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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后面那辆车的赵副官跟沈元本来以为前面的车子会往医院开,见车子一路不带拐弯地往公馆方向开,还有些纳闷。
等到车子一停,赵副官立即从后面的车子上跑下来,准备去背沈晏庭。
却见沈晏庭自己好手好脚地从车上下来,走路连蹦带跳的,哪里像伤着的样子。
等到他们几人进了公馆,沈元这才一把将赵副官抱住,嘴里念叨着,“小少爷没事小少爷没事……”
沈元本来吓得魂都快飞了,如今见到沈晏庭似没事般,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赵副官一把将他推开,“什么毛病。”说着拍了拍衣服,跟着进了公馆。
尽管沈晏庭自己说没事,沈晏均还是让赵副官去请了医生过来。
那医生来了之后对着沈晏庭一通乱按,按得他嗷嗷叫,“大哥,这什么医生啊,我没事都没他按出有事了。”
沈晏均只跟人医生说他打了架,除了嘴巴咬破了,也没看到什么外伤,医生没法子也只能乱按看有没有伤到里面。
继潘玉良之后,沈晏庭成了第二个质疑医生医术的人。
沈晏均看他那样,也的确不像有事的人,便挥手让赵副官把医生送出去了。
潘玉良见此也才彻底的放心下来,之前那个佟禄双臂砸向沈晏庭的那一下,看着真是吓人得紧。
要不然她也不会气到抽人鞭子。
潘玉良那几鞭子当下抽得生风,又痛快又过瘾,等到这会冷静下来后不免有些腿软,后悔起来。
“晏均哥哥,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司令府跟佟家是血亲,她这么一闹,万一亲戚做不成,她不就成了罪人?
沈晏均在她额头吻了吻,“没事,今天你跟晏庭做的都很好,为了奖励你们,晚上带你们出去吃好吃的。”
沈晏均这话不像是说假的,眼睛带着笑意。
红衣见他如此高兴,忍不住地问,“大少爷,今个儿元宵,好吃的有没有奴婢们的份?”
沈晏均笑道:“那就都有吧,晚上我们大家一块去吃,让公馆里的下人在家里早点吃完也出去转转,不用候着了。”
红衣应了声是,喜滋滋地转身去通知大家了。
沈元这时往前走了两步,砰的一声跪到沈晏均面前,“大少爷,今天的事都怪我,是我的责任……”
沈晏庭跟潘玉良都没吭声,赵副官也垂首立在一边,今天的事,不论沈晏庭伤没伤着,沈元的责任都在那里。
沈晏均沉默了会,道:“你先起来吧,今天过节,这事就先不提了,过完节再说。”
沈晏均抱着潘玉良回房,给她换了身衣服。
潘玉良有点异常的沉默,沈晏均给她换好衣服后问她,“吓着了?”
潘玉良啊了一声,摇摇头,“没有,只是方才看到沈元,想起沈舟了。”
之前也是她出事,沈舟才被带走。
沈晏均道:“他们不一样,你大了,放个男的在你身边也不像话。所以你出事之后,我便干脆让沈舟回了营里,若是你想再见他,等我们回去,我带你去营里看他。”
潘玉良点点头,心中那些沈舟有没有受到什么惩罚的话咽了回去。
沈晏庭也换了身衣服,换好之后就开始嚷了,他那房间隔得老远,他又懒得从那边走过来,直接站在那边就喊了起来。
“大哥,你们好了没有,可以出门了吗?”
沈晏均心想刚刚还想夸他长大了懂事了,这哪里是懂事了?
沈晏均扶着潘玉良从房间出来,立在门口的红衣立即跟了上去。
两边都有楼梯,沈晏均他们从这边楼梯下来,沈晏庭已经咚咚咚地从那边下了楼,他换了一身不西装,头发也重新梳过,别提多精神了。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被他头上的头油刺得不忍直视。
“不冷吗?”
