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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熙来攘往的长安街上,一辆破旧的马车缓缓地驶着。驾车的人头戴竹笠,笠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模样,虽着粗布衣裤,但那婀娜柔美的身姿让人一看必认定是一个女子。女子驾车本来罕见,但在这卧虎藏龙、无奇不有的天子脚下,人们也只是见怪不怪了。
“前面有家客栈,我们要不要先住下?”低婉轻柔的嗓音传自驾车人,让人对她的性别再无任何怀疑。
“什么客栈?你做主就好。”车内传出的声音娇美却虚弱无比,赫然也是一个女人。
“利兴客栈,我们在杭州住过,想是它的一家分号。”驾车人淡淡地回道。停住车,她转身掀起车帘,钻了进去。
车内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子,蓝底碎白花布袄裙,梳了两条长辫,十分素净,但眉目如画,让人移不开眼,却是焰娘。
“你怎么样了?还支持得住吗?”驾车女子关心地看着她不太好的脸色,有些发愁地问。这一路她们访尽南北名医,却无一人能令焰娘稍有起色,还是靠着她从师父那里学到的方子延续着她的命。眼看着她一日比一日消瘦,叫她怎能不担忧。
“我没事。”焰娘微微一笑,没想到她在这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竟碰上一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老天也算待她不薄了。
叶青鸿抿紧唇不再言语,知道再怎么问,她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微蹲下身子,将她扶上自己的背,感到她比上次又轻了许多,叶青鸿不由得皱紧了眉。
背着焰娘下了马车,走进利兴客栈。
“掌柜,要一间上房。”叶青鸿对着柜台后的中年胖汉缓声道。
掌柜见惯衣着简陋,却出手阔绰的江湖人士,早学会了不以貌取人。而此两位女子结伴而行却无随护人员,自然不会简单,故不敢怠慢,忙着小二领两人上楼,另又派人将马车拉至屋后马厩旁,喂饱马儿。
因着焰娘的美貌,一路走去引得不少人注目,两人却视若无睹,径自跟着小二。正准备踏上楼梯,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出现在楼梯上面,急冲而下,口中还不停地嚷道:“让开!让开!”
叶青鸿背着焰娘正要让开,已是不及,那小厮一阵风般从她身侧刮过,连带将她的斗笠给碰掉,滚向门口,停在一个刚跨入大门的白衣公子脚旁。叶青鸿的一头长发立时散落。
她还未有表示,那小厮已嚷开来:“叫你让开,你耳朵聋”剩下的话在看见叶青鸿因讶异而回头望向他时,全部化为乌有。
整个大堂立时一片寂静,与先前的喧闹成鲜明的对比。任谁也想不到竹笠之下会是如此一张容貌,焰娘的美立时显得黯然。
叶青鸿却浑若不觉,连竹笠也不要了,背着焰娘就要上楼。
“姑娘,请留步。”身后传来柔和的男声,其中隐透着无尽的沧桑与疲惫。
叶青鸿回头一看,却是那白衣男子拿着竹笠正走向她。因着他罕见的雍容气度,叶青鸿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那男人一身白色锦袍,在领口袖沿处以银色丝线绣着华丽繁复的图案,绣工极为精致。发束高冠,身形魁伟,修眉长目隆鼻丰唇,似刀刻的容颜。眼角唇畔有着岁月的划痕,深邃幽远的双眸中漾着无法言喻的沧桑疲惫,一如他的声音。他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威仪,却又带着看透世事的忧郁,这令他散发出一股独特的引人魅力。
“你的斗笠。”男人将竹笠递给叶青鸿,古潭般平静深远的眸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
“谢谢。”叶青鸿接过斗笠,却没戴上,一双美眸在他身上转着转着,总觉着他很眼熟。
“姑娘是外地来的吧,不知是否识得肖袁袁?”男人温和地道,但说的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认识。”叶青鸿摇了摇头,没有漏过他提到这个名字时眸中闪过的激动,不知为何,不想让他失望,她回头问焰娘:“你可听过?”
