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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良没有见到元微微,孙艳菲反倒成了她能打听消息的人。
她不知道孙艳菲这么没名没份地跟在陈立远身边是为什么,她也无权过问,她只是想打听打听元微微的消息。
潘玉良把话又绕回来,“你说元微微快死了?她怎么了?”
陈艳菲嘴角带着说不出来意味的笑,“你还挺关心她的,怎么?你们是亲戚?”
陈艳菲说话无所顾及,声音还大,潘玉良快要服了。
她连忙解释说,“不是,只是我之前见她,她还好好的,所以听你说她快要死了,所以有些好奇,好端端的一个人……”
陈艳菲道,“这人呐,命呗。”
这算是什么答案?
这会没有人来给陈艳菲敬酒,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潘玉良也是喝惯了烈酒的,但陈艳菲的这种喝法她却没有过。
一杯酒喝完,陈艳菲又去她随身拎着的小手包里摸出一支烟,立在一边的红衣立即道,“孙……小姐,我们少夫人有孕,您……要不忍忍?”
陈艳菲手一顿,忽然笑开来,“哟,这丫鬟嘴真甜,这还头回有人用您来称呼我呢,成,你说忍忍就忍忍。”
说完还给红衣抛了个媚眼。
红衣的脸憋的通红,她没想到,有生之年,她居然被一个女人给调戏了。
潘玉良啼笑皆非,拉了拉陈艳菲的手,“你可别吓我的丫鬟。”
那么多酒下了肚,孙艳菲的手指居然冰凉,跟潘玉良温热的手对比鲜明。
“呀,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陈艳菲脸色有些怪异,但也没抽手,任由潘玉良握着她的手。
她这时候往陈立远那一桌看了一眼,然后忽然道,“那个元微微坏了身子,心性又不豁达,我没吓你,她是真的命不长久了。”
潘玉良的手还握着陈艳菲的手,好似要把她的手给握暖才肯放似的。
她叹口气,“陈家没给她请大夫吗?”
陈艳菲淡淡地道,“请了,没什么用,陈家人对她哪里会上心,她自己也不想活了似的。你问我这些,我也不大知道的,我又不是侍候她的丫鬟。”
潘玉良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艳菲无所谓地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说话就这样,你也别放在心上。”
潘玉良忽然笑起来,“我记得你以前在学堂的时候就是这性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陈艳菲点点头,“是呀,从小就这样,难改了。”
潘玉良找回些以前一起上课的时候的感觉,有些感慨地道,“不改也挺好。”
陈艳菲看着她欲言又止了一翻,将手抽出来,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手指微抖地捧着酒杯仰头喝下。
因为里间坐着女眷,那些人也没在里间太闹腾,灌酒的都去了外面,沈晏均倒是没起过身,要喝酒的都由赵副官代劳了。
沈晏均也不怕被人笑话,直言说,“我夫人现在有身子,我可不想晚上被赶出去。”
有人笑道,“怎么从沈少校的话里听出了一丝炫耀的意味?”
旁边的人也笑道,“可不是吗?”
沈晏均丝毫没有介意别人的调笑,反倒乐在其中。
忽然有人道,“少校的两位夫人都是潘老爷的女儿吧?”
正愁该怎么跟那些人搭上关系的潘老爷立即笑说,“是啊。”
沈晏均不喝,潘老爷却是喝的,那人走到潘老爷面前,拉起他,“走走走,我们去外面喝酒去,您女婿惧内不敢喝,潘老爷不会也不敢喝吧?”
潘老爷道,“再惧内也得陪刘主任喝啊。”
沈晏均看着他们把潘老爷拉走,与赵副官相视一眼,没有说什么。
稍顷间,里间沈晏均这一桌,便只剩下陈立远跟沈晏均还在桌子上了。
沈晏均看着他道,“陈少爷不去喝酒?”
陈立远道,“在哪喝不是喝?”
说着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杯,沈晏均挑挑眉没说什么,对着赵副官道,“你去外面陪他们喝吧。”
赵副官应了声是拿着他自己的那只酒杯去了外间,沈晏均这才对着隔壁桌的潘玉良唤了一声,“良儿,过来。”
潘玉良转过头,看着沈晏均,冲他嫣然一笑。
红衣扶着她起身走到沈晏均的身边落坐,沈晏均旁若无人地低声跟她说话,“饿吗?”
