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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凰国北方边境,冷风呼呼地吹着。
“公主,您还是到城下的将军府里休息一会儿,如果他们到了,我一定立刻通知您。”边境守将关心地劝着。
边城是偏冷的,几天前公主轻车简从地由王宫来到边城,几天下来,她少食少言,原本就娇小的身躯现今更是纤细得不可思议,然而,由她身上散发出的尊贵气息,却丝毫未减半分。
“不用,这里很好。”她简单说道,眼神仍放在远方。
突然,远方烟尘窜动,她微?了眼盯视着,一队人马在冷风中从北方荒原奔驰而来,准备进入边城。
“是丞相大人!”边境守将首先认出为首的人。
“开城门,除了守城的兵士,所有人穿上素衣,随我迎接。”下完命令,她一身雪白,沉稳地步下城楼。
不一会儿,由丞相所带领的人马在城门前放慢速度,他下马步行向前。
“臣晋闻人,参见公主。”丞相依礼拜见。
“免礼。”公主缓缓走向前,眼神望着后方两具被人重重保护的棺木,小小的身子几乎承受不住颤动。
她面无表情,酸楚涌进眼里,泪光闪烁,却被她强力克制着不落下,直到手掌心碰上棺木,她双膝缓缓脆下。
“父皇、母后,滟儿来接你们了。” * * * * * * * * 那年,她十二岁,身为女凰国的长公主,她没有太多玩乐的时间,除了学习外,她还有四个妹妹要照顾。
原本趁着国家安定、太平无事,父王带着母后乔装成平民出游,却没想到在北方遭到沙漠民族的劫掠,不但所携带的财物全部被抢,连带去的几十队人马也全遭杀戮!
这个消息一传回宫中,震惊了所有人,丞相立刻请命前来查证,若真是王上与王后他将迎接王上与王后回国。
现在,证实一切都是真的。她的父王与母后,就躺在棺木里,永远不会再醒来。
“公主,请节哀,王室与朝野都需要你,请千万保重。”王上与王后一逝,她便是王位的继承人,女凰国已不容许再出任何意外。
边境守将府里驾起灵堂,简单而隆重,除了长公主,丞相与将军等一干人员皆身穿素衣跪守在灵堂一角,注视着燃烧冥金的公主。
公主也不过是个孩子,遭遇父母之丧,却如此沉静,不哭也不闹,丞相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公主性情内敛沉稳,日后必是国家之福;忧的是公主这么沉静,一味将哀伤往心里藏,并不是件好事。
“你们都去休息吧!该做什么事,就去做什么事,不必留在这里。”终于,公主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公主,请让我们留下。”众人一致地开口。
“不用了,你们下去吧。”
“公主”众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抬手阻挡。
“边防何等重要,不容许出一点差错,张将军应当晓得。”话说的边境守将立刻无言以对。
“臣不会松懈边防,但恳请公主让臣留下,为王上与王后尽最后一点心意。”张将军这么说。
公主沉凝了会儿。“也罢,你就留下,其它人离开吧!”
“公主,我也留下。”丞相也将所有随从遣去休息,偌大的灵堂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君滟燃完冥金,抬头望着父母的灵位,轻声问道:
“丞相,知道杀害父王和母后的人是谁吗?”
“据臣调查,应是沙漠十六族中的克利一族所为。”在接回王上与王后遗体的同时,丞相作了调查。
北方的沙漠之地一直是个混乱的地方,各族林立,长久以来并没有出现任何足以统治沙漠之国的人,各国对这种情况是乐见的,因为沙漠族人个性剽悍,如果统一,国势将有可能凌驾各国。
而现今这样的状态,只有几支比较突出的民族动向引人注目,克利一族便是其中之一。
“原因?”
“克利一族似乎不知道王上与王后的身分,所以应是纯粹为抢夺财物而杀人。”丞相顿了顿,迟疑地道:“传闻克利一族残忍而粗暴,在十六族中具有相当的势力,而克利族长喜好女色,从不放过美丽的女子”丞相话只说到此,但在场的张将军与公主都已心中有数。
沙漠国境是个以武力说明一切的地方,女凰国的随从不足以应付克利一族,一旦被擒,其中的女子会受到什么样的遭遇,不言而明君滟闭上眼。
没想到一趟单纯的出游,会引出这样的事端,父王母后
“可恶的克利一族!”张将军忍不住悲愤的情绪,单膝跪地。“请公主准许末将带兵为王上与王后雪仇!”
