你排除异己了?……”
残肢人神色霍地沉了下来躯干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疤前由赭而赤仿佛在运集什么内力神态可怕之极!
他缓缓道:
“你是为了这码事来的?怪不得怪不得……”
说到此地眼帘蓦地一揿目光精光暴长复道:
“不过你找老夫却找错了!”
蒙面人不耐道:
“闲话少说看剑!”
他反手一闪长剑再度弹出对准残肢人身躯一击而下。
残肢人阴笑不已待得敌方一剑将至倏然拧肩一个翻身滚到大床靠底墙的角落——
蒙面人一剑去势极猛推实后竟击了个空“喀”地一响长剑深深插入檀木床中他反手正待将剑身拔出残肢人身在左侧倏地一扭张口徐徐吹出一口气——
暗劲拂起蒙面人脸上蒙中被揭开少许立于门外窥望的赵子原适巧瞧见他的侧面!
当下但觉人眼熟检异常心中狂呼道:
“这不是顾迁武吗?他为什么要蒙了一条黑中进来行刺这残肢怪人?”
他脑际思潮反复却始终想不透顾迁武身为本堡银衣队总领缘何要加害作客于此的残肢怪人?还有他蒙上一幅黑中不愿被人瞧破面目他又有什么样的顾忌?……
蒙了面的顾迁武终于奋力将剑身拔出再往前跨上一步手中寒光一闪疾地又刺出一剑那剑风呼呼只震得人心跳耳鸣单就这等气势若非剑门世家之后实无可能办到。
残肢人不闪不躲瞬间剑尖已抵他喉前不及半寸之处蒙面的顾迁武大吼一声道:
“拿命来!”
但是在剑尖将抵对方咽喉之际说时迟那时快残肢人陡地又自张口吹出一口热气疾逾掣电的剑身吃他口气一拂顿时偏拨了几分。
接着他张嘴连吹黑暗中银光闪烁顾迁武惨号一声持剑的右手无力垂下似乎身上已中了某种暗器!
“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顾迁武临危不乱足步一错向左后角一闪三支细如牛毛的银针又自他身侧扫过嵌入右方墙上!
顾迁武当机立断猛然把长剑一挥仓遽夺窗逸去。那中年仆人天风喝道:“好朋友留下来!”欲待提身追出那残肢人摆道:“天风不用追了。”
天风惊异的瞧着他的主人道:
“‘一日纵敌数世无患。’老爷不是说过这话么?”
残肢红衣人淡然道:
“那人肩上业已中了老夫一支无影毒针不出三日即将毒暴死而且眼下伤处亦会因毒素蔓延泛成紫黑之色嘿嘿咱们明日离开大昭堡前只要留心察看不难得知那一人就是刺客……”
说着阴阴一笑复说道:
“是以咱们今夜不必再作无谓的惊扰了嘿!嘿!”
石室外赵子原也暗暗吁了一口气。
步回上房途中他按捺不住翻腾的思潮忖道:
“顾迁武剑上功夫颇为到家分明出自名门至于那残肢人更是古怪他虽则手足全无但口中吹针的功夫却令人防不胜防此外他似乎还有一种神秘恐怖的力量使敌人与他交手时会产生战栗的感觉此点与玄缎老人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摸索着回到上房只觉心力交瘁但上床后翻来覆去再也无法成眠……
又是一口开始了映掩的新阳像缤纷的彩裙夜来阴幽森冷的古堡也因而含蕴了无尽的生机。
赵子原犹在睡梦朦胧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他起身揉了揉惺松的眼睛暗责自己太过大意纵令身心俱疲亦不能睡得如此昏迷若吃人暗算岂不是毫无抵抗能力。
“笃”!“笃”!“笃”!
敲门声继续响起赵子原喝问道:
“谁?”
