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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
我疯狂地发起了阿谀奉承的攻势,然后轻轻揉了揉挨打的部位,回到我的房间。我脱下上衣,来到窗前,看见政民呆呆地坐在他家门口。我洗了个澡,从窗户往外看去,政民仍然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正注视着政民,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我翻开手机盖,是一个隐藏发信人号码的短消息。
——快睡觉吧,善良的孩子。现在外面一点儿也不冷,你不用为那个家伙担心。——
是熙元前辈,嘻嘻。他又在偷窥我了。我犹豫了一会儿,拉下窗帘,关了灯,爬上了床。
“咳咳,咳咳,咳咳!”
我咳嗽得很厉害,嗓子都沙哑了。今天我去过医院了,过不了多久,结果就应该出来了吧。不过是感冒罢了,白花了那么多钱。
“咳咳咳咳,呕呕!”
我不停地咳嗽,不知道咳嗽了多久。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就跑到一楼,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又回到了我的房间。呼头也跟着疼了起来,胸口偶尔也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似的。直到凌晨两点多钟,我才好不容易入睡。
第二天——
“今天你又不吃早饭吗?”
“我不想吃!”
“你这个家伙真是撑坏了。最近你经常早饭晚饭都不吃!”
我不想吃,那有什么办法呢。我避开手拿勺子的妈妈,跑了出去。这时,我看见一个后脑勺从我家门前经过。
“于于舟善!”
“哦,海芸海芸啊!”舟善猛地转过身,刚要高高兴兴地和我打招呼,突然低下头看见我打了石膏的腿,他惊讶地抬头看我的脸。
“这这是怎么搞的!是哪个兔崽子干的!”
“啊啊,这这个嘛,其实也不算什么。”
“还说不算什么!都打上石膏了”
啊啊啊,不可以,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和他并肩走在一起。我们俩身高差距太大,所以我只好难为情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啊,臭小子,个子跟电线杆似的。”
“哧,你别想蒙混过关!一会儿我再仔细盘问你,你等着吧!”
说着,舟善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我一瘸一拐地和舟善上了公共汽车。在车上,我俩谈论的话题始终没离开过政民的妈妈。
“感觉好像马上就可以联系上似的,却总是联系不上。”
“是啊,从今天开始我真的用心想办法了咳咳。”
我又开始咳嗽了。舟善把系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小心翼翼地帮我围上。
“这,这是干什么我没事的,舟善啊!你会冷的!”
“啊,我好热。”
噗,这个傻小子。虽然他的动作不大熟练,但还是系得很好看,我把头埋在围巾里,到了学校
“再见,海芸啊~一会儿给我发短信!”
“哦,知道了!咳咳。”
舟善担忧地看了看我,最后走进了七班教室。我也走进我们班教室,坐在素怡身边,素怡趴在桌子上睡觉。她似乎听见了我的脚步声,眯缝着眼睛抬头看了看我
“你来了。”
“是的。”
“”我们之间没有太多的对话。一转眼就到了第二节课。啊啊啊,太冷了,哎呀哎呀。
“你没事吧?”
“哦。”
我突然停下来,漫不经心地回答了安素怡满怀担忧的提问。我悄悄抬起头一看,政民的座位空着。我久久地注视着他的座位,又把视线转回到黑板上
“我和政民分手了。”
“”“唉,海芸啊,我要睡一会儿,午休之前不要叫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默默地趴在桌子上。我忘了这是上课时间,使劲摇晃她,引来老师火辣辣的目光
“海芸啊,素怡好像不舒服,你让她睡一会儿吧。你先做好笔记。你到底在做什么,怎么连书都没打开?明年你也是高三考生了,高三考生!”
“啊,对对不起。”
我有气无力地看了看可恶的素怡,也趴在桌子上。此时此刻,政民会在哪里,他会做什么呢?他会不会又喝得酩酊大醉,四处游荡呢?见鬼。
“你干什么!放开我,申海芸!”
