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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过去时光并不久远,却仿似已然几个轮回,重生了又重生,忘川的水,洗不掉某些印记,即使不肯承认,它们也深入骨髓。
那时,那人柔柔地诉说,说他爱小绿,如同挪威的森林中渡边对绿子的感情一样,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种感情,他想抗拒那种力量,却又觉得自己身不由己地被她推动着前进。
小绿记得,自己故意这样回答“你难道不想得到那种静得出奇、温柔澄净的爱情,如同渡边对直子。”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
偏偏那人吃这一套,静静凝视着她的眼睛,温柔地微笑着“我一直有种虚无的绝望,对嘈杂的现世感到厌烦,对未来没有任何期望,可是我却不得不继承父母亲的事业,在商场里摸爬滚打,每天对自己不屑的人笑脸相迎,然后夜深人静的时候痛恨自己。”
他说,他爱她的坚强,善良,努力生存,如村上形容绿子那样,是迎接春天的小动物般,从体内涌出新鲜的生命感。
恍惚间,小绿不知是迎接还是躲避那深沉的目光,终于从心底笑出声来。
回忆,如马可手上的烟,袅袅地在身边徘徊,小绿手上摊开着一本且听风吟,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哀怨动人的声音,那是rainynightingeorgia,她抚着书页,不由得呆住了,连马可已经到身边都没发觉。
“你怎么一拿起书就发呆,”马可把她环在怀里,轻吻着她脸颊,一手翻开书皮看了看,嘴角轻轻扯了扯“你在想什么,我的宝贝,能把你这小脑瓜里的烦恼告诉我吗?”
小绿笑起来“没什么,突然想起一首歌,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个旋律。”她突然有些雀跃“我吹这首歌给你听!”
当她悠扬的口哨声充满整个房间,马可慢慢松了手,走到音响那边,拿出一张碟放进去,回来仍然环抱着她,把头埋进她的长发间深深呼吸,嬉笑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听老情歌,你那些外国歌我不喜欢。”
小绿轻柔道:“你的店弄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开业,真对不起,我都帮不上你什么忙。”
马可吻上她脖颈,囫囵不清道:“老婆,我们现在是一家人,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再说你每天为我做饭洗衣,陪我看资料,陪我睡觉不就是帮我忙了。老婆,等我的店开张,你干脆辞职来帮忙吧,我想起就生气,你这样每天加班,人家摆明就是欺负你嘛!”
“别乱说,同事们都对我很好。”小绿轻轻捶了他一下,回头道:“你的店到底弄得怎么样了,别老打岔!”
马可微笑着“老婆,你别担心,有我小马出马,肯定是一个顶俩。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你的旗袍了。”
小绿愣住了“关我的旗袍什么事?”
马可大笑起来“你得穿旗袍来参加开业典礼,帮我剪彩啊!”他把小绿抱起来,径直朝房间走去“**一刻值千金,老婆,我们浪费很多钱了”
在昏黄的灯光中,音响前的一点水迹,随着微风渐渐缩小,渐渐消失不见。
马可找的店面就在晴和步行街,地理位置非常好,装修好那天正好是小绿休息,他兴高采烈把小绿带来看。
一进店,小绿连连皱眉“太脏了,你明天货就到了,不弄干净怎么行!”说着,她捋起袖子就打扫卫生,马可愣了愣,也加入进来,两人又擦又洗,把地板擦得光可鉴人,试衣镜橱窗上更是一尘不染。
天色渐渐暗了,马可捂着肚子直嚷“老婆,吃饭去吧,明天我请工人来做就行了!”
小绿擦了擦汗,微笑道:“你去买快餐回来,我自己做就行了。我难得有一天休息,正好帮你做点事,你请工人可没我这么细心!”
马可嬉笑道:“那当然,别人又不是我的亲亲老婆!”
“别油嘴滑舌,快去买吃的,我也饿了!”小绿瞪了他一眼。“yes,madam!”马可急急忙忙跳起来,给她敬了个礼冲出门去。
做完卫生,小绿细细检查一遍,见到墙角的地板上滴了几滴油漆,便用抹布沾了些盐酸,跪在地上用力擦起来,马可提着快餐走进店里,看着她那纤细的背影,心头一疼,身体轻轻摇晃一下,扶着门边,不由得痴了。
小绿回过头来“你愣在那里做什么,你饿了就先吃吧,我马上就好!”马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老婆,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疯子!”小绿斜了他一眼,起身把抹布扔进桶里洗了洗,马可猛地抱住她“老婆,你爱不爱我?”