他举步上前信手开了房门只见门面婷婷立着一个婢女打扮的少女赵子原不觉怔了一怔那婢女冲着赵子原一笑笑靥依然带着几分稚气。
“小婢奉小姐之命请相公移驾过去一谈。”
赵子原心中嘀咕猜不出甄陵青一大清早便着婢女找他何事?他想了一想说道:
“好吧在下就去。”
那年轻婢女袅袅在前走着直步人后宅赵子原留意打量门径道路见院落都在长廊右边左面则是垣墙峻字每个院落都由一个圆形拱门通入里侧然后是小客厅及房间。
他才数到第四个院落从拱门跨进院子只见此院建筑又与其余三座不同抑且地方较为宽朗院中有个池塘红荷绿叶平铺水面。
池旁坐落一幢水轩形式的房子婢女在轩前驻足打开房门道:
“姑娘小婢将赵相公领来了。”房里一道银铃似的声音道:“着他进来。”
赵子原心想这轩房必是人家小姐的闺房自己是不是可以贸然走进?但眼下他却无琢磨的余地只有硬头皮举步进去。
他踏入门槛地上全是软绵绵的地毯走动其上但觉爽意非常房中陈设得十分讲究隐隐浮动着一股暗香。
闺房内侧绣床上罗帐高悬锦裳摆得十分整齐甄陵青就坐在床沿上她大约也是刚刚睡醒不久钗横鬓乱尚未梳装另有一种动人的韵味。
赵子原望着对方那诱人的风仪体态竟不敢直视缓缓移开视线。
甄陵青笑着道:
“你昨晚睡得可好?”
赵子原错愕道:
“还好姑娘着人找我来此只为了问这句话么?”
他有些心虚唯恐对方已然察觉自己昨夜的行踪当着她犀利目光的注视下他必须尽力掩饰自己的疲态不使它表露出来。
甄陵青道:
“自然不是。”
语声带着些恼怒敢情赵子原此等单刀直人的问话已大大惹恼了她。
甄陵青一击掌这时一名婢女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绸布包袱走人放在案上又施札退了下去。
甄陵青道:
“包袱里整整八十两银子你拿了可是立刻就要离开本堡?”
赵子原不由一怔若自己拿着银子立刻就走那么好不容易寻了个藉口混进堡内岂非前功尽弃?但八十两银子已摆在面前又没有理由滞留下来不禁好生为难一时之间沉吟无着。
正自蜘蹰间忽闻甄陵青道:
“如果你不急于离去我倒有一项建议——”
赵子原愣道:
“姑娘说说看。”
甄陵青道:
“你可以八十两银子的代价在本堡住上几天吃喝均由本堡供给但你视财如命此项建议怕又行不通……”赵子原大喜过望道:
“在下其实也厌倦了外头的奔波流浪正好趁此机会安住贵堡享几天清福姑娘此议正中下怀。”
他匆匆出口答允倒不曾顾及对方缘何会有此一违反情理之言?
甄陵青内心暗道:
“果然我料得不错他此来是另有目的。”
但一方面她却又因赵子原答应留下来芳心微感快慰可是她又猜不出对方有何意图一时只觉心绪紊乱蹩扭非常。
她眨眨眼道:
“如此甚好。”
这会子轩外足步声起一人走将进来赵子原抬目一望来者正是身着玄缎的太昭堡堡主。玄缎老人人犹未至已先出声喊道:“青儿你睡醒了没有?……”
他双目一扫瞥见了坐在案前的赵子原不觉错愕万状膛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甄陵青脱了赵子原两眼道:
“爹爹是说此人么?”
玄缎老人道:
“青儿你从来不让男人进入你的闺房今日怎地一反常例?”
甄陵青玉颊微酡赵子原却没有瞧见他心中又是惶恐又浮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登时露出腼腆之色。
玄缎老人转向赵子原眼睛射出奇光慑人心胆道:
“少年人你叫什么名字?”
