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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绮并未回老家,她知道,丰磊若是有心,他是不会和她走的。
为了避风头,她选择辞去工作、不回原巢,让他彻底找不到她,直到死心为止。
明知他是打不死的铁人,但她还是希望,时间可以让他淡忘。
为了生计,她必须工作,离不开本行,不待百货公司,她进了店面式的专柜。
天天面对人来人往,她的心情也放得开了。
一日,店里来了个雍容华贵、气质不差的妇人。不该说她老吧,这位贵夫人的保养功夫真的做得很好。
“您好,需要我为您服务吗?”
繁燕乍见容绮,就对她产生了好感,觉得这女孩的气质脱俗,又得她的缘。
长久以来,她总是遗憾,没能为丈夫生个女儿,现在一见容绮,心中甚是欢喜。
“需要,我的确需要你的服务!这保养品我不熟,不如,由你代我决定,我的肤质该使用哪些产品?只要是你推荐的,我统统都要。”
她温柔缓慢的语调,让人有如沐春风般的感受。
容绮头一回遇到这么信任她的贵妇,心中自是欢喜。替她做简单的肤质检查,明白贵妇是长年使用保养品的人,却不知道她何以说自己不懂?
不过基于客人最大的原则,她还是替贵妇做了最必须的挑选。
“夫人,您的肤质很好,只需要一些基础保养品,我为您准备的是眼霜,上了年纪的人,最怕鱼尾纹产生”
她在解说的同时,繁燕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脸蛋,别说容绮说得脸僵,连佣主老板娘也瞧出端倪,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原以为,她瞧也只是短暂的时间,哪知,她这一瞧,瞧得教容绮说不出话来了。
“夫人,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容绮轻声细语,深怕得罪贵客。
繁燕经她一说,也为自己的失态羞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没关系的,夫人,只是,这几瓶保养品,您还不要?”
要,她今天来,为的也是买这些保养品。
“要,麻烦你全包起来。”
“您不挑一下?”
这么爽快,不怕她诓人?
“不,不用了,你说好就好,我没意见。”
自皮包内取出一叠大钞:“够不够?”
容绮实在搞不懂,这名贵妇先是失态认亲似的对著她盯出了神,后来又大方地不问价便将保养品全包了,和往常来店里锱铢必较、漫天杀价的妇人小姐们大相径庭,她的确是个特别的客人。
“您看一下,这瓶三千二,现在有特价,打七五折,这瓶总计是一万二千三百元。去零头,算您一万二。”
一笔一笔,没繁燕说价的分,她全主动打折再便宜,繁燕对容绮更加的喜欢。
“你人真老实,也不会乱开价,更不会看我年纪大来诓我,我真的很喜欢你这种女孩。”
容绮知道,贵妇不是那种精神异常之人,也渐渐接受贵妇的怜爱,贵妇对她宛若慈母,又像自家长辈一样疼惜她;多个人疼她,她自然不会推拒。
几经数回买卖,贵妇的来访,也让她的业绩蒸蒸日上,老板娘也开心贵妇三天两头来一回。
有一回,还是容绮告诉她:“阿姨,您每一回来买,都说是朋友托您的,这是假的,对不对?您花这么多钱,都是为了我,对不对?”
伎俩遭拆穿,她也不好再瞒骗,这话不光容绮说过,连她丈夫也问她,买这么一大堆保养品,是打算捐赠贫苦人家,还是打算一次购买,五年不需再采购?
