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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夏侯王府
“少爷,听说老爷今天带回个小娃儿,长得讨喜,夫人看了很喜欢哪!”大丁是夏侯王府大少爷的随身侍仆,专门替他打听府内府外的第一手资料,今儿个早晨他适巧经过大厅,又“不小心”听到了老爷及夫人的对话后,他就赶忙来到少爷的书房向他报告这还算烫手的消息。
夏侯焱倏地停住手中正在练字的动作,从椅子一跃而起,冲到大丁面前,两只眼瞪得奇大“真的?我爹带回一个小娃儿?男娃还是女娃?”
“呃!那娃儿全身脏兮兮的,奴才没看清楚。”大丁有些赧颜的低头道。
“又来了。”夏侯焱嘴一撇,没好气的赏了个大白眼给他“大丁,不是我爱说你,每次你都耐不住性子听完全部,做事有头没尾,这样如何成就大事?”
“少爷,奴才似乎不需要成就大事。”他是夏侯王府的长工,签终身约的,他可没钱违约,再说他也不以为他可以成就什么大事。
“你还敢顶嘴。”夏侯焱微愠地斥道。
“奴才不敢。”大丁心一惊,忙退到一旁。
“算了,我自个儿到大厅一探究竟。”夏侯焱人小表大的学着他父亲不耐时挥挥手的神情,然后双手置到背后,摇头叹气地准备跨过门槛出去。
大丁见状,担心地喊了声“少爷小”
他“心”字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只见夏侯焱就被门槛绊着,跌了个狗吃屎,他不忍猝睹的闭起眼睛,不敢再看。
他这个少爷什么都好,长得俊俏,头脑好武功也好,待人其实也不错,但不晓得为什么,他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闯祸精、扫把星,凡事只要让他给碰过、摸过,好事准成坏事。
就拿他更小时候的事来说吧,有一次王府内大大小小一同去乡下游玩时,正好看见一头母牛在生产,少爷因好奇走近点观看,又忍不住动手摸了母牛一下。
结果母牛竟突然捉狂,小牛也不生了,站起来乱跑乱撞的,把大家吓得半死,跑得比飞还快,可还是有不少人被母牛撞到,躺了整整三个月下不了床,少爷本身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还有,城内有户人家嫁女儿,少爷为一睹新娘的庐山真面目,偷偷潜进新娘花轿中,把新娘吓得跌出轿外,撞到头成了白痴。那次回家后,少爷被老爷打得半死,还罚他一年内不准出家门半步。
总之,大祸小乱不断,不仅害人也害己,所以外头的人可怕死了他,只要远远见到他来,每个人像见着了瘟神似的,唯恐避之不及而惹祸上身,躲的躲、藏的藏,彷佛全长了翅膀,转眼间消失不见。
“该死!懊死!”夏侯焱边诅咒边从地上爬起来“痛死了。”
“少爷,你的手肘擦伤了,我先拿葯膏帮你涂一下吧。”
“免了。”从小身上不时有大小伤,他早习以为常“我去大厅了。”
“是,少爷。”
从书房到大厅才短短几公尺路程,对夏侯焱而言却恍如几公里远,因为他总共摔了三次、滚了五次才到达。
王爷远远就听到了一连串碰撞的声音,不用大脑想也知道是他唯一的宝贝儿子出现了,他永远都是人未到而声先到。
他长叹了口气,对他的夫人使了个眼色,夏侯夫人马上领会,从墙角的柜子里拿出预备用的医葯箱,等待她儿子的到来。
医葯箱里的葯应有尽有,全都是最上等的,为的就是能尽快让他们儿子的伤口复元,像这样的葯箱每个房间都放了一个,以便能在最短时间内给他最好的治疗。
“爹,娘。”夏侯焱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出现在大厅门外。
夏侯夫人见他狼狈的模样,心疼的上前接他进入大厅内,以防他又被门槛绊到。
“你又受伤了,看得爹娘好心疼你知道吗?”夏侯夫人温柔的拿起手绢轻拭着他脸上的灰尘“下次小心点。”
“我会的,娘。”夏侯焱扬起天真的笑容应允。
书尹娃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水汪汪地盯着刚跑进来的男孩猛瞧。
注意到有人在看他,夏侯焱回过头迎视尹娃的目光,在看清尹娃的面貌后,他紧紧地皱起眉头。
“这就是大丁说的那个小娃儿啊!”他走到尹娃身边,尹娃的身高居然只到他的腰际而已“天哪!他好矮哦!矮冬瓜一个。”他嫌恶的皱皱鼻子“而且脏得要死,一点也不可爱,我被大丁傍诓了。”
闻言,王爷和夫人相视一笑。
“你也很脏,不比我乾净呀!”尹娃不服地抗议。
“喂!你凭什么回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夏侯焱高傲的昂起下巴。
“不知道。”
“你这小表,听清楚了,我可是堂堂的小王爷,以后你要对我非常尊敬,还有”
“够了,焱。”王爷及时喊住夏侯焱,阻止他欺负尹娃“我不是时时告诫着你,不可以欺负人吗?”
