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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家的时候,算是黄昏了,西天的云彩被染出金灿的边,仿佛是上了釉彩一般美丽。
“我回来了。”她一开口,便是这样的话。
“嗯,那就好了,公司里的同事指不定有多开心呢。”他微笑,开口问她“阿姨还好吧?”
“我妈挺好的,”她也微微笑了“哥哥们也很好,说是下次有机会还找你拼酒。”
“免了,我可不敢了,你们家那哪是四个哥哥啊,根本就是喝酒的四大天王嘛。”他连连摇头,让他一个人单挑四个,也太看得起他了。
阮秋笛掩唇轻笑“那你可以说你不善酒,吃饭不就成了,谁让你逞英雄的,他们敬酒你就喝?”
“你哥哥那样杀气腾腾的,我哪敢不喝?”他自己也笑“不过阿姨做的饭很好吃,现在还能想起来那碗虾仁馄饨的鲜味呢。”
“你喜欢那个?”她心下一动。
“是啊,很喜欢,现在外面卖的都不够真材实料,好没意思。”他怀念地叹了口气“我到现在还没出去吃饭呢。”
“你想吃的话,”她微微咬唇,有点不自在“我给你带去。”
他和纪舫两个也不是第一次蹭饭吃,她不自在个什么劲?
“真的?”他有些惊喜,又有点怀疑“不是吧,难道你未卜先知,回来的时候知道带些这个?”
笨蛋!
她在心里怨念。
“是啊。”但是她依然笑着开口,既然他误会,就随他吧,不用和他说是她刚学会的“我带去你宿舍吧,正好纪舫也可以一起吃。”
“那好,我也有事找你,你来了咱们再说。”他笑眯眯地等她把手机挂掉,再把手边那张传真拿过来看了一下,然后突然又跳了起来,开始紧张地收拾房间。
人出丑一次不要紧,重要的是不要因为同样的事出丑第二次。
看一下房间,把该收的衣服随便卷一卷塞好,然后拎着扫把扫一下地,垃圾赶紧丢到门外去,他大致看了一遍,觉得不至于太过混乱后才松了口气。
真累,怎么像迎接女王陛下驾临似的?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继续抱着笔记本工作,直到门铃响起来,他才丢开电脑去开门。
阮秋笛抱着一个超大的保温杯出现在他面前,看着他微笑着开口:“送外卖的到了。”
“简直是太幸福了。”他眼睛里的笑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似的,连忙把她让进屋来。
“今天”她有些想笑“不是因为我来才收拾房间的吧?”
真准!
他连忙否认:“怎么可能,我早跟你说那是一次意外了。”
“嗯。”她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也不戳穿他心虚的样子,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她又何必坚持呢?
“东西给你,你自己盛来吃,”她警告她“记得给纪舫留着点。”
他怀疑地瞄她“不是吧?”
“怎么了?”她被他的话说得莫名其妙。
“承认吧。”他仿佛十分了解她似的跟她一副哥俩好的口气。
“你在说什么啊?”她更加疑惑。
“你是不是喜欢纪舫?送东西给我吃其实是给他的?我是个幌子对不对?”他得意洋洋,一连三个问句,简直佩服自己的细致观察。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喜欢纪舫?”
真想海扁他一顿,这人——太过分了!
他嘿嘿一乐“开玩笑的,你看你,脸都吓白了。”
她忍不住瞪他一眼“拜托,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
他大笑着抱着东西进了厨房,她则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开始东张西望。
这是典型的单身汉宿舍,墙壁上白白的什么也没有,虽然房间可疑地刚收拾过,但是依然让她察觉到某些小状况,最明显的莫过于身后——
她探手一抓,摸出一件t恤,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了。
忍不住摇着头笑起来,果然粗心呵,这么大“一团”居然没看到?
齐东阳端了碗出来,就看到阮秋笛晃着手里的“罪证”很招摇地对他笑,他脸一热,连忙掩饰“那是今天刚换的。”
“算了,早就知道男生宿舍乱,我自从那次惊吓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她叹口气,果然是历经人世的沧桑。
“惊吓?”他皱眉,却无话可说“那我还是尽快叫我女朋友来收拾才行。”
“女朋友?”她惊讶地看着他。
“是啊,”他耸耸肩膀“就是慕容静水。”
应该算是他的女朋友了吧?