我把趴在课桌上睡觉的素怡叫起来,全班同学的视线都集中在我们两个的身上,但是我没有理会,而是尽自己最后的力量,拉着她从后门走了出来。素怡摇晃着胳膊,大声喊了几句,我们终于来到了学校后院,她气喘吁吁地瞪了我一眼。
“申海芸!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怎么哭了?”
我真傻,怎么又情不自禁地哭了。我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水,见她想转身离开,赶紧抓住她的手腕
“求求你放开我!”
“政民他”
“哈啊,申海芸!”
“你不要让他哭泣,求求你,拜托了。”
我没有丝毫的犹豫还没等她阻止我,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
35
素怡惊讶地向后退了几步,注视着我湿漉漉的眼睛。我也我也并不想这样。我也不想在你面前抛弃自尊心,我也想自己去安慰他我也想自己去拥抱他可是,那个傻瓜,他只需要你。现在我的心情有多么悲惨,你不可能知道的,你当然不可能知道
“申海芸,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真的,我想不通。”
“那个叫敏赫的家伙真的那么重要吗?值得你为他而抛弃政民?他比政民更爱你吗?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要往政民胸口钉钉子!我是多么相信你,我是多么多么相信你!”
我总是想哭,说起话来也断断续续。素怡听着我说话,表情渐渐地变得暗淡下来,她对我说。
“我似乎知道你为什么抛弃我哥哥了。”
“安素怡!”
“是因为政民吗?哈啊,你太可笑了。我真没想到,你假装成我的好朋友,利用我帮助你接近政民?!”
这时,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我忘记了素怡是代替我照顾政民的最重要的人,猛地站起来,伸出了手。啪她充满愤怒的脸转了过去,被她的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表情也被头发遮住了
“你什么也不要说,赶快回到政民身边去!那个家伙表面装得泰然自若,其实他说不定每天夜里都在哭泣。而且,政民的眼里只有你,除
了你,他什么人也看不见。所以我才一直这样躲在背后。所以求求你,求求你回到政民身边吧。”
我哽咽着哀求素怡,但是素怡轻轻地发出一声冷笑,她转过头,向我走过来。
“哈啊,你别逗了,既然河政民那个兔崽子有那么好,那你就带走吧!现在,我对他已经没兴趣了。你太可笑了。我真想知道,我哥哥要是知道这个事实,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刹那间,我觉得政民好可怜,我恨我自己,以前为什么相信她,而且还因此放弃了追求政民。
她刚想从我身边走过去,我一把抓住她,把她推到墙角。
“你现在疯了,是不是?放开我!你抓得我好疼,快放开我!”
“你回到政民身边去!快去!”
“你真是疯了!”
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右侧脸颊像着火了似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滴落到脚尖。在这种情况下,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政民没有了素怡,他该有多么痛苦,我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呢?
“他欺骗了我几个月,我对他已经算是很宽容了。你转告河政民,以后我不想见到他。”
“”“申海芸,你真是个傻女人。”
素怡说完这句话,就离我而去了。我以为她会一辈子爱政民,珍惜政民,没想到她现在说讨厌政民,受够了政民,而且她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都是那么平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她总是贬低政民,把政民贬得很狼狈,很可怜。更让我难以忍受的是,我竟然默默地把政民托付给她,自己一点儿也不努力去争取。申海芸,你真是个傻女人,傻女人,傻女人。素怡的最后一句话始终回荡在我耳边,我坐在地上,任由泪水疯狂地流淌
“啊啊啊啊!申海芸,你真是个傻女人!啊啊啊啊啊!”我的悲鸣在空荡荡的后院里回荡,我疯狂地哭泣,最后有气无力地躺下了。天空是那么清澈明朗,泪水像流星顺着我的脸颊划过。
“政民啊,我没有帮你守住你的爱情。我已经尽力了,可是我还是亲手断送了你的爱情,我应该再忍一忍。”
十八年来,我只爱过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就在我的朋友身边,为了看见他的笑脸,我宁愿躲在背后悄悄哭泣。尽管这样,我仍然是幸福的,因为我毕竟可以偷偷地爱他。天空真的很蓝,很透明,可是有时候,只有我自己的天空下雨。每当这时,我就会静静地闭上眼睛,任由雨水打湿我的全身。当所有人都一边用手扇风,一边抱怨天气热的时候,我却静静地淋着雨。像往常一样,此刻我也在静静地淋雨。
我躺了很久,突然感觉头晕,于是我站起来,慢吞吞地往学校里走。我的脑子里想的都是政民。上帝可能要惩罚我。因为我只想他一个人,其余一切都没时间去想,所以我在接受上帝的惩罚。我不停地啜泣,发呆,然后流泪
“哈啊,申海芸,你真是个傻女人,傻女人,傻女人,你真是个傻女人!”
