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鳖异。
她知道自己正被呼唤着呼唤着
血液流动的声音,哀怨痛苦的叫嚣,惨寰人绝的凄厉,流血的脸,惊恐的眼睛,交织着,翻滚着,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她还是不可以,不可以跟呼唤她的人离去。
“阿嘛亚米努索亚,阿嘛亚米努索亚,阿嘛亚米努索亚”悠远的歌声混着驼铃,混着朝拜者的祈祷声直直刺入她的耳朵。
紧紧蜷起身体,用尽力气压紧了耳朵,不行,还是不行
究竟是什么?是什么魔渗透了她的灵魂,挟着摧毁一切的狂野欲望想要攻占她的身体?
“跟我来吧,来到我这里,快来,阿美蒂尼,我的阿蒙之女,来”
那诱惑的,温柔的母性呼唤折磨着她脆弱的心房,她好想去啊,真的好想去啊。循着那呼唤,走进生命中所不曾探索的部分。究竟是什么一直在呼唤她呢?
直觉告诉她,她必须忍住,她还不可以、不可以
公元一九九零年。
“李,你真的只有二十岁吗?”
珍妮好奇地问一旁正在用软刷刷着骷髅头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淡然对着珍妮笑笑,直接从上衣口袋中掏出工作证递给她。
虽然那个工作证已经被珍妮看了不下二十遍了,可她还是对眼前这个女子抱有太多的好奇。
她叫李边雨,中国人,从小对历史和考古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对古埃及学这部分,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敏锐天赋。除了这些,其它个人资料是一片空白。
知道吗?这就是令珍妮很迷惑的地方。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进入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庞大信息网络,查到的就这么寥寥几句话而已,从此以后,她对眼前这个埃及学小权威的兴趣超过了考古挖掘。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查到李边雨的真实身份,也许她是个落难的中国公主?或许是超胆侠的女朋友?还或者是
“哎呦,要死了,是哪个这么冒失啊?”
头部遭到不明物体袭击,珍妮立即瞪圆了眼睛搜索元凶。
“珍妮小姐,我无法了解,为什么每次我一出现,看到的永远是你这个助手在发呆,而我们的李博士在埋头苦干呢?我还记得某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求我,说什么不要酬劳,只要能跟着瞻前马后跑跑腿就死也无憾了。现在这样,就是你为艺术牺牲的表现吗?”
秃顶的亨伯特教授很生气,他是这个埃及研究所的负责人,是个希腊裔的美国人,据说不知道几百辈子前的老祖宗是埃及贵胄。
珍妮遇到他就像是老鼠遇到猫,立刻把伸出了尖利指甲的爪子缩回来,嘻嘻哈哈搔着后脑勺溜了出去。
李微笑着站起身“教授!”
亨伯特点点头“李,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听过以后不要太激动,这个事情不能太声张的。”
“放心吧,教授。”
亨伯特其实等于白嘱咐。李是个很典型的学者,虽然只有二十岁,但是性格却像是她研究的那些木乃伊一样,陈旧干涩。或许只有从失落的古文明这个角度来看,才算是美的。
“我们已经通过埃及政府和联合国科教文组织下属机构的审定,将前往埃及卢克索的‘帝王谷’进行考察!”
心脏被狠狠地刺了一下,这么快?
她真的要踏上那块令她魂牵梦绕的土地了吗?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呢?
李推开门,把购物袋放到门边,捡起地板上的信,是玛利亚嫫嫫的来信。踢上门,摘下眼镜,李疲累地陷入沙发。
二十岁吗?是啊,她也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只有二十岁,身世不详,出生日期不详,国籍不详。从有记忆以来,她就一直呆在修道院。
八岁的时候,她才真正落了户。
所有的一切都是玛利亚嫫嫫做的主,她说她的familyname是lee,中国人的一个姓,李,然后她就成了一个中国人,嫫嫫还请教了一个华裔老妇人,给她取了名字叫边雨,或许是个很美丽的名字,可是她什么都不懂。
她就像是这个世界的过客,冷漠的,苍白的,注定了怎么来也就怎么去。她很喜欢黑暗的地方,微微的冷和微微的湿。所以她很喜欢自己的工作,乐于终日对着那些不会说话的骷髅,乐于沉浸在对木乃伊的修复和研究上。
除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法老的诅咒”?