潘玉良摇摇头,“不饿。”
酒楼里酒气熏天的,她虽然没喝,闻久了也有些不舒服,但她忍着没说。
陈艳菲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到了陈立远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身若无骨地靠在着陈立远的肩。
“沈少校跟夫人真是伉俪情深,让人羡慕得紧。”
陈立远抖了下肩膀,冷眼瞧着她,“坐好了。”
陈艳菲坐直了身子,脸上神情倒是未变,哧了一声,“真是没情趣。”
她大方得紧,潘玉良却有些尴尬,她拿着帕子掩掩鼻子,沈晏均立即关心地问,“可是难受了?”
潘玉良轻轻地点了下头,“酒味好重。”
沈晏均牵起她,“我们去别处坐坐。”
潘玉良正求之不得,顺从地起了身,跟着沈晏均走了几步后,她回过头,正好瞧见陈艳菲又把烟拿了出来。
见她看自己,陈艳菲冲她晃了晃手中的烟,“你走了我总可以抽了吧?”
潘玉良笑笑,“你随意。”
陈立远又喝了一杯酒,陈艳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起身坐到另一张凳子上,同陈立远之间隔了一张凳子,然后点了烟猛吸一口,喷云吐雾起来。
陈立远皱皱眉,陈艳菲脸上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你同我勾搭上的时候不就知道我不是她那样的人,你现在皱什么眉啊?”
里间另一张桌上坐着的各家官家太太都还在,陈艳菲又没有刻意回避什么,声音也不小。
她这话听到各家太太耳里,面上纷纷出现鄙夷之情。
陈艳菲把她们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翻了个白眼,继续抽自己的烟。
陈立远的眉头皱得更深,“你别找不痛快。”
陈艳菲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抽了半支烟,她忽然倾身向前,对着他又道,“诶,潘玉良跟我打听你夫人的事呢,看来她还是关心你的嘛。”
陈艳菲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意,陈立远没能如她愿,仍是方才那副厌烦的表情。
“你说什么了?”
陈艳菲收回身子,觉得无趣,“能说什么,实话实说呗。我跟你家夫人又不熟,还能跟她交心不成?”
潘玉良以为沈晏均会带着她去酒楼其他的包间坐坐,却没想到他直接牵着她下了楼走出了酒楼。
“我们去哪?”
“随便走走。”
因为有沈晏均跟赵副官在,出门的时候便没有带阿板。
阿板不在,可苦了红衣了,眼睛盯着潘玉良脚下的步子数着,都快盯出血了。
“我们就这么走了好吗?”
沈晏均笑笑道,“没事,有赵副官在,我们晚些时候再回来。”
潘玉良点点头,也不再操心这个。
她道,“陈立远带着的那个,是我同学呢。”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潘玉良继续说,“真是没想到,我太意外了。”
“怎么?”
潘玉良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料到吧,你知道吗?以前她在我们班上可厉害了,她是个什么都敢说的人,为人特别仗义,对那些欺负人的事,特别看不顺眼。有次我们班上一个女同学被另一个同学欺负了,她二话不说就在教室里打得那人满地找牙呢。那还是个特别高大的男同学,她一点都不害怕。”
沈晏均听着她说,也不发表看法。
潘玉良说完又叹口气,“真是没想到,她现在居然……”
沈晏均明白她的意思,那么嫉恶如仇的一个人,对这种事本该厌恶才是。
潘玉良没吃过苦,自然不知道一个人在困苦之下能做到什么程度。
两人带着红衣沿着街市走了一圈,现在是夏天,商铺关门较晚,即便是晚上,两边的商铺也都挂着灯笼开着门。
沈晏均原本打算走走就回酒楼的,但潘玉良走了一会就有些犯困,沈晏均干脆就直接回了司令府。
沈晏均跟潘玉良回家的时候,沈晏庭还在厅里等着。
见他们回来,他立即起身了身。
“大哥,小嫂嫂,你们回来了。”
沈晏均嗯了一声,不甚友好地问了句,“闲着?”