“张将军!”丞相一惊。
“将军,请以守城为重,父王与母后骤然殡天,国内民心必定一片混乱、朝中也可能人心惶惶。明天,丞相与本宫将会护送父王与母后回皇陵,雪仇之事,以后再议。”她淡淡回道。
“可是”
“张将军。”丞相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再多说。
很难相信,这样的见解会出自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女子口中,连有女凰国第一谋才之称、最年轻的丞相晋闻人,都要甘拜下风。
能暂抑私怨,以国家为重,不让悲伤蒙盖了清明的理智,君滟,深具一国之君的风范!
她不再开口,丞相与张将军也静静守在一旁,晋闻人由此刻起下定决心,将倾全力辅佐长公主继位,绝无贰心。
* * * * * * * *
清晨,天际将明未明,君滟单独步上城墙。
“参见公主。”城墙上的守兵慌忙拜见。
她只简单点点头,越过守兵,从墙垣的低凹处望向北方。
“克利一族——”她低语。“总有一天,你们会为杀害了父王与母后付出代价。”
“总有一天,是相当渺茫且充满不确定的四个字。”
君滟警觉地转过头,只见一名男子端坐城墙之上,一腿屈起,一手屈放膝上,昂藏的身躯被飘扬的黑色披风掩住,唇上叼着一根草枝,背光的脸庞让人看不真切,但一身狂放不羁的气息却展露无遗。
“你是谁?”她凝眸注视,注意到披风上绣着的图样。
好特别的图样!像是一种图腾。这代表他的来历吗?
“原来,棺木里的人是女凰国的王上和王后,难怪需要那么多人护送,边城又这么慎重其事。”他没回答她的问题,但是简单的几句话,却透露出他对边城的了解。
君滟眉头微蹙。“你究竟是谁?”
“你的边防太松散,我想拿下边城,易如反掌。”他径自道。
“你想拿下边城,不如让本宫先命人拿下你。”君滟神情凝肃,出口叫唤城上的驻兵,然而兵士们却一动也不动。
“不必费事了,他们都被我点了穴,三个时辰内,不会动也不会说话。”
“你——”她警觉地退后一步。
“不必怕。”看穿了她的心思,他闲适自在地道:“如果我想伤害你,你连察觉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是出口唤人了。”
君滟凤眸微?,仍然盯着他。
“你想做什么?”
“你想替你父王和母后报仇吗?”他不答反问。
“又如何?”他的洞悉,让她更加警戒。
“我可以替你做到。”他笑了笑,彷佛那只是一件极简单的事。
在沙漠十六族中,克利一族的势力就算不是第一,至少也在前五大族之内,想杀克利族长绝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他,竟然说得这般简简单单?
“你不相信?”她的反应尽入他眼底。
“你究竟是谁?”悄悄地,她又退了一步。
“别再退了,无论你退多远,信不信只要我想捉你,你就逃不掉?”他不经意地道。
他的话,反而让她挺直了脊背。
“你潜进我国边城,有什么目的?”她冷凝了表情。
“本来是想占领这座边城,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他的语气还是很轻松,把占领边城说得像是吃顿饭、喝口酒那般容易!
“你一个人?”单枪匹马?
“只是小小一座边城,不需要大费周章。”他笑了笑。
“城下有几千兵马,你真以为单凭你一个人就能抵抗?”他简直是狂妄!
“有几千兵马又如何?没有足够的训练,即是一群受人组织的散沙,在我眼里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我能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君滟咬住下唇。
他说的没错。他如入无人之境地来到城墙,无声无息便制伏了所有城墙上的守兵,凭这样的本事,只怕连张将军也不是对手,要一个人拿下边城,并非不可能。
她冷静下来,问道:“你为什么想攻下边城?”
“女凰国物资丰饶,再加上国处要地,有哪个人不想要?”
“那又为什么改变主意?”
“因为你。”
“我?”
“我放过女凰国,是因为你。”他注视着她。
“放过女凰国?”好大的口气。
“小东西,别怀疑我的能力,因为你付不起怀疑的代价。”她语气中的怀疑令他觉得新鲜又有趣,忍不住朗声大笑。
他忽然亲昵的语气,让她心头一震,娇斥想也不想便出口——
“放肆!”
她的娇斥,引来他更放肆的举动,君滟只感觉到眼前一花,一眨眼,他已再度坐回城墙上,而且还将她抱在怀里?