“我知道。”夏侯焱咕哝的撇撇嘴“而且我也没有要欺负他。”他不过想给他来个下马威而已嘛!
尹娃天真地笑问:“你的表情好多哦!你是谁啊?”
“我没问你是谁,你还敢问我。”
“我是尹娃呀!”尹娃指着自己,一派纯真的回答。
“尹娃是我和你娘在路上捡到的,听她说她是个北方人。”王爷在一旁说明道。
“那他的家人呢?”
“我爹娘全死了。”尹娃自己回答夏侯焱的问题“我是个孤儿,没人要的小孩。”
她记得叔叔们赶她出家门时,就是这么对她说的。
不晓得为什么,听见尹娃这么说时,夏侯焱小小的心灵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他虽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他想好好照顾这个小甭儿,他娘曾对他说过,没爹没娘的孤儿是很可怜的。
“好吧!既然你没爹没娘疼,那以后就由我来疼你吧!”夏侯焱手拍拍尹娃的肩膀,郑重的许下攸关他未来的承诺,即使这时他还不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
王爷及夫人听见他的话都十分的讶异。
“也许你们有缘吧!”王爷抚着胡须笑道:“既然焱喜欢尹娃,那爹就将尹娃赐给你,以后就让她照顾你未来的一切生活所需,焱你觉得如何?”
“好啊!”夏侯焱根本不了解他父亲话中的意思,就一口答应下来“不过我不喜欢尹娃这个名字,像个姑娘家,我要改掉尹娃的名字。”
“改名字?尹娃她本来就是个姑”夏侯夫人正要说出事实却被夏侯焱任性地打断。
“我要叫他北娃,因为爹刚才说他是北方人。”他霸道地迳自下着决定“记清楚了,以后我就喊你北娃。”最后一句是对尹娃说的。
“哦!”尹娃不明所以,仍点头应了声。
就这样,尹娃在莫名其妙下被夏侯焱改了名字,当年她才四岁,而夏侯焱八岁
十八年后
“喂!北娃,一大清早你发什么呆?”大丁走向坐在凉亭台阶上,一身男仆装扮,支着下巴望着天空发呆的尹娃。
尹娃被他这么一喊,吓得差点摔下台阶,幸亏大丁及时拉住她,才没让她摔着。
“哇!大丁叔,你要吓死人哪!”尹娃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
“你没发呆我又怎么吓得了你,对了,你刚才在想什么?”大丁在她身边坐下。
“想着十八年前我初入王府的情景。”她很老实的回答。
“想少爷就明说,大丁叔从你小时候看到你长这么大,早将你视为自家人了。”
“大丁叔,你别老是取笑我,我几乎随时随地都在少爷身边,我干嘛还需要想他?”
“这倒是事实,不过他至今仍未发觉你其实是个女娃,真是委屈你了。”想他家少爷红粉知己一大堆,整日流连花丛中,居然会看不清尹娃的性别?还真是奇怪。
“没什么委不委屈的,反正不管我是男是女,我都得照顾他的一切,男人或女人对我而言,一点差别也没有。”
况且她只是个仆人,仆人还能奢望什么?
“可是你年纪不小了,早过了适婚年龄,改天我禀告老爷及夫人,请他们帮你找个好归宿嫁了吧!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少爷身边。”
“大丁叔不也是这样。”
“我不同,我是男人。”
“我也是,至少少爷认为是。”她幽幽地道。
“唉!真是苦了你。”大丁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几乎是看着尹娃长大的人,所以他视她如己出,也明白她的心早就遗落在少爷身上,只可惜少爷却不了解。
要到何年何月他才能看到她和少爷有好结局呢?