沈晏庭头皮一麻,他可一点都不闲,这不是特地在这等他们吗?
沈晏均给了潘玉良一个眼神,看在那礼物的份上,潘玉良立刻意会过来。
她耸耸肩,“我们没有见到你那同学。”
沈晏庭一愣。
潘玉良解释说,“你大哥是请了他们夫妻二人,但那陈立远不带她过来我们也没办法。”
沈晏庭皱皱眉,“他为什么不带?”
沈晏均冷声说,“带不带是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沈晏庭心里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为免他们兄弟二人把话说僵,潘玉良连忙说,“虽然我们没有见到人,不过打听了一些情况出来,你那个同学……”
潘玉良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道,“好似不大好。”
沈晏庭问,“她怎么了?”
潘玉良想了想,没有直接把陈艳菲的那话告诉他,而是换了个温和一点的说法,“身子不大好,而且,估计也难得好起来。”
沈晏庭有些怔忡,潘玉良安慰他,“你也别太难过。”
沈晏庭啊了一声,又哦了一声,难过?他不难过啊。
沈晏庭最后说了句,“我知道了。”又接着道,“我还有功课,我先回院子了。”
潘玉良莫名其妙,她看着沈晏均问,“你弟弟是不是喜欢那个元微微啊?”
沈晏均倒不这么认为,“没有的事,你别瞎猜。”
两人在前厅坐了会也回了院子。
红衣见着阿板就像见着了亲人,“阿板,以后你都不要离开少夫人身边。”
阿板不解,脸上难得出现一些别的表情,略有些困惑。
潘玉良扑哧一声,对着她道,“红衣今日给我数步子的时候一直数错,我都不敢跟她说话,怕打扰她呢。”
红衣叹了口气,“我是不是个笨蛋啊?”
潘玉良忍俊不襟,连沈晏均的嘴角都弯了起来,“去给少夫人打水过来。”
阿板立即转身去打水,红衣给沈晏均跟潘玉良两人倒了杯水,拿着扇子给潘玉良摇着,脑子里还在想着她是不是真的很笨这件事。
潘玉良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安慰她,“人也不都是万能的,你别的事情都做的很好呀。”
红衣愣愣的点点头,说道,“就像少夫人不擅长女红一样。”
潘玉良……
“你明天继续给我数步子。”
红衣猛然惊醒,这才意识到刚刚把脑子里想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她苦着脸,“少夫人……”
阿板很快提了桶水过来,昨日沈晏均给她泡了脚之后,夜里果真没有抽筋了。
所以即便是觉得热,潘玉良还是乖乖地由着沈晏均给她泡脚。
红衣跟阿板都在外面,潘玉良想了想,还是把白日在沈夫人那里听到的事跟他说了。
潘如芸的事府里只有沈晏均跟她知道,沈夫人今日说的话实在是有些奇怪。
“晏均哥哥,你说娘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潘玉良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太可能,又说,“大姐这段时间都在府里养伤,都没出过门呢。”
沈夫人能发现什么?
沈晏均看着她道,“你是不是觉得是我跟娘说了什么?”
潘玉良连忙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点奇怪而已。好端端的,娘干嘛要让丫鬟留意大姐的举动?”
沈晏均扬扬眉,“姑姑来的时候,你大姐跟她走得近,娘起了疑心也是应当的。”
潘玉良有些没料到,潘如芸跟沈妙玉走的近的事,她都不知道。
“她们……为什么走的近?”
沈晏均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找合适的词,最后他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不是吗?”
潘玉良瞪大眼睛,不可思异地看着沈晏均,好半晌才说,“我哪里会知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姑姑都已经去了。”
沈晏均不允许她逃避,“良儿,有些事情我本打算瞒你一辈子,比如你大姐跟重晓楼的事,我原本想着,如若他们两个愿意一起离开,我愿意看在你的份上成全他们,甚至帮他们也好。”
他定定地看着潘玉良,后者吸了口气,脸都皱到了一块,明显不想听的样子。
沈晏均帮她擦好脚,抱着她躺到床上,又取过扇子帮她轻轻摇着。
“但你大姐明显不这么想,她心思多。上次姑姑为难你的那件事,若非她刻意,姑姑还能在司令府伤你?姑姑那嚣张跋扈的性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嫁进司令府多少年了,姑姑可动过她?”