沈晏庭摇摇头,又说,“大哥,这次我帮了小嫂嫂这么大的忙,你可得写信回去告诉娘,回头我要找她讨赏呢。”
沈晏均呵了一声,“你动手跟人打架的事还要我告诉娘,你是皮痒了吧。”
沈晏庭啧了两声,“大哥,亏你还是营中呆久了的人,这话全靠人说嘛,你干嘛非得说我打架,你可以说我这是在保护小嫂嫂,英勇自卫啊。”
沈晏均道:“我没你会说话,要么你自己写,让我写就只能写你打架。”
说起写信的事,潘玉良直到现在才想起来,那天晚上给她爹娘的信才写到一半就睡过去了,他不会帮她就那样寄出去了吧?
“我那写了一半的信……”
沈晏均换了温和的口气,“我帮你写完了。”
潘玉良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就那么寄出去。
沈晏庭在这一刻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沈晏均的大小眼了。
他叹着气,“娘说的对,男人哪,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
沈晏均被他这话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潘玉良也哭笑不得,红衣掩着笑说。
“小少爷,您以后要是娶到像我们少夫人这么好的人,夫人一定乐意您娶了媳妇忘了娘。”
沈晏庭的视线在潘玉良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摇摇头,颇为嫌弃地说,“她有什么好的?”
潘玉良翻着旧账,“是谁在我成亲前摸去我房里说要带着我私奔的?”
沈晏均扶着她的腰的手紧了紧,看向沈晏庭,语气淡淡地说,“还有这种事?”
不知为何,沈晏庭被他这淡淡的语气说得头皮一麻,他立即露出个讨好的笑。
“那个,我就是想救你于水生火热之中,没有别的意思,大哥你别误会。”
沈晏均笑着说,“我不误会,只是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水生火热?”
还真是越解释越错,沈晏庭干脆耍起无赖,“今个过节,你们都不许说这些有的没的。”
说着率先朝门口走去。
沈晏均把视线收回,落到潘玉良身上,“这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这种事……为什么要提?
她虽然也想学沈晏庭那样,大步走向门口,但她的腿禁锢了她。
于是潘玉良只能笑笑,“他那孩子气的话,我哪里会当真,既不当真,便也没说的必要。”
沈晏均敛下神色,没再说什么,“走吧。”
在车上的时候,沈晏庭说,“小嫂嫂,我听说南京城有道名菜叫美人肝,我们晚上去吃那个好不好?”
沈晏庭现在耳濡目染下也学精了,想要什么不直接跟沈晏均说,因为跟他说多半会遭到拒绝,还不如直接跟潘玉良说。
“美人肝……这名字倒是别致。”说着她看着沈晏均,“晏均哥哥,那我们晚上就去试试这个好不好?”
沈晏均也没多说什么,依了他们,“那就去吃这个吧。”
沈晏均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马祥兴,那里做的美人肝是最地道的。
等到了饭店,原本以为过节会冷清的饭店,没想到人还挺多。
沈晏均让赵副官去要了个清静点的大桌子,“今日过节,都别拘着了,坐下一起吃,偿一偿这南京城的地道美食。”
沈晏均都发话了,赵副官跟沈元还有红衣便也没有推脱,一一落了坐。
等他们吃完从冯祥兴出来,外头已经是华灯初上,南京城的确要比晋城大得多,也繁华得多。
街上都是吃完晚饭出来看花灯猜灯迷的人,大人小孩全挤成一团。
“赵副官你跟沈元看好小少爷。”
沈晏均紧紧牵着潘玉良的手,从饭店出来又去了隔壁那条比较热闹的街。
他们沿着青石板的路走过,避开舞獅的小队伍,没一会沈晏庭手上就拿了一堆的东西,又是吃的又是玩的,好不热闹。
潘玉良被他手上那只敲得咚咚响的拔浪鼓吸引,拿在手上爱不释手地玩着。
红衣在一边道:“少夫人,这个是给小孩子玩的,日后少夫人要是生了小小少爷或者小小小姐就能玩了。”
潘玉良的手一顿,但又很快回过神来,当作什么也没听到地继续玩着。
沈晏庭是个特别有好奇心但又喜新厌旧的主,拿在手里的东西玩了一会就扔给沈元,又去拿别的玩,赵副官只得不停地给他付钱,两个人侍候着他一个人玩着。
沈晏庭窜来窜去的,有赵副官跟沈元两个人,即便是人多,沈晏均倒也不担心。
不一会,已经窜到前面去了的沈晏庭又回头跑到沈晏均跟潘玉良面前。
“哥,你们也太慢了。”
沈晏均看着街上的花灯,漫不经心地说,“你自己去玩你自己的,又没人拦着你,你嫌我们作什么?”