我大声冲自己喊道。突然,我感觉胸口发闷,向后退了几步。这时,我听见一阵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
“你应该幸福才对,为什么要哭?”
这个声音?啊啊,我知道了,是熙元前辈。他知道我难过,又来安慰我了。前辈也曾经像我这样痛苦过吗?也像我这样哭过,心痛过,也像我这样悲伤过吗?
“哈啊,前辈。”
我捂着嘴巴,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一边不停地流泪,前辈用一只手抱住我。泪水似乎停止了,在前辈的怀抱里干枯了。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眼泪又像泉水般涌了出来。
“前辈,前辈,我该怎么办,我的心我的心好痛,我好像要死了。我好像真的快死了。”
前辈什么也不说,紧紧拥抱着我。在他的怀抱里,我感觉自己是那么放松,那么平静,于是我肆无忌惮地说出了藏在我心底已久的话
“我算什么东西,我到底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对素怡大喊大叫?如果她因为我而生气,真的再也不回到政民身边,那我该怎么办?我,我怎么能忍心看政民流泪?”
前辈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掏出手帕,帮我擦去汹涌的眼泪。我这才看清楚,前辈的脸色也像我一样苍白,但是他在笑。我真傻,好久没见到前辈了,却尽情地在他面前痛哭一场,我这才仔细观察前辈的面孔。
“”“海芸啊,你怎么现在就违反我们之间的约定了?我们不是说好要经常微笑吗?你不要用这种悲伤的眼神看我,我也会很难过的。笑一笑,像我这样”
说着,前辈呵呵笑了,但是他的眼睛却在哭泣。我不知说什么才好,我擦干眼泪,使劲捶打前辈的胸膛,声嘶力竭地喊叫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前辈你为什么要为我这种人心痛!你看看吧!我在为别的男人哭泣,却让前辈也跟着我一起哭!我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为我这种人痛苦,为什么!”
我吃力地喊着。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于是我扑倒在前辈怀里。哈,哈啊,啊啊,又开始了,我抓着前辈的衣服,痛苦不堪。前辈慌忙把我抱起来。
“啊,啊啊,呜呜,啊,好疼。”
“喂!喂,申海芸!”
前辈抱着我,急得团团转。不一会儿,他就背着我跑到了教学楼里,我们进了医护室。他把我放在床上,医护老师匆忙追了上来。
“哈啊,申海芸!喂!你快点儿醒醒!”
在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这时,一阵痛苦的恐惧席卷了我
“哎,熙元啊,你要冷静,帮我抓住她的一条胳膊,快点儿!”
“哈啊,我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我硬邦邦的胳膊伸展开来,潮湿的药棉从我的皮肤上擦过,一个尖锐的东西深深插进了我的胳膊。
“啊啊,哈,哈啊。”
看来是镇痛剂。注射器里的镇痛剂效果很快,我的痛苦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了,可是,我突然感到一阵沉重的不安。我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最近一段时间,我为什么总是这样?我不想流泪,可是泪水情不自禁地扑簌簌流下来,前辈帮我擦了一把眼泪,他放心地叹了口气。
“不用担心,不会有问题的,你不要担心,知道吗?”
