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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的夜空,被朵朵美丽的烟花布满,劈里啪啦的炮竹声处处可闻。在聂府中,大夥儿们也在开怀畅饮,衷心地希望新的一年会更好。
在笑语喧哗、眩目烟花的包围下,阿涛所处的这一角小天地,显得恁是孤单。
依旧低垂著头,抵著膝,对不断传来的欢声笑语充耳不闻,一颗心依旧陷在突如其来的深深震撼里。
“唉!要是这全都是我一个人的胡思乱想,该多好!”她咬唇喃喃自语“就知道大公子突然对我好的背后,一定有”有什么,叹一口气,她没讲出来。
她不笨。平日虽少言寡语,只默默地做著自己该做的分内事,可看似单纯的性子背后,却有著一双能洞察人心的眸子。
用心观人——这是她爷爷从小便告诉她的。而她,也正如此做。
从小她生长于偏远山村,村人淳朴厚实的性子,单纯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让他们生活得与世无争,却又快乐满足。
从不用费心思去猜测邻人的好坏,只要开开心心依著自己的喜好过日子便好——十多年的山村生活,练就了她的与世无争、她的少言内向,也渐渐使她变得懒散,不想花什么力气去多看一眼身旁的事物。
“管别人做什么?只要我过得快乐就行了。”或许有点自私,但这已成本性,难改了!
即使为生活所迫、为自己喜好所缚,她离家来到了这繁华京城,一切,依旧未变。
但,她也并非一味自闭,甚至也交了一群好朋友,与谁都能融洽相处。可心,却依旧冷冷淡淡的,懒得去接触他人的内心深处。
“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与其与别人一起说长道短、浪费光阴,倒不如多学一些雕玉技法。”懒散的性子,一点也没兴趣与他人一起玩乐。
“可是唉!”无力地叹一口气,她微恼地咬咬下唇,思绪只纠结于那一团混乱,根本没注意到再也没寒风袭上身,没看到悄悄坐于她身后的两人。
“好无力!”她动了动有些酸麻的双腿,甩甩手,无视身外诸物,继续苦思冥想,努力转动有些生?的脑筋。
“把我调进清玉楼,好!我服从,我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吧?”
竖起手指一条条细诉“让我只负责那么十数件的玉雕,行!我说什么了没有?让我住如同千金小姐般的卧房、邀我赏玉、请我共品香茗、送我这贵重的衣衫,就连用饭会考虑到我的口味——我全接受了耶!”
数完左手的指头,又张开右手,继续细数“不当我是仆人、放下主子架子数我雕玉、关心我的生活、限制我这、不准我那——我也没说什么啊!”眯起杏眸,她皱眉,一张圆脸全挤成了一团“我已经丢掉了我的小小傲气,全都顺他——这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不好吗?”何苦要挑明了说?
她说了嘛!她不笨,只是有一些些迟钝而已。其实在她心里,早已隐隐约约地知道了一点点大公子若无似有的情意。
可懒散惯了的个性,根本懒得费心思去改变现状,她很满意当下的生活,才不想改变。
一切,就这么维持下去该有多好。
“唉,何必非要将话挑明了呢?”她轻叹,自从二公子开始三五不时地登门打扰,她就感到一些头疼了。
现在,大夥儿又开始好奇地追问她。看来,她以后的日子难平静了!
“他都还没急著点破,梅香他们急什么?”要她说,大家两眼全闭著,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下去不就好啦?她就不用伤脑筋了!
“你怎么知他不急?”轻柔的问语,似有若无地从她心底涌上来。
“我就知道!”阿涛大声地反驳那问语,恼自己的心竟开始为他辩解。
“哦?说来听听。”那个声音又响起。
阿涛从轻暖的披风里探出小小的手掌,又开始数手指“他若着急,怎从不对我明说?”吐吐舌,惊讶自己竟讲出这样羞人的话语来,忙更改口误:“再说了,他若真对我有意思,就应该对我关心备至、温柔有加才是!”“他难道对你还不够关心、不够温柔?”那声音低沉浑厚,引她忍不住回话。
“温柔?他整日不是对我大吼,就是瞪我。外面怎么评价他的?沉稳儒雅?可他在骂我的时候,他的沉稳在何处?儒雅又在何方?”委屈地瘪瘪红唇,为自己抱屈。
“你难道不能从另一方面想,他为什么在外面斯文儒雅,堪称完美典范,偏独独在面对你时,却气质尽失?”若是有血海深仇倒也罢了;若没有,该如何解释呢?傻瓜!
“因为他也不知该怎么抒发他的情绪嘛!”嘟哝几声,她不太情愿地挤出答案“再来,他是想呃想让我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啦!”
呜呜——可她不太感到荣幸耶!她不想那么倒楣,整日找骂挨。
“那你还抱怨什么?”笨蛋!
