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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贵的马车里,闪过一个熟悉的侧脸直挺的鼻梁,出尘清俊的眉眼,竟是浅苍!
可是还未来得及看第二眼,那辆马车已经在我身边飞驰而过我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追上去,喃喃地呼喊着“浅苍浅苍”
一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我睁开眼睛,只觉五脏六腑好像绞在一起,口很渴,嗓子像是要冒烟了一样,干涸欲裂“水水”我徒劳的蠕动着嘴唇,竟然发不出声音来,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茶杯,正想翻身下床,体内又是一阵剧痛,不禁痛苦地呻吟出声
恍惚中看到一个白影掠到我身边,扶着我躺好,然后拿了一杯茶给我,我忙不迭地把茶倒入口中,可是这对干渴的我来说简直杯水车薪,我指了指茶壶,虚弱地看了他一眼。
白衣美男会意,把整个茶壶递给我,我对着壶嘴一顿猛灌,一壶茶喝进去,嗓子里干涸的疼痛才稍稍缓解。
“教主,跟我说实话吧,别怕刺激我我到底还能活多久?”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更加凄凉。美男教主竟然亲自来照顾我,我肯定是没几天活头了。我哀哀地望着寂玄岚,心想这次内功没吸成,小命反倒要搭上了。
寂玄岚看着我这幅认真的表情,好看的唇角竟然掠过一丝笑意。天啊,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我发誓他笑起来的样子绝对衬得上“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这句话。仿佛冰雪融化般,带着一抹淡漠的华美。
“你没事。”寂玄岚扶我躺下,冰凉的双手竟仿佛有了温度。
“真的?”我睁大了眼睛,狐疑地看着他。可是为什么我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每动一下身体里就一阵绞痛呢。
“真的。月兮姑娘,再养几天你的伤就会好了。”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只见穿白衣的右护法炎霜捧着一碗汤药走进来,接过话茬,也许是因为我救了她们教主的关系吧,言语间比以前友善了许多。
“雪儿,来喂月兮姑娘喝药。”炎霜朝门外招呼雪儿进来,一边转头望向寂玄岚,眉眼间恭敬而柔软,轻声说“教主,七天之后就是归宗大会了,现在如何是好?”
寂玄岚坐到桌旁,动作娴雅地饮尽一杯茶,没有说话。
“我的病不会好了吗?”雪儿用把盛满汤药的勺子凑到我嘴边,药味苦涩又刺鼻。我别过头,听到他们的话,又开始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忍不住又插了一句。
“月兮姑娘,你现在只是身体虚弱,调养一阵子就会好了。”炎霜转过头来安慰我。
“调养一阵子是多久?我不会一辈子都这个样子吧?还有,我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我努着嘴巴问。月华石不是能吸人内功么?为什么我受了那一掌之后功力非但没有增加,反而差点被人打死呢。
“打伤你的人武功极高,与当世三大高手不相上下,他的内力太强,你的身体无法承受,内脏没有被震碎已是万幸。这股内力和你体内原有的内力彼此冲撞,腹部才会产生剧痛。”炎霜耐心解释,紧接着说“不过你放心,教主已经把你体内这两股内力散去了,所以你现在并无大碍。”
“那也就是说,我又成了完全没有武功的人了?”我颇有些失望的说。原本以为自己也可以像电视里的女侠那样飞檐走壁,可惜好容易积攒的内功又散了去,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是的。”
“那个黑衣人是什么来头?跟杜秋子一起的吗?”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那个人掌势凌厉地从背后攻击寂玄岚,痛下杀招,想必跟白莲教有什么深仇大恨,有个这样的仇家可不是好玩的,如果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的话那就更糟糕了。
“那日他中了教主一掌就逃掉了,所以他的身份现在还不清楚杜秋子一介武林宗师,见你受了伤也没有再纠缠。当世三大高手分别是本教教主,点苍派掌门杜秋子,和天地会总舵主陈书沁,除了教主之外,其他两位都是年迈的老者,可是那个黑衣人体态轻盈,看起来正直壮年。”说到这里,炎霜也面有忧色。
我望向寂玄岚,只见他正面无表情得坐在那里,秋瞳剪水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来这白莲教的仇家还真不少。我既然上了这条船,就该让它变得更加强大,这样我也会更安全。
“教主,归宗大会的事请你放心,信得过我的话,交给我摆平就好了。”估计他虽然表面平静,心里想必也在担忧吧。我忍不住出声安慰。
“摆平?”炎霜诧异地挑起眉毛。
“就是办妥的意思。”我解释道。
“月兮姑娘言辞古怪,异于常人,冰雪聪明,您的家乡一定是个地灵人杰之地。”雪儿脆生生地说,一边又把中药汤往我嘴边凑过来。敢情她夸我是为了哄我喝药。
“我不喝,味道好难闻。”我别过头,闭上眼睛耍赖。
