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九章尾声

子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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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远缓缓走到红叶身边。伸手搀住红叶。低声道:“师傅。你眼睛瞎了。”红叶点点头。神态安宁。先前的暴躁、乖戾、自负、霸道、慌乱以及迷茫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摆了摆手。挣开渡远双手。振了振衣袖。从容跌珈而坐。合十胸前。

    青书瞧他脸庞隐隐透出庄严宝光。阳光透过树杈星星点点洒在他身上。竟蒙生三分佛性轮转。他知红叶武功虽废。“心与身合”的修为却尚在。如今身显异象。回光返照。只怕是悟道了。

    这情形他听张三丰与他说过。当年觉远大师亦是如此。但只这回光返照四字。却可知红叶此人。即将寂灭世间。而种种因缘妄果。都随之消逝。

    慧鸿跌足叹道:“师兄。师兄。你入妄三十六年。竟还不醒么?”

    红叶却不理他。只沉声道:“原来你在这里。”伸手一指。正正对着宋青书。

    青书一怔。默默咀嚼他这几个字的含义。寂然不语。

    红叶哈哈一笑。摇头叹道:“我在这里。却不知我是谁。你在这里。你可知我是谁?”

    青书听红叶话里大有玄机。仔细思量一会儿。问道:“你是红叶么?”

    红叶皱眉道:“只怕不是。”

    宋青书道:“你是南少林僧人么?”

    红叶默然半晌。叹道:“不是了。不是了。”

    宋青书道:“那你是天林禅师座下大弟子么?”

    红叶又是默然。低声道:“也不算了。”

    宋青书道:“那么。你是渡远小和尚的师傅?”

    红叶伸手摸了摸渡远光头。脸含笑意。摇了摇头:“他敬我不假。但也恨我。我不是他师傅了。”说也奇怪。渡远见他招手。自然而然的弯下腰去。红叶目不能见物。却正好能抚到渡远额头。听到这话。渡远眼中莫名其妙的涌出泪水。止不住的哽噎起来。

    青书伸手一指。道:“你是这小木屋的主人吧?”

    红叶叹道:“命在旦夕。它不随我而去。不要了。不是了。”

    青书将手收拢在衣袖之中。叹道:“剥去这一层层的外壳。你就是你。”

    此话犹如晨钟暮鼓。重重击在红叶心头。他闻言一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哈哈大笑。一手抚膺。一手抚额。而后伸指点了点方寸灵台。又指了指心口。然后似乎意犹未尽的长叹一声:“是啊。是啊。我就是我。”

    青书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唱了个诺:“恭祝大师的证菩提。”

    红叶摆手道:“菩提无树。恭祝不祝。着不着相。虚空而已。”说着咳嗽两声。转身对着南少林大雄宝殿方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师傅。师傅。十四岁后未曾侍奉尊前。尔来三十六年。不孝不敬。不增不减。诸般缘法。今日方知。我才是我。”言罢竟是呕出大股鲜血。他苦笑一声:“这臭皮囊不行啦。”苏若雨见状。拉过青书。喁喁耳语几句。青书听的面色数变。默然不语。

    白观抢上一步。问道:“我蔡师弟在何处?”

    红叶叹道:“三千大道不走。偏上旁途去了。”

    白观一怔。道:“求大师指点明白些。”

    红叶道:“前些日子你有两位师弟来访。他们自逞才智。暗窥葵花。不解要义。却强行修炼。我未曾拦阻。如今已放任离去。”

    白观听的云里雾里。喃喃道:“葵花?是刚刚提到的葵花宝典么?”细细思索之下。还待再问。却听苏若雨道:“大师。岭南贼寇。姓甚名谁?”

    红叶笑道:“正是当年之陈友谅。我唯一死而已。剩下的摊子好歹不烂。十万精强甲胄。想来老天爷赢的也不轻松。”

    青书冷笑道:“老天?你所你跟老天对弈。胜生败死?哈哈。笑话。笑话。”

    红叶侧首道:“哦?敢问九五至尊。何出此言。”

    青书道:“人不免一死。便算是你胜了。还不是归于黄土。什么宏愿不宏愿。还不是个笑话!”