“因为我并不想拥有这种荣幸啦!”
“为什么!?”口气有些不稳,好似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
“笨呀!他是谁?京城聂府的大当家、大公子、龙头老大耶!不说相貌、家世,单单他的人品,就是多么完美的一个绝世珍品!”
“那你就更不应该抱怨,该紧紧抓牢才对。”既然是绝世珍品,那便意味著虎视眈眈的人绝非少数,她能侥幸获得,应该加倍珍惜才对。
“可就因为他太绝世了,我才要不起啊!”别说外界怎样眼红她,光想,一个近乎完美的人,自我要求一定极严格,相对的,对别人的要求也是应当会如此。和这样的一个人在一起,她一定会很辛苦很辛苦,而所得到的结果,更可能会让人失望。
“唉——”她再次开始无力长叹。
“给他一个机会。”
“什么?”
“你不去试一试,怎能知道结果?若喜欢一个人,就应努力去适应他、包容他。”低醇依旧,却悄悄消除了她的消沉“去试著了解他、帮他,毕竟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陌生的情愫,他毫无经验,也一无所知啊!”同样的,在情感面前,他也是一个新鲜人。
“所以,他才不能,也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点点头,阿涛确定暂时忘掉那个龙头老大的恶行。
“那你呢?”
“我?”
“对啊!你既然已知道他对你的情意,那你是怎样看待他的?”一直用迟钝的幌子,遮掩自己的内心。
“我?呵呵”她傻笑着摸摸头,再摸摸头。摸头,似乎是此时最重要的工作。
“对,你!”休想再混过去!坚定的问语不屈不挠的,非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再看看吧!”一直以来,她还真没有细想过自己的心思。
“还要再看看!?”不满,十分不满。
“对,我再观望一阵子就知道啦!”她点头如捣蒜,笑眯著灿灿晶瞳“不管怎样讲,他的身分是高高在上的聂大公子,若他万一只是抱著玩一玩、顺便测试他的魅力到底有多大的想法,那我岂不是很可怜?”
“他是这样的人吗?”太污辱他了吧?哼!
“嘿嘿,”也知自己太过分,她连忙乾笑“只是打个比方嘛!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去了解他吧!等你真正懂得他的心、看清楚他的人,你便会知道他对你是真心的。”沉寂了片刻,低沉浑厚的声音再度传出,含有令她无法忽视的坚定。
“是吗?”她咬唇喃喃低语。其实,她心中也很茫然。早在她跨入清玉楼,默默接受他给予的一切时,她小小的傲气,便渐渐被丢到了一边,心里没有了守护自己的屏障,她也不安啊!
“难道你真的还没动心?”再沉寂一刻,那声音不死心地再问上一句。
“呵呵——”阿涛摸头傻笑。说实话,有一个“绝世珍品”喜欢自己,她感觉岂会普普通通?小鹿乱撞、小小的得意自是少不了的!
再说,大公子这个人,真的真的很不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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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一无所觉,回神后便拖著狐皮大氅跑向正在寻她踪影的人群的小小背影,原坐于阿涛身后的两名男子,依旧坐在原处,久久无言。
“天哪!真被她骗过去了!”过了半晌,左侧男子才摇头叹笑“大家竟全看走了眼,没有一个人瞧出她也是一只小狐狸。”甚至可以说是一只奸诈不输于他聂二公子的小妖狐!
“别讲得那样难听。”右侧男子也哼声叹笑“阿涛只不过性子懒散些罢了。”
懒得去费心思、懒得看看雕玉以外的世界、懒得重视——他的真心,所以才竖起那块“迟钝”的幌子,想贪得轻松。
“对,她只是懒散一些而已。”不赞同地撇撇唇,聂箸文啧啧有声“平日大家都以为她少言平实、性子单纯,可你听见了,刚才她的自言自语——不是精明是什么?”简直是扮猪吃老虎!
“唉——”聂修炜叹笑,无尽的宠溺尽付于轻轻一笑中。
对这小丫头,他心中又有了新认识。她看似单纯迟钝,其实也是鬼灵精一个呢。
看来,他以后要万分小心了!
“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他仰首轻喃,不再一厢情愿地认为他的情路顺畅至极。
“大哥,你要多多保重啊!”伸手轻拍老大的肩,聂箸文假意安慰,但精光熠熠的眸子中却含满了看好戏的欠扁眼神。
“是啊!我是要多加小心了。”聂修炜叹息地垂首轻笑。他也极度渴望知道,那个蛮横地霸占了自己的心的小丫头,会出何招式来对待他。
“其实”聂箸文好心地奉上计策“以大哥你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一口将她吞吃入腹、快刀斩乱麻,不就成了?”