隐约听见雪儿想说些什么,却又吞了回去,一阵清凉的冷意包围了我,梅香缭绕我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寂玄岚正坐在我身边,捧着那碗汤药,淡淡地望着我,拿起白瓷勺子,竟然亲手喂我。
忽然感觉身边有一道凌厉的目光直直照向我,我下意识地回望过去,只见方才对我态度稍微缓和的炎霜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默然地走出房间。
我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瞪大了眼睛,再也不敢说什么,乖乖地把药咽了下去。
二
“月兮姑娘,这是本教独门疗伤药-碧莲丹,你以后每天吃一颗,就不用喝汤药了。”冷星说着将一只青花小瓷瓶递给雪儿。
“谢谢你。”我由衷地说。那日见到教主亲手喂我喝药之后,炎霜似乎又开始讨厌我,再也没来看过我。冷星这个女人虽然深沉了点,不过仔细想来她倒是一直待我不薄。
“我什么时候才能下床?每天躺在这里,好闷哦。”我眨眨眼睛,抱怨说。经过好几天的休养和各种苦口汤药的轮番轰炸,我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可是身体却还是不能用力,只能这么坐着,不可以下床走路。
说着,我瞟了一眼安静地坐在桌旁的寂玄岚,希望他听到我的呼声,想个办法让我出去透透气。寂玄岚最近似乎很闲,还把办公的地方转移到我的房间,经常一个人坐在桌前看书,或者自己跟自己下围棋,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要不是那抹冷峻的梅香,我真的很难意识到他的存在。
“对了,白莲教这么大一个组织,应该有专门打造兵器之类的部门吧?”我突发奇想。
“我们白莲教的兵器都是由铸家庄锻造的。”冷星愣了一下,似乎没有马上明白我的意思。可能我说的话太现代了些。
“铸家庄是不是有很多能工巧匠?你让他们帮我做个轮椅好不好?”我一连希冀地说。
“轮椅?”冷星面带诧异。
“雪儿,递我一下纸和笔好吗?”我坐直了身子,来了兴致,打算利用我微薄的现代知识,让自己在这里活得舒适些。
“这就是月兮姑娘所说的‘轮椅’吗?”拿着画着轮椅草图的宣纸,冷星颇为震惊地望了我一眼。
古代有没有轮椅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没有像我画的这种这般先进的,后背的角度可以调,脚蹬的地方也可以向上折起,膝盖上还有能折叠的桌子那可是2006年的最新款式呢
“嗯,用木制或者用铁制都可以,最好在椅背那里放个棉垫,靠起来会比较舒服。”我一边说,一边递过去另一张标注着零件大致尺寸的草图。“这里是手闸这里是摇杆,如果没有人推的话,坐轮子的人自己也可以到处走因为利用了滑轮原理,所以摇起来一点都不费力”我指指点点地解释着,因为那些零件的尺寸可能不精确,还是讲明白大致原理比较好。索性把草图拿回来,把这些话写在旁边。此时我是多么后悔,大学修的是金融而不是机械工程。
“月兮姑娘,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冷星的表情就像我忽然学会了盖世神功一样,颇有些仰望的味道。寂玄岚翩然走来,接过冷星手中的草图,细细看了一会,好看的眼睛瞥向我,微微一怔,扬起线条优美的薄唇。
“这是浅苍想出来的。小时候我不小心摔断了腿,浅苍就做了这种轮椅给我。”我觉得如果再把这些新奇玩意归咎给“我的家乡”引得他们追究我的家乡到底在哪就不好办了。只好灵机一动拿浅苍做挡箭牌。不过后半句倒是真的,小时候我爬树,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腿,浅苍足足用轮椅推了我一个月。我之所以那么了解轮椅的构造,就是那时百无聊赖的时候观察出来的。
“吩咐铸家庄火速赶制,明日交货。”听到浅苍的名字,寂玄岚眼中瞬间掠过一丝什么,淡漠地把草图还给冷星,轻声吩咐道。
明天交货?这当教主还真是有特权呢。
“谢谢你。”脸颊微微泛红,狐假虎威地做了一把特权阶级,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谢我。有条件的。”寂玄岚转身面向我,微微挑眉。
晕,这个白衣美男还真是喜欢跟人讲条件。
“本教教众时有伤者”
“月兮明白,身为白莲教圣女,为本教发光发热实乃分内之事。这个草图教主尽管拿去用好了,绝不收你版权费。”我脆生生地接口说,白莲教好吃好喝的养着我,做点贡献也是应该的。反正是个顺水人情,我也没什么损失。
不过貌似我这话说的有点古今结合,不伦不类寂玄岚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急忙扯出一个又大又甜的笑容。在心里先鄙视了自己一把,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无依无靠还是因为寂玄岚太过强大,我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有种敬畏的感觉,又隐隐地想要靠近他
不过说到谈条件,我倒是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了
“对了教主,上次你不是说我要每天都弹一首家乡的曲子给你听吗?已经好几天没弹了,你不会怪我吧?”我怯怯地说。
不过心里也有些好奇,现代的曲子对古代人来说真有那么大吸引力吗?
“你说呢?”寂玄岚负着手看我,幽幽地说。
我后脑勺立刻布满黑线。刚才我就不该自找麻烦把话头扯到这上面,现在他一个淡淡的反问,喜怒莫辨,我该如何回答?