赵子原将自家姓名说了忖道:
“眼前此人感觉甚是敏锐只从他那犀利迫人的目光便可以瞧出一二不知我昨晚在宣武楼附近窃探有没有被他察觉?”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心悸。
甄陵青插口道:
“爹——日前女儿才在陵甘道上与他结识……”
遂将赵子原来意说了玄缎老人眼色阴晴不定良久始朝赵子原道:
“少年人老夫在麦十字枪府上见过你一面——啊你的衣服穿得都折皱了还沾有灰尘呢老夫代你拂掉吧……”
赵子原方自愣那玄缎老人右手伸递如风有意无意望准他左胸前衣袂拂去——
他手指拂动的部位竟是对方左胸的“鸠尾”死穴赵子原赫然一惊正待闪身后退陡闻甄陵青失声道:
“爹爹——”
玄缎老人指出如风却沾衣立停掌指拂过赵子原衣袂。
他回头道:“什么事?”甄陵青呐呐道:
“没……没什么……女儿不过觉到这等小事何须劳动你老人家?……”
赵子原心子一阵狂跳情知自己业已幸运逃过一次大劫全亏甄陵青那一声呼喊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但他仍力持镇静道:“有谢堡主。”
玄缎老人晶瞳神光一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赵子原暗忖:
“这少年来历不明在麦十字枪府宅中老夫注意到他态度一直十分暧昧不知所图何为抑有进者、方才他死穴受袭竟似无动于衷这份城府真是深不可测可虑的是青儿为何袒护此人?
他寒声道:“青儿出来一下我有话说。”
甄陵青唯诺起身随玄缎老人步将出去。
赵子原余悸难消望着两人的背影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猛一抬头只见床边墙上挂着一口长剑。
他脑际念头转了数转疾然取下那口长剑抖腕一抽一道蓝光辉映而出森森寒气砭肤刺骨。
赵子原暗暗赞道:
“好剑!”
仔细看时剑身却已断了半截显是为人以内力硬生生震断使得他连呼“可惜”不已。
浏目下去见剑柄上镌着一轮金芒四射的圆日下面是一个小小的篆体“赵”字。
赵子原微微纳罕想不通何以如此一口宝剑会齐腰断去半截剑身他迅收剑入匣放回墙上。
又过了片刻甄陵青袅袅步回轩房带着异乎寻常凝重的神色玄缎老人并没有跟进来。
甄陵青用着奇怪的眼色盯住赵子原冷峻地道:
“爹爹适才告诉我本堡生了两件大事两件都是昨夜生的——”
赵子原对她的态度可真摸不着头绪漫口嗯了一声。
甄陵青哼一哼道:
“你的冷静功夫倒相当到家大约你此刻己编好故事解释何故竟要出手点中本庄四名庄丁的穴道并将他们移到隐蔽之处藏匿了吧?”
赵子原心忖原来他们四人已被现遂道:
“不是我干的。”
那四名庄丁穴道被制果真与他无关是以他说得异常坦然。
甄陵青冷笑道:
“当然你必须否认啦可惜他们四人异口同声说就在你住的上房门前见到人影一闪继后便不省人事……”
赵子原道:
“那也不能指证就是我啊。”
甄陵青道:“巧得很你才第一天住进来事情就生了。”说着一顿续道:
“还有一件将近凌晨之际有人闯入黑牢哼哼我知道你又要说不是你干的吧。”
赵子原蓦地爆起长笑道:
“区区连黑牢在哪里都不知晓姑娘竟会怀疑到我身上当真荒谬之极。”
甄陵青怒声道:
“荒谬么?姑娘倒要瞧瞧你是否故意混淆别人视听?”