“笨蛋!”小绿眉梢眼角如染上春天的颜色,目光中全是娇羞“我不爱你嫁给你做什么!”
马可把她的手拿到耳边“老婆,你揪揪我,我看看疼不疼。我真的不敢相信,我这种人竟有这么一天,会娶到这么好的女人!”
小绿轻轻吻上他的唇,轻柔道:“我也不敢相信,我竟然还能找到幸福,老公,我爱你!”
那一刻,步行街的灯突然全都亮了,照亮了两张灿烂的笑脸,所有人的幸福都不同,所有人的幸福都一样,即使只是幻景,也是排山倒海的快乐。没有寂寞,没有孤单。
第二天,小绿正想向玲玲请半天假,副总经理一个电话打来,原来今天公司有个年轻员工工作时间心脏猝死,送医不治,公司派他出面善后,玲玲连忙把小绿推荐给他,快中午时,他已把事情了解清楚,带着小绿和其他两个干部赶赴医院。
这么多年,小绿工作兢兢业业,从来没有拒绝别人特别是玲玲的习惯,她接到事情总是一声不吭完成,不居功不诉苦。她虽然也挂心着马可那边的情况,到底还是在心里叹了声,乖乖上了副总经理的车。
死去的员工已经躺在太平间里,闻讯赶来的亲友围住他们四人哭天抢地,大吵大闹,副总经理见势不妙,交代他们先安抚好众人,自己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小绿恻隐之心顿起,加上重任在肩,实在脱不开身,一边安慰那哭得毫无形象的漂亮少*妇,一边还要应付其他人咄咄逼人的追问,有的质问老总为何不出面,是不是不重视底下的员工,有的打听公司要赔多少钱,还有的甚至鼓噪着要把尸体抬到公司去大闹一场。
眼看场面越来越混乱,三人疲于应付,都是焦头烂额。小绿见苦劝无效,只好转移视线,先请大家到医院附近的餐馆吃午饭。众人闹了半天,早已饥肠辘辘,这才偃旗息鼓。等把大家安顿好,小绿连忙打给副总经理,询问公司的态度,副总经理哼哈一阵,只是说目前公司还没有商量好,让她继续留下等消息。小绿万般无奈,只好继续当这个出气筒。
吃完饭,众人又开始缠着她讨说法,见她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怒气顿起,那年轻人的小舅子竟想挥拳相向,两个同事挡在她面前,小绿冷冷道:“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可是并不能代表你们能借机生事,如果你们动手,公司会因此起诉你们,你们将一无所得!”
正在剑拔弩张,副总经理一头汗水跑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两个男子彬彬有礼地和死者的父亲握手,副总经理连忙介绍“这是我们长信集团的何总经理,这个是刘律师。”等何总经理表达了公司的慰问之意,刘律师拿出一份文件,一条一款跟大家解释,因为死亡时间是在工作时间,公司承认属于工伤范畴,将会赔偿十万元人民币给死者家属。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死者的父亲老泪纵横“我还以为你们不会管这件事,学别人推脱干净,没想到”
事情总算圆满解决,等何总经理把后事安排好时天已经黑了,何总出面请死者家属到晴和酒楼吃了一顿,席上那小舅子不住跟小绿赔礼道歉,小绿满脸疲色,含糊应付。好不容易散席,家属们离开后,何总亲自把小绿送了回去,两人一路上都是一言不发,等到了贵族花园,小绿道谢后正要离开,听到后面一个轻柔的声音“以后有什么困难记得找我!”他把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小绿接过名片,嘴角牵出一个弧度“谢谢!”
何总一走,副总经理立刻拨了个号码“姐,你要小心一点,那何泽今天太奇怪了,本来要开会研究今天这件事,我刚说留了边小绿那女人在这边,他立刻把我骂了一通,拿起西装就去找律师,一边走一边在路上讨论对策,男人最了解男人,我怀疑”
走进小区,抬头望向自己家的阳台,小绿突然有些失落,习惯了家中有盏温暖的灯,黑暗变得更加无法忍受。她匆匆穿过花园,连以前总要瞧上一眼的美人蕉都顾不上看,迈开大步径直走进电梯。
小绿这才想起今天是服装店开张的日子,顿时后悔不迭,连忙拿起电话准备拨给马可,刚拨完号,马可已经出现在门口,神情疲惫,满脸黯然。小绿连忙迎了上去,为他送上拖鞋,马可笑容有些牵强“老婆,今天怎么没来?”