    红叶怔怔许久。蓦然哈哈大笑。以手捶的。笑道:“精辟。精辟。宋青书。你到底不负豪杰二字。这天下被你的了。虽莫名其妙。也在情理之中。唉。唉。时间不多了。”

    苏若雨轻轻道:“小女子斗胆。想管大师借一样东西。以平叛乱。”

    红叶熟读兵书战策。如何不知苏若雨之意。哈哈笑道:“一具臭皮囊而已。放在此处徒归尘土。拿去。拿去。”

    青书阴沉着脸。哼了一声。一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途中但听的红叶纵声长笑:“朝闻道而夕死。复有何憾?朝闻道而夕死。复有何憾?我便是我。我便是我!”最后一个“我”字出口。声音一顿。终是再不可闻。

    “他便是他。我又是谁?”青书怔怔立在林中。望着湛湛青天。久久说不出话来。

    着邓愈将红叶头颅火速送往傅友德军中。以乱陈友谅之心。果不其然。宋青书、苏若雨及张无忌三人才到途中。便听的王师大捷的消息。原来陈友谅这十年在南少林受红叶调教。兵法武功。易理天象无一不学。已视之若神。旦夕见其殒命。如何不惊的魂飞魄散。只想着师尊本领胜己十倍。尚被割下头颅。自己如何是大靖朝廷的对手?战不两月。引兵投降。他的结局。自然可想而知。

    傅友德平定岭南之乱。引军东进。汇合镇南将军邓顺兴大军。合兵南下。数战数捷。朱元璋寡不敌众。被邓愈生擒。在福州城活活剐了。

    华夏大定。

    宋青书赶回北平时。周芷若已产一子。是前三天的事儿。他一路本是郁郁。但见的新生之子。又转而大喜。斟酌两日。取名一个“易”字。而后设宴宫中。请来昔年袍泽。大醉一番。却独独不见张无忌。一问之下才知。原来赵敏也在同一天产子。

    他不由喟叹:“都已为人父母。何必再斗下去?”

    一道旨意颁下。加封张无忌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白玉虎符半枚。与自己手中这枚相合。除龙庭府兵之外。余者七十六万雄兵。皆听号令。但若无青书手中那半枚虎符。张无忌也就只是有名无实而已。

    隔天张无忌便抱了孩子入宫。说是求圣上赐名。宋青书沉思良久。赠了他“景乾”二字。

    宋易、张景乾。同一日出世。青书、无忌二人俱是十分欢喜。约定待他们十八岁时。当结八拜之交。

    武定二年冬。青书立杨汐晴为后。

    周芷若不喜。然旨意颁布。如何能更改。杨后仁厚。深的臣子之心。她也无法。只抱了宋易回宫。生了老长一段时间闷气。但究竟无可奈何。

    只是这太子之事。众臣谏书久矣。武定帝却总是笑而不语。不与答复。周芷若仿佛看到希望。母凭子贵。若是宋易能夺的太子之位。至于谁是皇后。也就无所谓了。

    武定三年初春。帝遣彭莹玉北上镇守山海关。封张中为常州抚台。同年秋。殷天正以年老故。致仕返回昆仑。坐居明教。欲与一干兄弟饮酒狂欢。渡尽余生。武定帝遣专人护送鹰王回教。三千甲兵守在光明顶上。无忌深为忌惮。

    而后幽居北元名将王保保、前元惠帝。由南少林僧人渡远看守。此僧武艺高强。未经帝谕。人莫能入。

    赵敏或许不会在意王保保与惠帝的性命。但张无忌却是极重义气之人。有殷天正一干人等在手。张无忌动不起来。

    不管他们有没有这个心思。预先防范。总是好的。

    再吩咐刘伯温遣人日夜监视崇明王府邸。每日看到线报。青书方才放心。一切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

    “十年。给朕十年时间。”他心里这般想道。

    如此时光悠悠。大靖武定帝勤于政事。数年间国力蒸蒸日上。至武定十一年。户部统筹出全国人口之数。已达六千万之众。是年初夏。天津、宁波、漳州、厦门、汕头、广州等十余处港口一齐开放。舶运总监黛绮丝领二十丈长的大轮船于天津港扬帆出海。而后一路南下。至各港口汇合水师。大型舰艇总计八十三艘。运载货物的小型商船三百余艘。下西洋。通货有无。自此世界寰宇。无不知东方幸有泱泱大国。名曰中华。的大物博。人口之盛。国力之厚。举世无伦。

    武定帝兢兢业业十余年。不敢懈怠。有能臣名将相辅。北定蒙元余孽。南下西洋宣召。文韬武略。笑傲古今。招揽奇才。兴修水利;任贤用能。安邦定国。民生大振。百姓称颂。堪称天下大治。

    十二年冬。黛绮丝引舰队自波斯归。波斯使节朝见天朝。百余年来。未曾断绝。

    武定十四年深秋。帝崩。次年。欧阳玄撰写武定帝平生。于后注曰:“帝雄才大略。十年打天下。十年治天下。纵观古今。无有帝一般人等。玄不能侍于尊前。不如死矣!”