焰娘微微摇头道:“我们走吧。”
叶青鸿歉然地看了男人一眼,转身向楼上走去。只听焰娘在耳旁细语:“你和他长得很像,会不会是你的亲戚?”
叶青鸿微怔,茫然地回头看了那男人一眼,晶莹的水眸中泛起难以抑制的痛楚与忧郁,随即垂下眼睑遮挡住一切,她哪来那个福气?摇头低声道:“我没有家人,我什么也没有,自小就是一个人。”说着背着焰娘走上楼去,没有再看那人一眼。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皆落入了那个男人的眼中、耳中,引起了他的震动。
“你可是青儿?”若有所思的低喃声中,他蓦然转身走出店外。一个黑衣男子立即趋前,与他相隔半肩同行。
“我要知道她的来历。”沉声中,他幽深苍然的眸中闪过激动的光芒。她和袁袁一点儿也不像,但是,他偏偏从她身上竟看到了袁袁的影子,她是否真是他想的那个人呢?
“是,王爷。”黑衣男子恭声应命,转身离开。
“如果你是青儿,那有多好。”他无限伤感地抬头看向开始飘起细雨的灰暗天空。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天气,袁袁偷逃并带走了青儿,她的自私及嫉妒害苦了所有的人。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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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叶洽指着对面的椅子对叶青鸿道。将她们接进龙源已有三日,今日才见她,是因为一直在寻找白隐。
叶青鸿默然坐下。这是一所湖上小轩,隔窗望出去,细雨丝丝,斜斜密密地落入湖中,激起细细的水纹,远处重重楼宇殿台陷入一片迷蒙。
“尝一尝,这是杭州特产桂花酿,性温味醇,有开胃的功效。”叶洽执起壶为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古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叶青鸿着着杯中浅黄的液体,摇了摇头,道:“你叫我们过来究竟有何事?我还要赶着为焰娘寻医呢,你、你就放了我们吧。”自三日前被带着强迫性质地接进这里,她们便像被关进了笼子一般,却又没人告诉她们有何事。今日见面才知是那个白衣男子,她倒暗暗松了口气。
“你不用担心,我已找到人,他一定会治好焰娘。”不喜看到她发愁的样子,叶洽沉声解释。
“真的?”叶青鸿惊喜地睁大眼看向他,但随即一顿“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出来一年,她早学会在这外面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助你。
“我是对你好,不是对你们。”淡淡地,叶洽看着眼前酷似自己的容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身,他带着奇异魅力的英俊脸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凉“我的女儿如果没死的话,也和你一样大了。你──唉,你和她长得很像。”背转身,他掩饰住自己的激动。他好想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她就是他的女儿。但是知道这样做会吓坏她,而且如果她问起当年他们为何要丢弃她,他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在接叶青鸿来龙源之前,他已查清了她的事,只是因她所居之处与世隔绝,有很多细节不知道,只知司徒行在十九年前带回她。六年前司徒行夫妇相继过世,而后傅昕臣、杨芷净入谷寻找雪濡草,傅昕臣又于一年前在谷中长居半年,而玉无双、严飘飘、卿洵、焰娘先后出入于该地亦查得一丝不漏。再之后傅昕臣提着玉无双严飘飘出谷回龙源,将二人交予玉贵事便躲入梅园,一年来未踏出梅园一步。
在叶青鸿所居的小屋中,严峰找到一块小金牌,一面由细小的珍珠镶成的风舞九天、一面刻着“爱女青鸿周岁诞辰”以及铸成时的年月日。另外还寻到一包小女孩的衣物,虽旧却仍可看出是九王府专用的制衣坊的手工。这些或许不能证明什么,但仅叶青鸿本身所具有的特质已能让他肯定他的猜测,其他的只是附带的验证物罢了。
“你的女儿去哪里了?”叶青鸿忍不住关心地问,凭直觉她知道他对她没有恶意,而且说不出为什么她还挺喜欢他。
轻叹一口气,叶洽回首看着她,轻轻地道:“被她娘亲带走了。”过去,只能说到这里。其他的太伤人。
“哦。”叶青鸿似懂非懂,脑中蓦然浮起一容貌绝美的女人,这影像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怀疑有没有出现过。但是她心下却有着隐隐的预感。不愿去探视那是什么,她站起身来到叶洽背后,好奇地问:“我已二十二岁了,你这么年轻,怎会有我这么大的女儿?”他看上去与傅昕臣差不多,且头发乌黑油亮,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年龄。
叶洽大笑,宠爱地拢过她的肩与他并排站于窗前“我已经五十五了,女儿就算比你大十岁也不稀奇。”
由着他的亲昵动作,叶青鸿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我叫叶奴儿,你叫什么?”