一瞬间的惊讶后,她口中的苦味顿时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她涩涩开口:“真好,她是很好的人啊,齐东阳,你真幸运。”
记忆中,她似乎从来没有喊过齐东阳别的称呼,一直都是齐东阳、齐东阳、齐东阳
有人问她:“为什么你不叫他经理,都是喊他名字?”
她怎么回答的?
对了,她是说:“因为我从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都是喊他名字的。”
这样的习惯,怎么可能轻易就改掉?
别人都以为她说的是从工作中遇到他的那个时候,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一开始是指的什么时候,离现在有多么遥远。
她站起身,手中无意识地帮他东理一下西整一下。
“我要不要付劳务费?”他咬着馄饨看着她开了口。
“不用了,你当我没事做手痒好了。”她回头一笑,再转头的瞬间,笑容变得楚楚起来。
“对了,总部现在要选优秀员工进修,你有合适的人选吗?”他一边吃东西一边问她。
“咱们公司里的人都挺优秀的。”她近乎心不在焉地敷衍。
客厅里的气氛相较于刚才,似乎一下子冷清了不少,齐东阳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可以在一瞬间改变刚才的状况?
“她手上的伤怎么样了?”过了片刻,阮秋笛开口轻轻问他。
“已经好很多了,她说钦医生很厉害,想来很快就可以归队训练了。”他连忙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那就太好了。”她微微一笑。
“我刚才说的事”他把那张传真给她。
阮秋笛接了过去,看了两眼后抬起头开口:“我会尽快把人选给你。”
“嗯。”他点点头。
碗里的汤鲜美可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一口下去,都有点胆战心惊的味道。
就仿佛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正好被人撞到一样。
她坐了下来,把手中的那张传真看了又看,仿佛那上面蕴涵了太多他看不出来的秘密一样。
他悄悄看她一眼,珍珠白的外衫,黑色真丝软裙,整个人像一副眉眼分明的山水画。
头发挽了起来,一枚翠色玉簪斜斜固定住挽起来的长发。
侧脸温腻,鼻子和下巴处有很美的弧度,眼睫如不安的蝶一般微颤着。
“你以前的男朋友真的和我很像吗?”他突然开口问她。
她仿佛受惊般地朝他看了一眼,随即回答他的问题:“其实也没有那么像。”
“他怎么会舍得放弃你?”他疑惑开口。
“什么?”她没有听清楚。
“我的意思是,”他笑了一笑“有你这样美丽的女朋友,他怎么会舍得分手?”
这是他首次夸奖她的美丽,她本该感到欣喜的,但是此刻听来,却带着无穷的讽刺意味,她心中慢慢变冷,脸上却依旧洇出大片的胭脂晕,明眸璀璨,他微一晃神,只觉得眼前仿佛有流星闪过。
“其实,我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她慢悠悠地开口,微微一笑。
“不是这个样子?”他被她说糊涂了。
“我整过容。”她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们喜欢把化妆什么的也称做整容。”他自做聪明地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不是,”她摇头“我说的是在脸上真的动刀子的那种手术。”
他忍不住抖了一下“你不疼啊?”
“自然很疼。”她白了他一眼。
“那你还动刀,对了,你大哥是整容医生,一定是要你做他的活广告吧,”他兴致上来仔细看她“你是割了双眼皮还是垫了鼻梁?你原来是什么样子?”
“原来的样子?”她笑起来“原来的样子啊可惜我现在没有照片给你看。”
“那我以后一定要要来看看。”他点头,很认真的样子。
她低下头微笑,心里苦如黄连。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坐了。”她站起身来。
“谢谢你的馄饨,味道真棒。”他吃得开心无比。
“你喜欢就好。”她点了点头,看着他再次开口“我走了。”
你多保重
院子并不大,但是难得里面有花有草,有藤有架。
靠西的葡萄架旁边,放了架摇椅,可能是用了有些时间的原因,竹色被打磨得仿佛上了釉一般光亮。
一只卷毛小狈卧在下面眯着眼睛睡觉。
一切都很安详,包括摇椅上脾气一贯不怎么好的老人,这一刻也是沉默若斯。
他微闭着眼睛,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身下的椅子。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层层皱纹,而霜白也早已染上他的两鬓。
他很瘦,又长期被风湿等病痛折磨,此刻脸上依然微带着一丝倦意。
慢慢张开眼睛,看着小院子里被夕阳染成金灿灿烂的一片。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也许很快的,他便会如这将落的夕阳般,失去最后一点温暖。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一生,他对得起整个家族,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孙子,三个孙女儿,几乎每一个人都在体育界拥有显赫成绩。
只除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他心中无法抹去的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让他在这般的年纪里,每次回想起来,就觉得后悔。
是的,他后悔了。
他此生骄傲无比,从没有向人说过对不起,只有那个人,让他不愿回想。
但是他也知道,若是那人依然活着,他一定还是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将生活重演一遍。
只是世事又怎么会有如果呢?如果真的有如果,他是多么想对那个人说一声“对不起”?为了他的粗暴和严厉,以及他甚至抹杀她存在的无情?