    投笔书毕。欧阳玄再不犹豫。一头撞在雕龙柱上。倒的而亡。

    武定帝本纪:“武定十四年秋。帝宵阅奏章。至清晨毕。召金吾卫大将军谦。首开京围猎场。引无忌、伯温、善长、邓愈等袍泽田猎于郊。众将各逞奇能。百步穿杨。竟无虚发。帝大笑。持弓跃马。逐鹿而欲杀之。兵部侍郎常遇春阻之。谏曰:陛下马上的天下。而欲马上治天下乎!柱国将军无忌亦曰:圣人贵乎知我。陛下合当从古之圣人。知之有司。合乎天命。

    帝闻言郁郁。终未开弓。

    至寝宫。帝自语:我不知我。孰能知我?彼无牵挂。此时我又有何?

    众将相觑。不知帝欲云何。唯无忌敛眉深思。

    是年深秋。十月十五。帝崩于乾清宫。年四十四。举国同哀。”

    武当山上。一个身着青衫的英俊男子拉着身旁粉雕玉琢的少年的手。漫步上山。

    男子英俊的脸上尽是洒脱之态。笑容满面的道:“守儿。你爷爷给你取这名字的意思。为父现在才明白。真是笨极啦。”

    少年认真的道:“爹爹一点都不笨。刘伯伯他们都说您是最聪明的。爷爷和祖师爷也说。您是武学上最了不起的奇才。他们说您在我这年纪。已经是武林上第一流的高手了。”

    青衫男子哈哈笑了起来:“你可别听他们王婆卖瓜。”

    少年笑了笑。忽然道:“爹。我想弟弟了。”青衫男子先是面色一黯。随即笑道:“马上过年了。我们一家子回宫过个团圆年吧。”

    少年道:“您为什么把三娘和弟弟留在皇宫里头?”

    青衫男子叹道:“易儿天生便有极强的政治天赋。年纪小小。手腕强硬的让我也不由咋舌。留在宫里。或许更有好处些吧。何况这是他们母子的决定。我又何必强人所难?”

    少年听的懵懵懂懂。但父亲口中的惋惜之意。他也尽听的明白。眉间惑色褪去。转而换了一副笑颜。挣脱父亲的手。在大山上快速奔跑。长啸出声。啸声悠悠。久久不歇。显然内功颇厚。

    青衫男子心中暗道:“这般明净的笑容。历经这许多事。方知其珍贵。”

    青衫男子心里没来由的一阵轻松:“宋守。宋守。爹是让我该松手时就松手啊!”想到这里。他不由哈哈大笑。笑声浑厚。合着儿子的啸声。清越厚重兼而有之。传出老远。老远。

    少年眯着眼睛。望下山下。目中透露出向往之意。

    青衫男子知他心意。高叫道:“守儿。明年立夏之交。四方绝顶高手相会华山之巅比武论剑。你俞师伯祖收到华山掌门的信笺后。便立马闭关修炼。哈哈。咱们在宫里过完年。便也瞧瞧去。可好?”

    少年大喜。叫道:“好!我正要会会天下英雄!”想了想又道:“爹爹。你可不许出手帮我。”

    青衫男子含笑道:“我帮你作甚?你自己功夫不到家输给人家。可怪不的别人。梯云纵练的怎么样了?”

    少年哈哈一笑。凌空跃起。几个转身纵到三丈来高。伸手在树上一搭。借力跃上高枝。眺望远方。又是忍不住纵声长啸。

    青衫男子看了。忍不住摇摇头道:“守儿。这梯云纵轻功厉害之处。全在后力十足。能凌空以内力为媒。转折自如。你刚刚伸手在树枝上借力。功夫可不算纯熟。须的”絮絮叨叨。说的尽是武当派武功精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