“月兮姑娘,其实教主让你每天弹曲子给他听,不只是想欣赏音律那么简单。更多是为了让你在归宗大会上取胜。”冷星见我有些僵,声音淡然地向我解释。“因为你不会武功,又通过月华石吸了一些内力,所以教主想让你用琴声来出招制敌每种音律对人五脏六腑的震撼力都不同,教主本想在你精通的曲子中选出一首最适合杀人的只可惜,曲子还没有选好,你却已经受伤了。”
用琴声杀人?亏他想得出来。看来武侠片里动不动就用琴声震断敌人筋脉的事情是真的?不过仔细想想,不用费力练武功就可以保护自己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难怪他那天会答应教我冷湘绝,原来是想让我以此在归宗大会上赢得那场真假圣女pk赛。
“都说归宗大会的事交给我就好了。你们放心吧。”我躺回枕头上,双眼望着雕花的天棚,心想选圣女又不是比武大会,只要把自己渲染得神乎其神,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不过我虽然嘴上说让他们放心,可是事情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心中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三
轮椅很快就做好了。
我兴奋地指挥雪儿扶我坐上去,双手转动摇杆,轮椅却因为我用力过猛而撞到桌子上,石桌安然无恙,我的腹部撞得一阵剧痛。
“月兮小姐,您还好吧?”雪儿看着面色苍白冷汗直流的我,神色关切地说。
“没,没事。”我咬着牙,安慰她说,笑容虚弱而勉强,一脸窘迫。
坐在桌子旁边的寂玄岚垂眼望向我,眉眼中掠过一丝关切,用淡淡地声音说“伤还没好,就乱冲乱撞。”
“教主,我看您今天很闲的样子,不如推我出去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好嘛。”我见白衣美男出言斥责我,心里有些不爽,索性顺势卖乖,让堂堂教主亲自推我出去兜风,日后那些下人对我的态度自然也会更好。
寂玄岚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正对上我狡黠的笑容,唇边闪过一抹无所谓的淡笑,翩翩地站起身,推着我往门口走去。梅花的冷香迎面而来。
“啊!这里空气真好啊!”在卧室里闷了好几天,我可算重见天日了,不禁在轮椅上伸个懒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古代果然没污染,满山的绿树葱茏,空中飘散着清澈的青草香。
“沿着这条路走吧!我还没有那个方向去过呢!”一时兴起的我指手画脚对寂玄岚说,完全忘记了他的教主身份。
寂玄岚没有出声,默默地按我手指的方向,推着我走向那条野花缭绕的小径。
我忽然意识到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老板是不可取的。怯生生地把头靠在椅背上,仰着脑袋看他,那张绝色倾城的俊脸在倒着的视野中居然也这么好看。
“教主你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我忍不住轻声地问,看着他柔软淡然的眼神,我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之前对他的恐惧与防备都一点一点融化在他眉宇间那一丝似有若无的柔软中了。他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呢?是因为我替他挡了那一掌吗?天知道我是为了吸内功才那么做的呀如果知道会受这么重的伤,我才不会那么做着赔本生意呢
“我对你很好么?”寂玄岚淡然反问。冷峻漆黑的眸子一点一点靠近我,无比接近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的心猛地一震,身体瞬间僵硬起来,触电一样飞速起身只听哐当一声,头却毫无预警地磕在轮椅的摇杆上。
我痛苦地捂着头,心中有羞又悔,刚才撞到胃,现在又撞到头,今天怎么这么背,总是在白衣美男面前出糗
寂玄岚走到我面前,颇有些好笑的看了我一眼,伸手触向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躲,他的修长白皙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紧接着又霸道地覆上我的额头冰凉的手掌逐渐温暖起来,好像有一股热气从他掌心柔柔地喷薄出来,我磕疼了的额头舒缓了许多,淤青渐渐散去。
“这就是所谓的‘运功疗伤’吗?”我睁大眼睛看他,新奇地问。原来那些武侠小说不完全都是瞎编的呢。
寂玄岚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压根就没搭理我,收回掌势,推着我继续朝前走。
就在这时,一滴冰凉的水滴落到我脸上,紧接着砸下大片大片雨水江南的夏天,瓢泼大雨果然说来就来。
不远处有个凉亭,寂玄岚双手一加力,我只觉整张轮椅一下子腾空而起,就好像坐云霄飞车一样,一转眼,就停落在凉亭的红檐下了。
我掠了掠淋湿的头发,望着亭外一片烟雨迷蒙,雨水的清凉混合植物的香气,沁人心肺。
“好美的一场雨。只可惜,我没能坐在窗边好好地欣赏。”我将滴水的刘海别到耳后,喃喃地说,神色倏地黯淡下来。望着亭外凄迷的雨水,心中一阵惆怅。
记得从前,每到下雨的时候,我经常会跟浅苍并肩站在客厅里的落地窗前,手捧一杯热咖啡,从十七层的高度俯视白雾弥漫的人间每到那个时候,就会莫名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在家里看雨和在外面看雨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有种很安心,很温暖的感觉,仿佛外面的风雨都无法伤害到自己,有种微妙的小幸福”我怅然地自言自语,侧过头,只见寂玄岚正定定地看着我,好看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茫然与刺痛混合的表情
“家么?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寂玄岚淡淡地望向满眼烟雨,忽然幽幽地说“凌月兮,面对一个亲手杀掉自己父母的人,你不害怕么?”
“你有你的苦衷吧不是亲眼见到的事情我是不会相信的。我怕你,是因为你高高在上,强大而冷漠,却不为了那个原因。”我望向冷峻翩然的寂玄岚,细雨如丝的天气里,忽然觉得他的身影那么孤单。
不禁回想起杜秋子所说的话七岁的他,真的会亲手灭掉寂家满门吗?恐怕世间没有一个小孩子会自愿那样做吧。这个白衣胜雪的男子,他冰冷决绝的外表下,到底藏着一颗怎样苦涩绝望的心呢?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也好,我们也要努力活下去吧。”我的声音很轻。也许同样孑然一身的我是出于某种同病相怜的情感。右手无意识的放到扶手上,竟触到他冰凉的手掌直到自己体温传到他的手掌,我的手因为分担了他的寒冷而变得冰凉的时候,我才恍然发现自己违背了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这条戒律。
急急地想要抽开,他却反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冰凉的掌心逐渐温暖起来我脸一红,更使劲地想要抽回手,他却忽然手一松,我整个人因为惯性而跌到椅背上
偷眼看他,只见他面无表情的望向窗外,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摩挲着被他紧紧握过的指尖,隐隐觉得他刚刚敞开一点的心扉又在我面前闭合了。
是不是太强大太冷漠,有时候也是一种脆弱呢?