应该没问题吧,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只是因为我最近操心的事情太多,所以才这样的。不会是什么地方真的出现问题了吧?不会吧?可是,我为什么如此焦虑呢?为什么这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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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表情很是不安,仿佛僵住了。前辈看了看我,长长地吁了口气。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医护老师
“老师,让她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哦,没问题,可是,海芸啊,你不该到医院看看吗?我会帮你和你们班主任老师解释的,你今天提前放学,到医院看看吧。”
昨天刚刚去过医院,可是还没等我回答,前辈就同意了医护老师的建议。
“好的,熙元你负责把她送到医院去。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听见没有?”
我揉着刚刚注射过镇痛剂的胳膊,下了床。前辈轻松地背起我,和医护老师说了声再见,就离开了教学楼。
“前辈,我很重吧,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的。”
“你的腿都变成那个样子了,小傻瓜。”
我这才低头看了看我的腿,对默默往前走的前辈充满了感激。
“我代替政民向货车扑了过去。”
“哈哈,真是一位勇敢的姑娘。”
“不是勇敢,是莽撞,哈哈哈。”
是我自己在笑吗?我的腿上打了石膏,而且已经走出了几公里,但是前辈仍然默默地背着我来到了昨天那家医院,他什么也没说。他走到前台,说出了我的名字,这才轻轻把我放下来。
“呼呼,喂,申海芸!你该减肥了,减肥吧!”
“我我根本就不重,你胡说什么!”
和前辈出众的外貌相比,我显得很狼狈。护士本来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听我这么一说,她们露出了邪恶的表情,哈哈大笑。虽然这种事情我已经遇到过不止一次了,但还是觉得很丢面子。我转身朝检查室相反方向走去,正巧这时,护士叫到我的名字“申海芸女士,请进~”
“噗,让你进去呢,申海芸!快过来~”
“哦哦。”
我转身往前辈这边走过来,低着头进了检查室。还是昨天那位医生,他翻了翻病历卡,看了看我,终于认出我来。
“呃?是昨天那名高中生?快来,坐下”
“啊,是的,是的。”
前辈扶着我,我吃力地坐到辅助椅子上。医生向上托了托眼镜,看了看前辈。
“哦,你是患者的亲哥哥吗?”
“啊,不是,他是我学校里的前辈。”
“啊啊,原来是这样,请你到等候室里等一会儿好吗?”
前辈看了看我,我轻轻冲他点了点头,这时,前辈对我说。
“那好吧,海芸啊,别紧张~我就在等候室里。”
“是,前辈。”
前辈出去了,检查室的门关上了。医生看了看我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假装翻找病历卡,迟迟不肯开口说话。
“昨天的检查结果不好吗?只是感冒,对不对?是吧?”
我忍不住先开口问道。医生这才看着我,双手交叉在一起,紧张地蠕动着手指。我紧紧咬着嘴唇,偷偷打量医生的眼色。
“哦,你叫海芸吧?检查结果已经通知你家里了。”
这么说,妈妈也知道了?我又得吃药了。不过,妈妈以后不敢随便打我了,呵呵。
“万一,我是说万一,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打算怎么过?”
“为什么只能有一个月的时间呢?为什么不说几十年呢?”
“不,一个月,就说一个月。”
这位老先生真是神经病。等一等,这里不是神经科吧?我皱了皱眉头,哎呀,我不愿意去想,真头疼。一个月?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数都数不过来,怎么能只给我一个月时间呢?我不想浪费时间想这些没用的事情。
“我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做如此恐怖的假设!我现在正是花样年华,你为什么胡说八道!为什么”
我哽咽着说道。医生冷冷地笑了笑。最后,他递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让我在和自己相符的症状前面做上记号。
“哇,简直太准了。”
十五项中,有十一项都和我的状况相符。情况好像不大乐观。我画完记号以后,就把那张纸交还给医生,这时,我的双手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医生接过那张纸,表情严肃地看了看,他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怎么了,怎么了,这究竟是
“哦,看来没错了。”
医生摇了摇头,紧绷着脸。他又看了看我,似乎是在检查我的状态,接着他又开始说话了。医生接下来说的那句话,不过是一个悲伤的序幕,预示着我的人生将要经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非小细胞肺癌第四期。”
接下来是一阵奇妙的寂静,我搔着头发,医生接着淡淡地说了句话,我感觉自己的一切都停止了。
“明天就得马上开始使用抗癌药物,同时接受化疗。你现在是肺癌晚期。”
“什么?您说什么?”
