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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凌晨四点
无边的棉花地
被摘尽棉桃的枯杆
在秋风中吱啦作响
像无数的鬼魅在夜幕下张牙舞爪
田地里仅有的一条窄窄的沙路上
有三个晃动的黑影
前面是挑着箩筐的母亲
后面跟着八岁的我和六岁的妹妹
母亲大声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实际是在为他自己壮胆
我和妹妹左手牵着右手
另外一只手使劲揪住母亲的衣角
怯生生地小声应和着
生怕我们的声音招来了夜的幽灵
天上清冷的月光偏又透亮透亮的
照得我们无处可逃
路上偶尔从远处传来鸡鸣狗叫
让我们觉得是在人间行走
漫长的两个小时终于熬过
可怕的寂静也远去了
啊，喧闹的集市真好
为了跟母亲赶集
我和妹妹在床上坐了半宿
伸长耳朵等待母亲起床的动静
还好，母亲奖给我和妹妹一人一个烙饼
然后，他与人讨价还价
买回两只活蹦乱跳的猪仔
它们是我们全家的梦想
明年的种子、化肥、农药
一切的一切
也是我和妹妹的希望
母亲答应我和妹妹明年同时上学
五个月后，小猪们无端的撒手人寰
这是一场天塌地陷的灾难啊
我和妹妹坐在猪圈了哭了整整半宿
母亲强行拉开我们
狠命地烧了几大锅开水
为猪们去毛、开膛
又在凌晨四点挑着病猪肉
也挑着一家老小的希望
再次带着我和妹妹去赶集
乡下人肚子里缺油水
免疫细胞却出奇的丰富
枣红色的猪肉竟然被一抢而光
母亲又买回两头小猪
从此我们家里又有了猪的欢叫
更有了我和妹妹的欢唱
三十年后
妹妹成了名牌大学的资深教授
我成了重点中学的高级教师
我们依然对小猪怀着深深的敬意
因为它曾经是我们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