说着,沈晏均帮她把搭在脸颊两边的头发顺到了脑后,潘玉良半躺在床上,双手抓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恳求,希望他不要再说下去。
沈晏均却未能如她的愿,打算趁着今日把事情说开。
看潘老爷那样子,他日后总是要动到他头上,若不是先给潘玉良打打预防针,日后定然会伤了他们的感情。
他甚至没有底,即便是他现在给她打预防针了,日后她会不会站在他这边?
她仰头看着他的样子,他几乎就要心软了。
但他还是狠了狠心,继续说。
“她伤着的那次,就算是姑姑推她,她也摔不到那样狠的。”
潘玉良抽口气,眉头死死皱着,脸上神色也冷了下来,看沈晏均的眼神都有了些敌意。
沈晏均还是继续说,“你那么聪明,这件事情定然都想到了,只是因为她是你大姐,你便一叶障目了。而且,你觉得姑姑像是那种会自己被自己吓死的人吗?这件事爹是看在我的份上才没有追查,若是真的查下去,你大姐……”
潘玉良鼓着脸别开眼,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沈晏均叹口气,摸了摸她的脸,“我知道我说这些话会让你难受,但良儿,你大姐若执意如此肆意妄为,我也无可奈何。”
潘玉良猛地转过脸盯着他,想替潘如芸解释,“大姐她……她是因为我才对姑姑……”
沈晏均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不,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她自己。姑姑……知道了她跟重晓楼的事,若她真是为了你,爹娘那边我会替她扛着。可她不是,她是为了自己才杀人灭口。”
沈晏均知道,他说的那些潘玉良其实都明白,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潘如芸,所以她才不愿意去深想。
潘玉良吸着气抖着唇,不愿意去说潘如芸半点不好,只好问,“姑姑为什么会知道大姐的事?”
沈晏均道,“知道你大姐的事的人不止是姑姑,还有陈局长跟陈立远,其至还有别的什么人,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的。”
潘玉良狠抽了口气,“那该如何是?”
沈晏均在心里叹口气,他就知道,在她心里潘如芸的份量举足轻重,不管潘如芸做了什么,潘玉良对潘如芸还是姐妹情份占了上风。
他道,“若你大姐愿意听我的,或许她跟重晓楼早已远走高飞,在别的地方好好生活了。”
潘玉良虽然不喜欢那个重晓楼,但如果潘如芸喜欢,这应当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那她为何不愿意?”
沈晏均笑笑,潘玉良的感情是纯粹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论她当跟那陈立远一起跳了多少支舞,她一旦决定不喜欢这个人了,他便也不会但心他们的事。
但潘如芸不同,她想要的太多。
“因为那重晓楼给不了司令府给你大姐的一切。”
她妄想占着司令府少奶奶的名份,保着潘家,过着衣食无忧体面的生活。
一旦她跟重晓楼一起离开,那她便不光是不再是司令府的少奶奶,连潘家大小姐她都不是了。
潘如芸不愿意,他又有什么办法。
“晏均哥哥……那、那是我大姐。”
潘玉良揪着沈晏均的衣服,说话声音都带着一丝哭意,沈晏均将她拥进怀里,“我知道,若是其他人,早在我手上死了十回八回了。良儿,你该明白,司令府是什么地方,不是由着你大姐把人耍着玩的地方。纵使我不计较,可是爹娘呢?你想过没有?”
潘玉良不语,她知道沈晏均说的在理,当初她得知潘如芸的事情时,惊得直冒冷汗,她大姐的胆子太大了!
