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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来红兰一直有个梦想,她的梦想说穿了很简单,却遥不可及,她想嫁给仲裕之。
红兰就跟每一个栖身在青楼的女子一样,有着悲惨的身世。她出生在一个赤贫的家庭,家中兄弟姊妹众多,父母养不起,于是打小就把她卖到青楼换几两银子,养活家中的弟妹。
在青楼众多和她一样可怜的姊妹中,红兰算是幸运的了,因为她长得美,身段姣好,十三岁就给人开了苞,赚了几年钱。着实教其他青楼女子眼红。然而好景不常,十八岁的红兰,在一次和客人的对饮中突然昏了过去,吓坏了老鸨。老鸨请大夫给她诊断,却说她患了一种罕见的疾病,得花大钱医治。
凡事以利字为先的老鸨,自然不可能出这个钱,红兰花了几年功夫所攒下的银两,也在所费不赀的医药费中如数耗尽,眼看着就要断掉生计。
就在这个时候,仲裕之出现了。年轻俊挺的他及时伸出援手,非但帮她付清了之前积欠的医药费,还另寻名医帮她诊病。医好了她的病。
对于仲裕之这大方的行径,红兰除了心生感激之外,更产生了爱慕。她幻想有一天他会帮她赎身,将她娶进门,因而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虚弱的假象,以期掳获得他所有注意力,进一步培养感情。
她这精明的算盘,原本也照实的打,怎么知道打着打着,半途突然杀出个蔺婵娟,打乱了她的脚步。
她很快镇定下来,暗中观察后续发展。就她对仲裕之的了解,她预估他对蔺婵娟的兴趣。顶多维持个把月便会觉得无聊,然后继续风流快活。
可后来的进展,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竟一头栽进蔺婵娟的陷阱,把她们这些老相好一脚踢开,只专注于她一个人。
红兰越想越不甘心,决定要出手维护自个儿的权益。仲裕之是她先看上的,说什么也不能让别人抢去,因此她忿忿不平的上门找蔺婵娟,要她说个明白。
她气呼呼地踏进永平号,却发现她不在店里,仔细一问,帮手小珍说她正好在后院里糊纸屋,没空打理店面。
“我进院里找她!”
顾不得小珍的阻止,红兰两手一挥,就把小珍给挥到一旁摔个四脚朝天,迳自闯入内院。
蔺婵娟忙上忙下的手,在瞧见红兰时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先前的忙碌,不发一语。
什么态度嘛,简直是要气死人。
“蔺婵娟,你这狐狸精倒会装,抢了人家的老公还装作一副无谓的模样。”红兰开头就是一阵好骂,蔺婵娟的手还是没停下来,继续糊她的纸屋子。
“我不知道你已经嫁人。”蔺婵娟的语气平静到像是天天遇到疯子,见怪不怪。
红兰的脸马上气得胀红。
“我是还没成亲,不过就快了。”只等收拾掉她。
“既然如此,恭喜你。”蔺婵娟冷淡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庆贺。
“恭喜什么?”红兰气岔了气。“你少在那里猫哭耗子假好心,全金陵的人都知道你和仲公子的事,你真不要脸。”
红兰一边骂,脸颊一边抽搐,看起来十分危险。
“你的脸歪了。”蔺婵娟好心提醒她要注意,果然引发红兰一阵尖叫。
“哪里?哪里歪了?”她捧着脸颊哀嚎。“你快告诉我,我的脸哪里歪了?”她们干这一行的,最重视的就是脸,千万不能毁。
“那边有面镜子,你自己看。”别妨碍她工作。
红兰果真在墙角找到一面铜镜,看完后咻一声放下镜子,气呼呼地瞪着蔺婵娟。
这个贱人,分明是在讽刺她嫉妒的嘴脸,她非好好收拾她不可。
“别以为这样就可逃避我的问题,你老实回答我,你和仲公子有什么奸情?”红兰自以为是仲夫人的样子十分可笑,蔺婵娟根本懒得理她。
“我和仲裕之的事与你无关,也轮不到你来管。”蔺婵娟不想理会红兰,但也不想让她误以为她可以自由干涉她的生活。
“谁说我不能管?”红兰尖锐的反驳。“你已经坏了我的梦,我当然有权利抗议。”要她闭嘴是不可能,她理当维护自己的权益。