自从她开始着手研究第十八王朝法老的历史以来,她就似乎被一些莫名的“不死灵魂”纠缠着,绝对不是苏菲玛索在浮爆魅影中的那种癫狂,倒像是像是一种深深的呼唤和回归。
一想起这些,李的体内就有深深的不安,她又想起亨伯特教授早上和她说过的话,她自然是欣喜的,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真正去触摸那肥沃而神秘的土地了。对于一个痴迷入骨的古埃及研究者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可是
她不安。
是的,她很不安!
灵魂的最底处在騒动,不安地騒动,似乎有什么要破涌而出,巨大的欲望和狂乱让她不安定,就在远处,也许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心灵无法到达的地方,有一扇门正为她而开,而门后或许还有什么在等着她,等着她去接近,去坠落
“我的天呐,热死人了!”
珍妮夸张地用手扇风,无奈天气过于炎热,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汗像龙头里的水一样哗哗流下。
李笑了一下,把珍妮身上的器材工具包拿到自己的身边来,亨伯特教授看到了,狠狠地瞪了珍妮一眼。
珍妮吐吐舌头,亲昵地拉着李的手“你人真好,我喜欢你!”
李没有回话。
她的眼神深远而依恋地看着远方,似乎灵魂已经出窍。
珍妮疑惑地看着她。现在的李非常奇怪,好像变了个人,平庸粗笨的眼镜再也遮盖不住她眼睛的光彩,整个人被朦胧的诡异笼罩着。
珍妮撞撞她“你怎么了?看到什么了吗?”
李回过神来,掩饰了一下情绪“没什么!教授他们已经找好车子了,我们过去吧!”
李背起包裹走过去,珍妮嘟哝着也跟了过去。
开罗的夜晚很喧闹。这座古城因为落后反而保存了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到处都有沙漠的味道。这里的灯光很美,隐约可见灯光环衬下的金字塔,朦朦胧胧中给人一种愰若隔世的感觉。
站在窗前的李,正吸着烟,烟雾笼罩了她的脸,她没在意。
弹掉烟灰,贪婪地又吸了一大口。对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李沉默着。
他们一行七人,会在开罗逗留2天,而最终的目的地就是卢克索的“帝王谷”
她对于帝王谷的兴趣远远大于开罗的金字塔。已经被人嚼剩的东西她懒得再去拣,那样做的话只可能有两个结果,不是吃坏肚子就是索然无味。
她是有野心的。这野心或许大过天,但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需要解放,她需要飞翔,她需要寻找到最真的自己,那个一直缩在心的最底处,苦苦挣扎的真实自我。
暴烈的阳光,茫茫无际的沙漠。
好静,怎么这么静?她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真想躺下啊,可是,不行。躺下了或许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太阳会晒焦了皮肤,凶猛的凸鹰会把人撕裂!
是的,坚持!
太阳神啊,给我力量吧,救救你的女儿阿美蒂尼,救救我!
“阿嘛亚米努索亚,阿嘛亚米努索亚,阿嘛亚米努索亚你终于来了吗?阿蒙之女!我等了你很多很多年了唉”
叹息就像是在耳边,李惊然起身。
满身的冷汗,止不住的颤抖,又是那个人,她究竟想要对她说什么?!
阳光微微探入窗帘,李起身拉开了它。
伴随着“哗”的一声响,窗外的尼罗河风景也在眼中暴露无疑。
李惊呆了!
平静的尼罗河显得妩媚而庄重,新生的太阳骄昂地从母亲怀抱中冉冉升起,尽管仍夹杂着一丝丝乌云,可这根本无法压抑住它蓬勃的生命和即将光芒万丈的神圣命运。
眼泪不自觉地滑落。这种感觉很亲切,她摆弄了这么长时间的埃及古文物也不敌这一刻的感动。
那条平静温柔的河就像是她的母亲,让她不自觉地膜拜,尊崇。
“李,大多数人喜欢的是开罗,你似乎更喜欢卢克索,这是为什么?”
