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雷恩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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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总管见她一双眼异祥热切,问她套车要上哪儿去,她答,要见三爷。

    如此便轻松说服了方总管,她得到她要的马车和一名车夫。

    倘是她骑得了马,绝对是来个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直直奔去苗三爷身边。

    算一算,她约是晚了一个半时辰才出门。

    再算一算,待马车抵达苗家凤宝庄的琴馆,应也将近午时,苗三爷若要回庄宅里用膳,她就挤进他那辆马车,在回程上跟他“知会”个清楚明白。

    一切她都设想好了,但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在她所搭的马车抵达苗家琴馆时,馆外一片乱。

    她慌忙爬下马车,小夏和佟子瞥见她,亦慌慌张张奔近过来。

    环顾乱成一团的人群,有苗家护卫、琴馆馆主和大小避事,还有几位长驻馆内的琴师,另外是一批陌生人马,瞧那模样,像似某大户人家养出的护卫队。

    “出什么事了?”她勉强稳住心神,先询问两名竹僮。

    两竹僮瞧见她便似有了主心骨,围着她便嚷--

    “露姊儿,爷出事了!”

    “不是不是,是林阁老家的小姐出事了!三爷与她在琴馆二楼待了一个多时辰,后来送她下楼,林家的马车还没拉过来呢,一些仰幕三爷的文人雅士和咱们馆里的教琴师傅及琴徒们便围在一楼堂上,挤得是水泄不通”

    “对、对!真的寸步难行!三爷本打算先把林家小姐送走,再回头与众人聊叙,哪知还没走出大堂,斜里窜出三、四人,几桶桐油已泼洒过来!”

    陆世平听得心惊肉跳。

    “那些人引火了?””

    “对啊--哎唉!”佟子被小夏狠拍一记额头。

    小夏道:“他们确实打算引火,但护卫大叔们一跃而上,立时抢下对方手里的火引子。可当时堂上整个大乱,众人你推我挤,小琴徒们被挤得哇哇大哭,咱和佟子被三爷推回二楼,三爷跟馆主以及教琴师傅们挤过去要拉那几名孩子,一下子就被乱窜的人群淹了,待平静下来,就没瞧见三爷的影儿啊!”佟子揉揉红额头哭丧道:“不只爷不见,林家小姐也不见,还有几名小琴徒也一块儿不见了!”

    此时馆主凑近过来,陆世平上前还未及见礼,馆主抓着她亦哭丧着脸。

    “平露姑娘啊!你说说这什么理啊?泼油欲引火的那些人,原来是林阁老家那边自个儿跟刘尚书家结下的梁子,刘尚书家那件贪渎大案,前两个月不还闹得沸沸扬扬吗?听说带头掀起这案子的就是林阁老家,这一闹,皇帝老儿大怒,刘尚书入大牢等发落,锦尘社破败收场,连刘家小组的婚事也闹没了,可这、这干咱们啥儿事啊?”刘府家人想出气,有胆子就冲林阁老家行刺嘛,干啥趁林家小姐出府,才来使这种糟七污八的手段?把咱们家三爷也闹进去”简直欲哭无泪。

    “姑娘你想想啊,爷跟林家小姐会不会被打埋伏的另一批人抓走了?但那些人干嘛抓那几个小琴徒?不通啊不通”

    刘尚书家出事,锦尘社衰败,陆世平隐约觉得闹出这些事,苗家凤宝庄暗里定也下了手。

    但下没下手暂且不提,眼下要紧的是,苗三爷、林家小组以及几名不满十岁的小琴徒究竟去了哪里?在谁手上?

    陆世平想过又想,当时刘大小组唆使底下人围堵琴馆时,她跟苗沃萌是从琴馆大门外的侧边巷子藏进迂回曲折的巷弄中的,然这一次,他人根本未出琴馆。

    在人挤人的混乱中,想全身而退的话,能往哪儿撤?就算落入谁手里,那人也得寻路脱身不是?若还拖上几名小琴徒,要走绝对是难上加难。

    他没被逮走。

    林家小姐也没有。

    他该是带他们躲哪儿去了,就等风平浪静再现身!

    灵机一动,她不及多说,拔腿已奔往琴馆的后头院子。

    没出前头大门,那定然是走后门了!