她也老老实实对丈夫招供,她有多么地中意小绮!如果她多生个儿子,也要将她弄进门来;要不,也想认她当女儿来疼。
丈夫只是静静地警告她,要她小心,小心不肖女子的骗财伎俩。而她则信誓旦旦地表示,她不会看走眼,她已邀小绮参加她儿子的婚礼,而小绮也同意了,到时,他也可以好好看清小绮。
繁燕心里想,只要丈夫看远她,一定也会和她一样,一见就欢喜。
贵妇人特地过来接她,反教容绮不好意思。
施铨童一见容绮与妻子形容的模样近似,确实讨人喜欢,当下认同妻子的眼光。
来到婚宴会场,容绮也没注意到施刘两府喜事的大字,只看见李许喜事的招牌。
进入宴厅,也不去看新人婚纱照,她觉得,自己与幸福无缘。
甫坐定,她执意不与贵妇人同桌,毕竟自己怎么说都是个外人。
暗忖,自己实在不该答应阿姨的邀请,因为她记得烽东的婚宴似乎也是设在这里,但是什么时候呢?她忘了。不过好日子就那几天,烽东该不会也是今天在这里举办吧?倘若真是如此,那她与丰磊岂不是不,她得避免这样的局面。
起身便打算悄悄溜走。
来到走廊转角,一直低著头的容绮也不看路,与一堵厚实人墙撞个满怀,只急著逃离现场的她,脑筋一片混沌,连最熟的气味也没认出来。
只是一个劲地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正欲离开——一只温厚的大手握住她的,当她想反击,熟悉的声音与气味侵蚀她的神经。
“容绮——”这个名字仿佛是千百年便梗在他的喉头间。
容绮害怕地反驳:“我不是,你认错人了。”想摆脱他的束箍,但他坚不放手。
“别再躲我,你可知道,这阵子我找你找得好苦?我爱你。”
在他强壮的怀中,她像一只落在猎人陷阱中的可怜小兔子,想逃也无力。
既然挣脱不了,只有放松自己。
当她不再使力,炽热的唇已低掠她的红唇,深深地交缠住她亟欲扯断的情丝。
一股莫名的亢奋在他们体内发热,直至——“丰磊,你在做什么?”
岳父凌厉的叱啧,迫使他二人不得不松口。但丰磊的手,仍无惧地搂住她的腰枝,将她往怀中贴护。
“爸!”
“你心底还有我这个爸吗?”
一个万已够他烦心,没想到,他心目中最优秀的女婿,却无众目睽睽地拥吻其他的女人。这种火辣的场面,就算要发生,也该在他设的金屋里才能发生;在这里,他不能教他粘奇元颜面无光!
“她是哪来的狐狸精?竟敢魅惑我的女婿,我要告她!我一定要万告她妨碍家庭!”
他气坏了,在这么多贵宾前,丰磊竟然不顾自个身份,与下贱女人通奸,不仅违背伦常,也妨害风化,这难道施铨童不管了吗?
本来两人的拥吻还是私密,但经粘奇元一闹,连门边的宾客也出来凑热闹。
万及施家夫妇还是在男傧相的知会下才出面。
丰磊手中搂著的,不正是——施铨童明白了,妻子喜欢的女孩,竟也是儿子朝思暮想的心爱女人,看来这事,确实妙不可言!想来是,姻缘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奇元,咱们借一步说话,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事闹开来对两家都不好。”
粘奇元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暂时熄下火气,颔首同意施铨童的提议。
婚宴照原订时间举行,但主人却不见踪影。
丈夫与情妇终于现身,这其间,万并无忿怒之情,反倒是开心地乐观其成。
粘奇元是愈看愈气,老公在外养女人,天底下只有他这个笨女儿会拍手叫好。
“你喔,嫁人嫁婚头了吗?你的凶悍上哪去了?这个时候,你该大吵大闹才对,而不是像这样逆来顺受。”
逆来她粘万才地副好脾气哩,只是现在事态明朗了,她也没理由摆小媳妇脸说委屈吧!更何况——她都已经是历农的人了。唯有此时,她小女人的气息才会偷偷溜出来亮相亮相。
“爸,我又没受什么委屈。”
“闭嘴!现在你丈夫有外遇,你就是受委屈,呼”气呼呼的,好不吓人。
转身对施铨童指控——“你说,这事怎么解决?”
他看了爱子一眼,为了他的幸福,施铨童赌上了一切。
“我尊重丰磊的选择,至于万——”
“伯父,您别管我。”
伯父?改口可快了。粘奇元气崩了:“你逆女!我今天可是为你出头,你还帮著对你不忠的男人,你的脑子是坏了还是——”
啪啦,一名年轻男子适时地冲了进来,随即来到万身边:“万,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认得!粘奇元认得,他是一直纠缠万的穷小子,詹什么农的。混蛋小子,这时候他跑来搅什么局?
“出去!你给我马上出去!”