哈,刹那间,我觉得这一切都太荒唐了,荒唐得我直想笑。肺,肺癌晚期?我体内竟然有癌细胞?所以他说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哈啊,所以
“不可能的,这,这张照片不是我的肺。这是别人的,你们搞错了。我要重拍!我要重拍照片,重新接受检查!这次是误诊。不可能的,不可能,我,我怎么可能得肺癌我怎么可能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不可能的”
我闭上眼睛,几滴泪珠重叠在一起,沿着脸颊流下来。前辈不让我哭的舟善也不让我哭这一刻,阳光似乎格外温暖,我感觉这像一场梦。此时此刻,河政民这个家伙仍然占据着我的脑海。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似乎已经承认我患肺癌这个事实了。我真希望有人能抓住我的手。不管是谁都好。哈啊,我真希望有人能在我身边,抓住我的手。太可怕了,我情不自禁地哆嗦起来。哈啊,政民啊。
“这是误诊,不可能的,不可能。明天我再来接受检查,今天我听到的一切,我都当做没听见。”
“你越是不承认,肺癌就越会吞噬你的身体!”
“那你让我怎么办!你想让我怎么办!我现在就已经害怕了。我怎么会死?为什么偏偏是我?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死,你想让我怎么样!”
世界上最常见的“我爱你”这句话我还没像模像样地说一次,我的心思还没真正表达出来过,我太委屈了。还有那么多人需要我,我不能就这样背离这个世界的光芒。
我喘不过气来,嗓子眼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像利刺一样卡住了,是哽咽,我喘不过气来。我抱着头,放声痛哭。我第一次双手合十。救救我,再给我多一点时间,再多一点刚才医生说只有一个月,哈啊,这就是我能看见政民的时间吗?这就是我能看见窗外世界的时间吗?
“一般来说,到了晚期就不需要手术了,所有的治疗都只是为了减轻痛苦,或者缓解病人的症状,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在腿上用了力,强迫自己站起来。还没等彻底站起来,我又坐了回去。我咬着嘴唇想站起来,可是一次又一次,我总是站不起来。站起来,站起来,申海芸!一定要站起来。
“哦,对了,我去叫刚才那个高中生过来吧?”
“”“好,你在这儿稍微等一会儿”
“不了,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站起来。”
我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用颤抖的手推开检查室的门。前辈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站起身,向我走过来。见我吧嗒吧嗒地一个劲儿掉眼泪,他惊讶地看着我。
“怎么了,申海芸,海芸啊!你出什么事了吗,医生说你的情况不好吗?哪,哪里不好,怎么不好了!”
“不是,我很健康,我很健康,一定会活很长很长时间的。我心疼医药费,所以才哭的。医生说我非常非常健康,说我会长命百岁。医药费,太可惜了。”
凭着一股傲气,凭着这股多余的傲气,我强忍住咳嗽,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医院。一阵冷风吹过,吹走了我的眼泪,前辈紧紧地扶着跌跌撞撞的我,他急匆匆地问道
“别开玩笑了,快说!到底是哪里,你哪里有问题,哦?”“傻瓜,我真的很健康,我是喜极而泣。医生说我很健康,能活很久,说我会长命百岁,你不相信吗?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所以情不自禁地流泪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虽然表面在笑,但是我能看出你眼里隐藏的悲伤,傻瓜。你不用强颜欢笑,你这样伪装自己,我反而更伤心。如果你感到痛苦,就坦率地说出来,你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哭泣。求求你,不要一个人扛着那副重担。”
前辈一句话再一次让我泪如雨下。我已经千百次地叮嘱自己,不要哭,不要哭了,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好,好,哭吧,哭出来吧。”
我现在还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呢?几个月前我还那么健康,怎么会怎么会有一样东西比死亡比突如其来的对死亡的恐惧更让我伤心。
“我没事可是我要是死了就再也看不见政民了。是不是”
我的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政民的面孔从我脑海里消失了。
37
前辈突然松开了他的手,我像丢了魂似的,一个人往前走去。我突然想不起来政民长什么样了我好想看看他,于是我不顾一切地捂着嘴巴,往他家跑去。我们像约好了似的,政民正好在开大门,刚要回家。可是,我不敢走过去,只好傻傻地靠在墙上。
我总是想起你,总是那么想念你。我想看看你的脸,想听听你的声音。
可是,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了,今天我也只能在你身后哭泣。我有气无力地坐在墙角下,把头埋在膝盖中间,哭了很久。突然,有什么东西盖在我头上。
“别哭了,村姑,又会感冒的,你!”