“大丁叔,你就别再为我的事烦恼了,你要知道,少爷不能没有我,算命仙曾说过,我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福星,凡事只要有我在都能逢凶化吉,少爷这个大灾星倘若没有我陪伴在一旁,我怀疑他能活到现在。”
“说的也是,自从你来了之后,少爷再也没受过半次伤,或闯过半次祸。”
“谁没闯过半次祸?”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蓦然从他们身后传来,让他们俩吓了一大跳。
他们连忙回过头,看清来人,大丁急忙站起身子,恭敬地向他行礼。
“少爷。”他轻唤。
“嗯!”夏侯焱轻轻的挥了一下手。
知道来人是他后,尹娃没趣的转回身,继续托着下巴望向天空。
“为什么不理我?”夏侯焱看见她的举动后,好看的浓眉微微一拢“你那是什么表情?这么讨厌看到我?”
“没有啊。”她随便搭着话。
“那为什么你宁愿看着天空也不愿意看我?”他干脆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挡住她的视线。
“我看你做什么?”尹娃没好气的拉开他“大烂人一个,有什么好看的。”
“大烂人!”夏侯焱瞪大眼,声音倏地扬高了些“全天下只有你这个不知死活的浑小子敢这么说我。”
好歹他也是个小王爷,走出王府大家都对他恭恭敬敬,深怕得罪他,唯有眼前的小子敢这么顶撞他。
“可惜我这个不知死活的浑小子却是你的大贵人,你不能对我怎么样。”尹娃挑衅地回嘴。
她自小和他斗子诜到大,这已成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习惯,是他们相处的一贯模式,倘若有天他们不吵了,她反而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他。
生活建立在吵架上,是奇怪,但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也许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是啊!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灾星对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福星说不需要他了,哈!你在找死吗?你不晓得这些年来我救了你多少次?”她很不客气地直接嘲笑他,半点面子也不留。
“或许这是你上辈子欠我的。”他嘴硬的道。
“鬼扯!”她抿紧双唇,不想再和他抬杠。
“你说我鬼扯!大丁,你评评理,我和他到底谁对谁错?”
“呃!这个”基本上遇到这种两难的局面时,就是该落跑的时候,他可不想被卷入战局,当个无辜的牺牲者。
这种经验只要二、三次就足以让人刻骨铭心,他发誓他绝不会再当炮灰。
“啊!对了,夫人要我去打扫前院的落叶,我差点忘了,少爷对不起,奴才先行告退了。”话方落,大丁的人早溜得不见人影。
“奇了,大丁不是常说他老了吗?怎么行动还这么敏捷?”夏侯焱惊奇地道。
见状,尹娃轻笑出声“逃命嘛!不快怎行?”
“大丁这家伙活愈老愈精明了。”他不禁也跟着笑出声。
“俗话不是常说姜是老的辣。”
“的确。”他很赞同这句话。
“不多说了,少爷,你的练功时间到了,我去你房里帮你取?础!?br>
“嗯!”他睡醒后的一个时辰是他练功的时间,这是每日必做的功课。
尹娃很快地取来二把剑,刚开始她只是陪在一旁看夏侯焱练剑,后来因为他需要有个能切磋的对手,因此只好拖她一块练剑,所以现在她和他的武艺差不了多少。
不过她得承认,他的剑术是有高她那么一大截,其他轻功之类的,他们就真的不分轩轾了。
夏侯焱拿起剑抖了一下后,迅速地指向尹娃“说,今天我再赢你,你要怎么办?”
“赢就赢啊!没什么稀奇的,反正我从未赢过你。”尹娃不在乎的耸耸肩。
“你就是一直抱持这种消极的想法,武功才会迟迟无法进步,今天我要改掉你的恶习。”
“无聊。”她啐了声。
要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来练功夫已经够勉强了,还妄想要她把功夫练得多好,饶了她吧!
夏侯焱眯起眼,危险地瞅着她“你这个家伙,每次都和我顶嘴,一点也不把我当主人看待,今天我非要想个好方法整死你不可。”
全王府放眼望去,除了他的父母外,没人敢和他大小声或者敢忤逆他的话。唯独他,这个发育不良、胆大包天的臭小子,管他管得比他父母还严,还不时的吐他槽,把他气得半死。
哼!今天他绝饶不了他。
“别忘了,当初我可没签卖身契,你没权利自称是我的主人。”
“你也别忘了,这些年来你吃的、用的、住的,全是我夏侯家给的,要不是当初我父母好心捡你回来,你现在不晓得死哪去了,哪容得了你在这儿对我放肆。”他冷冷的提醒她。
“是,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可是我有报恩啊!对老爷、夫人的救命之恩,我报在你身上不是吗?我救了你好几次。”
“那都是巧合,根本不是你救我的。”他决不会承认他堂堂一个六尺以上的大男人,一个身分地位崇高的小王爷,会需要一个瘦弱的小表来化解他的危机,这说出去,他的颜面何在?