“那现在该如何?那是我大姐,我不要她有事。”
沈晏均心里有些失落。
“若只是姑姑的事情,娘那边应当也发现不了什么,毕竟姑姑已经去了,无论你大姐做了什么都死无对证了。但如若你大姐还瞒了其他连我都不知道的事,就不好说了。”
潘玉良沉默着,好半晌才轻轻吐了句,“晏均哥哥,是不是人都会变?”潘如芸以前不是这样的。
潘玉良说完直掉眼泪。
沈晏均说之前就已经料到潘玉良会有何反应,但真看到她掉眼泪了,他又心疼得不行。
他手上动作很轻地替她擦着眼泪,柔声跟她说。
“这件事本想瞒着你一辈子,谁知你误打误撞知道了你大姐的事。告诉你这些其实我也有私心,我是司令府的长子,而司令府……肩上还扛着整个晋城。
若是他日,你大姐真若有什么,希望你能把你身边的人看得真切,谁对你好你总是能受得到的,希望到那时,你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沈晏均的话说的够直白的了,潘玉良不可抑制地抖了一抖。
她从小出入司令府,那些事怎么会不懂?她也知道沈晏均同她说这番话的目的。
如若真到了那时候,他会逼她选择。
潘玉良躺下去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好,沈晏均拿她没办法,只能在一边给她摇着扇子。
他这剂药有多猛他知道,但该来的会来,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潘玉良在被子里哭了一会慢慢睡着,沈晏均确定她睡熟了后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让红衣进了屋。。
沈司令的书房里,赵副官已经回了府,红着脸立在一边,沈晏均看了他一眼,问他,“可还清醒?”
赵副官道,“清醒着。”
沈晏均点点头,走过去坐到椅子上。
正在写毛笔字的沈司令停下笔,“今日怎么样?”
沈晏均道,“效果还是不错。”
说着给赵副官示意了个眼神,赵副官立即道,“刘主任、钱科长,童老爷……”
说着赵副官顿了顿,看了一眼沈晏均接着说,“还有潘老爷,这几人似乎对结交南京那边的人很积极,其他有几人似乎也想,但动作没那么明显。”
沈司令将字写完,搁下笔,那着湿的帕子擦了擦手,又问,“那陈局长呢?”
不待赵副官答,沈晏均道,“陈局长没来,来的是陈立远,暂时倒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意思。”
那陈立远别说跟南京那边的人有交好的意思,吃饭的时候,他连个笑都吝啬于给的。
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陈局长的意思,还是陈立远本人的意思。他上次同陈立远说的那番话,即使不能让他们父子反目,想必也离了心。
沈司令嗯了一声,又说,“刘主任、钱科长还有童老爷那边倒是好办,潘家那边你要准备怎么办?”
沈晏均笑了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若是潘老爷只是个本份的生意人,沈晏均就能保他一辈子。
但潘老爷明显人心不足,跟洋人做起生意,坑自己人。
沈晏均是军人,骨子里的血气跟正气还是在的,潘老爷的这种行为他自是反感。
眼见着潘老爷越做越出格,沈晏均又岂会由着他胡来。
沈司令皱皱眉,“可是如芸跟良儿那边……”
沈晏均道,“我会处理好的。”他方才跟潘玉良说那些话的目的便是如此。
沈司令点点头,想起沈夫人跟他说的事,本来想跟沈晏均一并说了,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沈晏均从沈司令的书房出来后又去了趟沈晏庭的院子。
沈晏庭本来在发呆,见他过来,立即装模作样地捧起书。
沈晏均扯扯嘴角,“行了,别装了。”
沈晏庭放下书,“大哥怎么来了?今日可不用习武。”
沈晏均挑眉看了他一眼,沈晏庭院子里没有放专门侍候的丫鬟,这天一热,他就开始起起赤膊来。
“你也不害臊。”
沈晏庭立即道,“我在自己的屋子里怎么了?看的人才应该害臊。”
沈晏均被他气笑,拿着书敲了敲他的脑袋。
“大哥过来就是为了说了两句,再动两下手吗?”
沈晏均哼了声,“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同学那件事良儿已经尽力了,你莫要再拿这件事烦她了。”
沈晏庭动动唇,不大情愿地道,“我知道了。”
沈晏均又道,“沈舟现在在陈府,你可以让沈元过去看看他。”
沈晏均点到即止,说完就走人。
沈晏庭回味过这句话来,本来打算说声谢谢,但又想到,沈晏均特地过来提醒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不要去烦潘玉良,他干嘛要说谢谢?