小绿连连道歉,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一边把他按坐到沙发上,倒了杯冰水过来,马可咕咚两口喝下,似乎在自言自语“没来也好,你自己的工作要紧。”
小绿还以为他仍然责怪自己,温柔笑道:“今天顺利吗,客人多不多?”
“别提了,”马可长叹一声“没想到要做点事这么难!”他把小绿拥在怀里,轻柔道:“没关系,我能对付,你安心上班,有空就到店里来视察一下,显显老板娘的威风。”
小绿笑起来,轻轻捶在他胸膛“有什么威风好显,难道要对着所有的衣服说:‘你们给我排排坐好,我来分果果’,要不你来听我的号令,‘马可,给我乖乖站到门口,迎宾!’”
马可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大笑着把她按到沙发上,两人笑闹一阵,马可摸摸肚子“老婆,我肚子饿了,下碗面给我吃吧。”
小绿连忙起身“我今天要应付那些家属,也没吃什么东西,咱们一起吃。”
吃完面,马可自动自觉地把碗收去洗了,小绿要抢,他大手一挡,笑道:“咱们也得分工合作,不能老是你忙活,你先去洗香香等我。”
小绿洗完澡出来,他已经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小绿心里甜滋滋地,随手在床头拿了本书边看边等他。
一会,马可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孩子般扑到床上,小绿接过毛巾为他擦干水,他拿起书翻了翻,突然指着扉页上一个名字问道:“老婆,这个郑直是谁?”
小绿身体一震,轻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马可气呼呼地把书扔开,转身不理她,小绿把他抱住“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已经死了。”
马可突然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眼睛,从她晶莹的泪光中读到了什么,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瓮声瓮气道:“老婆,我有时候真的很害怕,你知道我的过去,但我对你却一无所知,我在你书房找书看的时候发现过很多次这个名字,可是我不敢问你,我知道这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我不想提起他让我自己难过。”他定定看着她盈满泪水的眼睛“老婆,我快被这件事逼疯了!”
小绿抹开他深锁的眉头,黯然道:“我们要结婚的前几天,他突然在酒店的浴缸里割腕自杀,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房子就是他留给我的遗产,还有这些书。”
“他为什么自杀?”马可的五指如锁,牢牢锁住小绿的手腕,小绿皱了皱眉,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听医生说他患了许久的抑郁症,恐怕是一时情绪不稳。你松手,好痛!”
马可醒悟过来,把她手腕送到唇边,细细吻着那青白的痕迹,小绿怯怯看着他灰暗的神色“对不起,我现在才告诉你,让你难过了这么久。”
马可微笑着“是我对不起你,没事找事,让你又伤心了。”他细碎的吻落在她唇上,仿佛宣誓般,他的神情极其认真,眼中闪动着坚决的光芒“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再伤心,要把你以前的笑容统统补回来!”
如同遭遇了一场温柔的雨,湿了全身,湿了心上,小绿扑进他胸膛,低低哭泣。
哭得累了,小绿在他怀抱沉沉睡去,如不谙世事的孩童,嘴角还微微弯起。朦胧中,身边的烟头明灭了一夜,伴随着长长的叹息。
她甜蜜的梦里,一个小女孩踩着欢快的步子而来,山林间,鸟鸣啾啾,到处杜鹃开遍。
“小绿,副总找!”第二天,小绿早早赶到办公室,刚把新的职务调整说明书做出来,就听到玲玲欢快的声音。
她把说明书交到玲玲手里,飞快地走进电梯,等下还有公司储备干部的档案资料要整理,今天看来又有得忙了。
走到副总办公室,副总笑脸相迎“边小姐,昨天多亏你,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今天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和昨天两个同事吃顿饭。”
小绿赧然道:“副总,你说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怎么能要你请客呢”副总连连摆手,打断她的话“你就别跟我客气了,难道何总请客就去得,我请就这么为难。”
小绿无法推脱,只好点头,揣着满腹心事走出他的办公室,身后,副总的笑声有些刺耳“你的工作能力很强,以后好好表现,何总一定会升你的!”