“奴儿、奴儿”叶洽细想她的名字,不禁勃然大怒。司徒行夫妇好可恶,竟叫他的女儿为奴,却又不知怎样虐待她了“他们待你可好?”
“谁?”叶青鸿不解他的怒颜,却不觉得害怕。
“收养你的夫妇。”他并不知叶青鸿与他们的关系,只能如此说。
“你的名字?”叶青鸿没有回答,过去的她不想再提。
“叶洽。”叶洽心中一凉,知道自己的揣测对了,却又无可奈何。此二人已死,他能怎么办?“我以后叫你青儿吧,不要叫奴儿了。”
“嗯。”叶青鸿甜甜地笑了,叫什么她根本不在乎,偏偏很多人执着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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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叶兄逼小弟出来,究竟”傅昕臣熟悉的声音响起,却因看清好友怀中的女郎而倏然停住。
叶洽大笑“想请动你龙源主可真不容易,如你再不出来,我就要烧梅林了。”语罢,柔声地对叶青鸿道:“青儿,傅昕臣你认识的。”从焰娘处知道叶青鸿对傅昕臣的感情,故叶洽无论如何也要帮她完成心愿。这是他欠她的。
“叶洽。”叶青鸿乍见傅昕臣,本能地挨进叶洽怀中,那曾令她差点儿自绝的痛楚再次袭向她,令她脸色变得惨白“叶洽,我想去看焰娘。”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忙拉着叶洽的手就想走,她怕再不离开,她会控制不住自己。那一段日子她就是这样过来的,痛,无边际地痛,她不知自己是怎样做的,只知道当她清醒过来以后发现自己浑身的伤痕,却不觉得痛。害怕再见他决绝的表情,这一次她会承受不住。
“好。”叶洽心疼地道,看来傅昕臣将她伤得不轻。
“慢着。”傅昕臣沉声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然后上移至那张长时间占据他脑海的容颜。在上面,他没有见到重逢的喜悦,没有他曾想象的娇憨笑颜,红润诱人的小嘴也没有说“傅昕臣,我好想你”什么都没有,只有那让他痛恨的害怕。她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忘掉对他的痴情爱恋,转而投向别的男人怀中?她好可恶。他的手捏成拳,强力忍耐想将她从叶洽身旁抢过来的冲动,缓缓地道:“奴儿,好久不见。”
“是,好久有三百九十七天呢。”
后面的话她说得很低,只有叶洽听清了。他不禁一笑,看来这丫头对傅昕臣是又爱又怕啊。
傅昕臣浓眉微皱,不喜自己漏听了她后面的话,而且越来越觉得两人相偎的情景十分刺眼“叶兄,你如果有事的话就请便吧。”
叶洽一怔,随即心中大乐,知趣地道:“是、是,我晚点儿上梅园找你。”语罢向外走去。
慌得叶青鸿匆忙拉住他的袖子“我和你一起走,你你别丢下我。”轻轻的一句话,却似一个大锤狠狠击中傅昕臣的心。他脸色瞬间苍白,想要说话,却赫然发觉自己竟发不出声来。曾经,她也这样求过自己,而自己对她做了什么?