沈晏庭道:“前面有猜灯迷的,猜对了可有奖品拿呢,我们去猜灯迷吧。”
沈晏均问潘玉良,“你要去玩吗?”
潘玉良对猜灯迷兴致倒是不高,不过对奖品的期望还是很大的。
“去看看吧。”
沈晏庭道:“那我先过去,你们可快点。”
潘玉良倒是想快,但她那腿根本没法快。
潘玉良看着说话间已经窜出去老远的沈晏庭,翘着嘴巴告状,“他这是在存心气我。”
沈晏均笑笑,“不气,晏均哥哥帮你。”
说着他在潘玉良身前矮下身子,“来,良儿,我背你过去。”
街上到处都是人,潘玉良有不好意思,红衣在一边道:“唉呀,都已经看不到小少爷了,我们呆会会不会找不到人啊?”
潘玉良趴到沈晏均背上,双手揽住他的肩。
等她扶好后,沈晏均起身,那种自下而上的感觉让潘玉良不禁把脸埋到沈晏均的后脖处偷偷笑着。
沈晏均问她,“这么开心?”
潘玉良将头抬起,望着头顶的满月,“今个过节呢,自然开心。”
沈晏均也不拆穿她,背着人往前走。
等走到沈晏庭说的猜迷灯处,那里早里三层外三层地被人团团围住了,哪里还看得见沈晏庭的影子。
还是人高马大的赵副官看见沈晏均他们,他挤出人群,来到沈晏均身边,“少校。”
沈晏均点点头,“今天晚上不用管我们,好好保护好小少爷。”
赵副官应了声是,又挤进人群。
潘玉良本身就没多大的兴致,一看人这么多,就更不想挤了。
沈晏均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要玩吗?”
潘玉良看着挤作一团的人群,摇摇头,“不要了,我们在边上等晏庭好了。”
旁边就是一个茶馆,沈晏均背着人在茶馆坐下,跟小二要了壶茶,又要了些瓜子花生之类的零嘴。
潘玉良抓了把花生塞到红衣手上,“今天过节,你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跟我说就是。”
沈晏均轻笑,打趣道,“说的你好像有钱似的。”
潘玉良也不介意他的打趣,只说,“晏均哥哥的就是我的。”
沈晏均问,“那你的呢?”
潘玉良理直气壮道:“我的还是我的!”
潘玉良坐着等沈晏庭的功夫,因为无聊,便对剥瓜子这件事忽然来了兴趣,拿了油纸垫着,也不吃,剥了就放到油纸上。
等她剥好一小把了,沈晏均故意抓过去塞进嘴里,本来是想逗逗她,谁知她也不恼,还偏着脑袋傻气地看着她,“好吃吗?”
外面挂了满街的红灯笼,光印进茶馆,照在潘玉良的脸上,衬得她皮肤嫩嫩的,眼睛灼灼的。
沈晏均喉头一动,咽下瓜子,轻轻说了声,“很香。”
潘玉良笑开,又低下头去剥瓜子。
沈晏庭足足猜了近两刻钟的灯迷,虽然答了不少,但错的也多,最后被周围急着要猜灯迷的人给轰了出来。
他噘着嘴走近茶馆,红衣立即捧了杯茶到他面前,茶是温的,刚好能喝,沈晏庭一杯饮下,眼睛看向潘玉良面前堆得跟小山似的瓜子仁。
也不等问,直接伸了手去抓。
沈晏均咳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都赢了些什么?”
沈晏庭啊了一声,赵副官眼疾手快地递了方才赢的一只兔子灯到他手上。
沈晏庭皱皱眉,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失忆,他方才……是想拿这个?
赵副官道:“小少爷答对了不小呢,赢了两个小河灯,还有两副对联。”
潘玉良抬起头,“年都过完了,要对联做什么?”
