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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念一想,问道:“不过我倒是很纳闷,你和那碧姑娘连面也未曾见过,这么一把值钱的宝剑,干嘛一心想着要送还给她?”崔冰默然不语,片刻后才道:“因为她做了我想做却做不成的事。这把剑在她手里,她才能去杀掉更多的恶人。”
碧姑娘最轰动的事迹,便是手刃了东南三州七十一家青楼主人,放走被逼入火坑的私娼无数,一时间就连乐坊官妓的司主都人人自危,整日如惊弓之鸟。
那自幼就被卖入青楼险些沦落到倚门卖笑的崔冰,会对碧姑娘心生崇敬也是理所当然,再加上她这一路假扮过来,无形之中会生出设身处地之心,即便素昧平生,也会不知不觉亲近许多。
知道她必定已有了心愿,南宫星笑道:“好,那这事就包在我身上,等白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保证带你去见碧姑娘。”“你你能带我见她?”“我既然能买来这把剑,自然就能见得到她。”
南宫星道“和带你去见如意楼的那件事一并办了就是。不过她人往西北去了,以她的武功,可能需要在那边耽搁一阵,算上往返路途,你们见面怎么也要两三个月之后了。”
崔冰从屏风后起身走了出来,满面迷惑的望着他,缓缓问道:“小星你到底是什么人?”南宫星笑着走到她身边,轻轻勾起她的下巴,一寸寸凑近她嫣红樱唇。
她并未躲避,只是半垂着眼帘迷蒙的望着他。他在那唇上心满意足的品尝一番,才附在她耳边,轻笑道:“我不是说过了,我就是个贪花好色的败家子。”
这答案显然让崔冰颇为不满,于是他的肋下被结结实实的拧了一把,不过唇上余香犹在,这点小小代价不值一提。两人浅浅温存一阵,看时候已经不早,再加上春妮在外面都是第三次叫门,崔冰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他离开。
将思绪从温香软玉中抽出,南宫星一边迈开步子,一边整理着纷乱无章的线头,现下的情形,他知道的恐怕比白家的大部分人还要多些,只是无奈他需要询问的人个个都有嫌疑,即使得了回答也未必可信,真是举步维艰。
实在不行,就只好通过白若兰去与白天武父子认真商谈一下。但他不便表明真实的身份来意,只怕对方也未必肯像白若兰这样傻呵呵的一信到底。
经过外院,峨嵋的女侠这会儿倒是没再守在屋门,把守通路的女弟子也已撤走,看来白天雄认罪终究还是让别庄里的人安心了不少,只是白天武为了保险起见,暂时还未允许贺客们下山离开。
不过既然阴阳透骨钉还未找到,肯冒险下山的人本也没有几个。与白若兰约好了在她们年轻姑娘的住处碰面,南宫星才走到半路,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前面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席间谈笑之时,他就已把白家那些女儿的姓名模样大致记住,一眼望去,那少女肤色微黑,身形矮小,五官与白天勇有几分神似,相貌只能说平平无奇,是白天勇的女儿白念洁。
这姑娘年纪尚小,武功更是堪堪入门而已,一路跑来,也像寻常女子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喘息道:“小星哥哥,兰姐姐叫我来找你,让你去禁闭室外面跟她回合。她从三伯那里要了个什么手令,说是只等着你了。”
真是急性子,这便等不及了么,南宫星心中苦笑,连忙点了点头,道:“你歇口气赶快回去,我这就去找你姐姐。”
他脚下自然比白念洁要快的多,转眼就已到了禁闭室外,白若兰果然正在这儿等着,唐昕依旧跟在一边,想来是把留在住处的白家千金们甩给了她某位兄长照顾。
白若兰见他过来,立刻转身往里走去,道:“你可算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问什么。”四大剑奴应该是已见过手令,让在两边,其中一个上去将房门打开。屋内颇暗,只有一扇透气小窗,不过两条胳膊那般宽窄,连钻过个七八岁的娃娃都有些困难,除了一个马桶放在屋角,里面便再无他物,到真是个适合静心反省的地方。
白天雄被捆的像个粽子一样,盘腿坐在屋角,听见门响,紧闭的双眼也并未打开,整个人好似变做了石头,八风不动。白若兰看了南宫星一眼,点了点头,上前道:“二伯,是我,兰儿。”
看白天雄连睫毛也没颤一下,她又道“我的好朋友小星,你见过的,他陪我一起去那那若麟住的小院看了看,我们都觉得,这些事其实并不是你干的,对么?”
白天雄仍旧一动不动,如不是身体还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真要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南宫星拍了拍白若兰肩头,走到白天雄身前蹲下,道:“白二爷,石屋里的情形我已看过,若麟兄当晚的确是死里逃生,两根大搜魂针险些就要了他的命,这么多罪名你都认了,为何没招出自己这桩大义灭亲的好事呢?”