死要面子的男人。尹娃在心底闷闷地怨道。
“总之,今天你若比剑输了我,那你就准备扮成女装让小王我开开眼界。”
这主意不赖吧!男人最痛恨自己被装扮成女人的模样,他不信北娃会例外。
闻言,尹娃错愕不已,她震惊地看着他“你要我扮女装!”
他终于知道了?
“没错,我要你扮女装,然后给我到大街上逛一圈,成为大家的笑柄。”他得意的说。
“笑柄!”她瞠大眼,有些会意不过来。
“男人扮女人,理所当然会变成大家耻笑的对象。”
原来
他还是不知道。
尹娃有些泄气的垂下双肩,害她高兴一下,她早该知道依夏侯焱的脑袋,是不可能会看清事情的真相。
“看我扮女装,行,不过我怕届时你会被我的美貌给迷得团团转,到那时候被人耻笑的就是你而不是我了。”
“哼,小王我没有断袖之癖,我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我就是女人!她撇嘴心忖。
天底下只有他这个眼拙的蠢男人会分不清她的性别,真不晓得他的眼睛是被什么玩意儿给糊到了。
“我说少爷,麻烦以后你起床后,眼睛部位多洗几遍好吗?”她再也忍不住地开口想暗示他。
“不懂。”
“多洗几遍就懂了。好了,废话少说,快练剑,咱们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尹娃首先举起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他进攻。
夏侯焱不慌不忙的挡开“你的动作练得不够纯熟。”
“从小练到大,我闭着眼都可以使出所有招来,你还嫌我不够纯熟!”尹娃不甘示弱的又上前朝他的脸划去。
他挑眉地凝睇她,他可以边和她抬杠边轻松的躲掉她所有的攻势。
“据我所知,北方人个个人高马大,身材壮硕,可我就没听说北方人会长得像你这般矮小、白净、斯文的不像话,瞧你的五官连半点男人该有的阳刚味都找不出,身子又如此单薄,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北方人。”
相反的,如果他扮成女人的话,说不定会艳冠群芳。
他光想像那模样就不禁为之怦然心动,却不愿深究那是什么心情。
“我若不是北方人才不会长这么高,你什么都不懂。”其实对女人而言,她根本高得不像话,甚至还比一些男人来得高,只可惜夏侯焱天生高人一等,所以和他一比,她就显得矮小了点。
“是吗?”他极度怀疑的扬眉。
“千真万确。”
“也许我会爱上女装的你也不一定。”他突地一句话惹来尹娃一阵僵硬。
逮到机会,夏候焱突然深眸一敛,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握紧长剑以惊人的速度欺近尹娃。
尹娃惊喘一声,还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守的动作,夏侯焱的剑就已架在她纤细的脖子上。
她讶然地瞅紧他“你”“你输了,北娃。”收起剑,他噙着笑意宣布结果。
嘿!这下他多年的不快终于可以发泄了。
“为什么你的武功可以不断的进步,而且速度之快,我根本追赶不及。”她真的不懂,每天他们练功的时间一样,师父一样,可为何他就是比较优秀!
“这跟人的资质有关。”意思是骂她太笨。
尹娃岂会听不出他如此明显的嘲讽,她瞪了他一眼。
“别瞪了,输了就要认命,快去换上女装。”他迫不及待的想看他扮女装后的模样和他想像的是否一样,娇美如花。
“不。”她才不会如他所愿的。
“你敢。”一听见她拒绝的话,夏侯焱马上板起脸孔,
“我当然敢。”丢下剑,她头也不回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不再理他。
“北娃你给我站住,再走一步我就把你逐出王府。”他愠怒地喝住她。
“等这个王府可以轮到你作主时,你再对我说这句话。”尹娃压根不把他的话当真,他最会拿他的身分地位来压人,十八年前如此,十八年后还是如此,一点都没有长进。
“该死的。”夏侯焱愤怒地低咒一声。
他完全不把他看在眼里,仗着他疼他,他就可以如此藐视他!
真是岂有此理!
他就是疼他才陪他一起抬杠,因为他是独子,所以他把北娃当成自己的弟弟般来疼,他不仅让他独自拥有一间房,吃的用的都和他没两样,结果他却宠坏了这家伙,他才敢爬到他头顶上不把他当一回事!
“欠扁的北娃!下次我不会让你好过了。”他暗自发誓。
不过他几乎每天被尹娃欺负完后都会发誓一次,可是十八年来,他什么也没做,连打都舍不得打她半下,导致全王府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少爷是只纸老虎,刀子口豆腐心,因此对他也就更加敬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