红衣道:“定是年前没有卖出去的,拿来做奖品了。”
潘玉良点点头,有些失望,“那还不如河灯呢。”说着放下手中的瓜子,去拿沈晏庭手上的河灯。
红衣立即将她剥好放在油纸上的好瓜子仁包好,拿着绳捆着拎在手上。
潘玉良拿着那灯左右看了看,皱皱眉,点评道:“还没有那佟家表小姐做的好呢。”
沈晏庭屁股厥在椅子上,脑袋跟潘玉良的凑到一块,跟她的评价一致,“的确是不好。”
红衣笑着道:“少夫人,小少爷,这种空手得来的奖品本来就是图一乐,当不得真的。”
想想也是,人家白送的东西,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沈晏均这时也说,“这街上应该有卖河灯的,晚点去买几盏,然后一起去放河灯。”
这自然是好,沈晏庭跟潘玉良都发现了,今天的沈晏均特别好说话。
从茶馆出来,他们又沿街买了些小吃,还有拿在手里玩的东西。
沈元抱着这些东西都快看不到路了,但因为今天的失职差点害沈晏庭受伤,这会他也是毫无怨言地抱着。
等走到街的尽头,人明显就少了,灯也暗了下来,几有路边人家的墙上挂着的灯笼。
过了桥,到了另一边,放河灯的人就多了起来。
潘玉良跟沈晏庭方才像比着买似的,每个都人都拿了好几盏灯。
沈晏均不管沈晏庭,问着潘玉良,“你买那么多做什么?”
潘玉良一本正经地道:“我今年想要完成的心愿有点多。”
沈晏均点点头,颇为理解地说:“怕灯载不住,沉了吗?”
潘玉良照着他胸口就是一拳,连连呸了两声,“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沈晏均道:“你不是学的新派知识吗?这可是封建迷信。”
潘玉良哼了一声,反驳说,“这可不是封建迷信,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跟期许。”
潘玉良又让红衣买了毛笔跟红纸,然后跟沈晏庭两个人趴在护城河边写着心愿,还让红衣给她挡着,不许别人偷看。
潘玉良的心愿确实有点多,沈晏庭都写远好一会了她还才写完,最后还剩一张,潘玉良把纸笔递给沈晏均,“晏均哥哥,你也许一个愿吧。”
沈晏庭原本以为他大哥会拒绝,却没想到沈晏均居然接过了潘玉良的纸纸,拿在手上写了两行字上去。
沈晏均人长得高,纸笔也拿得高,潘玉良本来想好奇地看一看,结果一个字都没看到。
她将写好字的纸吹干,折起来放进河灯,她那腿伤着不好蹲着,沈晏庭本来说要帮她放,但她去执意要自己放。
沈晏均只好在一边几乎是半搂着她,助她完成这项艰难的任务。
潘玉良将河灯上面的蜡烛点燃,将灯推进河里,潘玉良看着她的那些河灯在水里打着转,然后往前面飘去,脸上露出笑容。
等到放完河灯,几人又去看了烟火表演,巨大的烟火冲上天,然后在空中炸开,轰隆隆的声音加上人群的欢呼声。
回去的路上沈晏庭跟潘玉良早就撑不住了,一个在趴在赵副官的背上睡了过去,一个趴在沈晏均的背上睡了过去。
司机把车停在冯祥兴饭店的附近,来的时候他们是一路走过来的,这会还要再走回走车子那时在。
赵副官本来说过去让司机把车子开过来,沈晏均却说不用,走走也好。
玩的时候不觉得,这会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之前热闹的街只剩下三三两两回家的人,店家也大多关了门,只有灯笼还高高地挂着,照亮着青石板路,拉长人的影子。
谁也没有说话,只这样静静地走着,足足走了近半个时辰,他们才走回到停车的地方。
两个睡得七昏八素的人中途一次也没有醒过,等回了房,沈晏均帮着潘玉良脱衣服的时候,她才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看了看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看着人,不是很清醒地问。
“晏均哥哥,你今日许的什么愿?”
公馆里除了他们刚回来的这几个,其他人早就已经睡下,屋子里安静极了。
沈晏均帮她脱衣服的手顿了顿,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良儿许的什么愿?”