政民?我这才发现盖在我头上的是政民的外套。我没有心思顾及自己狼狈的脸,猛地站起来,一头扑到政民小子的怀里。我真的疯了。
“村村姑!喂!喂!你还不赶快放开我?”
政民似乎也发觉我有点儿反常,所以他没有动。谢谢你,哈啊,政民被我搞得晕头转向,他拍了拍我的后背,问我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过不了多久,我就要死了,这种话我怎么能对他说出口呢?你本来就已经疲惫不堪了,我怎么能再给你增添负担?我怎么能告诉你我要死的消息呢?
这一刻,剧烈的疼痛再度向我袭来,我甚至感觉呼吸困难。讨厌,真的很讨厌。我不想让政民知道我的病情,于是,我猛地一把推开他
“喂,村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你一定要留住素怡,祝你们幸福,开心。”
我这么说的时候,真不知道心里有多痛苦。但是我什么也不能做了。先不说我和安素怡相比如何如何,我以后就算想你,也看不见你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等着接受死亡。所以我必须亲手把我爱的人交到另外一个女人怀里。我明明知道,却不得不那样做。我把眼泪咽到肚子里,政民用异样的目光望着我,我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爱情不会因为失败而结束,只会因为放弃而结束。所以你不要放弃素怡,知道吗?”
政民露出满脸的惊异,我把他的外套还给他,头也不回地跑进家门。我的眼泪,我的眼泪,好像怎么流也流不完。我使劲推开玄关门。
“哦,我的女儿回来了?”
“”我看见妈妈在对我微笑。妈妈今天怎么了?为什么冲我笑?妈妈的表情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哭。要是换在平时,妈妈肯定会里唆地质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到哪里疯去了?我坐在玄关门前,仿佛饱经世事沧桑似的轻轻地啜泣。妈妈默默地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她若无其事地说。
“不要哭,妈妈没事,妈妈没事,可是我的女儿以后要受苦了,这可怎么办呢?”
“”“早知道这样,妈妈应该对你再好一点,是妈妈不好,是不是?”
我一边尽情地流泪,一边疯狂地摇头。我扑在妈妈怀里,放声痛哭。妈妈抱着我,她没有流一滴眼泪。妈妈,你怎么不哭,你应该诅咒上帝,为什么要我患上这种倒霉的病。妈妈似乎知道,如果她也哭了,最伤心的人将会是我。所以妈妈强忍着不哭。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哭累了,趴在妈妈怀里喘着粗气。妈妈抱着我,喃喃自语。
“坏蛋,混蛋,我现在只有这个孩子了,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把她带走,混蛋,混蛋!”
妈妈似乎在对天堂里的爸爸说话。在我十岁那年,爸爸患了和我一样的病,离开了这个世界。这样的噩梦对妈妈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妈妈才能表现得这样坦然,是吗?
“你不会死的,我们的女儿不会死的。不管谁说什么,妈妈一定会保护你的,你不要担心,你相信妈妈,是不是?”
妈妈抚摩着我的头,眼神中露出一丝悲伤。我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冲妈妈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妈妈做了很多你爱吃的小菜,你快换上衣服,下楼吃饭吧,听见了吗?”
“”妈妈扶起有气无力的我,微微笑了笑。我一瘸一拐地走进我的房间,这才看见自己的脸。
我一直渴望自己的皮肤能变白,现在我的皮肤真的变白了。不,是变得苍白了。镜子里的我怎么会这样痛苦?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一遍又一遍地把眼泪擦干
“我一定会记住的,我一定会记住。申海芸,我要记住我的脸,绝对不可以忘记,听见了吗?”