“我坏了你什么梦?”蔺婵娟明知故问。
“当然是当仲夫人的梦。”红兰气呼呼。“你可知道我等他开口向我求亲,已经等了多久?本来我以为他很快就会帮我赎身,谁知道你出现后,他提都不提!”当她是死人。
“仲公子曾说过要为你赎身?”蔺婵娟顺手拿起一叠小竹条,准备待会儿箍纸房子用。
冷不防被问及这个问题,红兰困窘的支支吾吾。
“没、没有!”这个歹毒的女人。“但我相信他一定会这么做。”
“你对他还真有信心。”蔺婵娟淡淡嘲讽,摆明了不相信。
红兰的脸立刻火红起来,嘟高了一张嘴尖锐地喊道——
“不干你的事,小贱人,仲公子一定会为我赎身。”等着瞧!“我只要你答应我不缠着仲公子,其余的事你可以闭嘴。”不需要她多管闲事。
“你凭什么说是我缠着他?”蔺婵娟冷冷看她一眼,动手解开手上的竹条,开始分类。
“难道不是吗?”红兰拒绝相信是仲裕之自己一头栽进去。
“当然不是。”蔺婵娟给她正确答案。“是他自己缠着我,你若有意见,就该自己跟他说,别净在我耳根喳呼。”打扰她工作。
换句话说,她这河东狮吼还吼错边,人家只把她当笑话,红兰气得简直快断气。
“反正反正我要你发誓,绝不会爱上仲公子就是了。”红兰道理上说不过蔺婵娟,干脆转为强要她承诺。
蔺婵娟手握一根尖细的竹条,奇怪的看着红兰,觉得她真是一个怪人。
先是不经通报闯进她的屋子,后骂她不要脸,现在又要她发誓不爱上仲裕之,她的头壳是不是坏掉了?
“我不保证任何事。”蔺婵娟想也不想的拒绝。
“你为什么不敢发誓,是不是爱上仲公子了?”红兰直觉地认为是这个理由,并因此而跳脚不已。
蔺婵娟只好又看着她。
她爱上仲裕之了吗?或许吧!说句老实话,她并不确切知道“爱情”两个字的涵义,只晓得她并不讨厌他,如果他继续出现在她眼前,成天缠着她说些言不及义的话,她也不介意。甚至还会乐意接受。
如果这也能算是爱情的话,或许吧!反正她就是这么一个凡事看淡的人,若要将那些情啊、爱的强加在她身上,那她就是陷入爱情。
只不过,她爱不爱仲裕之与他人无关,更不需要对外人解释。
“我爱不爱他是我的事,红兰姑娘不必知道。”只需要快滚。
闻言,红兰差点没有气岔气,双手叉腰,立即反击。“我就知道你这贱人八成爱上仲公子,还不敢承认。”
“你若硬要我承认也可以,但我怕你会失心病发作。”蔺婵娟还是一副冷静的模样,相对之下,红兰就像是得了病的人,又跳又叫。
“你说什么?你敢说我是疯子?!”她绝不许有人如此侮辱她。
“你失礼了,红兰姑娘。我请人送你出去。”懒得再和如此不理智的人周旋,蔺婵娟一个转身,就想找帮手把她撵出去。
“你别想跑,我就要你答应我不会爱仲公子,不会挡我的路!”红兰从后扯上蔺婵娟,和她拉扯不清。
蔺婵娟的脾气立刻被挑起。只见她配合着转身,手里紧紧握着尖细的竹条,口气冰寒的威胁红兰。
“你相不相信竹子也能杀人?”蔺婵娟的表情平静,看起来就像一名冷酷的杀手,吓得红兰直发抖。
“你你没这个胆!”红兰不愧是辣字派的人物,即使是害怕,口头上还是不肯放松。
蔺婵娟立刻以实际行动证明。
“试试看,就知道我敢不敢。”她用竹尖抵住红兰的喉头,红兰马上放声尖叫,叫声响彻云霄。
“救命啊——”
“不必叫得这么大声,红兰姑娘。我这儿只有纸人,它们不会帮你。”蔺婵娟残忍的打断她。“而且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心身后事,等你归天了以后,我会烧很多很多纸钱给你,供你在地下花个够本”
她接着微笑。
“所以,你安心的去吧!”她更加用力地用竹枝抵住她的喉头。“后事我自会料理,你只需要快快乐乐上阎罗王那儿报到就行。”
残忍的语调,平静的表情。
她不是遇上杀手,就是碰见疯子,她怎么这么倒霉。
“我不同你说了,救命啊——”
为了保住小命,红兰当场拔腿就跑,害蔺婵娟皱眉。
真胆小,她还没来得及同她说这只是个玩笑,她就跑了,看来她果真没有开玩笑的天赋。
淡淡地丢下手中的竹枝,她叹气。
有些人就是要人翻脸,才知道事情的轻重,真烦。
带着这个念头转身,蔺婵娟继续糊她的纸房子,而那时。红兰还在大街上狂喊救命。
“救命、救命!”她一边跑一边喊。“有人要杀我,你们谁快来救我!”