    果然,那扇窄窄后门大敞着,她心头突突跳,二话不说便奔出。

    甫绕过两个转角,当真接上了那片弯弯绕绕的复杂巷弄,然后她边走边辨认着,最后找到那棵生出墙外的杏树。

    那处她曾带他躲进的某户人家后院。

    她曾在杏树下热切吻过他。

    此时,那扇不起眼的门扉竟也仅是虚掩,她推门而进,足音如此之轻。

    然后杏树下那名清美无端的男子在这时徐转回身,与她四目相交,那一双俊瞳瞬间灼亮

    苗沃萌挲着手中盲杖,独自在杏树下徘徊。

    他最后驻足在树干与内墙所形成的隐蔽小所在,想着当日眼盲的自己倚树而立,是怎么被“欺凌”的。想啊想,脸红红,嘴角不禁笑浓。

    跟着思绪一荡,晃到今早离开庄宅前,他故作潇洒对她作出的建言。

    她会答应吧?

    唔,她当然会答应!他恨恨地想。

    摆明了就是在意他、喜爱他,要不怎会看他看到痴迷?

    他当日一走,她巴巴地追出来,失魂落魄看着远去的乌篷长舟,最后还哭得那样伤心,不是喜欢他是什么?

    既然如此,顺水推舟嫁给他,岂不正好?

    哼哼,她要敢说不好,他就、就要就要怎么样?后头没了下文,因他脚跟一蜇,与此刻推门闯进的女子对上目光。

    他不知自己也将她看痴迷了,眼底发亮,说不得话。

    然后那女子朝他奔来,一头扑进他怀里,张臂紧紧、紧紧抱住他。

    “陆世平”他低唤一声,两手亦用力回抱,拼命将她压向自己。

    她被他带回苗家后,总觉她有意无意拉出一些距离,心明明仍火热,却硬生生要压抑那祥的感情一般。

    但此时的这一个扑抱,他瞬间又能感受到她内心热烈狂烧的力度。

    她是这祥喜爱他!

    他连日来的忧愁郁结,眨眼间烟消云散,心窝子大开,通体舒杨。

    “我就想,你或者避到这里来了。”小脸深埋在他胸怀里,她嗓音有些模糊。

    苗沃萌低应一声,俊漠五官浸yin春水般柔软得不像话。

    “怎么来了?”

    她静了静,终于从他怀里抬起红扑扑的脸。

    “我有很重要的话要问三爷。”

    “好。”他一脸镇定,一颗心促跳。

    她问:“三爷虽觉林阁老家的小姐很好,可并没想与对方共缔良缘,是吗?”

    她这问话倒跟今早他所问“你虽宝贝师弟,可并不想嫁他,是吗?”有异曲同工之妙。

    苗沃萌墨眉略挑,似喜似惊讶,领首道:“是。”

    她忽而一笑,紧张神情放松了些,眸光明而媚。

    “三爷那天说,你再不来寻我,怕太迟,我那矮屋小院要围得都是蜂蝶和蚊蝇。那么你来找我了,围着我团团绕,你也是蜂蝶和蚊蝇了。我说的是不?”

    她如愿看到他俊颊映霞。

    苗沃萌魅起双目,口气透了点狠劲。

    “是又如何?我若是蜂蝶蚊蝇,肯定也是最美、最神气的那一只!你不选我选谁?”

    她禁不住又笑,觉得恼羞成怒而耍小脾气的他竟如此可爱。

    “三爷说得是。我自然是选你。”

    “当然!选我多好啊!我--”话陡顿,他美目微瞠,再眨了眨,似在确认自己没听错。他屏息问:“今早说的那事,你肯了?”

    “肯什么?”

    “肯嫁了我?肯肯让我陪你过场戏?”他嗓声突夹涩意。

    他这人啊,欸,拐着弯想留她,却又傲又娇,连句好听话都不说吗?

    算了,她是姊姊,不跟他一般见识!她让他。

    “我不会演戏。也不想演。”她十指轻揪他腰后衣布,语气无辜。

    苗沃萌胸口一震,定定望她。

    “那你你不演,想怎祥?”

    “还能怎样?就只好假戏真作啊!欸,嫁了便嫁了,不给退的--哇啊!”这会儿换她猛地被抱住。

    苗三爷两只胳臂紧箍着她,面庞一垂,抵着她温热耳畔。

    她唇儿弯弯,眼底闪着润润碎光,仍要闹他。

    “唔,还是三爷仅想过过戏瘾便好,等过足了戏瘾,就休妻另娶?”