他多么想回到从前,即便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初衷,起码他可以看牢她一点,不至于让她出现意外
“咳咳”一口气没有喘过来,他咳得脸都通红了,摇椅下的小狈被惊醒,睁着一双黑黑的眼睛懵懂地看着他,突然猛地摇了一下尾巴,跌跌撞撞地朝屋内冲了进去。
片刻后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从屋内跑了出来,手里拿着杯子和药,急匆匆地跑过来后把他给扶正,然后把药给他喂了下去“慕容先生,你还好吧?”
他推开她的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紊乱的气息,点了点头“没事,只是咳嗽而已。”
“幸好小白跑过来通知我,不然的话”妇人心有余悸,爱怜地在那只小狈身上拍了一拍。
他把手朝前伸了一下,妇人会过意来,把小狈抱起来放到他膝盖上,那小狈便伸出粉色的舌头在他手上舔了两下,然后打个了转,在他膝盖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卧了下来。
他轻轻地抚着它身上光华的皮毛,嘴角边渐渐浮现一抹轻轻的笑意,转脸看向那妇人“报纸该到了吧,把报纸和我的眼镜拿过来给我。”
“好的。”妇人应了一声,进屋去拿钥匙好去开报箱的门。
过了一会儿,她把他要的东西拿了过来,帮他把膝盖上的小狈放到地上,好让他可以轻松地看报纸“慕容先生,我进去准备晚饭,你有事记得一定要喊我。”
“去吧。”他对她和蔼地笑笑,戴上眼镜看起报纸。
平常看报纸的时候,他一般都是先看时事版,然后就是体育版,之后的文艺版和娱乐版他基本上是不看的,因为家里人都和体育挨着或多或少的边,所以他看体育版的时候最认真,而平常他也会在体育版上看到家里人的一些消息,或是到什么什么地方参赛去了,或是做教练的说弟子怎么怎么样了,比赛要怎么怎么个打法。
但是今天他把体育版整个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看到任何家里人的消息,或许他们都在加紧训练吧,好备战2008奥运会。
如今家里也只有一个野马似的丫头喜欢和他作对,如今更是因为手上有伤的缘故躲在家里休息。
将时事版的报纸翻完,他取下眼镜歇了歇,再戴上,将剩下的报纸随便翻了两翻,看来是没有什么值得看的新闻里,他伸手便要取下眼镜,不想再看了,但是他身子一动,报纸却不小心掉在地上散了一片,他扶着摇椅站了起来,撑着腰弯下身去捡。
年纪大了,身体当真不听使唤了,他一边感慨,一边把地上的报纸抓起来。
那是
他突然一把抓起地上的某张报纸凑到眼镜下。
她她怎么会上娱乐版?
网球玉女有意接拍电影秘密酒吧悄然私会金童
他抓着报纸的手抖了起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丫头纯粹是想气死他不是?
迈着已经没办法做到健步如飞的步子进了屋,他抓起电话就拨了自己早就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爷爷,”
那头的人已经认出了来电的是谁,声音里有一丝畏缩,他原本想立即发火的,一想到孙媳妇已经有身孕了,连忙强压下了火气“静水在不在?”
“她不在。”梁芮瑾看着自家桌子上放的报纸心里暗叹静水有先见之明闪人。
“秋渊呢?把他给我喊过来。”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他此刻的语气依然铿锵有力。
梁芮瑾连忙把烫手山芋交给亲亲老公“爷爷找你。”
慕容秋渊看她一眼,她指着那报纸对他耸了下肩,他只好苦笑着接了电话“爷爷,我是秋渊。”
“你们是想气死我是不是,搞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对着他就是一顿暴吼。不是“我们”好不好,慕容秋渊再次苦笑,是他妹子一人干的好事行不行,干吗老扯上他?“我想这事情一定是有些误会,小妹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她就是想做也不敢啊,爷爷实在太小看自己的威慑力了。
“拍什么电影?体育版不上居然跑去给我上娱乐版,那个赵家的小子也是,两个人在搞什么把戏?”他大怒,偷偷摸摸的干什么,还“私会”?