“青儿,我还有事要办,你在这里和昕臣叙叙旧吧。你们不是有三百九十七天没见了吗?”叶洽不明其中原由,只以为叶青鸿在赌气,拍了拍她的手,转身飘然而去。解铃还需系铃人,不是吗?
叶青鸿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再次升起被丢弃的感觉。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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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走了。”傅昕臣冷冷地道,侧身挡住她的视线,不喜欢看到她眼中的恋恋不舍不是针对他,非常非常不喜欢。
叶青鸿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目光却控制不住落在那张令她心痛得无以复加却又魂牵梦萦的俊颜上,他看上去很好,这一年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想必很幸福吧。可曾想起过她?
定定地看着她害怕疏离的表情,傅昕臣深吸一口气,蓦然离开她走向窗边,目光无焦距地落在外面飘飞的雨丝中,眸中流泻出几近绝望的痛苦。离开她,他以为自己能在梅园伴着净儿平静地过完一生,却不想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对她的感情已深到无法估计,她的影子总在不经意间溜出来,干扰他的思绪,甚至在午夜梦回之际,他会无法控制地想她。知道对不起净儿,他却无法让自己脱离她撒下的网。苦忍了一年,就在他快控倒不住自己打算不顾一切回谷找她的时候,她却出现在龙源,而身边已有了别人,且那人还是他的好友,这叫他情何以堪?难道这就是报应吗?报应他当时无情的舍弃。
被他孤寂落寞的背影触动心底的柔软,叶青鸿情不自禁走上前,手指试探性地触了触他的背,想要抚慰他,却又怕被拒绝。自从他绝然离开的那一刻,她已不再确定自己不顾一切地将感情加诸于他身上,对于他是否已是一种负担。想至此,她的手缩了回来
傅昕臣却因着她那轻微的碰触而浑身一震,转回身时脸上的神色已柔和了许多“你怎么出来的?是叶兄带你出来的吗?”
见他语气和蔼,叶青鸿心神微松,露出见他后的第一个笑容“不是,我陪焰娘出来治病,前几日才碰上他。”
“焰娘?”傅昕臣浓眉皱了起来。那个女人,奴儿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叶青鸿便将救焰娘的经过娓娓道来,见他脸色渐趋阴沉,心中不由得害怕,一说完,马上噤口不语,忐忑不安地盯住他,不知自己哪里又说错话了。
傅昕臣为卿洵竟然不放过叶青鸿,而自己没想到这点便弃她而去恼怒异常,心中已下决定,再不因卿洵是杨芷净的师兄而避免与他正面交锋。下一次,如果两人再见面,他绝不会手下留情。回过神,看见叶青鸿不安的日光,心中不由得苦笑,她向来都是怕自己的,这样两人如何能成为夫妻。夫妻?他心中一惊,怎么会想到这上头去了?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他走到椅前坐下,并示意叶青鸿也就坐。
“你变了很多。”呷了一口茶,他闲话家常地道,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流露出热切的光芒仔细打量起叶青鸿来。她穿着贵族式的仕女装,长裙曳地,宽袖博带,绣花披肩,一头长发也作贵族式的环髻,额贴鸟形花钿,五官并没做过多的修饰,但整个人却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高贵气质,艳光照人。以前粗衣布服时便无人可与她相比,此时稍加打扮,更是让人不敢逼视,似乎,他有一种感觉,她原本就该属于这个阶层。
“是啊。”叶青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一年来经历了太多,她学懂了很多事,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只是当看见他仔细打量自己,她的心仍忍不住雀跃“这衣服是叶洽逼着我穿的,你说好不好看?”顿了一顿,她鼓起勇气轻轻地道:“我会识字了呢。”这是她一直想告诉他的,语毕,不由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反应。
一听是叶洽让她这种打扮的,傅昕臣的心中一凉,一种酸酸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以至没听清她后面的话。
没有得到他一丝一毫的赞赏,叶青鸿微感失望地低下头,自己不管怎么努力,也是及不上净姑娘的,他怎么会在意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与他可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啊。