潘玉良半眯着上,一副随时能再睡过去的样子,嘴里还是无意识地回答着沈晏均的问题。
“我希望大姐能身体健康。”
沈晏均一边帮她脱着衣服,一边问,“还有呢?”
“希望爹娘身体也健康。”
“还有呢?”
“希望晏庭能长高点。”
“还有呢?”
“希望我的腿能早一点好。”
“还有呢?”
说话间,沈晏均已经帮她把衣服脱好,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这公馆不比家里,还是烧着碳,没有地龙,虽然不是很冷,但也差池不得。
潘玉良被他问得顿了顿,似在回想自己还许了什么样的愿。
沈晏均久久没等到回答,还以为她睡了,定睛一看,眼睛还是半睁着呢。
他轻笑,继续哄着她,“良儿还许了什么愿?”
潘玉良眨眨眼,张张嘴,说了句,“不能说,还有不能说。”
沈晏均一愣,诱哄着她,“连晏均哥哥也不能说吗?”
潘玉良想点头,但因为困意动作心缓,“不能说,谁都不能说,这是良儿的秘密。”
说完便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沈晏均原本打算元宵过后再去张司令的那宅子瞧一瞧的,那日园子还没有看完,潘玉良也挺喜欢的样子,倒是可以再去看看。
不过因为元宵在佟府闹的那一场,这时候再去张司令府上,就有些不好了。
正好赶上变天,昨日还艳阳高照的天气,早上起来起了大雾,一丝风都没有,推开窗子,视线所及,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沈晏均干脆让他们都呆在了公馆里,哪也没去。
让赵副官对外就说小少爷在养伤,这几日不出门,也不见客。
沈晏庭因为找着了新乐子,倒也熬得住,反倒是潘玉良无聊起来。
沈晏庭那新乐子就是学功夫,带不了她。
学晏均见如此,便道:“给你估条鞭子吧,你来帮忙。”
潘玉良原来那条鞭子被她扔在佟府,扔了的东西她也不好再去要回来,还想着什么时候再去买一条呢,沈晏均竟然说要给她做,她自然乐意。
沈晏均让赵副官去找了些做鞭子的材料,潘玉良从中选了几样。
选的木头跟牛皮,比较轻便一点,也好拿。
沈晏均似乎是做过的样子,拿起手一点都不陌生,打磨木头,裁割牛皮,倒是潘玉良,与其说是让她帮忙,倒不是说在添乱。
一会拿这个一会拿那个的,沈晏均本来放得好好的要用的东西,她偏偏要去弄乱。
也是另一种乐趣。
沈晏均花了三天时间,给她做了两条鞭子。
进度之所以会这么慢,也全是潘三小姐的功劳。
等到第四天,佟府来下了贴子,说是特地设了宴给潘玉良跟沈晏庭赔罪。
沈晏均算算时间觉得小少爷身这傻也差不多了该好了,便带着潘玉良跟沈晏庭过去了。
赔不赔罪的,佟府还是得走一趟,到底是亲戚。
见着沈晏均,佟老爷几乎快要声泪俱下了,一会说自己教子无法,一会说佟禄被他母亲给惯坏了。
虽然说的是给潘玉良跟沈晏赔罪,但全程没有提两人的事,直拉着沈晏均大诉一个老父亲的苦处。
潘玉良心里暗想,他这话可就找错人说了,沈晏均自己都还没有孩子,哪里能理解得了他那老父亲的苦楚。
说是设宴赔罪,自然少不了吃饭。
那个佟家少爷一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出来,沈晏庭身上是一点伤都看不出来了,佟家人也不知道他是真伤还是假伤,但他在公馆里养了三天的伤,也只能当他是真伤了。
至于佟家少爷,伤的就有些具像了,脸上跟脖子上的伤还没消下去,那鞭子抽到人身上,扎实的紧,一点都不带虚招的。
潘玉良看了眼他的伤处,撇开眼,毫无愧疚之心。
要是再来一次,她指不定抽的更狠。
敢说她是妾室,他又是什么东西?