    她耳珠子突然被他用力吮住,发狠乱啃一通,边咬边吻边喷气--

    “说什么呢!爷也是有操守的!你把我害得这祥惨,连身子都给你了,好不容易拐你进门,不好好惩治你怎对得起自己?你想退,看我答不答应!”终于吐出心底盘算,他就想拐了再说。

    “那、那我不嫁了!”现下悔了还来得及。

    “你敢?”

    他低吼,一把扳起她的脸,见她眉弯弯、唇弯弯,弯弯眸子里有欢喜泪光,知道自己被她捉弄了,但心这祥软,再羞恼也撒不出气了。

    陆世平轻吸鼻子,鼻音略浓叹道:“你们琴艺高绝者,怎么一旦入魔障,比谁都狂?”她有什么好?值得他这般纠缠不休、忧郁伤怀?

    苗沃萌能懂她的意思。

    他入情的魔障,做不到她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就要比谁都狂。

    他拇指挲着她的润颊,为她拭泪。

    她羞涩咬唇,垂眸忽见掉在地上的那根乌木盲杖,不禁笑语:“三爷这次跑来这儿,没弄丢杖子呢!”

    他红粉绯绯的玉颜微扬,薄唇似笑非笑,那神态像是在说--那杖子是你亲手做给我的,我自是宝贝,怎能弄丢?

    陆世平心房火热,一股蜜意流转,却是睨了他一眼,好气又好笑道:“三爷又拿盲杖出门,装模作祥欺负人,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没想到他还真真惋惜地长叹。

    “哪还能再装?今日这么一乱,什么底儿都掀掉了。”揺头再叹。

    “往后要想觑见旁人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或把颊儿捏得变形、冲着我的美貌发痴,可就难了。”

    “苗沃萌!”她也来恼羞成怒了,搁在他腰背的指直接掐捏下去。

    可惜苗三爷没生什么赘肉能让她掐个过瘾,倒是他怕痒般扭了扭,干脆收拢臂膀又牢牢抱住她。

    他低笑一声,灼唇随即压下,如久旱逢甘露般深吮她唇舌,鼻间轻轻低低的哼声让人听得面更红、耳更赤。

    但等等!不行这样不好啊!

    陆世平在他怀里扭动挣扎,躲着他的嘴,断断续续挤出话--

    “你等一下唔唔不行,这儿是别人的地方,唔你消停些啊欸欸,你这人怎这么张狂”还是被吻了个彻底,吻得她飘飘然、目眩神迷。

    软在他臂弯里好半响,她止不住喘息,烫耳又被他的热息拂过。

    他笑意灼人,慢腾腾往她耳里吹气。

    “双目稍能视物,我便推敲地走了一趟当日你带我走过的路线。后院墙内植树的,只这户人家,原来是棵杏树呃你那时把我压在树干上强吻,我越想越觉这棵杏树意义重大,瞧见它,就记起你有多喜爱我,痴迷不歇,恨不得将我吞进肚子里去”又笑。

    “所以非买下不可。爷的树怎能种在别人地盘上?所以这座小小宅院已不是别人的地方,是我的地方”

    陆世平听得满身泛红潮,不甘心低嚷:“那时吻你,也不见你推拒,脸红红,心如擂鼓,明明你也喜欢,喜欢到无我不行,还说我痴迷?”

    苗沃萌表情一顿,玉颊火热,跟着便豁出去了。

    “是了,没错,我就是心里暗喜,无你不行,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我、我我就这祥!”

    怀里的姑娘一下子端起姊姊架势,两手往他胸腔一推。

    苗三爷没防她突来这一手,玉背倏地抵在树干上,姑娘已猛身而上,如猿攀树般挂在他身前,嘴凑过来不住地吻他、舔他、啄他、啃他。

    “三爷,咱们是不是该回琴馆瞧瞧--呀啊啊--”

    那屋后忽见一人跨出门槛,女儿家本娇嗓脆甜,娇声却陡地变了调,似吓得不轻。

    陆世平亦吓着了,猛地从浓情蜜吻中清醒了几分,身欲退,苗三爷一双阔袖却瞬间缠上,再次将她拖回怀里。

    他真张狂起来,哪管什么天时地利与人和!

    她无奈,只好又陷唇舌缠绵,迷蒙眸光湛啊湛,昏昏然间投向那道屋门

    那是林阁老家的小姐无误吧?