“看啊,彩虹!”我忽然伸手指着湖面,惊喜地说。
雨后初晴,云消雨霁,不远处的湖面上空浮起一条七色迷离的彩虹,穿透层层雾气辉映着动人的光彩,美不胜收。
寂玄岚朝我手指的方向望去,神色微微怔忡,似乎并没看到的样子。
站在凉亭的高度俯视那片蓝水晶一样的湖,澄蓝的湖面反射着雨后初晴的天空,白烟一样的雾气缭绕在水面上方,一道梦幻般的彩虹覆在透明的水气上,宛如通向天堂的桥梁。我扯了扯寂玄岚的袖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俯身到跟我同样的高度
“看到了吗?”我侧头望着他,只见他晶亮得近乎透明的眸子里闪着微微惊艳而又震颤的光如此美丽的彩虹,混合着湖面冰澈而清新的气息,再阴郁的人也会有丝丝动容吧
“站着看的话,是看不到的。很多时候,只要换个角度看,就能发现另一番风景。”我轻声地说。
“我们心中都有一段无奈的往事吧也许那就是我们的宿命。也正因为那些悲伤,才应该更努力的活着,争取自己的幸福。”我看着那道彩虹喃喃地说,分不清楚这些话是对他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在这里好好的生存下去,留着这条命去紫禁城,想办法回到现代去。我望着水气弥漫的天空,目光渐渐坚定起来。寂玄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翩然坐到我身边的石凳上,默默地注视着那道迷离的彩虹,神色安静而清澈我们就一直这样坐着,直到夕阳西下,彩虹消散。
“谢谢你陪我这么久。”我由衷地说。
寂玄岚淡淡地看我一眼,眸子里恍惚间掠过一丝似有若无的温柔,什么话也没有说。
或许,潜意识中,我越来越不想离开这个冰冷而强大,有时候却又温柔得让人心悸的教主了吧
四
白莲教的碧莲丹不愧是镇教之宝,这才吃了没几天,我的伤已经痊愈了很多,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是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
今日寂玄岚没有来看我,冷星和炎霜也都不见踪影,想必是教务繁忙,任何一个组织的高级管理人员都不是好当的。我闷在房间里有些百无聊赖,瞥了一眼雪儿,忽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雪儿,我想出去。”我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说。
“月兮小姐想去哪里?”雪儿一怔。
“去集市上逛逛吧,我来了这么久,还都没出过门呢。”我眨眨眼睛,心里盘算着如何能说服雪儿让我出去。
“月兮小姐,这冷护法吩咐过”
“我跟寂玄岚说过了,他答应让我出去了。反正天黑之前就回来,我又不会跑掉。”
“可是”
“我身上的伤还没有,没有白莲教的碧莲丹也很难康复,我会这么傻在这个时候走吗?”
“可是冷护法要是怪罪下来”
“她要是问起,你就把所有责任推到我身上。我们早去早回,不会有事的。”我拍拍雪儿的肩膀,一脸灿烂的笑容。终于可以见识一下古代江南的街景了。
初夏的江南,河水碧绿,拱形的小石桥旁开满了鲜艳的凤凰花,柳絮丝丝缕缕的飘在空中,一派香软温润的南国气息。大概古代人口很少,街上人并不是很多,不过比起冷静肃杀的白莲教,显然喧哗热闹得多了。路旁的小摊位上有卖胭脂水粉的,我围过去新奇的摆弄那些粗糙的小盒子,看来清朝的时尚产业跟现代比起来真是天壤,香料的味道也单一刺鼻,还不具备香水的雏形。可惜了我在现代学的化妆技术,这里都没有用品能让我好好发挥。我放下手中的粉盒,转身去看隔壁摊子的小面人,彩色的面人五官精致,表情生动,煞是可爱,我忍不住拿下来一串画着脸谱的孙悟空,啧啧地端详着。
“雪儿,我要这个。”说完这话,我不免脸微微一红。没有银子傍身的日子还真不好过,以后一定要想办法赚钱才行。
身后却没有人响应我。
我诧异地回头,发现雪儿不知何时已经不在我身后。蓦地一抬眼,却正对上一个陌生男子震惊的目光。一张黝黑的国字方脸,算不上英俊,却很硬朗,一身锦衣,腰间挂着一把剑,典型清朝富家子弟的打扮,睁大了眼睛看我,表情因为惊讶而僵硬起来,如遭雷击一般“亦凝亦凝!”
我心下一惊!他怎么知道我叫亦凝?这怎么可能!这里的人都只知我叫凌月兮,又有谁会晓得我在二十一世纪的名字呢?
“你是谁?你”我下意识地接口问道,话还没有说完,脑海中却电光火石般地想起那个木盒里的头颅和那个碰巧叫做浅苍的替死鬼。我现在是白莲教的圣女,跟我扯上关系的人都可能遭受杀身之祸,我想我没有必要连累一个陌生人。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我转身就走,卖面人的小贩却忽然怯怯地叫住我。
“姑娘您的面人,还没给钱呐”我这才惊觉自己手中还拿着那支没付钱的面人孙悟空,脸一红,刚要把面人还给他,国字脸的男子却抢先掏出碎银子递给那小贩,目光直直地盯着我,一幅悲喜交加的激动表情。
“月兮姑娘。”雪儿忽然气喘吁吁地从一条小巷子里走出来,略带慌张的样子。
“那就谢谢公子了。”我微微颔首,见雪儿来了,更无意与他纠缠,心想看他这身打扮应该家境不错,想来也不会在意一个面人的钱,拉着雪儿转身就走。
“亦凝,等等!你真的是亦凝吗亦凝”黝黑男子见我要走,脸上露出焦急的表情,一个箭步挡在我跟雪儿前面,仍是直直地看着我,好像有许多话要跟我讲,却又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位公子,我姓凌名月兮,你认错人了。”我礼貌地说。
“亦凝,我知道你还怪我对不对?是表哥不好,我”黝黑男子的眼神瞬间溢满了哀伤和歉疚,上前一步,厚实宽大的手掌朝我握过来,我急忙往旁边走一步躲过他,却猛的被人撞到左肩,手一松,面人就掉落到地上。
撞到我的是个身穿白色长衫的年轻人,很匆忙的样子,撞到我也浑然不觉,直直地走了过去。我颇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地上碎掉的面人,拉着雪儿打算尽快离开。
“喂,你碰坏了这位姑娘的面人。”黝黑男子蹙了蹙眉,扬声朝撞到我的那个人说。微扬着下巴,声音里含着斥责,一看就是受惯了众人恭敬的人。
穿长衫的男子回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无心跟他纠缠。
“喂,你这算是什么态度,给我站住!”黝黑男子勃然,走上前去,右手搭住他的肩膀。长衫男子回过头来,淡淡地望着他,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浓重的杀气。
看到长衫男子的目光,不知为何,我的心忽然一凛。这个眼神好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两个男人僵在那里,自称是我表哥的人神色高傲嚣张,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却觉得若真的动起手来他绝不是那个长衫男子的对手。
“表哥,算了,一个面人而已,这位公子也不是故意的。”我走到黝黑男子身边,轻声地说,事情因我而起,我总不能一走了之。雪儿似乎不希望我多管闲事,却又不好拦我,叹了口气。
黝黑男子见我叫他表哥,重重一怔,侧过头来直直地看着我。
这才看清长衫男子的面容。细长的单眼皮,眉头微蹙,总得来说还算英俊,我心中暗叹,这要放到现代,绝对是一典型的哈韩长相,小鼻子小眼的,组合到一起却又很顺眼。他的眼睛让我觉得似曾相识,莫非是在韩剧里见过?