看着她露在领外如天鹅般修长的玉颈,傅昕臣微微出了神。自己是真的爱上她了,可是却已太迟。上天真是捉弄人,总不让人称心如愿。现如今他只能祝福她和叶兄不要再受折磨。
“走吧,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他站起身,决定毅然斩断所有情缘。原本他便不该对她动心的。
“醉心阁。”叶青鸿轻轻地道。心中不知为何有着淡淡的失落,似乎这一次真的要与他断了,以后或者连心痛也会是一种奢侈。站起身,傅昕臣率先走出暮雨轩,一手下赶紧撑伞走上前为他遮雨。他接过伞,挥了挥手,手下垂首退下。他回头看了眼叶青鸿曳地长裙,摇了摇头,正待吩咐下人备轿,却见她双手拎住裙?,提了起来,露出下面的绣花紫缎鞋儿,另一手下已上前为她遮住雨,便不再说话,反正要去的醉心阁离此并不远。
叶青鸿跟在傅昕臣身后,看着他落落寡欢的背影,心口微酸,她以为他和净姑娘在一起会很快乐,但是事实看来并非如此。
醉心阁是三层楼的木质建筑,外观朴实无华,但其内摆设器具皆为珍品,就连地上铺的地毯亦是由波斯国运至的。站在三楼卧室,可以看得很远。
挥退手下,傅昕臣默然看着叶青鸿,他看得那么专心,似要将她的容颜深深地印在脑海中。以后再不会见面了啊!
被他看得心中忐忑,叶青鸿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他蓦然转身而去,就好像那日他离开谷中一样。一阵剧痛忽然袭上心头,令她的眼前一黑。她伸手扶住门框稳住自己,待稍稍回过气后,蓦地拎起裙?,飞快地奔上三楼。来到窗边,只见傅昕臣独自一人撑着伞,在青石径上走着,穿过假山夹道,走上石桥。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向她望来,看不清他的脸,但叶青鸿知道他正看着自己,不由露出一个甜美之极的笑,她想告诉他,如果这一世两人不能相守,那么下辈子她一定要抢在净姑娘前面做他最喜欢的人。她不会再痛了,不会──因为她有了等待的希望。
叶青鸿痴痴地看着傅昕臣再次往前走的身影,不由得垂下泪来。下辈子,下下辈子,他会不会已和净姑娘约好?那么她是不是注定要永远孤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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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哭?”耳边传来温和熟悉的声音,叶青鸿一震,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
傅昕臣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傅昕臣?”叶青鸿没想到他去而复返,一时没有心理准备,所有的委屈和悲痛全涌了上来,令她不顾一切冲上前抱住他,由呜咽变为号啕大哭,似要将一年来所有的压抑全哭出来。
傅昕臣叹了口气,回拥住她,脸颊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发,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抱她了“都是我不好,乖奴儿,不哭。”他的声音缓慢而低沉,似在安抚叶青鸿,而其中却泄露了太多的痛苦与心疼。不经意回头看到她的笑脸,他本来决定放弃的心不由得再次燃起希望,打算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没想到回转来看到的竟是她在哭泣。
“傅昕臣,我好想你。”叶青鸿偎在他怀里,轻轻地呢喃,这一年多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却又要苦苦地压抑,那种感觉她实在是怕了。现在,无论会有什么结果,即便会再让自己痛得死去活来,她都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
“我也是。”轻吻着叶青鸿的发,傅昕臣沙哑地回道。一年多的时间如果不够他想清楚的话,那么乍见叶洽与她亲密相拥的时候,他心中狂涌而上的嫉妒及心痛也足够告诉他一切了。如今确定了她的心意,他知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无论世人会怎样看他,这一生他再不会放手。
“真真的?”叶青鸿不敢置信耳中所闻,颤声求证,喜悦的眼泪却已控制不住流了下来。这可是她做梦也不敢想的啊,傅昕臣说他也想她,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傅昕臣柔声道。自己让她受了太多的苦,以后要加倍补偿回来才是“奴儿,我们成亲吧。”
“可可以吗?”叶青鸿傻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怎么一下子什么都变了?那净姑娘呢?