佟家少爷带着伤亲自出来赔罪,也确实带着诚意。
不过,潘玉良在瞥见他端的茶杯时,笑了笑说,“既是赔罪,怎能喝茶?”
这饭桌上放的都是自家酿的黄酒,这喝下去晚上佟家少爷的伤口估计得肿起来了。
佟夫人哪里舍得,刚想说什么,被佟家姑奶奶拉了一把。
佟家姑奶奶笑着说,“那日的事我们事后也有一点了解,的确是佟禄的错,良儿说的也对,既是赔罪,喝茶总不像话,佟禄,换了酒。”
佟禄本想摔了杯子就走人,但触及钱珠儿红红的眼睛,一咬牙,便忍了下去。
佟禄手上的茶被换成了酒,他举起碗,“嫂嫂,我佟禄当着各位长罪的面给你赔罪,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了小弟。”
潘玉良也命人给她倒了酒,举起碗,佟禄看她也喝的是酒,本来还想发难说点什么话,这会没了用武之地,只好忍着气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潘玉良也不含糊,等佟禄碗里的酒见了底,她也端起碗把酒喝了。
因为喝的是黄酒,暖身子的,沈晏均便也没管她。
佟禄放下碗刚准备要走,潘玉良却不打算放过他。
“堂弟,那日的事我也有错,现在瞧瞧你这脸,我真是不忍心,我再饮一杯,算是我给你赔罪的。”
潘玉良喝的快,佟禄都来不及阻止,佟禄那叫一个气,眼睛都要冒火了。
潘玉良做为一个女人都把酒给喝了,他能不喝?
而且她的那翻话,摆明了就是成心的。
佟禄只再次拿起碗,还连饮了三杯,只求潘玉良这个疯女人能放过他。
佟禄原本以为过了潘玉良那关就好了,毕竟沈晏庭只是个小屁孩。
但他万万没想到,沈晏庭也是自小偷着喝酒喝到这么大的。
而且潘玉良饮了两碗,沈晏庭本着再怎么着也不能输给潘玉良的想法,于是喝四碗。
转到佟禄这里,只能再翻翻。
这酒潘玉良跟沈晏庭喝都没事,但对佟禄这个身上还有伤口的人来说,晚些时候就要吃苦了。
等到酒喝完,佟禄几乎是逃的出了宴客厅,潘玉良跟沈晏庭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个彼此才懂的眼神。
潘玉良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视线转回来,刚好撞上沈晏均似笑非笑的脸。
沈晏均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吃点菜,酒就不要再喝了,喝多了我可不背你回去了。”
佟老爷打着哈哈,“没事,喝多了便在府上住下。”
说着又叹着叹气,“都怪我那不争气的东西,元宵那天本来可以好好过个节的,结果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估计潘玉良跟沈晏庭心里想的都是,不愉快的只是佟家人啊,他们的元宵过的还挺愉快的。
佟姑奶奶倒对潘玉良喝酒这件事颇有微词,“女孩子哪里能像你这样的啦,又是拿鞭子抽人又是喝酒的,不好。女孩子就应该像我们珠儿这样,温良贤淑的才好,能侍候好男人就行。”
潘玉良看了佟姑奶奶一眼,又看了钱珠儿一眼,然后冲着好佟姑奶奶装傻地一笑,“那就祝珠儿表面在南京城找到一个愿意让她侍候的男人好了。到时既便是我回了晋城,也一定让人给表妹送礼。”
佟姑奶奶被她这话一堵,说是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佟姑奶奶简直要被潘玉良气得翻白眼了,佟姑奶奶无论是在佟家还是在钱家,说话那都是说一不二的,哪里有人这么顶过她。
而且她那话,分明是知晓了她想把珠儿嫁给沈晏均才故意那么说的。
潘玉良讨着便宜了也不恋战,后面佟姑奶奶再找她说话,她就当自己没听到,专门地吃着菜,偶尔还给沈晏均喂一口。
佟姑奶奶没法子,只能把气撒到自家女儿身上,手指在桌子底下拧了钱珠儿一把,直拧得钱珠儿眼睛都红了,又不敢吭声。
佟老爷也不知是真被佟禄气到了,还是喝多了,相较前几次,话就有点多了。
潘玉良跟沈晏庭都是不耐烦听这话的人,吃了个七分饱便下了桌。
没有沈晏均看着,潘玉良跟沈晏庭凑到一块能有什么好事,沈元跟红衣又看不住他们。
两人却了偏厅,小声地嘀咕着。
“你说他服了没有?”
