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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茅屋新近焚去,地当荒郊野外,周围俱是齐腰的蔓草,又隐蔽,又不惹人注意,将灵柩暂厝其中,倒也不虑被人发觉,堪称适宜。
讵料,王笑笑奔至灵堂,举目一望,不觉一声惊噫,骇然瞠目,霎时怔住。原来灵堂中素幔高挑,灵案依旧,案上的烛台灯盏,分毫未动,独独不见了两具棺木。时仅半日之隔,薛家唯一遗孤,远在莫岷山“莫容山庄”如说有人收殓了薛王爷夫妇的灵柩,事实上殊不可能,但那灵柩却是千真万确的不翼而飞了。
半晌过后,只见王笑笑抿一抿嘴,冷冷一哼道:“鬼蜮伎俩,妄想愚弄华某”言未臻意,目光如电,已向四下搜索起来。用意很明显,他已认定移走灵柩,必是敌人所为,他要穷搜四周,看看有无蛛丝马迹,可供追索。
可是,失望得很,移走灵柩之人,心思缜密,除了灵案之前与灵柩之侧的尘埃稍见零乱外,竟然不着一丝痕迹,这就令王笑笑暗暗震惊了。
须知灵堂本是大厅,长、宽各五丈有奇,又因久无人至,地下积尘甚多,那两具灵柩体积不小,份量不轻,搬动起来碍手碍脚,并非轻而易举,来人不但将灵柩搬走,而且不落任何痕迹,心思之缜密不去说它,轻功之高,体力之强,已可列为一流高手。
此人究竟是谁呢?王笑笑震惊之余,暗暗讨道:灵柩停放于此,尚可引人上当,移走灵柩,究竟有何意图?
他不是浮躁之人,也不是胆小之辈。他承受父母的精血、文太君的抚育,风流倜傥之中,另有一股坚忍不拔的毅力,纵然血气方刚,有时难免冲动,但遇艰难,每能勇往直前,毫不瞻顾。
心念转动,苦无所得,只见俊眉猛轩,抿一抿嘴,倏然迈开步子,径朝素幔之后那扇小门走去。忽听身后冷笑一声,有人不屑地道:“笑花郎,你还想走么?”王笑笑毫不惊慌,也不答理,仍旧一步步向前走去。
忽然白光一闪,剑气袭人,一柄精钢长剑刺到了背后。王笑笑身形陡旋,手中折扇任意一挥,敞声笑道:“哈哈,阁下身手还差了一点。”
只听“叮”的一声,折扇击中了剑尖。纸面竹骨的折扇击中长剑,那折扇安然无损,长剑则被震开了两尺,如非袭击之人顺势而退,长剑就几乎会脱手飞去。
袭击之人微微一怔,心有未甘,长剑一振,就待二次出手。忽听一个严厉的声音峻声喝道:“退下,勿躁。”王笑笑“唰”地一声打开折扇,摇了几摇,朗声笑道:“朋友也强不了多少,躁与不躁,都是一样。”
严厉的声音冷冷说道:“嘴上称能,算不了英雄,今夜你若能安然离去,才算本领。”王笑笑这才满脸含笑,缓缓转过身去,夷然问道:“阁下姓杨吧?”
那人站立厅后小门之内,门外即是甬道,光线黯淡,看不清容貌,但却见他显然一怔,随即大声狂笑,傲然说道:“歌魔之名果然不差,可惜你自投罗网,已是活不长久了。”
话声微顿,忽又峻声道:“燃起火把,让他死个明白。”火把应声而燃,大厅内刹时通明。王笑笑举目四顾,但见八名紫衣精壮大汉,各距两丈,环立四处,每人左手火把高举,右手长剑垂地,一个个目光熠熠,身强体壮,年纪均在三十开外,分明武功都有根底,殊非等闲之辈。
再看站立门内之人,二十上下年纪,身穿海青织绵劲装,肩披同色短氅,腰悬古剑,足登薄靴,一副武生装束。
只见他浓眉带煞,目光区狠,方脸削腮,嘴角斜挑,那桀骜不驯,盛气凌人的模样,好似生来带恨,他若姓杨,倒也名实相符。王笑笑看清形势,仍然漫不经意,折扇一拱,含笑道:“杨公子布下陷阱,怎知在下一定会来?”
姓杨的公子冷冷说道:“来与不来,原在乎你,眼下你毕竟身在此厅。”王笑笑点一点头,道:“在下与公子素昧平生,公子却好似必欲杀我而后快,其理安在?能见示么?”
杨公子浓眉挑动,冷声哼道:“明知故问。”王笑笑“嗯”一声道:“看来公子真是”五毒宫“叛徒杨文广的属下了?”