“你放肆!”她惊得要推开他,跳出他怀抱。
“再动,你掉下去会发生什么后果,我可不理。”他轻松转了个方向,面向城墙外的北方。这时,他要是手一松,她肯定摔得面目全非。
“你”面对十余丈的高度,她再也端不起凝肃的表情,不自觉紧揪住他的衣襟,紧紧依着他。
“这才乖。”他很满意。
“放放我下去。”她闭上眼,再不敢看下面。
“别挣扎,我保证你安全无虞。”他低声道。
她半咬唇瓣,倔着小脸,不再搭理他。
他低首端详她。
如画眉宇、俏挺鼻尖、娇嫩樱唇,组合在一张粉嫩无瑕的脸蛋上,即使紧闭着凤眸,依然不减丝毫美丽。她还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然而,却不难断定,日后必定会是个足以倾城的美丽女子。
而她的特别,不是单纯在于她的美,而在于她罕见的冷静、自律。贵为一国公主,即使小小年纪,她也已有王者之风!
女凰国在她的领导之下,会是何种模样?
“我可以替你灭了克利一族,不费你一兵一卒,但,你能够提供什么作为代价?”他忽然问。
“不必你——”
他一手点住她的唇,摇摇头。
“以目前女凰国的国力,想要对克利一族开战,绝对没有胜利的可能,这点你应该清楚。”
的确如此。她闭唇不语。
“你不想报父母之仇吗?”
她迟疑了下,移开他的手。“与你无关。”
好冷漠的口吻哪!惹来他又一阵朗笑。
“小东西,别逞强,我决定要做的事,向来都会做到,想得到的东西,也从来不会得不到。”他狂妄地道。 “你究竟是谁?目的是什么?何不一次说明?”她讨厌他这样拐来拐去地说话。
“小东西,这就叫谈判的艺术。”他淡扬唇角。“教你一件事,在与人周旋的时候,绝对不要显出急切的模样,否则你永远都会落入别人的算计中。”她够冷静,但还不够沉稳,想跟各国的老狐狸打交道,还得再练练火候。
她沉思着他说的话。
“我说过,原本我想占领边城,但看到你,我改变了主意。”晨间的北风吹来,他扬起披风,半裹住她,不让她受冷意侵袭。
这人在关心她吗?君滟心头微微一动,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冷然。
他望着她凝肃的小脸“我可以不打女凰国的主意,也可以为你灭去克利一族,但是——代价是你!”
“我?”她惊圆了眼。
“我可以灭了克利一族之后再来接你,也可以现在就掳你上路,你要选哪一种呢?”彷佛知道她的拒绝,他坏坏地笑了。
君滟一窒。
他的意思很明白,不管如何,他都要她,至于是白白让他掳走,还是用她自己来交换报仇,就由她自己选。
堂堂女凰国的长公主,居然在自己的国境里被人威胁!
“考虑好了吗?”
“你要带我走,因为我是女凰国的公主?”她即将继位成为女王,得到她,无疑也是得到女凰国。
他再度大笑。
“小东西,如果我要的是女凰国,我会直接攻打,惹上各国的联合军队也许是件很值得挑战的事。”她的心思,他一眼了然。“在我眼里,你就是你,我不需要藉由女人来得到权势名位。”他不屑。
这个人够狂!
她深吸口气,没有时间让她细想,她已作好决定。
“你真能灭掉克利一族?”
“能。”毫不迟疑。
“那么,在你灭掉克利一族的那一天,让我知道。”君滟望着他。“我可以跟你走,但要在十年后。”
“哦?”“我是女凰国的王位继承者,而且,还有四个年幼的妹妹要照顾,短期内不能离开。”
“你认为你能跟我谈条件?”别忘了,她的小命现在是操在他手上耶!
“是你给我选择权的,如果你不能遵守条件,就不该让我选择。”她凛着小脸,像在挑衅他。
意外地,他又笑了。
“很好,你学得很快。”懂得用他的话来反制他,即使身处劣势,也没露出一丝畏怯。
“那么,你的决定?”双手攀在他肩上,她平视着他。
“可以,就十年。”他点头,然后抱着她转了个方向。“看!”