谁也不想理会疯子。
俗语说,天下没有藏得住的秘密,这句话用在传教士的身上再适合不过。才距离蔺婵娟为他们的同伴料理后事不过几天的时间,他们住的地方就遭人纵火,所幸方格里罗与亚钦欧两个人及时逃出,才没有葬身火窟。
这个消息才传开,蔺婵娟和仲裕之二人便火速赶去李庄探望他们,看看是怎么回事。
只见方格里罗和亚钦欧带着惶恐的表情,疲惫的看着蔺婵娟和仲裕之,苦笑道——
“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方格里罗的表情显得很无奈。“昨天晚上我睡觉睡到一半,就闻到焦味。起床后一瞥见火,便立即摇醒亚钦欧逃到屋外,无奈火势过大,我们还来不及救火,房子就被烧个精光,里头的东西一样也没带出来。”
由方格里罗的描述中,不难想像当时的情况有多紧急。
“不过幸蒙天主保佑,我们总算平安无事。”方格里罗之后又乐观的加了一句,反过来安慰蔺婵娟他们。
是啊!蒙天主保佑,虽然房子被烧,但他们都没有受伤,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蔺婵娟和仲裕之两人铁着一张脸,沉默接受他们的安慰。纵火烧房子这类暴行,看在仲裕之跟里只是气愤,换到蔺婵娟心里,却是深深的自责。
这明显是桩阴谋。
有人看传教士不顺眼,故意要赶走他们,才用这么卑劣的手段。然而真正教蔺婵娟挂心的,不是有人想赶走传教士这件事,而是他们的行踪遭人泄漏,这恐怕和她有关。
泰半是她雇请的制碑师傅走漏风声,有心之士再自行推敲,一路打听到传教士住的地方,而引发的杀身之祸。这就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同一个道理,真个是很对不起他们。
“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我向你们道歉。”蔺婵娟无法原谅自个儿的疏失,因而显得难过不已。
现场男人立刻陷入一片混乱。
“没这回事,蔺姑娘言重了。”
“对啊!婵娟你到底在胡说什么,这事根本和你没有关系。”
“是我们自己不小心,蔺姑娘毋须自责。”
现场男人你一句、我一言地拼命安慰蔺婵娟,她摇摇头,一脸坚决地拒绝他们的好意。
“你们别再安慰我,我们都知道这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再谨慎一点,找对人,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一切都是我的过错。”蔺婵娟是一个勇于负责的人,不过,这回她过头了,在场的男人都不表示赞同。
“蔺姑娘,千万别这么说。你已经尽力,人的口是封不住的,你能帮忙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好了。至于我们的房子被烧,也不是你的错,只能说是运气不好,我们不会埋怨谁。”方格里罗要蔺婵娟别净将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他们对她只有感激,没有责怪,可她就是放心不下。
“是啊,婵娟。”仲裕之接口道。“更何况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帮建安兄他们找新住处。等他们安置好了,回头再讨论这个问题也不迟。”不必急于一时。
仲裕之就事论事地提出这个建议,说完了之后,发现大家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他,害他怪不好意思的。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偶尔也会用脑啊!”他困窘的抗议。“而且我又没说错,他们现在真的需要一个住的地方嘛,不然怎么度过今夜?”
关于他的各项提议,原则上都没错,他们都赞成。只不过话由他口中说出,自是特别令人惊奇,他们还以为他只会玩乐呢!其实还是满有见地的。
“仲公子说的没有错,你们是需要一个住的地方。”蔺婵娟附和仲裕之的提议。
“暂时先住到我家来吧!”她建议。“我那儿还有几间空房,环境也算隐密,应该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才对。”
蔺婵娟相信,搬到她家以后就没问题。毕竟她家开杠房,一般人本来就很不愿意踏进这种地方,正好可以免去无谓的骚扰,也比较安全。
“我也觉得婵娟的提议不错,她家是挺安全的,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大伙儿就在仲裕之的强力附议下,决定先寄住到婵娟她家,其余的事,再行讨论。
就在这厢他们忙着在火场寻找残余物的同时,酒肆那厢有个男子正扯开嗓门大声嚷嚷,语带醉意的喊着。
“我这可是为民除害啊!”男人一边说,一边打酒嗝。“那些个洋鬼子,自以为了不起,来咱们这儿官扬个什么狗屁教义,我呸!”