    噢,欸,苗三爷不怕丢脸,她怕呀!他是要吞了她才甘心吗?

    这下子不只林家小姐撞见了,几个失踪的小琴徒也跟着从屋内冒出头,一颗头、两颗头、三颗头全瞠目结舌“观赏”着。

    她叹气啊叹气,干脆心一横,眸一闭,什么都不想,很专心全意地吻回去。

    只是还有一件事,不得不先在内心仰天长啸--

    怎就没人告诉她,林家小姐这朵绝世奇葩,原来仅是个十岁左右的女娃儿?”

    春临大地。

    苗三爷在带着未婚妻子上苗家位在江北的温泉别业拜见双亲之后,甫回太湖即快马加鞭着手婚事,这一年春始,便赶在大爷、二爷前头,替苗家凤宝庄和自个儿迎进了新嫁娘一名。

    儿孙的婚事完全遵从太老太爷之意,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

    迎娶当天,苗家船队结满喜彩、披着红绣,从湖西至湖东幽篁馆迎来新浪子,长长船队迤逦在青光潋艳的湖面上,红扑扑的一长列,无比招眼。

    说到新娘子,岁数是有些大,苗三爷娶的是姊妻,但稍微懂琴的人皆知,这桩婚事根本是苗家大得利。

    一来,听说新娘子双亲早逝、师门简朴,没收什么聘礼。

    二来,新娘子制琴手艺精绝,名琴洑泪、玉石与甘露皆出自她手中,苗三爷花大把银子买琴,买到最后竟干脆将制琴女师傅娶回家,往后女师傅巧手所制的每张琴,全归在苗三爷的九霄环佩阁,不花半毛钱,实在教人眼红又生气!

    暮春吋候,苗家凤宝庄再办试琴大会。

    当天,太湖边上,默林、翠竹林所圈围出来的大片坡地,各地前来共襄盛举的琴友们席地落坐于温柔起伏的草坡上。所携来的琴不论是自制抑或请人所制,只要愿与琴友们分享,便可当众鼓上一段。

    今年最教人惊讶的琴,名日春雷,由苗三爷所鼓,而制琴者又是那位女师傅!

    呃不,如今得称女师傅一声“苗三夫人”

    春雷色泽偏朱,琴尾却有焦痕,据闻险些被当作废柴烧了,琴友们抵不住好奇,纷纷向苗三夫人探听始末。

    苗三夫人脸红踌躇,倒是一旁的苗三爷噙着笑,坦坦然代答。

    琴友们才知,原来苗三夫人当时为救春雷这方奇木而灼伤双手,苗三爷不仅赠药更时时照看,如此日久生情,方才成就这一段良缘。

    “如此说来,这春雷琴便是二位的订情之物了!”

    听得琴友这话,苗三夫人陆世平仍淡笑不答,苗三爷自是轻松自在地把场子接过去搓圆捏扁,说得像他对她那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似的。

    哼,他那时待她可坏了。

    那时的苗三爷疑她、欺她,不断试探,还害得她两手伤了又伤,哪来的钟情相倾心?

    见众位琴友听得律津有味,她只好脸红红退得远些。

    有人喜听她与苗三爷的情史”有人则深深、深深仰幕她一手绝艺。

    “试琴大会”上高手云集,不少识琴亦懂制琴的人过来与她攀谈,聊及各自的制琴手法,她听得双眸发亮,亦说得畅快淋漓。

    入夜“试琴大会”早已圆满收场,陆世平只觉肤底犹窜细细颤栗,白日与几位琴友谈论,真真听君一席话,胜读万卷书,很有豁然开朗之感,那兴奋之情尚未淡去,灼灼在肤下烧。

    她从竹僮手中接过小托盘,便遣两孩子回房歇了。

    过小厅,走进里边寝房,浴洗过后的苗三爷披散长发斜卧榻上,原是一幅海棠春睡图,见她踏进房内,他似睡非睡的美目掀了开,靠着大软枕撑坐起来。

    陆世平朝他一笑,把托盘暂且搁下,走去帮他重新系妥中衣衣带,免得袒露胸腔招了风寒。

    苗三爷忽而低柔问:“今日欢喜吗?”