珍妮的问题永远问不完,在开罗直飞卢克索的班机上,她抓紧短短的四十五分钟做一个称职的好奇宝宝。
看着窗外白花花的浮云,李轻轻地答“我的灵魂失落于此!”
“你说的是卡纳克神殿吗?”
珍妮穷追不舍。
“或许!”
李的话意味深长,珍妮摸不着头脑。翻着图册,她吃吃地笑“李,你最喜欢哪个法老?是拉美西斯二世还是图特卡蒙?”
李坚定地说:“图特摩斯三世!”
“啊?你喜欢那个好战分子啊?”
看不出来这么冷淡安稳的李会喜欢一个好战的法老。
“图特摩斯三世是不可战胜的现实版神话,他一生战功赫赫,从未打过败仗。而所谓的拉美西斯二世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雕刻他名字的地方,这两种人比一下,你选择哪个?”
“哦,那我还是选择前者好了!”
珍妮吐吐舌头,李看起来有些严肃。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么喜欢图特摩斯三世,或许是他的身世始然。
作为十八王朝最杰出的法老,图特摩斯三世几乎优秀的无可挑剔。但是幼年的他始终被自己的姑姑兼妻子哈特舍普苏控制,后者更是冒着大不韪的罪名越位登上了法老的宝座,流放了年幼的正统君主。
在颠沛流离中长大的孩子,谁忍心去责怪他后来疯狂的报复?至今哈特舍普苏的尸体所在地还是一个谜。
李缓缓地闭上眼,飞机向下俯冲,着地的那一刻,狠狠震动了一下,她心底的弦也绷了一下。
李低声默念,无论你是谁,我来了!
“目前已经知道的法老陵墓有六十二座,其中包括许多古埃及历史上最著名的法老如塞提一世、拉美西斯二世、图特摩斯三世和图坦卡门等。图特摩斯三世的陵墓比较与众不同,他的墓坑是34号,估计已经遭到盗墓贼的洗劫。有一部分我们尚未发掘,条件跟不上,还有许多人惧怕法老的诅咒!”
“帝王谷”的负责人引领着亨伯特一行参观了各个法老的墓坑。
“为什么独独惧怕他的陵墓?”
珍妮永远也藏不住问题。
负责人尴尬一笑“有一次由于保安的疏忽,一个痴迷古埃及文化的游客偷偷留了下来,第二天就发现他口吐白沫地倒在图特摩斯三世的墓坑前。听说后来他就疯了,嘴里一直念着‘阿蒙之神庇佑图特摩斯三世王’。”
“什么?这一点小小的压力都抵抗不住,还研究古埃及文化的学者咧!一定是那个游客自己痴迷到中风的地步,一点点磷火什么的就让他以为是埃及法老回魂!”
珍妮的意见也永远是最多的!
“不是啊,小姐。据说那个时候,附近正巧有人经过,确实看到火光冲天,哀怨的吼叫震天呐!”
“那就更好解释了!一定是附近有什么受了重伤的野兽在痛苦地吼叫!”
众人都愣愣地看向珍妮,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捂嘴巴“也不对哦,这里光秃秃的哪里来的什么野兽!嘿嘿!”
亨伯特敲敲她的脑袋“你给我把嘴巴闭上。只要用心去听,去记,去想就可以了。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众人向下一个墓坑转移,独独李停下来。
“负责人,这都是真的吗?”
李非常的严肃,负责人反倒愣了一下,亨伯特等人也停下了脚步。
“是的,李博士。”
李低下头,深深地注视着墓坑。
你,真的很痛苦吗?究竟是什么让你这么痛苦呢?我们是如此地遥远,遥远地连历史都可以化为尘埃,可为什么我却能感受到你心底深深的悲哀和寂寞呢?