看着小绿走进电梯,副总回头叫道:“姐,你都看到了,就是她。”
从书柜后走出一个美艳的三十来岁女子,冷笑着斜了副总一眼“就那死德性还想跟我争,也不知道那个混蛋看中了她哪点!”
副总笑得暧昧“姐,说实话,这种女人很多男人都喜欢,长发飘飘,身材也好,跟小时候看的那小龙女差不多,我记得姐夫也喜欢”
“去死!臭男人!”女子拿起桌上的一本书扔过去,副总抱头逃窜,女子扑上去揪住他衣领,恶狠狠道:“你给我问问,她在公司里跟谁走得比较近。”
副总嬉笑着“这还用问,她身边只有一个朋友,就是人事部的车玲玲,”他眼中闪过一道戏谑的光芒“而且是不是朋友还不一定,昨天去处理那棘手的事情就是车玲玲把她推荐给我的。”
女子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单音,冷笑起来“小龙女有什么好,这个世道可没那么多好人。小弟,你给我把那个车玲玲找来,我要让她知道谁是长信真正的女主人!”
“母老虎发威了!”副总嘟哝着“姐,你别弄得太难看,何青天和何泽都不喜欢家里的女人到公司捣乱,何泽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到时候”
女子不耐烦了“你当我三岁小孩子么,我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废话少说,给我去找车玲玲,先介绍我们认识,我找机会跟她出去说话!”
坐在长信大厦旁一个咖啡厅里,玲玲和芳云各怀鬼胎,表面上一团热闹,暗中不停通过观察和试探对方来获取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对何泽的妻子芳云车玲铃早有耳闻,只是因为何青天治家有方,而且行事很低调,一直不准许女人进公司揽权或者到处招摇显摆,芳云只是虚有其名,无法逞威风,平时就有些忿忿然,玲铃察言观色,立刻送出一堆高帽,把芳云哄得高高兴兴,芳云立刻认她为知己,两人姐姐妹妹叫得亲热无比。
打了一圈太极后,两人渐渐聊上轨道,芳云突然长叹一声“妹妹,咱们女人真命苦,男人有钱就变坏,更何况我们这么大的家业,我老公又是一表人才,肯定有许多女人虎视眈眈,我担心得每天都要掉一把头发,这种日子真不知道怎么过下去!”
玲玲会心一笑“芳姐,其实何总也算正人君子,我在公司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他的绯闻。”
芳云颇为自得“那当然,男人就像爱偷腥的猫,不盯紧些不行,要把他的所有机会都统统消灭!”她手一挥,差点把桌子上的杯扫落。
玲玲窃笑不已,换成一副沉思表情,呆呆看着面前的杯子,芳云说得兴起,见她这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敲起警钟,正色道:“妹妹,你们部门是不是有个叫边小绿的?”
玲玲好似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回避着她的眼睛“芳姐,你问她做什么?”
芳云几乎已经肯定何泽和边小绿之间的关系,胸口燃起熊熊怒火,仍强自微笑着“妹妹,你告诉我实话,边小绿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这个”玲玲支吾半天,突然长叹一声“芳姐,你听我一句劝,女人糊涂一点比较好,就算为你孩子着想吧!”
她的话撩拨起芳云心中的火苗,芳云抓着她的手,潸然泪下“妹妹,没想到连你也不肯跟我说实话,亏我还把掏心窝的话都倒给你。”
玲玲慌了“芳姐,你先别哭,我不是不告诉你,我是怕你伤心啊!”她从包里拿出纸手帕递给她,一副心痛不已的表情“芳姐,其实小绿也是个苦命人,她小时候和奶奶一起流浪到这里,靠捡破烂维持生活,她挺有志气,自学了全部的初中高中课程,后来还考进晴和大学的夜校,硬是拿了个文凭回来。”
芳云听呆了,喃喃道:“我的天,真没想到!”