“爷爷,你也知道现在的狗仔队猖狂得没办法,小妹要是真喜欢赵伯勋,怎么可能玩这种私会的游戏”被无辜拉来做炮灰的慕容秋渊只好慢慢为妹子做解释,做大哥的真是命苦,小妹一声令下,他就只好被绑牢在家。
“她手上有伤也就算了,你们不看着她还让她去酒吧,跟她说要么叫她早点归队,要么就乖乖在家里待着,我”嗓子里仿佛被突然塞进了羽毛,又痒又热,他忍不住再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爷爷!爷爷!”慕容秋渊紧张地大声喊了起来。
他却捂着胸口软软地滑了下来,手里的电话听筒随之滑落,砸到了地上。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身体也渐渐发热,视线逐渐模糊,胸腔里仿佛放着的是一台老旧的风箱,呼哧呼哧的每一声都清晰无比。
臭丫头
慕容静水第一次这么愧疚,她居然把爷爷气到住院?
虽然说事情并不是报纸上说的那样,所以她根本就没什么错,但是要不是因为她,爷爷也不可能要从老家舒适的小院子里挪到医院去闻消毒水的味道。
总之都是那群狗仔队的错,干吗写得那么危言耸听?害她从报纸出来后就一直接到朋友们的电话,然后她再不停地解释回去。
打电话想跟齐东阳解释,他却笑了“那天我在场的。”
她一想也是,都糊涂了,怎么会忘记那天他们是在一起的?
她跟他说起爷爷的事,心下不免愧疚,他说:“那你还不去医院看看他?”
她倒是想去,可是就怕到时候爷爷醒着,肯定会把她训得花里胡哨惨不忍睹的。
但是大哥大嫂一直都在念她,所以她也只好提心吊胆地去了医院。
按照大哥给的消息,她上了二楼的病房,里面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传来,她揉了下鼻子,走到了爷爷的病床前静静坐了下来。
还好还好,爷爷在熟睡中,不至于看到她就骂。
她轻轻地把爷爷的手放到被中,然后撑着颊看着爷爷的睡颜出神。
突然发现爷爷真的老了,被子下的身体瘦削而干枯,脸色也不大好,怎么都和她记忆中那个强硬地要求父母让她顶替慕容静水身份的爷爷不一样了。
从那以后,她放弃了慕容清夷的身份,成为了慕容静水。
这就是慕容家最难以说出口的秘密,除了他们,再没有外人知道,大家都以为学滑冰的慕容静水成为了出色的网球选手,又有谁想到她居然是个冒牌的呢?
而失去踪迹的慕容静水变成了慕容清夷,成为失踪人口后的第三年,正式在户口本上注销。
大家都很伤心,只有爷爷,无动于衷,至少表面上来看,他没有任何反应。
堂姐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可是他居然这样狠得下心来,毅然决然地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她不知道堂姐是不是真的去世了,还是离家出走了,但是暴怒的爷爷在当年一口咬定她死了。
那样的话说出口,他一定是怨到极点痛到极点了吧
床单上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她连忙握住了爷爷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做回慕容清夷,但是起码她现在还是慕容静水。
“静水”爷爷含糊地地睡梦中开口,她以为他是在喊她,连忙把耳朵凑了过去。
“囡囡”他却又改变了称呼。慕容静水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这个称呼这个称呼是爷爷喊堂姐时用的,他想要说什么?会说些什么?
她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仿佛即将窥到了冰山一角。
片刻后,病床上的老人再次喃喃出声:“囡囡,对不起”
慕容静水一瞬间红了眼圈。
这个骄傲固执的老人终于在这个时刻放弃了他的伪装,但是他说话的对象却不是他想要找的人,如果堂姐可以听到该有多好?可是人海茫茫,她到底是死是活呢?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不能原谅呢?为什么不回家?
“我知道你喜欢他是我不好,我逼你们分开”老人再次开口,眉头紧皱,睡梦里都保持着防备不安的姿态和神情,她忍不住伸出手为他抚平额上的皱纹,心里却在为他刚才的话翻江倒海。
那个人会是谁?
难道堂姐的故事里还另有其人?
到底是什么事?
轻柔的动作惊醒了病床上的老人,他缓缓睁开眼睛,在她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半晌才反应了过来“静水?”