    她笑意纯粹,肩开眼笑。

    “欢喜极了:”略顿又说:“可惜钚儿没能过来,要不,她定也欢喜极了。”

    “钚儿”全名林紫绩,正是林阁老家那位才气级横的嫡孙小组,如今已拜陆世平为师,学识琴与制琴之艺。

    苗沃萌笑笑领首,一会儿又问:“我瞧盛家那位刚及弱冠的盛小爷,今日似乎一直在你身边?”

    提到从楚云流派中慢慢辟出蹊径,而今自成一格的明月流派盛家琴,陆世平气息微促,双腮生晕,语音掩不住地飘。

    “那位盛爷虽年轻,可懂得好多东西,今儿个多亏他主动过来攀谈,要不与会的琴友那么多,我都不知上哪儿寻他。”

    抚抚胸房,仿佛那方寸鼓动得太激烈,在胸臆内冲撞发疼。

    “盛爷说,他也亲手制琴,连琴弦亦是自揉自制,还说他们盛家也有一处如同九霄环佩阁的地方,收藏十七具古今名琴,十七具呢!三爷,他竟还问我得了空愿不愿意去瞧瞧?欸,我当然一百个、一千个愿意!我想,盛家的藏琴定然很有看头。”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颊面仍红,鹅蛋脸在一室烛光中异祥的娇艳朦胧。

    似思及何事,她眉儿轻挑,轻快道:“三爷,那位盛家小爷有小虎牙呢,笑起来两颊和两边嘴角都转着小涡儿,可爱极了呃?”怎么回事?榻上斜卧的美人突然把她刚为他系好的衣带粗鲁扯开,中衣前襟又敞了。

    她迷惑扬睫,一瞧苗三爷淡笑的唇、阴黑的眉眼,心头骤然一凛。

    “是吗?盛小爷有那么可爱吗?”嗓声尽管低柔,却阴恻恻荡开。

    陆世平登时明白自个儿是哪一条犯到他了,相当懂得见风转能!

    “也也没有多可爱啦!那个跟三爷一比,自然是被比到天边去了,论可爱,自然是三爷最可爱!”

    讨好般眨眨眼,生怕之后若受盛家小爷邀请,她家这位爷要闹着不允她去。

    “哼!”苗三爷鼻子不通般哼了声,脸色柔缓了些。

    妻子再次探手帮他拢着前襟,仔细重系衣带,他薄唇暗暗勾笑,没让她瞥见。

    陆世平继续努力博爷开心,遂道:“盛爷今日穿的那件春衫,紫中带深青的颜色颇好看,我记得三爷之前也穿过一件同样颜色的,祥子好看极了,潇洒俊朗得很。”

    丈夫没回话。

    周遭氛围从温软如酥的春天一下子换作冷飕飕的深秋。

    她两指犹扣着男人衣带,不解地抬起头。

    “呃?”这是又怎么了?

    苗三爷美目细眯,眼角抽动,唇缓缓、缓缓扬笑,淡声足可凉心。

    “我没有紫青色的春衫。”

    “啊?”

    “不仅是春衫,连夏衫、秋衣和冬衣,都没有紫中带深青的颜色。”他两眼深幽幽,一瞬也不瞬地看她,笑笑问:“你是看见谁穿了?那人穿起来还好看极了?潇洒俊朗?嗯?”问到最后,尾音上扬,听得人心尖颤栗。

    陆世平内心暗暗叫糟。

    想了想,想过又想,好像呃,真不是他。

    她干笑两声,搔搔耳边微卷的碎发,硬着头皮道:“好像,呃确实不是三爷我好像真记错了,好像是、是看到师弟穿过”

    苗沃萌俊脸铁青,目光如刀,唰唰唰直往她脸上、身上刮。

    “哼!”这次鼻子更不通了,他重重喷气,接着又一把扯松衣带子,宁顾着凉也不让她拢襟系带似的。

    “你、你干嘛这样嘛?”

    陆世平张嘴还想念人,但见他正在气头上,不由得噤了声。

    叹气,她起身端来托盘上的小白盅,盅里是黑乎乎的补药汤。

    他的寒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要根治不可能,但已调养得甚好。

    朱大夫开出的药补、食补,她皆帮他留心着,这碗补药汤如今是每隔一小阵子就得喝上几帖。

    药汤温热温热,白盅已不太烫手,她捧着端到他面前。

    “三爷”小心翼翼。

    她唤,他不理,垂下墨睫,脸还撇开了。

    她小媳妇般咬咬唇,再将白盅慢吞吞移到他面前。

    “给。”

    结果他依旧不予理会,俊容再撇。

    陆世平这下也火大了“姊姊气势”压抑不住,血气噗噜噗噜往脑门子窜腾。

    “你干嘛这祥?””语气陡扬。

    苗三爷黑黝黝的瞳仁心儿猛地湛光,唇抿作一线,喉结上下滑颤。

    “苗沃萌!”她硬声硬气,每个字皆是重音。

    “转过头看我!”

