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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出门在外
女人辗转难眠
心像秤杆失去秤砣
一头高
捡起男人走时留下的汗衣
折了又叠叠了又折
最终把汗衣压在枕头下
心才不会慌
汗衣散出麝香般的香味
如凉风拂面
女人心里的野鹿
才慢慢变为绵羊
——孙雄男人出门在外
女人的叹息如同刚刚落下的电话一样沉重。她的手指像压扁的芦苇胡乱地倒在话筒的一侧，有缕调皮的头发正凌乱的落在她的右眼前方。她忽然觉得屋子里有些发闷，想去打开窗户透透空气。
这只有十余米的距离女人仿佛走了一个世纪。她的两条腿像较着劲似的加着重量，她感到心好沉好累。
男人出差已经一个月了，今天是说好了回来的日子。昨天女人为了今晚的饭菜，准备了一天，有男人最爱吃的红烧鱼和春笋，也有儿子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现在，它们都正安静的躺在冰箱里，如同女人此刻的心情一样冰凉。
刚才的电话是男人打来的。男人告诉她要迟回来一天。他说了几句叮嘱的话以后，甚至没来得及听女人的埋怨就匆匆的挂了。他似乎没有一点迹象记得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们结婚8周年。
女人的胡思乱想不是空穴来风。中午在菜市场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和老公一起出差的那个男同事。当时那个男人正在和市场里的商贩们讨价还价，她看了以后还扑哧的笑了一下。她想，一个大男人买个菜还墨迹老半天，我的老公才不会这样。别看平时她总爱奚落男人不懂得心疼钱，怪他出手总是大大咧咧的，可她也知道她就爱他这口，她自娱似的管这叫男人味。
而此刻女人不再这么想了。她宁愿这个男人也能此刻捧着她最爱吃的某种水果正欢欢喜喜跑进门来。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正像她不相信男人刚才的电话一样。
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今天男人一定就在这个城市里，而他却没有回家。她在厚厚的电话薄上查找到了男人同事的电话，立刻拨了起来，没有一点犹豫。
“喂，张莫么？”
“是，我就是，你哪位？”
“我是李杨的爱人，你好”
“你好，你好，你好”
“你们是不是今天回来了？”
“啊，早上就到了，怎么”
“李杨还没回来啊”
“不能吧，我们一起下的火车啊”
“他说他明天才回来的”
“啊？啊！那可能是公司又派他走了吧，我也不太清楚啊”
“啊，那没事了”
“行，那我要是联系上了他，我让他给你去个信”
“好，好，谢谢你啊”
“没事”
女人的疑问得到了证实。自从结婚以来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怀疑过男人，但就这么一次，竟被她猜准了。
没等她想好怎么询问男人的时候，电话又“铃铃铃”的响了起来。
“看他和我怎么说”女人像一个充满空气的气球忽然松了气孔一样，嗖的窜到了电话机旁。
“你在哪呢？”女人的长发剧烈的摇摆着。
“喂，我是张莫啊”
“啊，啊，对不起啊，你”
“那什么，刚才我问过公司了，李杨刚回来就又被调回去了，说那边还有个问题没有解决，需要他再看一下”
“哦，谢谢你啊”
“恩，不客气”
女人几乎是把话筒砸下去的。伴随着电话的一次呻吟，女人骂了句粗口。
这次她没有再多考虑一秒钟就迅速的拨通了男人的手机。
那边传来的是一个甜润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
电话又一次的惨叫，女人更为恶毒的一次咒骂。
女人萎缩在沙发上，不厌其烦的拨打着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一次，两次，三次
一次次的折磨着女人脆弱的神经，一次次磨灭着女人的竭斯底里。
儿子放学回来了。
还没等看到妈妈的样子，他的声音率先传了过来。
“妈，是不是晚上吃糖醋排骨啊”
女人终于有些冷静下来了。
她起身向厨房走去。
“妈，你怎么了？爸呢？不是说今天回来么？”
这句话像一杯开水一样融化了女人所有试图掩盖的冰凉。
她忽然抱起儿子，泪流满面。
“恩，妈妈给你做糖醋排骨，妈妈给你做糖醋排骨”
儿子的脸上写满了惊异，他伸出小手扶在妈妈沾湿的脸颊。
“妈，你不舒服的话，就不要做了。我今天不吃糖醋排骨了，等爸爸回来再吃”
“妈，不哭了，妈，不哭了，好不好”
儿子湿乎乎的小嘴贴在女人的脸上，吸着泪。
“恩。儿子乖。今天妈妈一定要给你做糖醋排骨。等爸爸回来，我们还做！好不好？”
“好！”儿子的双手合在一起拍了个响亮的巴掌。
一直到儿子睡觉以前，女人的脑海里都是空空的。
她看着儿子大口吃着排骨的样子，就想起第一次男人吃她做的饭时，满意的说着好香好香，他说他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他说他要一辈子吃她做的饭；后来她又坐在儿子的身边看小家伙写着作业，就想起了那天男人端坐在书桌旁写东西的神态，她忽然的出现，吓了男人一个惊颤，当她夺过男人手中的草纸时，上面都是给她写的情诗；睡觉前给儿子洗脚的时候，她又记起了度蜜月的时候，男人每天都要端着脚盆进来，然后喊着“杀猪拉，洗猪蹄拉”的滑稽样子。
现在儿子睡了。她又重新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她到厨房打算给自己做点什么。她胡乱的抓了几把挂面扔到锅里。
挂面在沸水的浸泡下慢慢的软了起来，她摆弄着两根筷子在里面来回的调匀。
婚姻这盘菜怎么就这么难呢？
女人的眼泪不断的滴落在锅里，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就像那滴融进了水里的眼泪，看上去也许什么都没有，可如果你尝了以后就会明白，那是种什么滋味。
女人又一次拨了男人的电话，传来的依然是无法接通。
终于，女人拿起手机最后一次给男人发了一条短信
“我希望今天晚上你能够回来”
屋外等候男人的门灯一直亮着，如同女人最后的希望。
男人回来了。
女人躲开她的表情，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没吃饭的话，厨房里有面，要是凉了，自己热一下”
2004年7月9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