长衫男子见到我,细长的眼睛中瞬间掠过一丝什么,随即抱拳,礼貌地说,说“姑娘,在下有要事在身,是以冲撞了姑娘。对不住了。”
“没关系的,再见。”我见矛盾顺利解决,暗自松了一口。朝他点了点头,一边拉着那个鲁莽的自称是我表哥的男子转身离开。
背转过身,却感觉长衫男子的眼神久久停留在我背上,让我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那种目光不同于寂玄岚最初时看我那种强大阴鹜的目光,而是复杂的戏谑的又带着一丝冷意,我猛地回过头去,正对上他来不及收起的探询目光。
“在下复姓端木,单名一个镜字。”我忽然回头看他,长衫男子似乎始料未及,随即礼貌地垂首。
我微笑着点头,不冷不热地回礼,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这个人给我一种很奇诡的感觉,想来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我叹口气,又瞥向身边的黝黑男子。他为什么会叫我亦凝呢?看来是没有办法轻易甩开他了,索性拉着雪儿跟他讲清楚,我是个外来者,怎么可能是个本地人的表妹。
五
三个人坐在这条街最豪华的一家茶楼的雅间里,正对窗口的位置,其他两侧用竹帘隔开,其他客人看不到我们。茶是碧绿的龙井,淡香飘逸,入口清凉。看来这个表哥果然是有钱人来的。
我一边喝茶一边赏风景,表哥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碍于雪儿在场,又不好开口。雪儿似乎从刚才起就想拉我走,可是这个表哥实在盛情难却,而且她又不好勉强我。来到这僻静的雅间里,她才神色稍缓。我想最好还是当着雪儿的面跟这表哥说清楚,免得白莲教日后找他麻烦。而且我对他为何叫我亦凝这件事也很疑惑。看他的样子,显然不会跟我一样是从现代穿越来的。
可是彼此都不知如何开口,三个人一时面面相觑,静默在这里。
“要论当世豪杰,非天地会总舵主陈书沁莫属了。不但神功盖世,而且文韬武略,带领江南豪杰反抗朝廷,实乃我们汉人的英雄,武林盟主之味,非他莫属。”
“话是不错,四大派也私底下有人传闻,这次天地会对武林盟主之位志在必得。可是白莲教也对这次武林大会虎视眈眈陈书沁陈老先生到底气力不如年轻人,要我看,到时未必斗得过那年纪轻轻就武功盖世的大魔头寂玄岚”
“郭兄此话也不尽然,白莲教虽然势力庞大,可是明宗暗宗分歧已久,过两天还要在杭州举行什么归宗大会,到时候他们自己斗个你死我活的,自然没资格再跟四大派和天地会斗了。”
“可是这白莲教的明宗暗宗可都不是好惹的,明宗教主寂玄岚乃是当世三大高手之一,而暗宗的风火雷电四大长老也不是省油的灯,单是年纪最轻的火长老柳君炜就已经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了,若是明宗跟暗宗联手,还真是不好对付不过这柳君炜的为人,很多人都颇有微词”
“陈兄”另外一个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可是因为他就坐在我身后,他的声音还是真切地传到我耳朵里。“这武林上的事,你我区区过路的无名小卒,还是少管为妙。这小镇上现下汇集了许多武林人士,很多是白莲教暗宗的人,多半是冲着明宗来的,你我再议论下去,恐怕会有杀身之祸。”
“郭兄说的对,你我还是饮酒路过,到时只去武林大会凑个热闹就好。这街上人多嘴杂,你我有话路上再说。”
然后这两个人居然真的就不说话了。真没有八卦精神,说到半道居然收了口。竖着耳朵听的我颇有些失望,原本打算在他们口中多听一些江湖上的事的。我很不爽的叹口气,蓦一抬眼,正对上黝黑表哥欲言又止又急切窘迫的眉眼。
“这位公子,小女子凌月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礼貌地问。
“亦凝亦凝我知道你还在生我气,我你不要装作不认识我,表哥的确对不起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和颜悦色打断他,地重申了一遍问题的重点。
“富察宗弘。”黝黑男子顿了顿,无奈地回答。
富察宗弘?看来他是满人了。
“亦凝,我知那日逼走你是我爹爹不对,我保证,你这次跟我回去,我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你”我本想说,你表妹亦凝长的跟我一模一样吗?在这个时空中居然有个跟我容貌一样的同名女子,莫非这也是我穿越到这来的原因之一?又或者他把我错认为我的太太太祖母了?隐约记得我也是满族人来的可是那句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只听身后一阵风声,窗口忽然跃进来好几个穿白色布衣的人,齐刷刷地围住我跟雪儿,为首的喝了一声“要生擒,千万别伤了圣女!”