杨公子瞿然一震,暗暗忖道:“这小子果然有些能耐,本公子的底细,他似乎全都知道。”心中在想,口中冷然道:“本教即将威行中原,一统武林,改朝换命,没有瞒你的必要。”
王笑笑暗暗吃惊,外表神色自若,道:“这样讲来,此间主人的血仇,该向公子索取了?”杨公子傲然道:“不错,我是主谋,你若想报仇,找我便了。”
王笑笑道:“要报仇自然有你一份,我怕公子不是主谋。”杨公子目光一凌,峻声喝道:“混帐东西,你敢瞧我不起?”王笑笑微微一笑,道:“事实如此,岂容公子好称英雄。”
杨公子大为气恼,怒声喝道:“讲你的事实。”王笑笑夷然说道:“公子既是”五毒宫“的属下,你那教主才是真正的主谋。”
杨公子神情一楞,愤然说道:“本公子乃是教主座前首席弟子,此间的血案,由本公子策划执行,你讲话唠唠叨叨,硬将责任加诸家师身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笑笑暗暗窃笑,忖道:“此人但知争强好胜,是个有勇无谋之徒,欲知内情,这是上好的机缘了。”这样一想,当即抱拳重作一礼,笑道:“公子的大名怎样称呼?”杨公子冷然道:“杨桓。”
王笑笑凛然一震,忖道:杨桓?果然都姓杨啦。忖念未已,朗声笑道:“久仰,久仰,令师呢?”杨公子傲然道:“家师上”忽听一位紫衣大汉急声道:“公子慎言。”
杨桓知警,顿时住口不语,双目一瞪,紧紧凝注在王笑笑脸上。王笑笑敞声一笑,道:“若犯禁令,不讲也罢。”杨桓口齿一张,似待言语,但因事关重大,终于未曾说出乃师的姓名。
王笑笑见了,心知激将无用,当下语锋一转,道:“请问公子,薛王爷的灵柩,是你移走的么?”杨桓神情淡漠,冷笑一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王笑笑好生诧异,剑眉一蹙,忖道:“怪了?此人似无心机,为何这般回答,难道薛王爷的灵柩不是他移走的?”
他心中疑念未已,那杨桓已自接道:“本公子险险上了你的大当,再也不答你的问话,你不必攒眉挤额,妄动心思,取你的宝剑,本公子要出手了。”
“当啷”一声,将古剑撤在手中,身子一晃,向前逼了过来。王笑笑察颜观色,知道问也无用。
他也是性气高傲的人,前此所以忍气吞声,本是欲明内情,如今杨桓心存警惕,再也休想往深处探究,自然不愿再事拖沓,以致落人话柄,当下哈哈一笑,朗声道:“你欲速战速决,出手便了,不用为我耽心。”
那杨桓看去桀骜不驯,临到出手,却能气稳神凝,可知曾经名师调教,武功必然不凡,王笑笑口中在讲,心中却也不敢大意,暗暗力贯双臂,静以待敌。杨桓逼近丈许,宝剑一振,霍然劈出,口中喝道:“小心了。”
他那剑式看去平淡无奇,劈出的劲力部位,却能恰到好处,王笑笑剑术造诣极深,此时此刻已臻化境,所以柳青青等人才不担心王笑笑的武功,此时王笑笑一眼便知遇上了劲敌。
他心中暗暗吃惊,手下不敢怠慢,折扇一挥,迫将上去,道:“在下领教绝学,杨公子放手施为。”
他平素刁钻古怪,临机对敌,仍然难改本性,上步出扇,本是点向杨桓的手腕,招至中途,忽然身子一矮,贴着杨桓的剑锋转了半圈,陡地右腿一伸,左臂一个肘锤,直向杨桓右肋撞去。
这形势有如儿戏,杨桓是虑不及此,如若不然,他那剑势只要加快一线,王笑笑便得皮破血流,当场负伤。
但是,王笑笑毕竟这样做了,而且右腿左肘的去势均极快速,又是贴身施为,杨桓避无可避,逼得一声怒吼,身子临空拔起,翻落一丈以外。王笑笑朗声一笑道:“公子爷,你的艺业并不高明嘛。”
杨桓羞怒交迸,大吼一声,猛扑过来,古剑连挥“唰唰唰”一连三剑,罩定王笑笑胸前要穴,急急攻去。
王笑笑左晃右晃,连连闪避,蓦地折扇一划,朝那层层剑影之中点去,笑道:“这三剑还差不多,你若能使在下撤剑还招,才算得一流高手。”只听杨桓冷声喝道:“不撤剑,是你自速其死,莫怪本公子心狠手辣。”
身形一折,剑法倏变,但见千百道寒光闪闪,忽而在左,忽而在右,玄奥诡谲,莫测高深,恍若龙腾蛇行一般,曲曲折折,莫知所之,而那变幻莫测的剑势之中,另有一股狠毒无比的辛辣之气,令人见了目眩神移,顿生当者披靡之感。
王笑笑自小聪明,幼承亲炙,不但一般武功深具根底,见闻之博,自也不同凡响。然而,杨桓的剑路一变,他非但看不出那套剑法的来龙去脉,且有置身剑海、莫知所适的惶然之感。
那杨桓年纪虽轻,确也未可小觑,狂傲嚣张,自也无怪其然。王笑笑心中暗暗焦急,但因年轻气盛,话已出口,不愿撤剑应敌,只是尽力闪避,小心防守,倘遇间隙,便以手中折扇强行还击。
五十招过去,那形势越发殆危。但见剑光闪烁,剑风呼啸,重重剑影,将王笑笑裹在其中,左冲右突,却是难越雷池一步,眼看不过百招,便将伤在杨桓古剑之下。忽听人声鼓噪,一名紫衣汉子欢呼道:“公子加劲,劈了这小子。”
另一名紫衣汉子敞声道:“笑花郎,撤剑啊,再不撤剑,你就没有机会了。”又—名紫衣汉子接口道:“撤剑不撤剑都是一样,咱们公子尚未施展杀招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