我暗自叮嘱自己,这时,泪水又一次弥漫在我面前,镜子里那个狼狈的面孔消失了。楼下的妈妈会听见吗?我拉过被子,捂住嘴巴,小声哭了起来。我哭了,我现在仍然难以相信。我不相信我体内有癌细胞,也不相信我快死了,这一切都让我难以相信。我现在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太阳落山,天黑了。我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下楼走到餐桌旁
“这些都是妈妈自己做的吗?”
“那当然~当然是妈妈做的,做给我不听话的女儿吃。来,快吃吧,都是你喜欢的。”
妈妈等着我拿起筷子吃饭。我默默地把一勺饭放进嘴里,苦涩地嚼着。没有菜,只有一口白米饭
“多吃菜呀,真是个孩子,还得妈妈喂你吗!”
说着,妈妈用筷子夹了我最喜欢吃的圆煎饼,送到我嘴边。我张开嘴巴,接过妈妈夹给我的圆煎饼,又嚼了半天。哎呀,真的很好吃啊。可是,怎么办呢,妈妈,我每天都吃妈妈做给我的饭,还从来没做给妈妈吃一顿呢。是不是?我的喉咙哽咽了,咽不下去,于是喝了一杯水。
“现在您想吃什么呢,我的公主~”
“行了,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别把我当成病人对待,我现在还不会死。”
我以为妈妈的脸色一定会阴沉下来,不料妈妈还是笑呵呵的。我又吃了一口饭,就这样,一碗米饭都被我吃光了。
“哎哟,我的女儿,现在真的懂事了,把饭吃得这么干净”
“我本来就很懂呕呕!”
我放下碗筷,捂着嘴巴匆忙往卫生间里跑去。我把门紧紧锁上,对着马桶呕吐。
“海芸啊!海芸啊!把门开开,哦,海芸!”
“呕呕,呜哈啊呕呕!”
刚才吃的东西全部被我都吐了出来。妈妈在卫生间门外急切地敲了十分钟。我突然感到恐惧。我也要像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癌症患者一样,在痛苦中度过一个月的时间,接受什么化疗之类,头发一根也不剩,面色苍白地死去。现在,我就要面对这种状况了。我把水龙头打开,漱了几十遍口。一边漱口,我还是觉得恶心,在洗脸盆和马桶之间徘徊又徘徊
咔嗒。我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走出卫生间。妈妈去哪儿了?我气喘吁吁地想要回到我自己的房间,这时妈妈在身后叫住了我。
“你过来,海芸啊。”
我转过身,往餐桌边走去。妈妈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药瓶,她正在给我倒水。我呆呆地靠在桌子旁边,妈妈从药瓶里拿出五粒药丸,和水一起递给我。
“这是什么?”
“”“是药吗?给我吃的?”
妈妈没说什么。在妈妈眼里,我已经成了病号,我真的不愿意这样。我推开妈妈拿着药丸的手,杯子里的水也被我打翻了。妈妈向后退了一两步,刚想气冲冲地对我说什么。
“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死的!我吃这些药做什么?吃了这些药就能多活一周吗?能多活一个月吗?我不想吃这些破药!”
“你真的不理解妈妈的心情吗?”
“不要把我当成病人!我没事!妈妈你总是这样,我真的”
妈妈小心翼翼地把药丸捡起来,小声对我说道。
“我希望我的海芸陪在妈妈身边的时间更多一些,哪怕多出一周也好。”
我不想听妈妈说这些。我猛地转过身,走出了厨房。突然,我听见妈妈发出尖锐的叫声,我停下来,转过头去看妈妈。
傻瓜,傻瓜,出血了。你为什么要光着手去捡。但是我强忍住想跑到妈妈身边的冲动,因为我一旦跑过去,说不定就会表现出我最脆弱的一面,说不定就会哭出来。尽管我看见了妈妈手指上的鲜血,还是不得不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