男人吐了一口痰。
“他们长得那副德行,怎么知道咱们要什么呀?”男子摇摇晃晃的样子看起来很危险。“咱们没那些洋鬼子的教,不也是过得挺好的,谁要他们鸡婆。”
说着说着,男子又打了一个酒嗝。
“要我说,他们根本是想借传教之名,行侵略之实。咱们蚝镜那块地,就是这么给占去的。这回啊,绝对不能再姑息那些洋鬼子,让他们称心如意!”
男子左一声洋鬼子欺侮人、右一句洋鬼子滚出去,的确引来不少赞同的声音。虽然没有多少人真的看过传教士,但他们都听说过传教士的事,并且对这些不实的传言感到害怕。
“不过各位乡亲不必怕,我已经帮你们出了一口怨气。”男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虽然那两个教士有蔺婵娟那娘儿们护着,但我还是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房子,看他们能对我怎么办。”
男子说完哈哈大笑,嚣张的行径,惹来其他客人的侧目,尤其是最靠右边角落的那一桌客人,最为忧心。
“绮罗姊,刚刚那个人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见?”甄相思正巧约桑绮罗到这间酒楼喝酒,就这么凑巧给她们听见这件事。
“听见了。”桑绮罗皱眉。“看来婵娟最近有很多秘密,是咱们不知道的。”她们姊妹四人曾立誓不互相欺瞒。但是显然已有人先破例。
“这事留待以后再说。”甄相思倒还比较担心其他事。“婵娟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结交的这两个传教士是非法居留?”
“恐怕不晓得。”桑绮罗面色凝重的摇头。“一般人都不清楚朝廷颁布的法令,传教士不能到内陆活动这条规定,更是没有几个人懂,我怕婵娟也不明白。”
“这么说来”甄相思紧张的站起来。
“我们最好赶快通知婵娟,要她别蹬这趟浑水!”
桑绮罗和甄相思,说的话还没完全落下,紧接着马上离开酒肆,赶去蔺婵娟她家。离开的时候那人还在高声谈论该怎么处置传教士,现场热闹滚滚。
另一方面,当桑绮罗和甄相思两人十万火急冲进蔺婵娟的店,试图阻止她们的结拜姊妹收留传教士时,却发现大家都在,并且在喝茶。
“你们、你们还有兴致喝茶,我们都快急死了,你们倒悠闲!”甄相思劈头就是一阵乱骂,骂得在场的人个个莫名其妙。
“什么事这么急?”蔺婵娟平静地问道,一点都不紧张。
“杀头的事,这够严重了吧?”甄相思她大小姐挑了张空椅一屁股坐下,这才发现坐在角落的仲裕之。
“你怎么也在这儿?”甄相思铁着一张脸问仲裕之。
“怎么,我不能来吗?”仲裕之的脸色也不好看,挑高了眉回道。
“不是不能来,只是惊讶你什么时候变得和婵娟这么要好。”说这话时她偷偷瞄蔺蝉娟几眼,蔺婵娟仍是一脸平静。
“我和她要好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整个金陵的人都在传,不是吗?”显然仲裕之也满清楚外头那些风声,并引以为傲。
这气坏了相思。
“你自己不要脸那是你的事,请你不要破坏婵娟的声誉,她还要做人。”不能就此给他糟蹋。
说的这是什么话?
“你才该检讨你自己的心态,明明是嫉妒,还装出一副完全为她好的模样,这才是笑话。”也不想想自己都有老公了,还硬要介入别人的爱情。
“我这是保护婵娟。不被你欺侮。”她火大的反击。
“谢谢你的鸡婆,她好得很,不需要你保护。”仲裕之的口气也很冲,战火一触即发。
“谁遇见你都要人保护。”不受色魔侵害。
“我再说一次,我和婵娟的事与你无关。”最好调离金陵,免得碍眼。
“你配不上婵娟!”
“谁说我配不上?”
“我说你配不上!”
“配得上!”
“配不上!”
“配得上!”
“两个人都闭嘴,配得上配不上都轮不到你们开口说话,统统给我坐下!”