玲玲惨然一笑“她进了我们公司后一直很努力工作,我以前也很照顾她,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没想到这么纯真的女孩子还是被这花花世界给迷惑了,去年她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在他身上捞了不少钱,还捞了一套房子,在贵族花园。从此她变本加厉追求高层次的生活,身上穿的都是名牌,一双鞋子都要一两千,我劝她不要这样挥霍,她竟然嫌我罗嗦,大家看不惯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都已经跟她疏远了,只有我觉得这个女孩子本质不坏,应该还有救。后来那个男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杀了,她大手大脚惯了,哪里能过这种苦日子,我猜想她已经开始找下一个目标了。”
芳云咬牙切齿“晴和谁也没咱们何家有钱,我看她是盯上何泽了!”
玲玲突然压低了声音“芳姐,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有件事情瞒你也没意思,自从她男朋友死后,何总一直给我打电话关注她的情况,我怀疑”
芳云拍案而起“不用怀疑,他们肯定有问题,哪个正常的男人会一连几个月不想办那事的,他外面一定有女人,真没想到,亏我防范得这么严密,还是被那小狐狸精给钻了空子!”
玲玲把她拉了下来“芳姐,你别这样,让大家看见不好。你看,你是我好姐妹,小绿又是我好朋友,要是你们闹出点事来要我怎么办才好!”芳云怒极反笑,豪气干云地拍着她肩膀“妹妹,你尽管放心,我不是不懂事的人,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玲玲仍然为难地看着她,在心里悄然冷笑。
紧赶慢赶才把储备干部的表做好,到了下班的时候,副总的电话准时响起,小绿叹了口气,开始收拾满桌的狼狈,竟然要在上司催逼的情况下才能准时下班,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吃饭的地方正好在步行街附近,小绿激动万分,一散席就往步行街跑,到了记忆中的位置,却没有发现那一屋明亮的灯光,左边也开门营业,右边也在开门营业,独独属于他们那个落了重重的拉闸。
小绿的心微微一颤,拔腿就跑,截了一辆的士回到贵族花园,等她心绪烦乱地走到家门口,才发现那里站着一个脸色灰败的妇人,她似乎等了许久,正扶着墙揉脚,她惊叫出声“妈妈,您这是怎么回事?”
才几天不见,那丰润的妇人就变得这么憔悴了,她仍记得两人拿结婚证那天回家团聚,他父母亲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好似积压了许久的货物终于推销出去,笑容满面,不停忙进忙出。吃饭的时候,小绿的筷子伸到什么地方,那碗菜很快就被送到她面前,马可戏谑着“他们是想把你喂得胖乎乎的,让你早点为他们添个孙子。”
小绿连忙把妈妈让进屋去,又去泡了杯茶来,他妈妈局促不安,连连摆手“孩子,你别忙活,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等小绿拉着她坐下,她突然轻声哭泣“孩子,我们老俩口被马可逼得没法了才来找你,你可千万不要跟他说我来找过你。你不知道,马可是个最要强的孩子,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存了些钱,就是想好好做点生意。这次开店已经把他以前存的钱和咱们老俩口的棺材本捣腾光了,本以为可以顺利开业,没想到最后出了岔子,厂家本来已经说好给代理权给他,可听说在总公司那边卡住了,非要他按正常途径出三十万的保证金,要不然就不给发货。他怕你看不起他,不肯找你帮忙,现在到处在外面找人想办法,昨天傍晚他找着我们,竟然要我们把房子抵押出去凑钱给他,可我们破房子能抵多少钱,就是全部卖了都不够。昨天听说到亲戚那已经借过一圈,我们那些穷亲戚哪有钱借给他。今天他应该又想办法去了,我怕他出去借那些高利贷,那可是个无底洞,就是把命赔给他们也还不上啊”小绿听得目瞪口呆,直到什么冰凉的液体滴落到自己手上才醒悟过来,他妈妈急忙起身“我得走了,被马可看到又得跟我们闹,真作孽,我怎么养出这么个犟孩子!”