粘奇元气冲冲地轰著这半途杀出的程咬金,以免他坏事,哪知——万为历农的一句“不能没有你”她决定放弃这一场荒谬的游戏与契约。
“爸,历农爱我——”
“爱?他哪里懂得什么叫爱?出去!你马上给我滚出去!”半推半挤,就是要推历农出去。
但万呆护他护得紧。
“爸,历农不能出去,因为我有件事要宣布。”
再宣布,他唯一胜算的底牌也要成了输牌了,不行,他得制止!
“宣布什么?要宣布也等回家再宣布,现在,丰磊得给你一个交代。”
容绮被这情形吓呆了,她不想造成他的困扰,或成为他的包袱,想要挣开他的束缚,但她每动一下,他的力道便加重一分,直到她喊疼为止。
“早该摊牌,就是缺了女主角才会拖这么久。”
他的话像施咒般,教她的坚定一寸寸瓦解。咬著下唇,直到唇因压力而泛红。
丰磊在她耳边轻喃:“容绮,别走,为了你,我愿意放弃丰爵集团总裁的头衔。”
“不,你不可以,丰爵不能没有你。”害怕他莽撞的决定,会造成不可收拾的灾难。
“你若离开,我会。”
没有她,他的人生是白走一遭。
抓著她的弱点,他有自信,她不会再走了。但眼前的万,与陌生男子的亲密度,看来,好戏连档,谁也不行错过。
慑于他的威胁,姑且不与他争执,静观其变再说。
万豁出去啦!反正,历农已失身于她,她没理由不负责。
“爸,不光历农爱我,最重要的是,我也爱他!非他,我不嫁;非我,他也不可以娶,对不对,历农?”
恶劣喔,他有说非她万不娶吗?他只是说,不要万离开他罢了,她怎么可以预约他下半辈子的幸福人生呢?不过话又说回来,有她暖床好像也不错。
“伯父,请把万嫁给我好吗?”每个人都听得历农的真诚,独他粘奇元听不出来。
唉唉唉,这穷酸小子竟敢乞丐许大愿,她粘奇元的掌上明珠是吃山珍、嚼海味,偿燕窝、喝参茶的高贵千金大小姐,他凭什么、又能拿什么养万?何况,现在
万已是施家媳妇,他粘奇元也没什么权利作主。
“对不起,万现在嫁姓施的,我呢,也无权作主。要娶万,可以去问她丈夫或她公婆,他们才有权决定。”
他肯定姓施的绝不敢乱来。
有情人是该终成眷属,坏人姻缘是折寿损德的事,为了两全,施铨童这个老当家,也不应看着闲事不作主。
“不如问问他们夫妻俩意见再决定,民主时代就该这样嘛!万,你有意见吗?”
光猜也知他这个笨女儿会怎么回答,粘奇元快一步地抢著回答:“有!她的意见很多——”
“不,爸,我没意见。丰磊哥,你呢?”
天呀!老公叫大哥,公公叫伯父,那岂不是——“我也没意见。”
施铨童露出满意的笑容,做出裁决:“很好,双方都没意见,那就由我这个长辈来决定,你同意吗?”
看这情势也知道,今天她自由有望,点头如捣蒜,非常地信任施父。
“丰磊,你呢?”
其实父亲的处境,他可以体会,但他已输了一次,这一回,他不能再拿容绮当赌注。放手一博:“我也同意。”
“太好了!我的决定是,你们办妥离婚手续——”
“爸,不用忙,我们并没有去登记。”
“伯父,不用忙,我们并没有去登记。”
既然没那道手续,他也省麻烦。
“接下来,我以万家长的身份,将万许配给先生,你尊姓大名?”
许配,好好玩喔!
“伯父,不,爸,他叫历农,詹历农,我老公,我的男人,嘻”挽住历农的手臂,欢欢喜喜地窝在他的身边,一副幸福洋溢的模样。
粘奇元瞪大了眼,吹胡子直冒火,他绝对想不到,他会被女儿耍得团团转。
历农则是尴尬得不知所措,真岳父的目光足足杀他千刀;假岳父的笑容又叫他心暖了不少,而挽著他的大女人,才是他来的目的,即使他已被她征服,他也甘愿。
“好,我郑重宣布,我将我的掌上明珠——万,许给詹历农先生为妻;而我儿丰磊与小绮,也有情人终成眷属。”
容绮怎么也想不到,原来的波折重重,竟让丰磊的父亲给巧妙化解了,真不知是该庆幸自己的幸运,还是感谢老天怜惜她的真情至性?