一个清脆但坚定的声音,介入正吵得凶的双方人马中。只见甄相思和仲裕之两人摸摸鼻子,乖乖的坐下,谁也不敢再出声。
不愧是金陵第一女讼师,威严无人可比。
“好了,看样子该来的人都来了。这样也好,一次说明,省得奔波。”平定了两个互吼的蛮子之后,桑绮罗接着马上解决传教士的问题。
“究竟是什么事,让绮罗姊这般紧张?”蔺婵娟不明白她们为何匆匆忙忙的赶来,脸色还很不对劲。
“我当然要紧张了。”桑绮罗的目光转向方格里罗和亚钦欧。“我先问你,你这两个朋友的房子昨晚是不是让人给烧了?”
“没错,绮罗姊怎么知道?”蔺婵娟显得十分惊讶。
“因为放火烧房子的人这会儿正在酒馆里大声嚷嚷,说他这是为民除害,还要大家掌声鼓励。”甄相思一旁插嘴。
“真的?”闻言,蔺婵娟愣了一下。“那你怎么还不赶快把那个人抓起来?”任由他胡作非为。
由于蔺婵娟的语气中不无责怪之意,气得甄相思大叫。
“怎么抓?”甄相思喊冤。“那个人只是随便嚷嚷,我又没证据,不能平白抓人。”
她越想越不甘心。
“再说,是你违法在先,我没将你抓回去问罪已经很好了,你还责怪我没有抓人?”真个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什么时候违法?”蔺婵娟的火气几乎因甄相思凶悍的态度而升起。
“这就是我们急着找你的原因。”桑绮罗连忙介入,免得两个好姊妹真的翻脸。
“严格来说,不是你违法。而是你收留的人违法。你知道按照规定,他们是不能到内地来的吗?”桑绮罗将矛头指向始终不发一言的传教士,只见两人不约而同的低下头,不敢多说一句。
“绮罗姊的意思是他们不应该到金陵来?”蔺婵娟这会儿总算弄懂为何甄相思会如此激动。
“对。”桑绮罗点头。“他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肇庆一带,最近听说扩大到绍兴,但活动范围还是有限,我怕他们就是趁着这次机会偷跑的。”
赴内地传教,是所有传教士的梦想,但碍于法令,至今还没有人可以这么做。桑绮罗判断这两个传教士泰半是因为急于建功,所以才会大胆违反规定,私自跑到内地来,却没想到因此而带来麻烦。
“绮罗姊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们真个是偷跑的?”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后,蔺婵娟转而询问传教士。
方格里罗羞愧的点点头,承认道:“这位姑娘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的确是趁跟随罗明坚神父到绍兴的机会,偷偷溜到金陵来”
“所以你们的举止才会这么神秘,不敢与人交往。”蔺婵娟总算知道他们何以要求她守密,却为时已晚。
罢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她已经与他们交往,并且闹得人尽皆知,也没什么好顾虑。
“就算你们真的违法好了,我还是当你们是朋友,不会因此而看轻你们。”蔺婵娟是那种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也决心帮助传教士。
“我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婵娟。”桑绮罗皱眉。“我不反对你跟他们交朋友,但你千万不可以收留他们,否则你就是下一个遭报复的对象。”当知某些狂热分子是不能惹的,最好不要冲动。
“我不怕。”蔺婵娟已决定豁出去。“不管我是不是下一个遭报复的对象,我就是不能任由我的朋友没有地方住,出外遭受危险。”
“婵娟!”桑绮罗和甄相思两个人同时提高音调,不晓得该拿她们这个顽固的小妹怎么办。
这个时候,一旁的仲裕之反倒笑了起来,吊儿郎当的摸着鼻子哼道
“你们都不要吵了,这有什么难的?就住到我那儿好了。”还不简单。
于是乎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他。
“你那儿?”甄相思怀疑的看着仲裕之。
“对,我那儿。”他还是一派不在乎。“反正我房子多,烧掉几问也无所谓,你们也用不着头痛。”
很大方的提议,但众人还是怀疑。
“看什么看?他们也是我的朋友!”
在大伙儿怀疑的眼神下,他终于脸红嚷嚷。
“婵娟可以为他们牺牲。我当然也可以!”这年头好人还真难做,连房子要免费送人住,都得遭受异样眼光。
仲裕之在心里犯嘀咕,不晓得他们何以这样看着他。
其实他们心里正想着——别看这小子外表吊儿郎当,其实骨子里还挺有义气的。
甄相思和桑绮罗两人不禁对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