小绿拉着妈妈的手把她送出门口,微笑道:“妈妈,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到了半夜马可仍没回来,小绿有些急了,披着衣服站到阳台看向入口处,一见到车灯的亮光就紧张得连心都在疼。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车缓缓驶到入口停了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下来,摇摇晃晃地从入口那横杠通过,差点撞到横杠上。小绿拿起钥匙飞奔出去,在楼下的花园截住他,他醉眼朦胧地辨清眼前的人,似乎松了口气“老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说着,他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酒气混杂着不知名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冲得小绿几乎难以呼吸,她揽住他,柔声道:“快走,咱们回家。”
两人踉跄着回到家里,马可往沙发上一扑,扯着衬衣嚷嚷“难受死了,老婆快来给我抱。”
小绿为他把衣服解开,泡了杯浓茶过来吹冷给他喝下,又洗了热毛巾为他擦身子,马可大手一伸,把她抱进怀里,声音近乎呜咽“老婆,我好爱你,我怕,我怕你嫌弃我,我一无是处,什么事都做不好”小绿眼睛湿了,轻轻拍着他的背,哽咽道:“我怎么会嫌你呢,你对我这么好!”她吻上他的脸颊“今天我去店里找你,发现店还没开张,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马可连连摇头,迷离的目光中有丝哀伤“老婆,你放心,我很快就有办法了。”
小绿急了,定定看进他的眼睛“老公,请你别瞒我,你难道忘了,我们是一家人!”
在她明亮的目光中,马可有些慌乱“是这样,本来我在厂里有熟人,直接跟他联系出货,没想到昨天他打电话来,说总公司正在查,要按照正常途径来办,先付三十万保证金才能出,我付了保证金就没钱进货,店根本没办法开张,这两天我到处在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绿已经起身,走到书房拿了一个赭红的本子出来,微笑道:“我的钱给奶奶治病都花得差不多了,明天我们去银行用房子抵押贷款,贷三十万绝对没问题。”
马可愣住了,突然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汩汩而出“我不能要,我一定有办法”
小绿把他的头抱在怀里,抚摸着他柔软的发,轻柔道:“老公,我也知道,晴和人宁愿每天吃腌菜也要把钱省下来买高档衣服,名牌服饰一定有市场。我们努力一点,快些把贷款还上不就行了!”
她深深叹息“老公,我们是一家人啊!”马可掀开她衣服,把炽热的吻烙遍她的全身,在排山倒海的快乐中,两人不停诉说着爱的誓言,月光迷乱,撒了满地的银霜白雪,风渐渐呜咽起来,卷起窗帘,重重打在落地窗上,仿佛要惊破沉睡者的美梦,昭示明天的无星无月。
贷款的事情非常顺利,货一到,服装店马上开张,马可如上弦的钟,走得浑身是劲。即使请了个小妹做事,他每天仍是第一个到步行街开门,最后一个落闸,每一天都盘点清楚。
开业第一天做了个开门红,收入近万元,后来的每天也都有几千元的收入,两人在家算着帐,都兴奋不已,按这样的营业额做下去,不但很快就能还完贷款,如果找到合适的地方,分店很快就能开张,晴和这么大,多个地方就能扩大点影响,多些收入。
看到马可这么积极,小绿总算放下心来,心疼他工作辛苦,她每天用瓦罐煲好各种各样的滋补汤等他回来喝,马可知道她喜欢吃甜点,回来也经常带些回来,晚上两人窝在一起,你喝汤我吃点心,时不时相视一笑。每当这个时候,小绿就会有种错觉,仿佛,他们已经认识许久,甚至前世就已结下这段美好姻缘。
过了两个星期,公司里却突然出了事,一个猎头公司拿着完整的资料在研发部挖走了一整批员工,包括两个高层管理人员,公司运作受到很大影响,研发的项目停摆不说,受到这个消息影响,其他各个部门也是人心惶惶。
副总花路接到董事长命令彻查此事,因为资料是从人事部流出来,他把所有人分别找去谈话,在玲玲当场拍着胸膛的保证下,小绿得以豁免,在自己的小写字间等待结果。
因为问心无愧,小绿非常平静,埋头把那些被挖走员工的档案整理出来,玲玲从副总办公室回来,径直走到她面前,咬牙切齿骂道:“什么东西,拿根鸡毛当令箭,老娘大不了不干了!”小绿轻声道:“玲玲姐,别生气,公司受了这么大损失,查清楚是应该的。”
玲玲深深叹了口气“你每次都为别人着想,真拿你没办法。你先忙,我还要进去帮副总问问题。”
一会,全人事部的员工都问到了,仍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大家暗地里骂骂咧咧,有的甚至当面投诉“边小绿最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资料,而且经常一个人加班到最后才走,为什么你们不怀疑她!”