昨日那顿饭,潘玉良没能见到元微微,倒把陈艳菲给招来了。
门房那边的人没见过她,她自报家门说是少夫人的同学,门房便也不敢怠慢,只好把人先去了偏厅等着。
得到消息的潘玉良带着红衣跟阿板走到偏厅,瞧见是她有些意外。
陈艳菲同昨日一样,穿着艳色的将身材裹得紧紧的旗袍,涂着红唇抹着胭脂。
难怪门房的人一脸奇怪之色,大概是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同学。
“艳菲,你怎么来了?”
陈艳菲笑笑,“过来找你玩啊。”
潘玉良把人请进正厅落了坐,让丫鬟上了茶,自己也扶着肚子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来我自是高兴的,不过我现在怀着身子倒是不能陪你怎么玩了,不然倒是可以带你去骑马射箭,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骑马。”
陈艳菲眉目飞扬地笑笑,“你倒是好记性。”
潘玉良也跟着笑,“昨日人多也没问你,你这几年过的可好?”
陈艳菲道,“说好也没什么好的,说不好也没什么不好的,就那样。”
红衣昨日第一次见到陈艳菲就不喜欢她,总觉得这人说话跟个男人似的,流里流气的,没个正形。说话也假假真真颠三倒四的,听不出真假,好人家的姑娘哪里会是这个样子?
见潘玉良不置可否,陈艳菲又说,“我说真的,你在国外的那两年,我也不在晋城。这才回来没多久,我现在在晋城没什么亲人,认识的人也不多,愿意搭理我的人更没几个。我瞧你昨日还是愿意搭理我的,所以今日便来找你玩了。”
潘玉良奇怪地问,“你现在不是跟陈立远在一起?”
陈艳菲挑挑眉,“他呀?我们两个有什么在不在一起的,各取所需罢了。”
潘玉良一愣,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陈艳菲风情万种地一笑,“我说真的。”
潘玉良有些讷讷地道,“那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陈艳菲摆摆手,不在意地说,“没事,我从来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
这倒是真的,她以前就是这般,对别人的眼光从来不在意,但潘玉良记忆里的陈艳菲从来只做她认为对的事情。
跟陈立远在一起,她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对的事。
陈艳菲又有点想抽烟,看了一眼红衣后放下手,“你是不是觉得我跟陈立远混在一起,就是为了等他夫人一死,自己好嫁给他啊。”
潘玉良摸摸鼻子,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陈艳菲被她真实毫不掩饰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笑得红衣眉头直皱。
潘玉良看着她笑,本来因为昨日沈晏均同她说的那番话而阴郁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既然你不是这么想的,那你还……”
陈艳菲耸耸肩,“我都说了各取所需罢,陈家少夫人的位置我可没想过,他也给不了。”
潘玉良先是愣了一愣,再一想到陈夫人那个人,觉得这话她倒是说对了。
陈艳菲这样的,陈夫人估计是不会让她进门。
两人正说着,沈晏均便坐外面走了进来。
他今日没有去营里,方才处理了一些公文,让赵副官送去了营里。
方才他回院子没有瞧见潘玉良的人,又听下人们说家中来了客人,便过来这边了。
他倒也没料到这个客人会是这一位。
见着沈晏均,陈艳菲倒是坐直了身子,正正经经地打了声招呼,“沈少校。”
沈晏均冲她点点头,坐到潘玉良身边。
潘玉良习以为常,陈艳菲的正经没能维持多久,立马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我说沈少校,我找你家少夫人叙叙旧,你也要看着啊?”
红衣在心里都为沈晏均举起了旗子,大少爷最好能把这女人赶出府去才好。
沈晏均直言道,“你是陈立远的人,陈府跟司令府可有过节,我是得看着。”
陈艳菲自己向来直白惯了,别人比她还直白,她倒有些不习惯,被沈晏均的话噎得半天都没了反应。
潘玉良瞪了他一眼,然后看着了陈艳菲道,“他开玩笑的。”
陈艳菲假笑了两声,算是回应沈晏均。
沈晏均在这,陈艳菲还是有些收敛的,也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只道。
“你昨天不是问那个元微微的事吗?我回陈府后特地帮你去看了她。”
陈艳菲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潘玉良,似乎在等她夸奖。
潘玉良只好道,“真是感谢,她怎么样了?”