“看样子是没有。”
“要不要再揍他一顿?”
“不好吧,怎么说也是亲戚,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万一他怀恨在心,报复我们怎么办?”
“没关系,反正我们过段时间就回晋城了,还怕他不成?”
“好吧,我觉得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那我们去找他玩玩?”
“好!”
红衣跟沈元听着两人这段跟打哑迷似的话不禁有些头皮发麻,直觉就没好事。
红衣先道,“少夫人,大少爷一会就该吃完了,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他吧,万一大少爷出来没见着人该找您了。”
沈元也道:“是啊,小少爷,上次那笔账大少爷还给我记着呢,您行行好,让我好生地度过这个正月好不好?”
潘玉良笑笑,“瞧你们吓的,我们就是在园子里走走,又不走远。”
还在饭桌上吃着饭的沈晏均唤来赵副官,“你不用在我这,去少夫人那看着点。”
沈晏均还是有些了解沈晏庭的,上次他在佟禄身上偿到了甜头,肯定还会想着这事。沈元跟他呆在一起久了,两个之间更像朋友一点,沈晏庭若是来了脾气,沈元也拿不住他。
但那佟禄也不傻,上次能占到便宜,这次就不一定了。
赵副官迅速退了出去,等他到了偏厅,发现沈晏庭跟潘玉良都已经不在厅里,他走到门口,拦住一个下人问。
“看到沈府的少夫人跟小少爷了吗?”
那下人指了一个方向,“他们往那里去了。”
潘玉良跟沈晏庭那番话其实也就是说说,这里是佟府,他们总不能跑到佟禄住的屋子里去把人拉出来揍一顿。
他们在园子里走着,在公馆里连呆了三天没有出门,都有些腻了。
但事情偏偏就这么巧,他们没去找那佟禄,佟禄倒找上门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潘玉良这会看佟禄,觉得脸上的伤更红了。
“嫂嫂,晏庭弟弟。”
佟禄见着他们,从牙缝里挤出一几个字。
潘玉良温柔一笑,“呀,是堂弟呀,瞧着学弟气色不错的样子。”
刚刚赶到好赵副官赶紧上前,深怕两边再打起来。
“少夫人,您怎么来这了,少校找不到你正问呢。”
潘玉良道:“没事,我跟晏庭随便走走。”
那佟禄手中提着一个篮子,他看了眼赵副官,又看着潘玉良道:“嫂嫂,我这有山东运过来的冻梨,嫂嫂可以吃一点?”
潘玉良摇摇头,“我这人吃过亏,可不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佟禄呵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嫂嫂跟晏庭弟弟慢慢逛,我先回屋了。”
潘玉良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动作。
等到佟禄一走,沈晏庭立即去瞪赵副官,“都是你,本来我还想再揍他一顿的。”
赵副官无奈。
“小少爷,佟禄这个人还是要少接触,他指不定有什么阴招。”
沈晏庭才懒得听他这种长他人之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他要真那么厉害还不是被小嫂嫂抽得满地打滚。”
倒是潘玉良听出了点沈副官的话外之音。
“怎么?”
赵副官四下看了眼,见周围没有佟家的人,才道:“佟少爷跟表小姐似乎关系不浅,即便是如此,佟家跟钱家要把表小姐嫁给少校,这佟少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里面应该还有点别的什么事。所以小少爷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潘玉良跟沈晏庭两人张着嘴,下巴有点收不回去的感觉。
这就真的有点深宅秘辛的感觉了,简直比戏文还精彩。
不过……
潘玉良问,“我们是不是过了今天就不用再来佟府了?”
年也拜了,罪也赔了,大家做做表面好工作,维持下表面关系就好。
赵副官道,“少校似乎是这个意思。”
正是如此,所以今日才要特别小心。佟家若是想提什么要求要做点什么事,今日不做,往后就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