快下班时,玲玲又跑下来,愁眉苦脸道:“小绿,副总叫你去一趟,你自己小心,副总说你是我亲信,要我避开。”
小绿连忙把手里的事情放下,上楼到副总的办公室里,副总和一个高层正说着什么,见她来了,微笑着要她坐下,问道:“小绿,不好意思,请你配合一下。请问上个星期五你是不是最后一个走?”
小绿茫然点头“是啊,那天我加班做报表。”
“那你有没有发邮件?”
“没有!”
副总和那男子交换一个眼色,那男子冷冷道:“边小绿,我们发现你的邮箱星期五晚上七点半发了封邮件到一个地址,而这个地址刚好就是猎头公司的邮箱,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有这种巧合?”
小绿脑中轰隆作响,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我不知道,我没有发过任何邮件!”
副总深深叹息,语重心长道:“小绿,你已是公司的老员工,怎么还会做出这种事来,你追求享受没人怪你,怎么能出卖公司的利益来满足自己的**呢!你这些年的勤恳我们都有目共睹,不想搞得那么僵,我们不追究你的责任,你收拾好东西离开公司吧!”
小绿还想再说,见那人冷冷的目光如剑如刀,到底没说出什么来,她沉默着站起来,下意识地抬起左脚,又抬起右脚,茫然间,她已走出门外。
她终于想起来,她还有一句话要说,那就是:
“我的邮箱玲玲也知道密码!”
她按下电梯,那门在她面前打开,把她吞了进去,办公室里人声鼎沸,大家笑声中恍然有了不同的意味,见到她,那笑声仿佛被人拦腰斩断,她默默走进自己的写字间,坐下来把最后一点事情做完,然后把桌面整理好,拿出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小罐茶叶,一条手帕,一个绑头发的皮筋,一件外衣,她把东西装进一个纸袋,轻轻提起来,走到门口,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工作了多年的地方,嘴角牵起一抹诡异的笑,猛然回头就走。
她的身后,人声鼎沸,笑声骤起。
走出公司,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突然有种放松的心情,第一次这么早下班,感觉真好。她径直朝的士停靠站走去,脚步越来越急,最后简直奔跑起来,她从没有这么渴望见到马可,从没有这么渴望投到他的怀中,看着他温暖的眼睛,微笑。
的士很快到了步行街,她把钱一塞,连找的零钱都没要就跑了下来,高跟鞋咚咚敲在地上,仿佛欢乐的锣鼓,当马可的店出现眼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马可所说生意兴隆的店里,竟落着重重的闸。
她走进左边那家店,那浓妆艳抹的老板娘撇了撇嘴“做什么鬼生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家今天一天都没开!”
当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说出“您拨的电话已停机”时,她飞快地打了辆车回到贵族花园,家里空空荡荡,马可的东西已收拾得干干净净,家里仿佛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她克制住痛哭的冲动,又赶到他父母亲住的老城区,那栋房子上写着许多大大的“拆”字,用白粉画着圈,她找到一个正在搬东西的老人问,那老人神色奇怪地看着她“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从来没听说过有姓马的,倒是前些天有人租了楼上一阵子,我当哪个神经病,房子要拆了还往这里租!”
她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夜幕已沉沉落了下来,天上半点星都没有,只是铺天盖地的黑,已近秋天,夜风渐冷,走在街头不由得一阵阵颤栗,她抬头看着满街的霓虹,五彩斑斓中,眼前怎么一片模糊,才知道,什么冰凉的东西把眼睛遮住了。
她又拦了辆车,对那司机只说了句“麻烦去连环街。”便打开车窗,任凭那冷风如刀,割在自己脸上心上。
五月吧门口还没有什么车,她在迎宾小姐引领下走进去,言明找一个胖胖的男部长,很快,那笑容满面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部长呆楞半晌,突然反应过来“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早,你男朋友没跟你来吗?”
“男朋友?”小绿皱着眉看着他。
“是啊,那天你一个人来,我正想给你带人过来,你男朋友拦住我,告诉我你们俩吵架,要我把人带走。怎么,你们今天又吵架了?”
小绿拔腿就跑,把部长的喊声远远抛在脑后。
回到家,她翻箱倒柜找出何总的名片,打通那个电话时,一个甜美的声音道:“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她把电话打到他的办公室,秘书回答“何总去美国出差,要两个星期才能回来”
她终于痛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