    他就是诡异地抵挡不了她“盛气凌人”时的模样和气势。她一凶,他气息就开始不稳,心脏怦怦跳。

    吞了吞唾津,他微鼓双颊,一张脸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转正。

    “喝!”陆世平沉声命令。

    他撇撇嘴,薄薄吧干地嚅出声。

    “你不喂,我怎么喝?”

    她怎么就看上这祥一位爷?

    又傲又娇又蛮不讲理,她怎么偏就对他心软了?

    怎么就真的两眼一抹黑,一头往他怀里栽了?

    内心发软,暗自揺头大叹,陆世平仍是取来托盘上的白玉调羹,一匙匙喂给他喝。

    这下子苗三爷安静了、温驯了,没再闹腾,片刻便喝完整盅补汤。

    她又端来清水伺候他漱口,温热了巾子给他擦嘴,等收拾过后再回榻边,榻上的男人似睡着了,清美面容舒展开来,开启一道小缝的双唇轻轻吐气。

    她无声浅笑,俯身又去帮他系衣带。

    想着他方才生气的模祥,她指尖发痒,真想掐他腰肉几下。呃,不,他腰身没肉可掐,要掐就掐他大腿内侧和他微翘好看的臀

    她巧肩轻抖,硬是忍住笑声,怕吵了他,下一瞬却天旋地转--

    她被扯了过去,仰躺在榻上,苗三爷一腿横跨,半压她的身子!

    “三爷?”眨眨眼眸,发觉一头长发又被他刻意压住,让她没法转动脑袋瓜。

    “说!我有什么颜色的衣裤?给我说清楚!”俊鼻挲着她的颊,问得恶狠狠。

    还闹着跟她纠缠这件事就对了!

    陆世平低声嚷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记错了嘛!我现下记住了,三爷没有深紫深青的衣袍或裤子,三爷偏爱浅淡颜色,白的、浅黄的、浅青的、淡灰的,没有紫青,没有没有--”

    苗沃萌又重哼一声,身躯干脆沉沉压下,叠着她。

    “你只惦着你宝贝师弟和师妹,陆世平,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嗯?”

    “没有只恼着师弟和师妹,我也、也很惦记你啊!”唉

    “哼!”又哼?

    陆世平被哼得恶向胆边生了,化被动为主动。她两手攀上他颈后,揽下他的头,随即下巴微抬,朝他红润柔软的唇瓣咬下去”

    她没有用力咬,但力道还是有的,咬得他既疼又舒服。

    可恶的女人,只会欺负他!

    但苗三爷内心已有悲惨体悟,他竟是十分喜欢她的欺负

    被胡乱啃咬又上下揉捏到晕茫茫之境,他热烘烘的耳珠被含吮,妻子沙哑的低语是滚过浓蜜的甜言,徐徐鼓入他耳中--

    “我把你当成什么三爷难道不知吗?”更用力抱他,低笑道:“我把你当成爷啊,最宝贝、最宝贝的爷,也是我最喜爱、最喜爱的人,谁也比不上的。”

    苗沃萌听得脸红心热,眼底微润,偏过脸寻找她的小嘴。

    四片唇啄吻摩挲之际,妻子甜甜又说--

    “谁也比不上,什么东西都比不上的三爷跟春雷如果同时被丢进火里烧,我救的肯定是你,不救春雷”

    这女人又玩他是吗?

    陆世平突然惊声尖叫,因丈夫恼羞成怒了,十指拿她当琴来鼓,专挑她最受不住、最怕痒的地方下手。

    “拜托--啊啊--不要!不要啦!拜托求求你啊--”

    两人满榻上乱滚,滚啊宾,滚到最后,尖叫求饶声变成另一种春情满满的调调儿,媚到没边

    然后陆世平有些明白了,丈夫的衣带子根本用不着一系再系,因为系妥了,还是得扯掉啊而今夜的“恨”苗三爷到底彻底发泄了。

    俊脸埋在妻子温暖的颈窝,他带笑入眠,通体舒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