“月兮姑娘,快走!”雪儿把我挡在身后,顺势将我推出竹帘之外,抽剑与那几个人缠斗起来。富察宗弘一愣,随即拔剑相助雪儿,我想不会武功的我留在这里也是添乱,于是听了雪儿的话,慌不择路地跑掉。
刚跑到楼梯口,忽然想到那些人从二楼可以看到楼下的我,若是这么跑出去了多半也是死路一条,于是闪身钻到旁边的雕花木门里,那是个单独的小房间,看起来似乎比方才那种雅间还要清雅些,应该是类似vip房的地方。我关上木门,躲在珠帘后,里面的人自顾自地争论着,并没有发现我。
“靳大人,开凿一条新运河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您算过没有?何况又要停止漕运数月,损失很大的慕大人的意思是,先生只要疏通漕运就好,没有必要大费周章”
“只顾治运,不顾治黄,那根本是本末倒置!为了保证漕船每年都通过,开放清口任凭黄水倒灌,这简直是饮鸩止渴。只有束水攻沙,开凿运河,才能从根本上疏通河道。”说话的人语句铿锵,不过三十几岁的模样,可是皮肤粗糙,额头的皱纹也很深,有种饱经风霜的感觉。身上隐隐泛着一股清直的傲气,以及一种在某一领域登峰造极的学究身上特有的痴气。
“靳大人,你我相识多年,恕我多嘴说一句,这里是江南,离皇城千万里远,慕天颜慕大人一手遮天,你与他作对,吃力不讨好,您这是何必呢治糟本来就先于治运,黄河水患乃是天灾,皇上也不会怪罪您的”
“张大人,如果您是给慕天颜慕大人当说客的,那么恕靳某不奉陪了。慕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他并非不赞成开凿运河,只是想在朝廷的拨款中分一杯羹,靳某人拿着朝廷俸禄,岂能做出此等徇私的事!黄河水患年年泛滥,周围民生苦不堪言,靳某怎可不为圣上分忧!”姓靳的大叔字字铿锵,声音凛然,对面的张大人面露难色,一时没了下文。眼角忽然瞥到我,厉声喝道“你是谁!”
我一愣,这屋子虽然很大可是无甚遮挡,躲在珠帘后的我还是被他们逮到了。可是屋外的打斗喧哗声似乎还没有完结,我要是这时候出去就死定了。
“靳先生,恕我冒昧,方才在门外听到先生所言,深有同感,是以忍不住私闯进来。黄河水患,究其源头,是因上游的水土流失。要解决黄河携带大量泥沙的问题,唯一的治本方法是改变黄河中上游水土流失的局面治漕治运本就是一体的,只知治运、不知治黄实在是短浅目光的行为。开凿运河疏通河道实乃当务之急,先生切莫因为旁人的阻挠而违背初衷。”说完,我瞥了那个姓张的大人一眼。屋子里只有两个人,那姓张的对我很不客气,要想继续留在这里当然只有讨好另外一个喽。
更何况我说的也都是实话,浅苍是学工程的,再说我也学过地理,是以对治河的道理也略知一二,整治黄河水患,说到底要改变黄河中上游水土流失的局面,可是那以当时的技术条件根本无法做到,即使在现代,黄河水土流失仍然没有被根治。可是这位大叔治河的决心总是好的,所说的话也字字切中要害,要放在现代,肯定能当个工程学教授什么的。
“姑娘所言甚是,在下如获知己,请受靳某一拜!”姓靳的大叔呆呆地看了我片刻,神情忽然激动起来,仿佛深受感动了的样子,真的起身朝我拜下来,我吓了一条,急忙跳到一边,俯身拜回去,说“方才只是肺腑之言,先生多礼了,小女子承受不起!”虽然初次见面,可是他怎么说也是长辈,这拜礼我是万万受不起的。
“在下靳辅,敢问姑娘哪家的小姐,父亲是谁,师傅又是谁?”靳大叔一脸赞赏地看着我,大有获得知音的喜意。不过可见古代的女子果然是没什么地位,稍微有点见识,也会被归功于她们的父亲或者师傅。靳辅?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啊我没有回答,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打斗喧哗声似乎停止了,茶楼里安静了许多,现在该是离开这里的时候了,免得他们发现我没有跑到外面又折回这里追查。
“小女子姓苏,名亦凝。靳大人才学过人,忠君不二,亦凝佩服不已。如果大人以后治河有用的上亦凝的时候,小女子定会尽心助大人一臂之力。”凌月兮这名字,指的是白莲教的圣女,看靳辅的样子并非江湖中人,所以我将自己的本名告诉他,也是不想他因为我而沾上麻烦。何况今日只是萍水相逢,想必他日不会有再见之日。
“小女子有事在身,后会有期。”我恭敬地颌首,径自推开木门走了出去。现下还是逃命比较重要,不知道雪儿跟富察宗弘怎么样了
我一边快步穿过这条街,一边在脑中搜索着靳辅这个名字这名字真的好熟啊,一定在某个电视剧里听过的
天色渐晚,落日昏黄的余辉细碎地洒在青石板路上,我担心碰到方才刺杀我的人,脚步越来越快,身边有马车经过,蓦一回头,眼睛却生生僵住了,瞳仁倏地放大
华贵的马车里,闪过一个熟悉的侧脸直挺的鼻梁,出尘清俊的眉眼,竟是浅苍!