“爷爷,我来看看你。”她心虚地收回了手。
想到之前的事,他脸色一沉,随即看向她“你不跟我解释一下吗?”
“爷爷,别生气,”她连忙坐他旁边帮他轻轻拍着背“你只要相信我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就好了。”
“都上报纸了还要我相信?”他还是觉得生气“即便你没有做那样的事情,可是有那样的报道依然会伤害到一个运动员的生命,你得自己爱惜自己的名声。”
“我知道。”她乖乖听他的训诫“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绝对不会出现第二次这样的情况。”
“你知道就好。”他看她一眼,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腕“肌肉劳损好些了吗?”
“已经好很多了,我很快就能回去参加训练了。”她连忙下保证。
“那就好。”他点了点头,神色间略显疲倦。
“爷爷”她张了张口,想继续问他堂姐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怎么了?”他疑惑地看着她,觉得自己的精神越来越不济了。
“没事。”她连忙改口“你要不要吃水果?”
“不用了,”老人轻轻地摇头“我很累,想休息一会儿。”
“那我在这里陪你。”她把椅子搬过来一点,看着他微微地笑。
“好。”老人脸上浮现出点点笑意,满脸的皱纹也几乎要舒展开了。
看着他闭上眼睛休息,慕容静水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要说的话终究也没有说。
关于堂姐的秘密,也只有爷爷一个人知道了
这两天天气真的很不稳定。
白天开始逐渐变热,夜里却还是觉得冷,不小心踢了被子的下场就是和他一样,顶着个红通通的鼻头出现在众人面前,外带不停地流鼻涕。
感冒真是世界上最麻烦的病了,出现次数频繁,让人仪态全失,而且还搞得人精神恍惚,买了药吃也不一定有效。
总之,最最讨厌的就是它了。
像此刻,他一边上班做事情,一边还要不停地抽出面纸来维持自己的形象,一时间稀里呼噜,隔几分钟就来那么一下子,他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众人同情地听着经理室的动静,一边暗自庆幸感冒的那个幸好不是自己。
“说真的,这天也真是诡异,好好的时冷时晴,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有人看了经理室一眼,然后回头问身边的人“榕榕,你脸色不太好呢,不是也要感冒吧?”
感冒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好不好?
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大麻烦,宁榕已经没时间理会经理室那个她欣赏的男人了,随便开口敷衍了两句:“没有,我穿得很保暖,不怕感冒的。”
“那就好,不然的话我还在考虑要不要闪得远一点呢?”那同事笑着开口,颇能自得其乐的样子,结果乐极生悲,面前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只好把笑容万分艰难地收了回去,抓起电话职业性地开口跟客人报备。
其他人个个都忍住笑,看着自己这办公室里常常发生的一幕,没办法,常常在她们吃到一半、说到一半、笑到一半、或是打呵欠打到一半、伸懒腰伸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打电话过来,害得她们不得不突然中断自己前一秒还在做的事情,改和客人哈啦,简直就像半夜肚子疼一样让人讨厌。
“大家注意一下好了,千万不要感冒,这样的天气感冒好的很慢的。”阮秋笛一边写写画画,一边把电脑敲得噼里啪啦,一边还要不甚在意地让目光掠过经理室的门。
“跟你们说哦,这两天一定要离经理远一点,不然的话被传染上可真冤枉死了。”有人偷笑起来。
“那可不是,我们一定要做好完全措施,彻底离经理这个暂时的祸害远一点。”立即有人点头表示同意。
“哪有那么夸张?”阮秋笛笑着拍了她一巴掌,伸手把桌子上的资料收拾好装入文件袋,然后倒了杯热茶,拿着文件进了经理室,她做这一切动作太过顺畅熟稔,快得几乎没有人表示惊讶,又或许是她表现得太自然了,众人居然一点儿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进了经理室,她随手帮热茶放到他边上,然后把资料拿给他“你要的东西。”
“谢谢。”他接了过去,又抽了张面纸掩住半张脸。
她看着垃圾筒里小山般壮阔的白色污染物,似乎很无意地开口:“感冒了?干吗不去买药吃?”
“不起作用,已经吃过了。”他鼻头红红的看起来委屈极了。
“试试别的方法,姜茶什么的。”她又开口。
他抬起头看她一眼“你别开玩笑,姜茶?谁会弄那个?”