当所有事圆满落幕后,偶尔回大宅的小聚,却引发出一件秘密。
“哥,我一直不明白,当初我去日本时,我拜托你帮我照顾容绮,而你怎会刚好和她一起出现在度假村?”
动刀叉的手倏然停下动作,微抬起冷峻的脸:“谁告诉你的?”
“去度假村的事吗?”烽东反问他。
其实,他实在很怕大哥会生气,但——嘻,这事大嫂已授权过问,所以,他是吃了熊心豹胆才敢探实情。
还假,还装,这事有蹊跷。谅烽东也没那个胆来问他,除非是容绮莫非她已疑心他所设下的圈套,以及把上她的诡计?
不,不可能,他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没道理让容绮起疑才对。
“烽东,大哥的事,你尽量别过问。”
酷喔!不愧是他的大哥,只是今天不管大哥如何威胁利诱全无效,因为他已答应大嫂要问个清楚,到底他出国时,璀芬的出现、而她寂寞芳心,大哥又适时出现的安排,到底是纯属巧合,还是计划中的安排?
“哥,你也晓得,我胆子只有这么一丁点大,若非大嫂将权力下放,我哪敢冒犯你?你可是我最尊重、最敬爱、最仰慕、最崇拜”
“少花言巧语了。”冷峻谢绝弟弟的言语贿赂。将椅子推开:“我吃饱了,你们慢慢用。”
烽东出了个难题给他,他得花脑筋解释自己所设下的美人套。
兄弟两人嘀咕对话这么久,别说施母,连施父也几乎看不过去,待丰磊一走,施铨童清嗓子问烽东:“你大哥看起来似乎不开心,你说了什么惹他不快?”
冤枉呀,天地良心!
“爸,你不要冤枉我,我只是向哥求证,他是怎么认识容绮的,我哪知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爸,依您看,哥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说真格的,他也挺怀疑,平时身边结识的全是名门闺秀,没道理会去认识容绮的。
而他也还记得,烽东曾在电话中提过,他认识了一名姓陶的女孩,两人已论及婚嫁,怎么他们一回国,姓陶的换姓刘的,而丰磊原来内定的璀芬却承让给烽东?
咦,说不古怪,还真有些古怪。
“烽东,你的推论很好——”
“不是我,是大嫂同我聊起时,她提出的疑问。”
看来丰磊是棋逢敌手了,不错,相信往后他们的日子会很精采才是。
尾声“磊,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解释?她还没忘呀!故作痴傻,一问三不知,打算借此蒙混过关。
“我爱你,老婆。”
偏偏爱妻似乎没那么容易就可打发。
很动听,只可惜,这一回,战术失败。“我知道,但这和我要的答案似乎不相关。”
这几天,她思前想后,再加上烽东泄给她的话,不得不教她怀疑,自己可能是落入圈套的小可怜,烽东是不知情的帮凶,而丰磊则是首脑。谁说没有相关?若不是那一回的惊艳,他怎使出这么下流又卑鄙的诡计来?即使下流又卑鄙,但这却是他此生最重要的选择呀!
父亲描述与莲花女子钟情的场景,与自己的写照不正雷同吗?
幸运的是,老爸没有经过太多的波折,而他则是费了一番的苦心才争取到真爱。
在他心中,容绮便是那一片莲池塘中的娇艳水莲花,为了她,就算痴迷一生也无悔。
良久,唇间吐露一句:“你是我心中的莲花,我只是设下迷障,网罗你进我的世界,也介入你的心房。”
即使它们是不清不楚的嘟喃,但容绮依稀可以明白。
以食指顶著他的胸膛:“你是说,这一切过程,全是圈套,而可怜无知的我,则是掉入了你所设下的陷阱?”
他的行为才不需这么多的解释,简单说来,只有一句——“诡计!”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