在这时代,别说肌肤之亲,单是女子被血亲以外的男子不小心瞧到了一丁点儿衣物覆盖下的肌肤,便是名节不保。若不想嫁这男子为妻为妾,就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出家为尼,一辈子长伴青灯古佛;一是自尽,以保清誉。
看得出那小路痴也并非真对老大无意,只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明说而已。那如果老大真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她不嫁也不成啦!
“胡闹!”没好气地瞪了乱出点子的弟弟一眼,聂修炜低斥“亏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怎净出这种歪主意?阿涛才多大?我岂能对一个稚龄少女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来!”可偏偏,一点渴望闪在眸中,瞒不过旁人的鹰眼。
“大哥”聂箸文著实佩服老大还能坚持住,要换作是他,找到了这辈子可以交付真心的爱侣,一定先吃乾抹净了再说。“她不小啦!你看看咱们大明朝里,女子十二出嫁,十三当娘的例子有多少?十四岁,不再是什么稚龄少女,早已有成为女人的资格了!”
“不要再说了。”若真喜欢一个人,那么就要给她最真的尊重。他要阿涛的心,可一定要正大光明地取得,即使心中极度渴望拥有她,渴望到心都紧揪在一起了,他也不会贸然唐突心中小人儿,除非是心中小人儿心甘情愿的。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活动活动手脚,聂修炜站起身来。御寒保暖的狐裘大氅给了小丫头,少了遮风之物,任是铁打钢铸的身子,在这天寒地冻里,也撑不上太久。搓搓手,他笑着结束这次的话题:“奸冷!随我回清玉楼喝几杯,如何?”
“不去。”聂箸文也站起身,整整衣衫,他挑眉嘲弄“大哥,你何时变得优柔寡断了?你现在不将她吃了,小心将来情路不顺喔!”
爹娘那关便不太容易通过。从小就是完美典范的心爱长子舍弃了无数佳人,偏偏挑上了一个小丫头,这对他们的打击一定很大。
他懒懒地再加上一句“大哥,再提醒你一句,她年纪虽然才十四,可这里——”他比比脑袋瓜“可一点也不小喔!”
“我岂会不知?”笑睨弟弟一眼,聂修炜再邀“真的不去?”以往大年夜,兄弟二人都会一块畅饮一番,平日各忙各的,鲜少有机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不去不去。”聂箸文挑眉一笑“我才不想去插花!你自个儿去和那个小路痴默默相望吧!”他才没那么不识相加不知趣“有机会,就多多展现一下你的真情挚爱啦!”
他还是回他的美人坞赏美人图比较好。即便打从心底认了那小路痴是未来的小嫂子,但爱美胃口,不是说变就变的,容貌尚称清秀的阿涛,可得给他一点时间才能习惯。
“那是当然的。”聂修炜也挑眉笑笑。从今而后,他必须更加努力,让小丫头早日看清他的真心——那绝不是儿戏!
只是,千算万算,他更加努力的成果,偏被他完美的性子一时不察地——丢了出去!
而拥得佳人归的日子,更是遥遥无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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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七,是聂修炜的二十岁生辰,行弱冠之礼的日子。
不谈登门祝贺的富贾钜子、朝廷官员们,只需看一眼为此特意从关外赶回来为大儿子庆生的聂老当家及其夫人,便知聂府是何等重视大公子的成年之礼。
“祝贺大公子成人之礼。”
“祝贺大公子福寿齐山。”
“祝贺大公子二十弱冠。”
微笑着周旋于前来赴宴的各家商场夥伴中,聂修炜俊秀儒雅的脸庞上,带著一丝几不可见的无奈以及厌恶。
商界便是如此,不管你如何讨厌他人,笑着应对、虚与委蛇,是不可少的。
其实,他现在最想做的,是抛下众人,去见他的小丫头。
自大年夜后,阿涛对他虽一如以往,照样与他争论“她该做之事”请教雕玉之技;可,偶尔望向他的眼神中,硬偷偷多了一丝属于女儿的羞涩,而这,已让他心喜不已了!
昨天,他曾问她,他的弱冠之礼她会不会送他礼物?阿涛竟脸红了!一手便将他推出门,在合上门板之前说了一句:“明日你就知道啦!”
为此,他几乎一夜无法成眠,所有的心思全都在那句笑语中。
小丫头会送礼物给他?她会送他什么?送他礼物,又代表什么意思呢?
“大公子,笑得这么开怀,一定要多喝几杯。”
他笑,仰首不假思索地灌进一杯。
“大公子,年少有成,真令我们汗颜呐!来来,我们乾一杯。”
他笑,仰首又是一杯辛辣之物下肚。
“大公子,年方弱冠,便可独力承担起一府重任,真是厉害哪!”
“大公子”
他依旧扬著笑脸,盘旋在挤满商贾巨富的大厅里,耐心应对,不见一丝轻慢,可一颗心,早已飞到清玉楼,飞到他的小丫头身上。
阿涛到底要送什么礼物给他?