可是还未来得及看第二眼,那辆马车已经在我身边飞驰而过
我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追上去,喃喃地呼喊着“浅苍浅苍”
那辆马车却终究渐行渐远
我在后面徒劳的奔跑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追得筋疲力尽的我,终于再也看不到那辆马车的踪影。我俯身用手撑着膝盖,吁吁地喘着气,徒劳地望着前方黛色重重的远山怅然一笑。
只是一个相似的侧脸而已。很多人从某个特定的角度看上去都很相似,日有所思,那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吧。
调转方向望白莲教总坛走去,还好来的时候我特意记了路,免得跟雪儿走散了我一个人回不去。黛色青山吞没了夕阳最后一缕光线,昏暗的山路上,远远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教主!”我一愣,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心中一瞬间百感交集。既怕他责怪我偷跑出去,又很开心在这里见到他,莫名有种找到了归依的感觉。
寂玄岚直直地望着我,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仿佛松口气了的感觉。
他在担心我吗?
“教主,我对了,快派人去救雪儿,她可能有危险”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眉顺眼的朝他走过去,却忽然想到跟我失散的雪儿,不知道她是不是被人抓了去。
“雪儿已经回来了。她没事。”寂玄岚淡淡地说,语气间竟有些安慰的意思。
“那就好了。我”我放下心,咬着嘴唇,思索着要不要跟他认个错。
“下次要出去的话,多带些人保护你。”寂玄岚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喜怒莫辨,声音在我听来却隐约透着一丝柔软。
我的心一暖,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静默地走在新月初升的山路上,我乖巧地跟在他身后,方才碰到刺客和追逐马车时那种忐忑,失望,无助似乎都被他驱散了,有种很安心的感觉,仿佛这样跟在他身后,任何危险都伤害不了我。
山花沉静地绽放,暗香缭绕。
我望着他的背影,忽觉此君似梅,清冷孤绝。
我却有幸看过他温存的眼眸。
这可是一种幸福。
六
那天的事情寂玄岚果真没有追究。不过雪儿说她私下还是被炎霜教训了一顿。还抱怨说那日她在街上看到许多暗宗的人,本来早想拉我回来,可是我却磨磨蹭蹭不肯走攻击我们的是暗宗的人,认出我是明宗的圣女,本想将我活捉回去,却被我阴错阳差的跑掉了。我搭住她的肩膀安慰到,你看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所以那次的冒险还是很有价值的
脑中忽然电光火石般地蹦出靳辅二字
天啊,我想起来了,靳辅,那可是康熙年间有名的河道总督啊!著有治河方略一书,为后世治河的重要参考文献。那可是历史上有名的学者,工程师和爱国者啊不过据电视剧里演,这个耿直的清官结局很寥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到这里,不免觉得唏嘘。
第二天,冷星和炎霜一大早就跑到我房里来,吩咐雪儿收拾东西,说是要一个时辰之后出发。我睡得正香,睁开朦胧的睡眼瞥了她们一眼,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当我真正睡醒了的时候,却恍然发现自己身在一辆马车上,车子行驶得很稳,并不怎么颠簸,没想到古代的马车的避振性能还挺不错的。揭开车帘探出头去,只见绵长浩大的一个白色车队占满了整条山路,冷星和炎霜骑马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白莲教教众,好像整个队伍里坐马车的人只有我一个,连雪儿都骑着一匹好看的黑马优哉游哉地走在马车旁边。
“月兮姑娘,你醒了,让奴婢伺候你吃点东西吧。”雪儿看见探头出来的我,笑盈盈地迎上来。
“好。我们这是去哪里啊?是去参加归宗大会吗?”我又兴奋又紧张地问。兴奋的是,这下总算又有机会四处欣赏一下古代风光了,紧张的是,去这归宗大会跟女高手pk,我还不直到有没有命回来呢。
“是的,大概还有三天就能到杭州了,白莲教的总坛就在那儿,归宗大会之后,赢的一方就会迁到总坛去了。”雪儿挥挥手,几个蓝衫侍女赶上来,手上端着一个皮制水壶和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四菜一汤,看的我有些纳闷,难道这古代人出门还随身带个厨房不成。
雪儿正要翻身下马把这些送到车里来,我怕她麻烦,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我自己来。”说着探出大半个身子,想顺着车窗把托盘拿进来,可是就在这时,车轮忽然压到了一块石头,马车猛的颠簸了一下,我整个人一抖,险些失去平衡,连带着手中的托盘,一起直直地朝地上栽去雪儿下意识的叫出声来,我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心中黯然地想,看来在古代掌握一点轻功跟在现代掌握一门外语同样重要,这要是跌到地上摔坏了脸该如何是好,本来就不算很美女
正在胡思乱想间,之间黑白两个影子闪电一般飞到我身边,冷星一手搭住我的肩膀,稍一加力,我整个人便回到了车厢里。炎霜倒立在地上,左手轻轻撑地,右手托住餐盘,蜻蜓点水般地掠到车顶上,纵身跳到车门口,冷冷地把餐盘递到我面前,好看的丹凤眼中掠过一抹轻蔑,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拂袖而去。
我不禁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大清早的我也没得罪她吧,黑着一张脸给谁看啊掀起帘子想对冷星说声谢谢,却看见她英姿飒爽地骑在一匹黑马上,回头望着什么,又转头看看我,复杂阴郁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酸涩。
我不禁微微一怔,她们两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呢?
冷星看到一连沉吟若有所思的我,也是一怔。
“谢谢冷护法方才出手相助。”我礼貌地说,不再叫她冷星,似乎忽然间生疏了许多。其实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外人,虽然表面的身份是圣女,小命还不是捏在白莲教这些人的手里。这些人的心思真难猜,光是炎霜方才那鄙夷的眼神就够我揣测一阵子了。我顺着冷星刚才的目光回望过去,只见浩浩荡荡的队伍末尾,白衣胜雪的寂玄岚骑着一匹雪白的悠然行进,远远看去,飘逸若仙。
“月兮姑娘客气了。”冷星见我面色不对,示意雪儿退下,勒马走近窗边,神色恢复成往日平淡无波的样子。
“你跟炎霜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我?如果讨厌我的话,又为什么要来救我?”可是我到底是个被宠坏了现代女孩,心里藏不住事,也受不得来历不明的委屈,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
“因为如果我们不救你的话,教主就会来救你。”冷星轻叹一口气,侧过头深深地看着我,淡漠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无奈。
我一愣。这个答案真是我始料未及的,听起来甚至有些可笑。转念一想,却似乎又明白一些了。这里除了我,所有女子都蒙着面纱,想必白莲教很重风化,严格禁止教中男女私相授受,教主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救我,肯定会引得教众全体侧目,影响教主高高在上的尊贵形象可是,为什么她那么笃定寂玄岚会来救我呢?他悠悠然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我们之间隔着人山人海,他又怎么会看得到我呢?