白天雄面颊上的肌肉骤然一阵紧绷,但他反而抿紧了嘴巴,一副不会再说一字的样子。看来这人的确极为顽固,南宫星皱了皱眉,缓缓道:“我不知道你是与何人做了什么交易,但我必须得说,那人十有八九是在骗你。看那两根大搜魂针,就知道下手之人丝毫没有留情,一心想要白若麟的性命。”
“但白若麟逃到了山里,他究竟还有几分神智,想必凶手也没什么把握,那他要想杀白若麟,就只有两条路可走。”
南宫星盯着白天雄的神情,道“第一条路,自然就是混在搜山的白家弟子之中,或者伺机下手,或者等着将白若麟捉回来之后再另觅机会。可这条路却极不可靠,能不能捉住,捉住之后还有没有机会下手,都不是有十足把握的事。”
“所以要是我来想办法,我就会选第二条路。”他语速又放慢少许,仿佛怕白天雄听不清楚一样道“想办法让白若麟身边最重要的人陷入困境。
他既然能够逃跑,可见一来早早就有人给他锯开了镣铐,二来,他的疯病也多半好转了许多。只要他神智还有一分清楚,就必定会想知道白家的情形,那只要让他的亲人陷入危机之中,被他得到消息之后,岂不是就可以守株待兔?
若是运气好些,说不定他现身之后,就会被四大剑奴等高手直接杀掉,连自己的手都不必再脏。”
白天雄眉毛一抬,霍然睁开双目,盯着南宫星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有了回应。可他说的却是:“他死,也是他的报应。”报应二字咬的极重,就像是多年背负的压力都集中在这简简单单的一个词上一样。
“这”南宫星没想到会有此一句,心中连转了数个念头,口中忙道“就算该他的报应,难道旁人也该陪着枉死么?你一肩扛下所有罪过,让真凶逍遥法外,那些因此而死的人,岂不是死不瞑目?”
白天雄不再开口,连睁开的双眼都缓缓重新闭上。报应,报应为何短短半天之间,白天雄就将此前还一口否认的罪名全部认下?
要说报应,无非就是当年因白若麟受害的那七名女子,两名丫头远嫁他乡,纵有怨气也早已无人关心,三名侧室倒有可能在白天英白天武心中留下一笔,但白天雄整日与兄弟相处,不会直至今日才大感愧疚。
白思梅死状虽然令人生疑,但从白天雄自白时的发言来看,即便是她死而复生,白天雄也未必会愧疚至此,怕是反而会对当年的事穷追不舍,来还儿子一个清白。
那剩下的岂不是只有南宫星眼前一亮,将心一横,突道:“白二爷,你是不是遇到了穆紫裳!”白天雄周身一震,双目微开,精光四射的看了他一眼,却仍是不肯开口。
不过这反应就已足够,南宫星知道自己的猜测应该是不中亦不远,但就他所知道的一些白家并不知道的事,他还敢更大胆的猜测下去“你一定并未见到穆紫裳本人,让你不得不信的,只是你能认出的物件,就像那身喜服一样。”
白天雄双目圆睁,终于忍不住道:“你你怎么知道?”这无疑等于承认。白若兰心中顿时对这位好友有多佩服了七分,她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插不进话,只得大气也不敢出的站在一旁,不住偷偷打量。
南宫星不禁叹道:“白二爷也算是老江湖了,这种小伎俩,也能将你骗到么?信物这种东西,若是需要,我随时可以变出十七八个,还保管不会重样。”
白天雄冷哼一声,道:“你就算变出十七八个,也骗不到我,冒充一个人,可不是弄把剑穿身行头就能做数的。”这话中已隐隐透着威胁之意,分明是在告诉南宫星,崔冰的武功如何他早就看破。
南宫星略一思量,不见到人而能识别身份除了信物之外,靠的无非是手书字迹之类“难不成,那位穆姑娘还写了封亲笔书信给你?”
白天雄低下头去,缓缓道:“我已说了太多,你不要再问了。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冯大人到了,我也是这个说法,将我缉拿归案,秋后问斩,我也绝无二话。
至于我那逆子,你们肯高抬贵手饶他一命,我感激不尽,你们非要清理门户,我也只能说是替天行道,报应不爽。能保得白家上下平安无事,我死不足惜。”
他替天行道这四字咬的颇为生硬,前后语气,也透着一股远胜过愧疚的悲凉之意,南宫星心中一动,突然上前一步蹲下身去,探手伸入白天雄怀中,口中道:“对不住,晚辈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