“当然可以。”傅昕臣轻笑,还以为她有多大变化呢,没想到还是那么痴憨。
叶青鸿傻傻地笑了,原来不必等到下辈子,这一辈子就可和他在一起。
“傅昕臣,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要和你在一起。”为了预防别人捷足先登,她还是先预订好了。
“啊”这一回轮到傅昕臣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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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叶青鸿才知道傅昕臣才是龙源真正的主人,而叶洽只是主事之一,在傅昕臣为情癫狂的五年多时间里他与其他两位主事共同管理龙源所有事宜。而他本身却是当今皇上的亲叔九王爷,虽然早已不参加商议国事,但其所拥有的影响力却不容小觑。
“什么?”焰娘坐在躺椅里,不敢置信地瞪着对面椅内一脸茫然的叶青鸿。怎么仅短短的半日不见,她就要成亲了呢?“傅昕臣竟会同意?”
“是,是他主动提的。”叶青鸿讷讷地道。
“什么?”焰娘再次惊呼,虽然声音有气无力,但足以引起叶青鸿的不安。
“我知道他有一些些喜欢我,”轻轻地,她说出她的顾虑:“可是没想到”他最喜欢的是净姑娘,我怕我和他成亲后,他会永远都不开心,净姑娘也不会开心,不知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傻瓜!”焰娘提不起劲,骂人的声音便似呻吟“傅昕臣如果不是喜欢你,他是绝对不会娶你的,就是叫人拿着剑搁在他脖子上也不成。他们这种男人哼!另外,杨芷净已死了五六年了,你不知道吗?”
“啊!”叶青鸿惊呼一声“净姑娘死了?”难怪傅昕臣会那么伤心,难怪她的心不禁为他隐隐发疼。以后她再不会让他伤心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哼!那个女人,死了还带走两颗男人的心。现在好了,其中一颗总算解脱了出来。奴儿,恭喜你!”后面的话焰娘说得诚心,但眼眶却不由得发涩。自己是没有那福分的了。
“焰娘,叶洽说为你找了大夫,你会很快好起来的。”后面的话叶青鸿说得心虚,在经过了长达一年的求医后,她已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奴儿,你会说谎了哦。”焰娘失笑,她的小小心思她还不明白?“你当我怕死吗?”由着叶青鸿救她,是想借此为她觅得一个好归宿。现在心愿已了,她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你、你舍得下卿洵吗?”叶青鸿心酸,她怎能如此不在意生命,活着即便再辛苦,但还是有希望,不是吗?
乍闻卿洵,焰娘不羁的笑蓦然僵住,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是说得到做得到的,我以后是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
也许焰娘就是因此才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吧。叶青鸿不由得感到一丝伤感。
“几次想进龙源看看,结果差点儿连小命都丢了却还是不得其门而入,咳咳”焰娘笑着转开话题,不想让她担心“没想到这回这么容易就进来了。命运真是捉弄人啊。”
龙源是位于京城西北的一片建筑群,其规模之宏大,防守之严密,实不亚于皇宫内院,故焰娘才会有此说。傅昕臣当年狂骜不羁,丝毫不怕招朝廷所忌在此大兴土木,短短数年间便建成了威镇武林的龙源。其内高手如云,奇人异士比比皆是,俨然是一个武林精英的聚集地。但是惟有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才晓得傅昕臣之所以能如此横行无忌,实因他有着皇室的血统。但是他具体的出生却无人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