呼吸,很沉重的呼吸。
血腥气太浓重,夜幕黑沉,闪烁的星光有残忍的冷厉。天空像一张大大的网,低低地垂着,它网住了人类也网住了自己。远远的,星星似乎要掉进那一方氤氲着薄雾的圣池中,水流缓缓从身体上滑落,带下浓稠的血液,在水的中央不停地荡漾,荡漾,直到时间静止!
雾渐渐消散,圣池中站起一个神祗,长长的金发随风轻轻摇曳,背后盘踞着一条长而恐怖的疤,从左颈起延伸,然后隐没在强壮的右腰侧。偾起纠结的肌肉,宽阔雄伟的肩膀和有力的长腿一一显示着他胜于常人的神力。
血,蔓延了他一身,浓重诡异的气氛让上天都闭紧了呼吸。
他,狂野妖异的埃及王,缓缓地转过身来!
公元前一四八四年,埃及。
碧蓝清澈的绝不是大海的颜色,金黄柔软的绝不是埃及成熟的小麦,伟岸宽广的也绝不是那避风的港湾,而是她那美丽的心上的人。
年轻的沙提头戴白莲做的花冠在尼罗河边与使女们嬉戏,用散沫花染成金色的头发与她的首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是哈特舍普苏法老唯一的女儿,生父是图特摩斯二世,现在法定上的父亲是图特摩斯三世。
沙提完全继承了哈特舍普苏明艳优雅的面孔,她少女的芬芳和娇憨的态度更是迷人,只要一想起心上的人儿,她的眼角眉间就会洋溢着满满的娇羞。
炳特舍普苏极其喜爱这个女儿,将她视做掌上明珠,这使得皇族贵胄们莫不卯足了劲想娶得这位金枝玉叶好飞黄腾达,却不知佳人早已芳心暗许。
使女姆特从远处飞奔而来,顺势跪在沙提的脚下“公主,王来了!”
沙提抓紧了罗帕“是真的吗?”她急切地问。
姆特伶俐地点点头。
沙提立刻站起身来,马上觉得不妥又坐下。她很矛盾,既害怕看见他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要见他!
他,还好吗?和母后之间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倔强呢?顺从了母后,一切都会好的,为什么要选择和母后对立呢?
姆特拽了拽沙提的袖子“公主”
沙提回过神,看见图特摩斯和一群亲信正从御花园经过。
他更高,更强壮了,雪白的纱袍上斜搭着金黄的豹皮,豹子的头随意地搭在肩上,直到脚跟的金黄长发足以与太阳争辉,裸露的右臂上箍着纯金的臂环,他仍是那样美丽,任何一个含苞待放的少女见到他都要羞愧。
沙提不敢去惊扰他,他从来没有正视过她的存在。他是她母亲的丈夫,她亲生父亲唯一的儿子,同时也是她的继父,他更是她每时每刻挂在心上的人。
母亲曾经告诉过她,为了保住皇室高贵的血统,皇室成员只能与血亲通婚,她不但不反对,反而还要感谢阿蒙神赋予她爱他的权利。
她爱他呵,爱这个冷漠的男人,她把他当作阿蒙神来爱慕尊崇,她甚至可以为他奉献出她卑微的生命,只要他能正视她的存在。
图特摩斯没有错过沙提失望的表情,他冷冷一笑。
是那个女人的掌上明珠呢!悲伤的小处女,失望吧,失望吧!只有这样,你才能沉沦在我的怀抱,不是吗?
图特摩斯的眼中有阴冷的预谋,他喜欢看到猎物垂死挣扎时的绝望表情,他喜欢慢慢地弑杀和折磨,如果哈特舍普苏看到她最钟爱的女儿不知羞耻地沉沦在他的怀抱里,她会怎么做呢?
杀了他?可惜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
再次流放他?她还会蠢得再次放他出去培养自己强大的黑暗帝国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心爱的女儿一点一滴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陨落,也或许她会吃她女儿的醋,生疏了母女之间的感情?
沙提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走过花园,转过回廊,然后消失了身影。
砰砰跳动的心脏仍没有平静的迹象,为自己感到悲伤,也为自己无奈,难道他没有看见她满脸的期待吗?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小小的暗示呢?阿蒙神啊,求求你给可怜的沙提一个小小的提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