念及于此,却猛的想明白了炎霜轻蔑的眼神,想必她以为我是故意出状况来吸引寂玄岚注意吧
古代的女人,还真是无聊呢。不管是出于忠心还是出于爱慕,看起来冷星和炎霜都很在意寂玄岚,为了少树敌,我想我还是澄清一下比较好。
“月兮虽然驽钝,可是做事也懂得拿捏分寸,自知身份低微,从来不敢对教主有半点儿非分之想冷星,如果你跟炎霜以为我存心纠缠寂玄岚,那你们大可放心,月兮绝无此意。”我说话就是这么直白的,也不知道这古代女子接不接受得了。可是话说出口,自己也隐隐有些心虚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身份低,也不觉得教主的身份有多高,而且自己从小受童话故事的熏陶,坚信只要爱情来了,什么身份地位都要靠边站可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此时我到底是在用怎样的一种心态来看待寂玄岚的惧怕他摄人的眼眸,怜惜他年少时的伤口,心疼他曲高和寡的孤独,还是仰慕他俯视众生的绝美容颜和冷峻的骄傲
“我追随教主十几年,还从未见过他这样对一个女子”冷星淡淡的望着我,眼神却忽然深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她的话音未落,我的心却重重地震了一下想起寂玄岚反扣住我手时冰凉的掌心,他看彩虹时候清澈晶亮的眼眸,和他喂我喝药时眉宇间那抹似有若无的温柔在他心里,到底是如何看待我的呢?
“可是月兮姑娘,你是本教的圣女,你”冷星看着一脸茫然的我,狭长的眼睛里瞬间掠过一丝忧虑,这是我第一次在她声音里听到除了淡漠以外的动容
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传来声声尖利的鸟鸣,队伍头顶飞速掠过一团黑影,只见一群铺天盖地的苍鹰迎面而来,每只爪子上都夹着火把,利箭一般朝人群俯冲过来
冷星急忙出剑驱赶,我下意识地躲到马车里,马车蓬顶却被一揭而起,一支火把猛的滚落到身边,火焰泛着青色,剧烈地燃烧着,劈啪作响我看到火焰中的那抹青色,脑中的第一个反映就是,这火把有毒慌忙用袖子掩住口鼻,正想着怎么跑出去,整辆马车忽然被人劈成两半,浓烟四散开去,却未见稀薄,原来马车外也被人丢了数枚火把,人群中一片混乱,一时间浓烟滚滚,青焰燎原寂玄岚拥着我一跃而起,白色浮云般将我带到队伍的最前端,烟雾最稀薄的地方。
“教主,你没事吧?”乱了阵脚的炎霜迎上来,满眼关切地看着寂玄岚。
“火把有毒,快些将人群散开。”寂玄岚没有回答,沉稳地下令,一边转身欲冲入火海中救人
“木炭,有木炭吗?”我想起那些温热的饭菜,或许白莲教这种武林门派出行会带许多烦琐的东西吧,念及于此,我扯住寂玄岚的袖子,心生一计。
寂玄岚侧头看我,神色一怔。
“这个时候你要木炭做什么!”炎霜安排几个堂主疏散人群,正欲与寂玄岚一起到火海中央救人,见我缠住他,不耐烦地喝道。
“把木炭放到烟雾最浓的地方,可以快些清除毒气!”我转过头,一脸迫切地对炎霜说。
“快点!照我说的做!木炭吸附性强,可以吸收有毒气体的!”我见她神色迟疑,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提高了声音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跟我使性子!
也许是被我急迫的模样镇住了,也许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炎霜急忙命人按我说的做了,将随行带来的所有木炭放到烟雾之中。
“炎霜,你留在这里保护月兮。”寂玄岚转身欲走,又似乎有些不放心我,回头吩咐炎霜说。
“是。”炎霜神色僵硬地答应道,颇有些不情愿地看了我一眼,拉着我的手臂纵身一跳。我立刻腾空而起,跟她一同站在通风的树枝上俯视着乱成一团的人群
火把有毒,事情又来得突然,再加上白莲教教众的武功跟冷星她们不是一个级别的,并没有一纵身就能跃到树上的好轻功,所以队伍很乱,很多人中毒倒下,还好队伍中的马车并不多,运送物资的马车也都在队伍最后面,大火烧不起来,寂玄岚用长剑挑灭了几处火头,浓烟也在木炭与风的作用下渐渐散去,这场风波终于平息下来
所幸损失并不大,只有几个教众中毒昏了过去,并没有人员伤亡。我不知道那火把里放的是什么毒,不过火焰中央的青色让我联想到了乙醚那种气体少量吸入并无大碍,曾经被临床用做麻醉药,可是如果肾脏不好或糖尿病人闻了就很危险了不过也不知道古代有没有乙醚,恐怕是有的,只是那时不叫乙醚而已那么放苍鹰来的人是谁呢?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仅仅是为了给白莲教一个下马威吗?
白莲教既然被称作邪教,寂玄岚又上江湖传说中杀死自己亲生父母的大魔头,想必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一定早看他们不爽了,现在离开自己地方出门在外,真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波折等着我们
可是心中却又隐隐觉得,只要有他在身边,我就一定不会有危险。
他会保护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