话声方歇提气一纵欺近赵子原身前。
她玉掌徐徐抬起触目瞥见对方那一脸迷惆的神色不知如问芳心一软她勉强抛开情感的波荡道:
“你走吧小心自己的行动。”
赵子原哼哈一声偶然离开轩房。
就在他步出后院时堡外又生了大事——
在古堡外侧的悬崖上出现了一群人影纵跃如飞地向古堡方向移动过来。
只见一个身量颀瘦穿着奇装异服的中年汉子在前头飞奔着另有四个僧人紧紧追蹑在后。
渐渐他们来得近了那异服汉子有若一只飞鸟般纵过悬崖平穿丛林到了太昭堡前面不远处突然停下了身子。
后面四个和尚随即追了上来将那人团团围在核心。
旭日方升迷漫低空的霜雾渐渐散了开去烹微的新阳将堡前五人的身影投映出来。”
四名僧人俱都垂手而立居中的异服汉子背向着东方的光艳也是默然不语双方就这么静静的停立着。
终于异服汉子忍不住哼一声开了口:
“嵩山少室出来的和尚敢情都生就一副锲而不舍的牛脾气啊。”
那四名僧人并不动件当先一名白老僧合什喧了声佛号道:
“阿弥陀佛施主此话有欠斟酌。”
白老僧身着一袭灰色袈裟长得眉宇慈熙一望而知是个涵养极深的有道高僧。
异服汉子大笑道:
“大师从少室峰起一直穷追在下到这儿这话难不成还说错了么?”
白老僧道:
“施主停止身形不再奔跑可是业已回心转意愿意将自敝寺窃走的物事交还老衲?”
异服汉子道:
“什么物事?”
他方始说完老僧背后的一个中年和尚疾然叱道:
“狂徒你少油腔滑舌贫僧亲眼瞧见你利用游客身份偷偷潜入大雄宝殿后面的内室将挂在壁上的那把断剑取走!”
异服汉子打个哈哈道:
“不错那把断剑是我拿的但是在下委实想不到堂堂少林寺竟会敝帚自珍拿把破剑当宝贝看待……”
那中年和尚叱道:
“住嘴——”
异服汉子冷冷道:
“这位大师有何见教?”
中年和尚正待启口那白老僧摇摇手道:
“那把断剑若要当奇兵利器果然一无用处只是剑子乃是昔年鄙寺掌门方丈一位方外老友所寄存怎能任由施主取走?……”
异服汉子道:
“断剑的主人是谁?”
白老僧道:
“恕难奉告。”
异服汉子冷笑道:
“大师不说我难道就不知晓么在贵寺内室里我曾仔细揣摩过断剑见剑柄上镌有一轮弯月下面是……”
白老僧截口道:
“依此道来施主窃走断剑竟是有心的了?”
异服汉子但笑不语那中年和尚忍耐不住乾指道:
“狂徒你将剑子交还咱们便罢了否则……”
说到这里猛然想到出家人不好口出重言遂自住口。
异服汉子道:
“如是在下说不呢!”
那中年和尚道:
“施主若继续固执下去咱们说不得只有得罪了!”
异服汉子冷冷地道:
“很好!剑子在我身上你们动手来取吧!”
中年和尚怒哼一声口中喝声接招时袈袖一分一拂双掌已如闪电一般上下夹攻了过来。
只听得阵阵掌风凌厉异常异服汉子虽有戒备仍不免心生凛意左手疾然挥起稳稳封住上盘右手五指箕张疾扣敌人腕脉。
中年和尚全不退避双方硬碰硬触了个正着轰然一声亮起中年和尚打个跄踉连退数步右肩袈衣已被对方划破敢情异服汉子的手指利如刀刃居然把和尚的皮肉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淌下来顷忽间已将近肩处袈裟染成一片血红!
白老僧上前一步道:
“施主你好毒辣的手段!”
立刻其余三名和尚齐然围了上来。
异服汉子却视若无睹缓缓自怀中取出一支芦管长萧仰“呜、呜”吹将起来萧声粗犷凄凉使人顿有寒野苍茫大漠空阔萧条之感。
白老僧神颜一变冲口道:
“你——你可是来自漠北?”
异服汉子持萧继续吹着萧声中古堡倏然掠出一人在空中一大回旋端端落在吊桥前方不及一丈之处!
异服汉子停止了吹萧大声道:
“莫非是甄堡主来了?”
那人默不作声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周遭气氛立时变得十分紧张沉重!
那自古堡掠出之人年事已高身着一袭玄缎踏着沉重的步子往异服汉子及众僧立身处行将过来周遭鸦雀无声空气登时变得凝重异常。
白老僧见他不怒自威顾盼之间自然流露出一种颐指气使的慑人气度心中已将对方身份猜着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