得了感谢的话,陈艳菲才继续说,“我才说两句话,她就吐血了。差点溅了我一脸,要不是她那丫鬟眼疾手快地喂了颗药给她,我都差点成杀人凶手了。”
红衣心里道,那元微微吐血,一定是她说了什么气人的话。
潘玉良也道,“你气她了?”
陈艳菲欲言又止,最后说,“我又不想嫁给陈立远,气她做什么。”
“那你说什么了?她好端端的怎么就吐血了。”
陈艳菲道,“我第一句说的是,元微微,你还活着吗?她嗯了一声,还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接着说了句,我今天见着司令府的少夫人了,她问我你过的怎么样……然后她就吐血了。”
陈艳菲说完一脸坏笑地看着潘玉良,说似在说把元微微气吐血的她而不是自己。
潘玉良眼角愉快地跳了跳,呵呵两声,“真巧。”
沈晏均横了陈艳菲一眼,后者立即收了脸上的坏笑,一本正经地道,“她是自己身体不好,跟别人没有关系啦。用医生的话说,久郁不发……”
陈艳菲能来找潘玉良,的确是因为她在陈府呆着实在是无聊,陈府都是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她也不愿意呆。可这她说晋城没什么亲人的那句话也是事实,除了陈府,她也不知道去哪。
潘玉良也怕她再胡乱咧咧,会被沈晏均给扔出去,趁着她再说什么之前,问了个相对来说比较正经的问题。
“你家里人现在哪?他们没在晋城吗?”
陈艳菲道,“你走的那一年就迁到成都去了,后来跟错了队,就死的死跑的跑了。”
潘玉良一愣,完全没有料到,脸上立即出现歉意,“对不起。”
陈艳菲摆摆手,“没事的,我都不放在心上了。”
潘玉良见她脸上的确没什么悲伤之色,暗暗地松了口气,又问她,“那你家人走后,你在哪里生活?”
陈艳菲淡淡地道,“住了两年春风楼。”
潘玉良以为春风楼是春满园之类的酒楼,她皱皱眉,“你一个姑娘家,住酒楼安全吗?”
陈艳菲噗嗤一声笑出来,即便是沈晏均在这,她也没忍住地哈哈大笑,仿佛潘玉良说了什么特别大的笑话般。
潘玉良被她笑的莫名其妙,沈晏均没什么表情地喂了潘玉良喝了口水,然后才对着快笑出眼泪的陈艳菲道。
“陈小姐,你稍微克制一点。”
陈艳菲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
潘玉良仍是云里雾里,不知她为何发笑。
陈艳菲拿着帕了擦了擦眼泪,她那大浓妆一擦都有些花了。
潘玉良连忙对红衣说,“你去帮她擦擦,免得她擦成个大花脸。”
红衣可不愿意,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人。
好在陈艳菲也说没事,“花了就花了,没事的。”
潘玉良这才问,“你笑什么啊?”
陈艳菲看了眼沈晏均,“沈少校应该知道春风楼是什么地方吧?”
沈晏均道,“本来是不知道的,不过看你笑成这样,大概也猜出来了。”
潘玉良刚想问,沈晏均连忙安抚她,“晚点告诉你。”
沈晏均问陈艳菲,“所以是陈立远把你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的?”
陈艳菲撇撇嘴,“那个地方说的多难听啊,他去春风楼寻乐,刚好碰到我,就顺手把我带出来了。”
说着她叹口气,“我也是时运不佳,你说他要是早两年遇到我,那我不就少受点罪吗?”
她说话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脸上表情又一直很夸张,说什么话都是笑着,嘴里说着时运不佳,但面上却也不见难受之色。
潘玉良都不知道她说的真的假的。
不过她说的那句寻乐她倒是听明白了,难道春风楼是?
想到春风楼可能是那种地方,潘玉良不由得心神凛了凛。
陈艳菲继续说,“不过沈少校你大可放心,我这个人向来没心没肺惯了,不会因为陈立远把我从那个地方带出来就对他感恩戴德,做他的狗腿子的。”她可没忘记沈晏均说过的那句跟陈家有过节的话,她可不掺合他们男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