晨曦渐明,一抹秋阳自远程天际逐渐射出光线,光灿眩花了她的眼。
日出,是代表无限的希望与光明,在这一刻,她忽然不再感伤,只想着自己接下来该做之事。
这个狂人,虽然放肆,却用他独特的方法,不知不觉减去了她心中的哀伤
再回神,他将一面白铁挂上她颈间。
“在我来接你之前,不许你拿下它。”他在她耳边低语。“半年内,你会听到克利一族被灭的消息,十年后,我会来接你。”执起她手背,放到唇边一吻,他鸷猛的眼神对着她。
旋身跃落地,他将她放回原位。
“你究竟是谁?”她拉住他衣袖。
“北川孤星。”他蹲下身,她这才看清楚他的面容。
他年轻得不可思议,神态是极度狂放不羁的,彷如凿刻出的面容融合了北方的豪迈与南方的俊逸。
“小东西,我期待十年后,与你再见。”一笑,他跃身,由城墙上直降而落!
君滟低呼一声,攀近城墙一看,他轻松落地,再纵身数个点落,黑色的人影已然消失在晨光中。
那之后,君滟连同丞相将父王与母后的遗体带回皇陵安葬,君滟正式继位,成为女凰国最年轻的女王。
半年后,北方沙漠之国传出消息,克利一族被灭,川漠氏族异军窜起,震惊整个沙漠之国。
而,川漠氏族的族长,名唤北川孤星。
* * * * * * * *
十年后。
女凰国王宫的御书殿里,君滟与丞相晋闻人、武候战不群正在商议年底与明年应完成的政事。
看完各地方的施政报告,君滟说道:
“这几年国内年年丰收,今年仍然维持赋税不升,只请各地方按时收取,由丞相点收后再送入国库;要注意,绝对不允许有地方暗中提高赋税收取。”
“臣遵旨。”晋闻人回道。
“边防的布置就请武候特别费心,绝不能松懈;另外,每年的征兵训练也绝不可少。”这十年来,除了原有的兵士,君滟也特别执行民兵的训练,养兵于民,必要时,女凰国上下皆可上战场。
“臣遵旨。”武候战不群答道。
再商议定一些细节后,未来一年的施政准则总算大致议定。
“那么,施行的事项,就委托两位多多辛苦了。”
“王上言重了,这是臣等该为之事,称不上辛苦。”晋闻人与战不群同声回道。
“若不是有你们大力辅助,女凰国不会这么快安定,你们是女凰国文武两大重臣,这十年来真是辛苦你们了,君滟代女凰国上下,多谢两位。”
“王上言重,臣惶恐。”晋闻人与战不群两人再度同声答道。
“未来,仍是要多多倚仗两位。君滟在此先拜托了。”放下君王身段,君滟诚心说道。
“臣等自当恪尽全力。”两人再道。
晋闻人有些疑心,王上的语气似是告别?
“夜深了,今天就议事到此,两位都先回去休息吧。”
“臣告退。”两人行礼,退出殿外。
整理完全部奏折,君滟步回寝宫,身后带刀侍卫连城紧跟着。已是一更天,王宫内外一片安静,各宫殿熄灯休息,只留宫廷侍卫继续巡逻。
“连城,若有一天我不在,我要你继续保护王宫安全,你做得到吗?”自她登基,连城就一直是她的随身护卫,他也是王宫禁军统领。
“臣请愿随侍王上左右。”不当官也无所谓,只要能保护她
“若我不需要保护呢?”她淡淡说道。
“臣只愿追随王上,是护卫、是侍从都无妨。”他只认定忠于她,只愿长随她左右。
停步宫殿门口。“连城,你有一身好本领,莫要浪费了。”他应当忠于国家、护卫国家,而非仅忠于她一人。
点到为止,她步入寝宫,将侍卫留在宫门外。
“都退下吧。”回到内室,君滟摒退众宫人,才换下一身女王宫装,仅着单衣的她却突然察觉异样,迅速回过身。
一抹黑色人影正站在窗口,身后披风飘动。
君滟圆睁着眼,将外衣抱在胸前。
他却是缓步而来,到她面前,解下披风,包住她身体。
“你”才刚开口,柳腰冷不防被人搂住,贴进一堵胸怀。
“这个,不需要了。”自她颈间勾出那面白铁,低首咬断系线的同时,气息也拂上她襟口的肌肤,惹得她呼息一窒。
白铁,是他的标志,戴在她身上,标示她为他所有,但此刻已不再需要,因为她的身边,将有他在,不必再有任何标明。
系线一断,那面白铁随着他手一扬,飘落到她的寝床上,然后她整个人被他抱起,跃出寝宫。
“不——”她才开口想推拒他过分亲昵的举动,颈间忽地一阵酸麻,她失去所有知觉,任由他就这么抱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