“那就先喝点热茶吧,会好一点的。”她微微低头,随即又抬头对他一笑,轻轻出了经理室。
不敢再说下去,生怕再说下去的话,就要把自己袒露在他的面前,她不敢让他发觉她是关心他的。
齐东阳拧眉看了她片刻,才转而看向她刚才给他的那些资料上去。
心里却乱糟糟的,仿佛有什么东西牵扯不断似的总在提醒着他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他想不出来。
算了,到时间了应该自己就会顺出来了吧。
午休的时候,她去了药店,一排一排的药架几乎看得她眼花缭乱,害她根本不知道要拿哪一种才好。
现在市场上的感冒药也是多不胜数,至于疗效如何,各有不同,她挑了半天,只觉得满眼都是些奇怪的药名,包装花里胡哨的让人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王道,最后只得努力回忆自己曾经吃的是哪一种药,她上次感冒是在什么时候来着?半年前?
那个时候吃的是什么药?
她记得好像那个药的外包装是白色的底,包装盒面上似乎有一抹黄色
她在感冒药的药架前来徘徊,从海岛下,从左到右,一个都不漏放过。
“竹林众生?”她取下那包药仔细观察,最后隐约确定应该就是她曾经吃的那种,效果似乎还不错。
那就它吧。
匆匆付了钱拿了药走人,站到大太阳下,她才觉出自己的冒昧来。
就这样直接把药给他吗?
他会怎么想?别人会怎么想?
或许没有人会乱想,但是她不能冒险。
那么偷偷放到他的办公室?
她脸上神色一喜,心下有一丝恶作剧般的开心。
就让他以为是神秘人给的药也不错,看他东想西想,东猜西猜
她忍不住掩唇一笑,将那药丢到包里,匆匆回到了公司,这会儿大伙几乎都出去吃饭了,只有一个还在看门,见她回来大喜之下,把公司全权交给她,自己跑出去觅食去了。
大好时机。
她忍不住微笑,怀着一丝隐秘的心理靠近他的办公室,紧张地从包里取出了那盒药,将它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不行,如果等下他先回来,岂不是会知道药是她放的?
她连连摇头,顺手将那药又放进他办公桌的抽屉里。
想一想,却还是不妥,万一他没有发现这盒药,那不是浪费了?
那么?放哪里好呢?
她左思右想,没有办法下决定。
她的身影被斜斜地映在了墙壁上,拉长,变形,可是门外的齐东阳却看得分明,绝不会错认。
那斜斜一抹身影,除了她还有谁?
透过窄窄的门缝看过去,就见她焦躁不安地对着他的办公桌走来走去,把一盒药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似乎是准备放下,但是又下不了决心放,他几乎都要看烦掉了。
难道就那么难吗?
她伸手搭在他办公桌上,考虑再三,开口,用的是漫不经心的语气:“感冒好点了吗?没有是吧,我那儿有药,你要不要吃?”
他突然张口结舌,心内如受雷击,顷刻间,电闪雷鸣,一切都通透起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不是因为难以下决定,只是因为是给他吃的,所以她才反复不定。
他想起她之前的那一杯热茶,再之前的馄饨,再之前的一切仿佛突然间,有根无形的甜蜜的线扯动了他的神经,让他在这一刻心内温柔如潮泛滥,他突然很想立即走进去,跟她说:“把药给我吃吧。”
她在里面却又换了语气“你看,为了你的感冒不要传染给其他人,还是找点药吃吧,没有?我这儿有,你要不要?”
为什么要让他突然间在这个时刻,发现她原来所为他做的一切都是有含义的?
她是喜欢他的吗?
那么为什么她又总是那么疏远于他?在这以前,她从不曾表现过一丝对他有异样情感的表情,但是这一刻,他根本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她只是同事爱,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让他此时听来格外温柔的情意。
他的神色阴晴不定了起来,轻轻退出了公司,站到了外面的走道上。
可不可以当作根本就没看到刚才的事情,可是一颗心,却早已经乱成了一团,要怎么办?
他突然大踏步重新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阮秋笛做贼心虚地一脸慌张,看着齐东阳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进了经理室。
房间里又传来了擤鼻涕的声音,过了片刻,他走了出来,懒懒跟她开口:“有没有药?我刚才喝的热茶好像不管用。”
她先是瞪大了眼睛看他,仿佛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一样,随即点头“有啊,你要不要吃?”
“嗯。”他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紧张地翻自己的包。
他刚才进办公室找没找到,就知道她一定是怯懦地把药又收了起来,所以他也只好亲自问她讨要,反正那药本来应该就是买给他吃的不是吗?
见鬼,他在心里高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